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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为了不让玉扶受委屈，您把母亲的遗物都拿出来了，舍得吗？”

　　　　顾述白趁人不注意，悄悄在顾怀疆耳边说了一句，后者眉梢一挑，威严无限的眉宇中难得透出些戏谑。

　　　　“你母亲早就说过，这是给我和她的女儿……或者儿媳的。”

　　　　顾述白一怔。

　　　　女儿或者儿媳？！

　　　　是他误会了什么，还是顾怀疆真的在暗示他什么……

　　　

　第62章　珍品绿菊

　　　　金殿之上，盛宴已开。

　　　　因是中秋佳节，殿中的铺着绵密的丝绒红毯，两旁摆着一盆盆颜色各异的菊花。

　　　　其中甚至还有难得一见的绿菊，引得不少贵族小姐们流连忘返，围成一团尽情欣赏。

　　　　女儿家都爱花，玉扶也不例外，一眼就看到了绿菊蜷曲的鲜亮花瓣。

　　　　当真惊艳。

　　　　“你想过去看看吗？”

　　　　顾述白心思细腻，他不经常和女子打交道，对玉扶的需求却总是能细心地发现。

　　　　玉扶点了点头，顾怀疆便道：“你们去看吧，陛下也快到了，早些回来坐着。”

　　　　“父亲，我也去！”

　　　　顾酒歌也紧随其后，顾怀疆索性挥了挥衣袖，把顾相和顾宜也打发走了。

　　　　他知道自己这几个儿子，个个都喜欢围着玉扶转。

　　　　“柳姐姐，你看这绿菊多美啊，要是能摘一朵簪在头上就好了！”

　　　　围在两盆绿菊边上的几个女子正在讨论，忽见几个男子的身影过来，惊讶地抬起头来。

　　　　竟是顾侯府的公子！

　　　　原本叽叽喳喳的几个女子顿时羞臊起来，不敢随意开口，心中猜想顾侯府的公子是来找她们中的哪一个的。

　　　　她们知道今日宫宴，帝都的世家公子都会前来参加，所以个个都打扮得极尽妍丽。

　　　　他们几个男子，总不可能是来看花的吧？

　　　　不巧，还真是来看花的——陪玉扶看花。

　　　　“玉扶，你去看吧，我们在旁边等你。”

　　　　围在菊花旁边的都是女眷，顾述白几个男子不好过去，便在十步远的地方等她，很快便有其他的世家公子上前来和他们说话。

　　　　玉扶独自上前，走近来看才发现，绿菊的绿与绿叶的绿完全不同，这样鲜亮的绿色很少见。

　　　　就像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在暗夜之中散发出幽绿的荧光，玉扶的眼睛里都映上了一层绿色。

　　　　“是啊，真好看！”

　　　　玉扶只顾着看花，全然没有注意到围绕在花边的几个女子。

　　　　她们这才发现顾侯府的公子是来陪玉扶的，并非来找她们，空欢喜了一场。

　　　　“哟，这不是玉扶吗？”

　　　　女子熟悉的声音，略显尖利，玉扶错愕地抬起头来。

　　　　“柳小姐。”

　　　　开口的正是柳如意，自从知道玉扶并非顾侯府血脉之后，两人对对方的称呼完全变了。

　　　　一个从玉扶小姐变成随意的直呼其名，一个从亲密的柳姐姐变成了克制的柳小姐。

　　　　柳如意看了看在不远处的顾述白等人，见他们都在和别家公子交谈，没有顾及到玉扶这边，才放心大胆地开口。

　　　　“你怎么也来参加宫宴了？”

　　　　反问的口气，像是在说以玉扶的身份，不配参加中秋的宫宴。

　　　　玉扶为人一向和善，却不是个傻子，听得懂她话中的嘲讽，便只是看着绿菊，口气如常，“是陛下让我来的，说是想见见我。”

　　　　“陛下让你来的？”

　　　　柳如意有些信不及，再打量玉扶身上的装扮，她颈上那套璀璨的璎珞一看就价值不凡，倒把她们这些人都衬成丫鬟奴才了。

　　　　“你这是哪来的？进宫一趟就打扮得这么华丽，真是没见过世面。像我们这些经常进宫的，根本不稀罕这样打扮！”

　　　　玉扶抬头看时，见她穿着一身嫣红色绣金菊杭绸罗裳，薄得可以看见底下肚兜的轮廓。

　　　　一阵夜风袭来，她似乎有些冷，抱住了自己的手臂。

　　　　明明怕冷还穿得这么单薄，不就是为了好看么？竟然还讽刺自己打扮得太华丽。

　　　　她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不自觉便染上了一点笑意，看在众人眼中镇定自若，不像个十二岁的小姑娘。

　　　　换成她们十二岁的时候，若是被人这样说，早就气哭出来了。

　　　　这样的小姑娘，不像是没见识的乡野丫头，不可轻易得罪。

　　　　有个女子悄悄拉了拉柳如意的衣摆，“你说的太过了，她就算不是顾侯府的血脉，也是顾侯爷宠爱的养女。你瞧瞧那套七宝璎珞，你我这样的嫡女都戴不起！你这样说话，被顾家的公子们听见了怎么办？”

　　　　柳如意不肯示弱地抢回自己的衣摆。

　　　　“不过是个养女，能宠爱到什么地步？难道顾侯爷还能为了她，开罪我一个朝廷二品大员的千金吗？”

　　　　话说到这么赤裸裸的地步，几个女子心照不宣地离柳如意远了一点，生怕被她牵连。

　　　　柳如意见状心中发慌，下意识要证明自己的强势，索性伸手抓住了玉扶的璎珞。

　　　　“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我倒要看看，我怎么就戴不起了？！”

　　　　玉扶机敏地后退，她跟着顾寒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学些武艺，身形比普通人要敏捷许多，这一退轻而易举地躲开了她的手。

　　　　柳如意没想到她能躲开，身形一晃便扑在了绿菊上头，整个头埋在了花盆中。

　　　　她慌忙抬起头来，鬓发上沾染了泥土和绿菊破碎的花瓣，模样甚是狼狈，伸手一理，指尖湿漉漉的。

　　　　她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指，才发现指尖已经被绿菊的汁液染了色，她身前那一盆花，花瓣零落在地，已经成了残花败絮。

　　　　糟了！

　　　　这可是南边进贡的珍品绿菊，宫里统共也只有这么两盆！

　

　第63章　鸡毛掸子

　　　　“柳小姐，你在做什么？”

　　　　守在金殿中的一个管事公公惊慌地喊了一声，他声音尖利，一下子把殿中诸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我，我……”

　　　　柳如意四面一顾，方才还和她在一起谈笑的好姐妹，都离她远远的。

　　　　生怕被她连累成为损伤绿菊的帮凶。

　　　　“柳小姐，你把陛下的贡品绿菊弄坏了，咱家是亲眼看见的！”

　　　　她顿时慌了，“怎么可能？我只是轻轻一扑，怎么会把花瓣全都弄掉了呢？！”

　　　　柳如意知道自己栽倒的力度，根本不足以把绿菊弄成这样，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

　　　　当时在她面前的只有玉扶，对，一定是她做了手脚！

　　　　柳如意伸手就要去抓她，那双被染成绿色的手，就像是话本子里山林中的老妖怪，望之可怖。

　　　　就在那手将要染指玉扶白色的小袄时，斜刺里伸出一双手来，把她制在了半空中。

　　　　“你若动玉扶一个指头，我会让你后悔一世！”

　　　　顾述白冷眼看她，一向谦和温润的星眸中，寒意陡然。

　　　　他刚才在一边，早就把柳如意的话都听在耳中，只是碍于场合不便和她一个女子计较。

　　　　也是想看看，玉扶会如何应对这个无理取闹的女人。

　　　　这会儿见她的脏手要碰到玉扶身上，他才忍不住出手阻拦。

　　　　“方才是她躲开我，我才会扑到花上的！她一定看见我的力道没有那么大，根本不会把花弄成这个样子的！玉扶，你说是不是？”

　　　　方才出言讽刺她，现在指望她给自己作证，柳如意的脸皮还真没有衣裳薄。

　　　　众人都看着玉扶，只见她天真道：“我就看到柳小姐扑到了花上，然后花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这么好看的绿菊，真是可惜了。诸位小姐说是不是？”

　　　　那几位陪着柳如意的小姐闻言一愣，看了看玉扶身后的顾述白等人，他们都一脸正色地看着自己。

　　　　她们今日费心打扮，不就是希望顾家的公子能够看上自己吗？

　　　　这会儿被他们盯着看，自然要想尽办法给他们留一个好印象，“是，玉扶小姐说的是！”

　　　　柳如意脸色煞白，没想到她们都不帮着自己。

　　　　“陛下到！”

　　　　宁帝从殿外走来，身后跟着长长的一串人，其中包括大皇子和二皇子，还有丹阳公主。

　　　　“见过陛下！”

　　　　众人都起身行礼，宁帝见殿中颇有些混乱，细看那盆珍爱的绿菊花瓣委地，顿时眉头抑制不住地跳了跳。

　　　　是哪个不要命的，竟然把他心爱的绿菊弄成这样？！

　　　　他看了一眼绿菊边上的人，很快就发现一个女子头上沾着泥土和绿菊花瓣，双手也被染成了绿色，顿时没好气地轻哼了一声，朝上首走去。

　　　　“这是怎么回事？朕的绿菊怎么变成这个德性了？”

　　　　没有了花瓣的绿菊，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花心，看起来十分滑稽。

　　　　玉扶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甜甜的笑容落在宁帝眼中，让他的怒气都消了不少。

　　　　“回陛下，是柳尚书家的柳小姐看花的时候，不小心扑到了绿菊上头，把花瓣全都扑掉了。”

　　　　柳如意身子发颤，宁帝一看正是那个头上沾着泥的女子，懒得再看她。

　　　　他倒是对偷笑的那个小姑娘很感兴趣。

　　　　“你，抬起头来，朕瞧瞧。”

　　　　宁帝朝殿中一指，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他指的是一个尚未长成的少女，正依在顾侯世子的身边。

　　　　顾述白伸手在她背后轻轻一推，玉扶才知道宁帝指的是自己。

　　　　她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回，下意识地抬起头来，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额心一点嫣红，正如嫦娥奔月般仙气飘飘。

　　　　这样的年纪，生得这样可人，又戴着这样精致名贵的璎珞……

　　　　宁帝眸子微眯，假装不知道她是谁，声音微沉道：“朕在说话的时候，你在偷笑，你笑什么？”

　　　　众人交头接耳。

　　　　陛下今日是真生气了，连小姑娘偷笑他都要计较，可不是动了大气了么？

　　　　顾述白犹豫着要不要替她解围，玉扶已然开口，脆生生的童音银铃般悦耳。

　　　　“回陛下，陛下说绿菊变成这个德性了，臣女就站在绿菊边上，下意识偷瞄了一眼。见绿菊光秃秃得像个掉了毛的鸡毛掸子，就忍不住笑了。”

　　　　噗嗤。

　　　　鸡毛掸子这个比喻，让在座之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再看那绿菊光秃秃的花心，可不就像没了毛的秃杆子吗？

　　　　童言无忌，宁帝糟糕的心情，也因为她的话缓解了不少。

　　　　“你这个小丫头，说话倒是有趣。你是谁家的姑娘，朕怎么从前没见过你？”

　　　　顾怀疆适时起身，“陛下，这就是臣的养女玉扶，受陛下嘱咐，特意带进宫来的。”

　　　　她果然就是玉扶！

　　　　宁帝欢喜起来，“原来是你，翊昭说你会预判下雨，果然是个聪慧有趣的小姑娘！”

　　　　他身旁坐着一位中年美妇，见状笑了笑，朝玉扶亲切地招手。

　　　　“好孩子，生得真漂亮，快来叫本宫看一看！”

　　　　宁帝看了她一眼，捋了捋胡须。

　第64章　注意毁尸灭迹

　　　　贤妃一向最会体察宁帝的心意，知道他对玉扶感兴趣，便主动叫她过来。

　　　　不愧是跟了他二十多年，还给他诞下了大皇子的人，在察言观色这一点上，比宁帝的心腹还要强。

　　　　玉扶依言上前，踩着软绵绵的丝绒红毯，当着满座亲贵的面，一步一步稳稳当当。

　　　　小小年纪，步态既端庄文雅，又不失闺阁女子的娇软，贤妃忍不住笑着点头。

　　　　这是个经得住大场面的小姑娘，天生就该生在高门富贵的府第，绝非什么乡野丫头。

　　　　“好孩子，瞧这小脸蛋，漂亮极了！陛下你看，是不是有些像丹阳公主小时候？”

　　　　她的手抚过玉扶颈上的璎珞，停顿了一会儿，又不着痕迹地掠了过去。

　　　　玉扶大大方方地站在她身旁，任由她指着自己夸奖。

　　　　贤妃提到丹阳公主是一番好意，在她看来，这既夸奖了玉扶，也夸奖了丹阳公主。

　　　　一个是顾侯爷宠爱的养女，一个是宁帝最疼爱的公主，足以相提并论。

　　　　宁帝却笑着摇了摇头，“丹阳小时候没有玉扶这么漂亮，也没她这么会说话。还是顾侯有福气，天上掉下来这么漂亮一个女儿，要是朕身边也掉一个就好了！”

　　　　这话一半是对顾怀疆示好，一半也是真心话，他确实对玉扶挺有好感的。

　　　　人和人之间的好感，往往见一面就能决定，这取决于一种奇妙的缘分。

　　　　而玉扶就是有这种能力，能让人一眼看到她就觉得有眼缘，忍不住喜欢，这大概是因为——

　　　　她生得格外漂亮吧！

　　　　丹阳公主坐在下首，心里老大不乐意。

　　　　她身为堂堂公主，是东灵所有女子中最尊贵的，宁帝居然拿她跟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比，还说她不如玉扶漂亮？

　　　　都怪贤妃这个老女人，引得父皇说出这样的话！

　　　　一个小小的白影掠过她眼前，丹阳公主吓了一跳，才发现是二皇子在嗑瓜子，随手丢了一片瓜子片到她眼前，提醒她笑。

　　　　他算是想明白了，要是丹阳公主还想嫁给顾述白，那就不能对玉扶露出半点不悦的神色。

　　　　她连忙掩饰了不悦的情绪，笑着看向上首，同宁帝撒娇。

　　　　“父皇喜欢玉扶，难道不喜欢女儿了吗？女儿可不依！”

　　　　宁帝有娇女在膝下，时常说说笑笑聊以解忧，也算能安度晚年了。

　　　　他哈哈大笑，让玉扶回到座上，又对顾述白等人道：“你们也都回到座上吧。至于柳小姐，罢了，朕今日心情好，就不责罚你了。不过身为女子应当谨言慎行，朕日后不想再看到有人在朕面前如此失态。”

　　　　柳如意听见心情好那一句，以为自己逃过一劫了，没想到宁帝的后半句让她差点瘫软在地。

　　　　这话的意思就是，他日后再也不想看到自己，自己再也不能进宫了……

　　　　座中的吏部尚书柳贞连忙起身，朝宁帝拱手称谢，让人把柳如意带出金殿。

　　　　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已经毁了。

　　　　帝都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不会愿意娶一个不能进宫的女子，跟别提顾侯府这样的门第了。

　　　　“大哥哥，柳小姐以后都不能进宫了吗？”

　　　　玉扶坐在顾述白身边，悄声问他，似乎还没想到更深处。

　　　　顾述白淡淡地应了一声，“她说话不分场合，对你傲慢不敬，这是她该得的。就算今日圣上不处罚她，我也不会让她好过。”

　　　　玉扶道：“可是那盆绿菊，其实是我……”

　　　　顾述白用眼神打断了她的话，不让她继续说下去，又从袖中拈出一个银光闪闪的东西来，悄悄递给她。

　　　　“我知道是你做的。你做的很好，不过下次要注意，毁尸灭迹。”

　　　　那个银光闪闪的东西，正是玉扶的银针。

　　　　柳如意扑倒的力度，的确不足以把绿菊的花瓣全都扑掉，是玉扶出针才会如此。

　　　　他当时站在十步开外，将玉扶的动作尽收眼底，所以没有上前帮忙。

　　　　既然她自己能做，他就没必要多此一举了。

　　　　玉扶想了想，没有伸手接那银针，“大哥哥，你不怪我狠心，让她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进宫了吗？”

　　　　“她再也不能进宫是好事。你想想她今日对你说的那些话，这么轻狂无礼的人，若是他日得罪了宫中别的贵人，只怕死都找不到尸骨。你让她不能进宫，反而保全了她一条命。”

　　　　玉扶笑得弯了眼。

　　　　不愧是她的大哥哥，本来她还有些内疚，自己出手是不是太重，毁了柳如意的名声。

　　　　被顾述白这么一安慰，她心里好受多了。

　　　　“我知道你们站得不远，凭你们的武功一定会听见的。我若不做点什么反击，还得你们为我费心，我不想再连累你们。”

　　　　她一脸正色，双眸亮晶晶地看着顾述白，有什么小小的、坚毅的，在她眼中绽放。

　　　　顾述白回以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却听上首的宁帝不知道聊到了什么，忽然提起他的名字。

　　　　“顾侯，朕记得你们家述白今年已经及冠，酒歌也十九了吧？孩子们都大了，是该议一门亲事了。”

　　　　顾述白手中一滞，飞快地看向顾怀疆。

　　　　他不是说，已经拒绝了陛下赐婚的提议了么……

　　　　今日朝中亲贵重臣俱在，陛下再度提及此事，是何用意？

　第65章　等玉扶再大一点

　　　　顾怀疆的面色一瞬间失常，很快又恢复了过来。

　　　　难道他上次和宁帝说的还不够清楚？还是宁帝忌惮他已深，非要把丹阳公主嫁给顾述白才放心……

　　　　“多谢陛下关心。内子病逝多年，这些年臣一直南征北战，没有闲暇为孩子们的事操劳。如今得闲了，一定会好好听孩子们的意思，替他们选自己喜欢的妻子。”

　　　　自己喜欢的妻子？

　　　　这话的言下之意，就是说顾侯府娶儿媳，不在意门第家世，只看众公子自己喜欢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