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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台_怀愫-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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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侧过脸来看她一眼,缓缓露出笑意来。
苏良媛被她目光一碰,仿佛心中所想都被她窥知,点头回了她一个笑,又赞得一声:“这花儿开得真好看。”
姜碧微先看牡丹,跟着又把目光投到苏良媛的身上,声音清泠泠的:“是开得好看,我很喜欢。”
苏良媛还未接口,李承徽心中一动,八月里在离宫时太子忽然剪了大捧芙蓉花送到姜良娣屋中,红白二色花,插在碧玉瓶里,太子妃也似苏良媛那样赞了一声这花好看,姜良娣当即便连玉瓶都一并献了出来,这回她说话神态都不相同,说完那句竟扭过身去,独自饮酒吃菜。
卫敬容笑看着小妃子们笑闹,宴中比方才还更热闹些,鼓点一停,乔昭仪只得着一朵最小的,反是符昭容手气好,抽签子传花得着一朵红的,替乔昭仪簪在鬓边。
卫敬容面上虽笑,心里知道秦显这是在发脾气,他这气由来已久,也不是一件两件事情积攒起来的,东宫这许多太监宫人,有些事正主不说,底下的人怎么会不打听着上报。
东宫说小不小,可到底也只有这几间殿几个人,不论秦显在不在东宫里呆着,只要他想知道,一件件细事都有人报给他知道。
抬起云良媛来他虽不乐,到底看在正元帝欣喜的面上点了头,太子妃比着自己的份例给云良媛添东西,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他胸口那团火加了柴的一是赵太后,二是云良媛。
秦显出征又不是把东宫里的人都带走了,他特意留下了小禄子,还给了碧微一只出宫门的金鱼符。经过八月十五中秋大宴一事,知道她虽未说,心里最记挂的却是弟弟。
碧微收是收下了,把那枚鱼符串了红绳贴身带着,却一次都未用过,除了大宴远远看上弟弟一眼,也只差小禄子去姜家看望弟弟,送些信件衣裳,再取些他写的文章进宫来评阅,看见他字写得好,也开始学写文章,心中总有一处宽慰。
自云良媛禁足之后,太子妃便约束起了东宫的门禁,让妃子们谨慎口舌反思己过,小禄子不能时常出去,太子回来纵不问,小禄子也是要说的,可不是他的差事没办好,是有人不叫他办差。
这事卫敬容也依旧不能说太子妃错了,约束宫人太监妃嫔的行为言语本就是她的职责,可凡事总有眼开眼闭时,把秦显贴身授意的人都圈进去,只要他问上一句“这些日子偏殿中有何事?”小禄子立时就能把事报上去,难道卫敬容还得把个贴身小太监叫到丹凤宫去训斥一番不成?
卫敬容伸手握住了太子妃的手,指着底下笑闹成一团的小宫妃们:“一个个都闹腾得很,只有你最稳重。”稳重两个字咬了重音,又剪下最大的那朵牡丹替她簪在头上。
外头下起雪来,先是雪珠,跟着越下越大,大窗边吹进雪花落梅来,小宫妃们便抱着手炉凑到窗边赏雪,身子壮些的穿着袄子伸手玩雪,碧微落后一步,披上斗蓬,往手炉里添了两三朵腊梅,见卫善盯着她看,她回了一个笑。
这辈子的碧微和上辈子见的总有些不同,偏她此时的笑意,让卫善想到了她曾经认识的碧微,她那会儿也是这么笑的,太子钟情于她,她却在宫里步步维艰,只这辈子不是卫善压她,而是太子妃压她。
雪越下越大,宫中刹时一片白,积雪铺满了宫道,眼看一时是止不住,便早早散了宴,各自回殿去,因是正元帝亲口说的瑞雪,除了宫道上,别处都不扫掉。
卫敬容坐在辇上,前头一路铺上绒毡,后头跟着宫妃们,还未行到丹凤宫,就见秦昭撑了伞过来,小福子怀里抱着梅瓶跟在后头。
白雪上缓缓行过来个穿黑袍狐斗蓬的人,别人还没看清,卫善一看见就“哎”了一声,下得辇来自己往前去,对卫敬容道:“二哥来接我啦。”
卫敬容抬眼一看,果然是秦昭,含元殿的宴会竟也散得这么早,冲着卫善摆摆手:“去罢,外头冷,可别冻着。”
卫善从辇上下来,脚上穿了羊皮小靴,身上罩着一件红狐毛斗蓬,秦昭见那一团红色就知是她,紧紧盯着,看她一步步踩在雪上,一叠声的小心,自己大步迎了上去,拿伞替她挡雪,把她密密遮住。
两人冲着大辇行礼,跟着转身并肩回去,宫妃们远远看着,都轻笑出声,对卫敬容道:“晋王公主真是一双璧人。”
两边是红宫墙,顶上碧色琉璃瓦,一黑一红两道人影踩在雪上,行得极慢,也不知在说什么,隔得这样远,还能听见一声笑。
卫善一只手揣在狐皮筒里,一只手握住秦昭的手掌,指尖都冻得发红了,嘴里喋喋报怨他:“怎么不知道抱着手炉。”
秦昭体寒,天一落雪,夜夜更要抱着睡,怀里譬如抱了一块暖玉,既香且软,被卫善握住了反握上去:“我等着善儿给我暖手呢。”
一面说一面笑,心里却在思量如何跟她开口,正元帝想把他再派往清江去,善儿是不能跟着去军营的,他也舍不得她跟着去吃这个苦,可两人一分别,一年半载都不一定能再见,原来没抱在怀里时还能忍住相思之苦,如今夜夜同榻,怎么舍得离开她身边。
秦昭一只手撑着罗伞,一只手撑开黑狐斗蓬把她揽在怀里,雪越下越密,风一吹,卫善额前鬓边便沾上瓣瓣碎玉,才刚扶她在马车上坐定,就见她从怀里摸出两个小金桔来,金桔都捂得热了,自己拿了一个,另一只递到他嘴边。
秦昭张口含住,几口嚼吃了,看她咬了一点桔皮,在嘴里嚼出香味,凑过去贴着她,不曾说话就先叹一声:“陛下要把我派到清江去,过了年就要启程了。”
卫善怔住,余下的半颗金桔怎么也送不到嘴里,已经十一月末,再有一个月就过年了,年后启程也只有三十来日:“那要去多久?”
“不好说。”秦昭确是吃不准究竟要去多久,进军南下非一朝一夕阳之功,南边的大夏朝廷一向有意与大业修好,再是二百年的江山,如今形势也比人强。
同大业一样,南边大夏的朝廷也有主战派和主和派,主和派以为经过连年战乱,大业就算夺取了北边大片土地,可到底不似南边繁华,吴越一地的税收抵得过北地三州,只要牢牢守住关口,不放一个大业兵丁南下,那么两边就可相安。
主战派却道秦正业狼子野心,一心谋夺江山,经过郢城一战,用心昭然若揭,大夏大业再不能有安稳同存的可能,自然要战。
听见大业有甚个风吹草动,总要进谏,高句丽两面称臣,被大夏官员上表痛斥,大业拆去大夏皇陵,拉走砖石,用来建宫殿楼台,又是一番请战的奏折,文臣在皇宫门前的汉白玉石阶上哭先帝,武将披甲自请出征。
江宁王两面夹攻正自头疼,问了厉振南的意思,他上表道此时该守非攻,大业一时打不进来,而若是大夏先举兵,正被敌人拿住机会。
清江造了这许多船,也短兵相接,这点功夫,水军已经不弱,真要打起来,北边兵多将广,交过手的贺明达打起仗来悍勇无匹,每到上阵必先纠查过失,杀人祭旗,所领部将无一人敢在战场上后退。
此时大业意态未明,若是大夏先出兵挑衅,依着正元帝的脾气必要兴兵,以此时大夏的国力,难是大业的对手。
厉振南手握雄兵,和大业交战素来胜多输少,偏偏是他说出不能主动出战的话,此言一出朝野多有指谪,主战派的文臣上折子参厉振南不能匡扶帝王重拾旧业,官拜大将军领兵数十万,光吃军饷得厚赏,是尸位素餐,有负圣恩。
车轮碾着积雪碎冰发出“咔咔”轻响,秦昭把这些一一细说给卫善听,上辈子根本就没有发兵南下的事,她自然不知南下兴兵会有什么样的战果。
心口“扑扑”直跳,上辈子秦昭打过云州,征过高丽,跟着又翻越沙漠,打下凉州重通商道,自领兵起,就在马背上过活,在京城里的日子少之又少,若不是攒下来的这些军功战果,也不会让秦昱害怕得夜里睡不着觉。
若是打别的地方,就算这一世已然不同,卫善心里还有些安慰,可她上辈子活着的时候,秦昭从没有打过江宁王,何况这回去就是要战,而非在清江大营练兵造船,正元帝怎么突然就改了主意?
上辈子秦昭攻进皇城,杀了秦昱,当上皇帝之后,他的目标也只有南边的大夏了,可那时他已经三十岁,行军多年将悍兵勇,此时他还未满二十,打的又是上辈子没打过的仗,卫善听他说的越细,就越是心慌,伸出胳膊紧紧抱住他:“能不能不去?”
话音未落就语带哽咽,猫儿眼里泛出泪光来,她知道忍不住要哭了,赶紧把脸埋到秦昭的胸膛里,吸着鼻子嗡声嗡气:“我舍不得你去,你别去。”
她一伸手,秦昭便紧紧抱住她,心里一时愕然,怎能不去,跟着又想自己是不是说得太细,把她给吓着了,善儿原来可不是这么胆小的,此时舍不得他,是心里记挂他。
薄唇轻抿,眉间含笑,手掌抚着卫善的背:“善儿不怕,吴地并非铁板一块,不能力夺还可智取。”原来无家无累无牵无挂,如今却不得不多思多忧,想着嘴唇贴到她的额头上,半含叹息:“我如今可比原来胆小得多了。”
第173章 春藤
马车碾着碎冰行过长安街; 晋王府巷子里五六个下人正披着油衣在扫雪; 车还没行到府门前,早有小太监一溜小跑去报,待车驶进巷口; 两边便站了人等着迎接。
马车前停在府门前许久; 车里都没人出来,下人探了脑袋去看,车帘子一动不动; 车里也没声响; 一个个面面相觑; 管事看着小福子; 冲他打了个手势。
王妃虽才进门一月有余; 可府中人人都知晋王对王妃宠爱有加,上车下马俱不用别人伸手; 从来都是自己亲手去扶; 这会儿人还在车里不出来,也没人敢去掀帘子; 只有小福子在车帘边回禀一声:“王爷,已经到了。”
秦昭在车里低低应了一声; 卫善从他怀里抬起脸来,手还搂着他的腰; 方才哭过,眼睛红红的,她戴了一付白兔毛的暖耳; 面颊被白毛衬得越发晶莹,额间一点化钿,秦昭越是看她,越是心软,自己又何尝不是看她一眼便化成春水。
两人四目相对,最后是卫善吸吸鼻子,知道他一定是要去的,抬手揉揉眼睛,伸出和来小手指头翘起来:“咱们拉勾。”
至于到底允诺什么,都不必宣之于口,秦昭伸出手来,大掌包裹住她的手,吻在额间花钿上:“不必拉勾,我心里明白。”
抱着她摇晃两下,马车稳稳不动,倒是传出些花簪步摇的细碎声响,小福子一听在心里嗞牙,和小顺子两个互看一眼,这会儿打扰总不太好,可若是一声不出,大家都站在门前,雪落得满肩都是,也不知道爷甚时候完事。
一众人都尴尬站着,秦昭掀开帘子跳下车去,跟着伸手抱下卫善,小福子这才探头张望,看见里头干干净净,铺的毡子软毯整整齐齐,半点痕迹也没有,松一口气。
秦昭握了卫善的手,吩咐管事道:“把藤花阁打开收拾干净,铺上锦帐绒毯,再去暖房挑几盆花,支个炉子烫酒,我和王妃要去赏雪。”
藤花阁建在池边上,原来那株百年紫藤树下只搭了个凉亭,秦昭把亭改成屋,支起架子下在底下塔起一间竹屋,屋顶的竹子春日里就拆了去,藤花从屋顶垂落,这原是春天赏玩的景致,这会儿雪落得这样厚,池子都结了冻。
管事听了吩咐也不能劝,小福子跟着去办,在屋里铺了三层厚绒毯子,专挑青绿色织了流云曲水锦花着锦的铺在地上,再把无窗的一面也都挂上毯子,烧起炭盆,设上十二扇子的花卉大屏风,屋里摆满了盆花,小福子还差人搬了一个浅缸来,里头一金一银两条锦鲤。
关上门屋中便春意融融,卫善只着单衣枕着秦昭的胳膊躺在软毯上,知道这是他将要走了,故意逗自己高兴的,秦昭指着竹屋顶对她轻笑:“春日里藤花开的时候,我怕不能陪你赏花,今日提前补上。”
两人成婚才两个月,太后丧事里不曾真的亲近过,此时离情乍起,听见这话心里一层层泛起涟漪,卫善撑起一边胳膊侧身看向秦昭,伸出一只手来,抽出发间簪的那颗明珠簪子。
秦昭见她侧身望着自己,已然目不转睛,待看她把头发拆去半边,倏地抽了一口气,立时就要倾身上来搂住她,被卫善轻按住肩。
卫善玉白面颊两抹晕红,又羞又要去看他的眼睛,白日里很有些羞意,两人亲密总先饮酒,这会儿酒还在炉子上温着,一口未饮已经情动。
玛瑙扣子一解,乌发全撒在肩头,罗衫退到胳膊上,露出雪藕似的一段胳膊,秦昭一只手搭额前,一条腿曲起来,看她含羞带怯轻解罗衫,吸了几口气才方生生忍住不反扑上去。
卫善半边身体压在他身上,手指伸手衣裳里去,学着那画册上的样子,才刚抚弄一下,就被秦昭欺身压住,乌发缠在一处,上下一吻,屋里便只听见细细碎碎的喘息声,一时云龙破水,花潮暖洞,身子紧紧胶着,从毯子这一头,滚动那一头,秦昭一脚碰翻了花枝。
毯边绕着摆了一圈花芍药,在暖房里熏了十几日,红瓣芍药花苞绽开,露出里头嫩色的花心来,轻轻一碰便落了一地的花蕊。
卫善肩上沾着花粉,身上落了芍药花瓣,根本无暇用手去拂,紧紧攀着他的腰背,口里嘤嘤出声,又像讨饶又像撒娇,连着叫了七八声的二哥。
秦昭成婚之前还想让她改口,此时听见她这样叫,身上除开一地,无有一处不酥麻的,喉咙口闷闷出声,一时停住,手掌撑在毯上,腰间暂缓使力,背上细密密的沁出汗珠。
他突然停住不动,身下的人儿半眯着张开眼睛,粉唇早已经吮得殷红,迷迷蒙蒙又喊一声二哥,身子不住轻轻颤抖,面上红晕未去,才刚歇得一刻,就又被顶着拱起腰肢。
自午到晚,典膳所送了膳桌来,里头不叫人,沉香小顺子几个就只能在茶房等着,就见天色越来越晚,竹屋里连灯都不点,一桌子菜也早就凉了,素筝沉香哪一个都不敢去拍门,眼睛看着小福子,小福子把头一缩,咽了口唾沫:“你们别看我,我可不敢。”
沉香红了面颊:“再怎么,也得进去添些炭。”雪停时比下雪更冷些,这么个烧法,红螺炭早就该烧完了,可谁也不敢叫门,只能干等着,一直等到竹屋有光,这才松一口。
秦昭点亮了灯火,卫善裹在黑狐毛的斗蓬里,只露出一张脸来,嘴唇面颊都似抹了胭脂,身上未着寸缕,紧紧裹着,娇声问他:“找着了没有?”
纱衣抹胸小鞋亵裤都不知扔在哪儿,最后一只鞋子挂在了花枝上,秦昭赤着上身伸手摘下,替她把鞋子穿好,两人胡闹许久,藤花坞中似另一个天地,贴着睡到天昏地暗,从他记事起,就没有过这样放肆的日子。
秦昭说要开饭,典膳就是深更半夜也得做好,何况此时才刚掌灯时分,素筝冰蟾进来添了炭,太监把膳桌搬到窗边。
秦昭饿得很了,卫善却一点都不觉得饿,挑了半日捡出一块花糕来小口吃着,只觉得身上每一块骨头都是酥的,腰上又酸又软,坐都坐不直,只能挨在他怀里,头往后仰靠在肩膀上,看着他吃东西,抬头吻他的下巴。
秦昭低头看她,把她圈得更紧,两人隔着盆花膳桌去看外边的雪景,天上缀满了星星,秦昭忽地叹息一声,他说的胆怯怕死都是真话,心里装着她就突然胆小起来,恨不能从此一辈子平平顺顺,安然到老,握着手亲上一口:“咱们晚两年再去封地,往后天天过这样的日子。”
秦昭年后就要去清江,年前宫里宫外还有许多饮宴,太子在东宫连摆了三回庆功宴,把秦昭请为首宾,谢他在出征时暂代政务。
帖子送到晋王府,卫善接过一看就觉出不同来,太子请宴从来都是当是家宴,这一回却正正经经把秦昭列为首宾,请的俱是东宫属臣幕僚,帖子还写得极为郑重,随帖送来的还有两盒东宫亲造的点心和两瓶浅绿琉璃饼子盛的熏蒸茉莉花露。
送帖子的倒是熟人小禄子,将要新年,宫里太监宫人都穿了新衣,小禄子是贴身跟着秦显的人,打扮得更是体面,腰带袍子都是新的,面上笑盈盈的。
太子妃自那日花宴之后就着了风寒,一直在殿中养病,卫善还去瞧过两回,总不见她好,正值一年最忙碌的时候,东宫无人理事,按序排位轮到了姜碧微。
她这一回未再推辞,伸手接过宫务,除了分送年礼,打赏宫人太监,办的第一桩事就是宴请东宫学士。收罗这批人的时候,秦昭只能说是替东宫修书的,传书后世以显太子之德。
时候一久,秦显才觉出这些学十一的好处来,每遇到事,袁礼贤胡成玉两个,虽也替他拿主意,却总要各方顾忌,给他的答复也总是模棱两可,自己不担干系。
东宫学士却不相同,凡有相问,便各陈利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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