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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太极殿里，岭南王的士兵不是身死就是投降，殿内已经安宁。
　　海晏吩咐士兵把投降之人绑起来：“你们可是岭南王的心腹，明日就等着被处以极刑。”海晏不管这些人如何告饶，挥手让禁卫军赶紧把人押下去。
　　范文涛是投降者之一，他知道这次必死无疑，想为自己谋求最后一条生路。“公主，公主，我话要说，我知道谁是下毒凶手。”范文涛大声呼喊道。
　　“下毒凶手？我当然知道是你们给陛下下毒。”说着挥手让禁卫军赶紧把人拖下去，她最厌恶范文涛这种通敌叛国的人，当刘启告诉她是范文涛担当岭南王的说客时，海晏就想杀范文涛解恨。
　　范文涛跪下来说道：“不，公主，不是给陛下下毒，是给您下毒，求您绕我一命，我就告诉你真凶是谁。”
　　海晏一把掐住范文涛的脖子，问：“说，谁给我下毒？”海晏问得很迫切，这是一直缭绕在她心头的问题，她曾无数次地猜测敌人是谁，也曾无数次地否定答案，她为此在多少个夜晚里辗转反侧。那一次中毒，她失去了第一个孩子，还没成型的孩子；那一次中毒，她失去了原本她信任的清韵，曾经与她共患难的清韵；那一次下毒，她甚至差一点失去了生育能力，从此与作母亲无缘。之后为了调养身体，海晏每日受汤药之苦，她常常在想，有一日若找到真凶，她一定手刃敌人，让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范文涛被海晏吓得说不出话来，海晏手上越来越用劲，他想挣扎，但身后士兵押着他，他根本动不了，只能任海晏掐着他的脖子，他以为自己快死了。突然海晏一松手，空气冲进范文涛肺部，范文涛趴在地上剧烈抽搐、咳嗽起来，呼吸这才慢慢平稳。
　　海晏觉得小腹坠痛，比刚才还要剧烈，她冷声问道：“说，凶手是谁？若你乖乖交代，我还能留你全尸，若你妄想跟我谈条件，我有的是办法整治你！你也当过刑部尚书，对刑部的各种刑法，应该也非常清楚，若你不说，我有的是耐心，可以把刑法一个个用在你身上。”
　　范文涛吓得磕头求饶：“我说，我说，是太上皇，……太上皇派人下的毒。”
　　范文涛一说完，殿里所有人都一副惊讶的模样，很多人都把目光投向海晏，看海晏的反应。海晏脸无血色，心也漏了一怕，若仔细看，她的手都在颤抖。
　　明熙率先反应过来：“他在挑拨离间，皇姐你不要相信他！”
　　“公主，我没有，这是真的，太上皇根本不信任韩府，一早就在韩府安插……”范文涛还想再说，但他已经开不了口了，明熙从地上捡起一把剑，瞬间砍掉了他的头颅。鲜血溅在明熙的脸上，还有升龙纹的常服上，让明熙瞬间变身浴血的恶魔。
　　这一幕，不管是刘启还是楚路云都惊呆了，海晏则恶心地俯身想吐，但她什么也吐不出来。
　　“皇姐，你不要相信他的话。”明熙去扶海晏，却被海晏推开。
　　“你以为杀人灭口，就能掩盖事实，”海晏厉声问道，然后对刘启和楚路云说道，“刘将军，楚将军，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们，按之前的计划实施。”
　　海晏说完就离开了，芸儿赶紧跟出去，而明熙则扔下手中的剑，擦掉脸上的血污，也跟着跑出太极殿。
　　太极殿里，刘启和楚路云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皇家又将上演一幕同室操戈的悲剧，只是这次是父女反目。不过那毕竟是皇家的事，为人臣子的只有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刘启来到太极殿前：“所有叛军放下武器，岭南王已经伏诛，若投降恕你们无罪，否则以叛国罪处死！”刘启的声音，响彻太极殿，并在殿外广场上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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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熙看海晏进入玉凰殿，他赶紧拉住海晏的衣袖：“皇姐，父皇不会向你下毒，你不要听信范文涛的一面之词。”
　　海晏拿下明熙的手，冷冷说道：“他为什么不会向我下毒？他恐怕早就想杀我了，只不过没那个本事。再说，你难道忘了，他为了陷害我和韩江，甚至向你下毒，他什么事做不出来？”
　　明熙呆呆地站在殿外，他看着海晏的背影，有好多话想说。有时，他自得自己很会做戏，把海晏等人玩得团团转，但有时他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怕，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天真无邪的明熙了。就像他刚才杀了人，血迹被清理干净了，但也掩盖不了他杀人的事实。
　　明熙想：“皇姐，若你知道我中毒一事，我自己也参与其中，你会怎么想？……我也是想陷害你的人之一，我也是憎恨你的人之一，你又会怎么想？”皇宫里的战争还在持续，被大火焚烧的宫殿，发出耀眼的火光。光芒映照在明熙脸上，他原本可爱的小脸已经有了刚毅的轮廓，他很快就会成长为真正的天子，一个受万民敬仰的皇帝，但是他将失去一个爱他的父皇，和一个爱他的姐姐。
　　今晚，当海晏用身体替他挡剑的时候，明熙受到极大震撼，那一刻他发现自己之前的所有恶意，都显得那么卑微。皇家没有亲情，但如果还有那么一丝可能，让他重拾这一份难得的情感，他愿意用权力来交换，但是范文涛却将他的愿望打碎了。
　　“如果我一直是你心中……那个少不更事的明熙，该有多好？就这样吧，你一直蒙在鼓里，你永远都不知道我对你的恶意，我还是那个明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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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凰殿的叛军已经清除，现在已经换上了禁卫军。
　　海晏进入时，宫殿里仍有淡淡的血腥味，让她分外难受，恶心的感觉一直挥之不去。
　　“公主，陛下已经醒了。”何院正说道，在他说话的时候，内寝传来重重的咳嗽声。
　　海晏什么也没说，直接走了进去，钱兴正给周帝捶背，问周帝要不要喝水。今晚周帝昏迷并不是假装的，自从得知岭南王要起兵造反的事情之后，周帝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就像一根木料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朽着。
　　之前何院正诊治时就说：“太上皇恐时日无多了。”
　　今晚被叛军一吓，周帝急火攻心昏了过去，或许周帝到现在还接受不了，曾经的手下败将竟然在最后还反过来咬他一口。
　　周帝看到海晏站在烛光下，他心里一喜，唤海晏过来，但他却并没有注意到海晏冷若冰霜的眼神。周帝问：“他死了，对吧？肯定是这样的，他终究比孤先走一步朕，最后孤还是赢了他。”因为太激动，周帝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钱公公，你下去。”
　　钱兴本来要给周帝递水，但听到海晏冷冷的声音，动作一顿，但却不敢违逆海晏的话，只好慢慢退出去。而他出去后，却正好看见明熙站在门外，明熙的眼神，连伴君多年的钱兴都看不懂，直觉有不详的事情要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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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晏，你真是孤的好女儿，孤知道你一定会打败他，正如孤当年打败他一样。”周帝缓缓说道，布满褶皱的脸上，带着笑意。
　　“是吗？”海晏在床边的交椅上坐下来，“你当年打败他了吗？你难道不是凭借高家的力量才保住了自己的太子之位？”
　　“你……”周帝有些恼怒海晏对他的无礼，作为一个男人，他不想被别人指指点点，说他是凭借妻子家族的势力才获得了皇位。
　　“难道不是吗？可你永远都不愿面对，永远都自欺欺人，你以为你很伟大，但是你在别人眼中其实只是一个庸碌的君王！”海晏无视周帝的怒火，笑道，“我已经为你想好了谥号——共，既建有功勋，又知道自己的过错，这不就是你一生的写照吗？想当初父皇你可是当着群臣的面，承认自己过错导致长安之乱，然后把皇位传给明熙，父皇你真当得起这个‘共’字。”
　　“混账！”周帝指着海晏，想起身，却根本没有力气。
　　“你现在才知道啊，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哦，对啊，作为您的女儿，我可是继承了你的衣钵，但我还不如你，你比我更加混账！”海晏怒然起身，“我从来不知一个父亲，居然会向他女儿的孩子下手，那孩子不过四月，你再多给他几个月，他可能就呱呱坠地，能说话能笑了。但你呢？你杀了他，他可是你的外孙！”
　　周帝惊讶地瞪大眼睛，呼吸跟着急促起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尾音，像是破烂的风箱。
　　海晏笑道：“你以为做的很隐蔽，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的死对头我的好叔叔——岭南王，可一直等着你呢。或许你到了阴曹地府，还能继续跟他斗智斗勇。”海晏故意这样说，就是为了激怒周帝，果然周帝脸涨得通红，呼吸急促，随时都会停止。
　　“当我知道你对我下毒的时候，你知道我想干什么吗？”海晏说着从墙上取下装饰用的剑，这柄剑装饰华美，是周帝年少时的武器，后来送给木贵妃当玩物。海晏拔开剑鞘，剑是好剑，剑锋依然锐利，她用剑指着周帝，气势逼人。
　　门外，钱兴急得就要冲进去，却被明熙叫住，钱兴急道：“陛下，公主这是要……要……”
　　“这是他们的恩怨，别人都无法插手。”明熙冷冷说道，明明是个不足十岁的孩童，说出的话却让钱兴都惊了一身汗。
　　门内，海晏把剑在周帝面前晃了两圈：“我本来想杀了你，把你欠我的今天都做个了结，但是我忍住了，就算我不杀你，你还能活几天？你的历史已经过去，而我海晏，绝不会再受任何人摆布。”说着，海晏将剑和鞘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给我下毒，是怕我和韩江的孩子威胁到明熙吧？不过我要告诉你，我并没有彻底失去生育能力，以后我会和韩江生很多孩子，我们的孩子也可以替代明熙。”
　　“你敢？”周帝已经昏昏沉沉，说出的话也越发没了力气。而
　　而门外，钱兴听到海晏大逆不道的话，已经恼羞成怒，但他身边的明熙却非常平静，似乎海晏的话与他无关。
　　“我为什么不敢？”海晏继续道，“我敢做的事还有很多，你之前不是念着要和木贵妃葬在一起吗？可惜，她是贵妃，你是皇帝，你们怎么能同穴呢？不过我母亲肯定也不愿和你葬在一起，因为你根本不配！你最多被安排在皇陵边，做你的孤家寡人！”
　　说完，海晏也不管周帝到底怎么样了，推门出来，钱兴赶紧跑进去照顾周帝，明熙却在门外看着海晏一步一步离开。他想自己会不会最后也成为孤家寡人，为了权力不停地算计别人，哪怕是自己的子女。
　　这时，芸儿惊呼的声音传入他耳朵，回过神，发现海晏已经倒在了地上。
　　门外火光依旧，天色渐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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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进行时~~~~

　　☆、第九十五章　死亡阴霾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一场巨大的叛乱阴谋在宫墙内被化解于无形。长安百姓所能知道的，就是皇宫那冲天的大火，以及大火也掩盖不了的喊杀声。
　　第二天，岭南王的头颅被砍下来，挂在了朱雀门上。
　　很快袁希辉也带着援军赶到了长安，在他和其他将领的合作下，岭南王的所有叛军投降的投降，处决的处决，京畿地区再次恢复了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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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晏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宁泉殿柔软的大床上。
　　刚一睁眼，芸儿就迫不及待地凑到她面前：“公主，你终于醒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怀孕了。”
　　海晏觉得自己应该还没睡醒，出现了幻听，她闭上眼打算再睡一觉，急得芸儿又要去找太医。
　　明熙坐到床边：“皇姐，你没有听错，我要有外甥了。”
　　海晏睁眼，有些不敢相信：“真的？”
　　“真的。”明熙和芸儿齐声说道。
　　海晏惊讶地不知道说什么，这个孩子她期盼已久，现在终于来了，应该是韩江出征前她怀上的。
　　“公主，太医说你身体不好，最近要安心养胎，等三个月过后，应该就没有大碍了。”芸儿笑道。
　　又说了一会儿话，明熙让芸儿出去，他有话想跟海晏说。
　　“皇姐，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
　　“如果你是真心祝福，那我接受，但如果不是真心，我不想你在我面前演戏。”海晏语气很淡，对于明熙，她向来不会过多苛责，但人吃一堑长一智，她经历这么多，多多少少能发现明熙的特别之处。
　　明熙苦笑：“皇姐，我是真心的。之前你跟父皇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等着你的决定。”
　　“明熙，人有时并不怕艰难险阻，但却怕背后被捅刀子。之前我很偏激，说的话也过火了，我想告诉你，我不想再参与这些纷争中来，等韩江回来，我会安心在府里做他的妻子。如你所说，有了这个孩子我终于得偿所愿，我爱他，希望他在无忧无虑中成长，他不会带给你任何威胁。”这一次，海晏说的话全是自己的肺腑之言，不是为了消除明熙的戒心，而是她真的累了。
　　见识了周帝和岭南王为了权力，斗得你死我活，甚至泯灭骨肉亲情，海晏终于厌倦了。她只想好好休息，抛去所有政务，安心养胎，等着韩江得胜归来。
　　明熙握住海晏的手：“还记得吗？在太极殿上，你就是这样握着我的手，安慰我不要害怕，”明熙笑道，“现在我要告诉你：你是我的姐姐，永远的姐姐，你的孩子也永远是我的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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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晏自怀孕以后，政务也都放手，全身心放在孩子身上。
　　平定岭南王之后，就该论功行赏，海晏只在背后提意见，而下旨赏赐的时候全是明熙出面，借此帮明熙笼络朝中大臣。值得一提的是，朱浩钰因及时提供情报，官职又升一级，这对于朱浩钰的年龄来说，他的官职太高了，达到了一些老臣几十年都没有达到的高度。今后只要朱浩钰不出大错，前途不可限量。
　　明熙也觉得朱浩钰很有才华，下旨让朱浩钰成为他的第二个太傅。海晏本以为朱浩钰无法胜任，但明熙却很满意。
　　经过岭南王谋反一事，明熙迅速成长，似乎一夜之间长成了大人。同时，那晚以后，周帝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似乎随时都有殡天的可能。
　　明熙坐在病榻前，照顾着周帝吃药。
　　周帝现在满脸皱纹，完全没有了当年英姿飒爽的模样，这些皱纹很深，让人想起了北苑那些古树的根部。
　　“熙儿，”周帝虚弱地说着话，“孤……恐怕时日无多了……”
　　“父皇，你不要说话，先把药吃了。”
　　“不，我要说，”周帝似乎陷入了美梦，一双眼也变得迷离起来，“你母亲……她是孤心中最好的女人，她……咳，咳，她满足了孤年少时对纯真爱情的所有期待。”
　　周帝说着话，痛苦地咳嗽起来，连刚喝进去的药都呕了出来。明熙赶紧从钱兴那里接过手帕，把污物擦拭干净，但周帝作为当事人却浑然不觉，继续嘀咕道：“她呀，她是最让朕有成就感的，她依赖朕，信任朕。”
　　说着，周帝不知想到了什么，枯瘦如柴的手一把抓住明熙：“熙儿，你母亲……可是被那贱人逼死的，你要为你母亲报仇，报仇……”周帝再次咳嗽起来，这一次咳出来的不是药，却是乌黑的血液。
　　一直留在殿内的太医立即手忙脚乱，帮周帝扎针，给周帝灌药，用尽各种方法，给周帝保命。
　　明熙也在殿里跟着忙活，他真的懂事了很多，对于周帝即将死亡的事情，显得无比从然。等周帝终于服药睡下了，明熙这才得空出来。
　　殿外，阳光灿烂，海晏立在走廊上，呼吸着新鲜空气，那玉凰殿的药味实在太浓了，让她非常恶心。这次怀孕，她的孕吐很明显，吃什么吐什么，让芸儿非常心疼。
　　好不容易能吃点东西，身体舒服了许多，听说周帝快不行了，她就过来看看。不过海晏并没进去，她和周帝是相看两相厌，还不如不见。海晏站在门外，却没想到就那一会儿的时间，竟然又听到让她恶心的话。
　　“他临死也不忘把我拉上垫背，”海晏幽幽开口，“你母妃是我逼死的。”
　　“就算父皇不说，我也猜到了。”明熙是何等敏感，就算周帝不提起，他也能发现木贵妃赐死时的异常，当时他父皇明明不希望木贵妃死去，但却不得不忍痛割爱。
　　“我并不后悔，我不过是替我母亲报仇。”这一报还一报，何时能了？海晏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是现在心境不同，她能够淡定从容地跟明熙说起这些事。
　　“为什么要点破？皇姐，有时候你真的很残忍。”说完，明熙转身回了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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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周帝病逝，举国哀悼。
　　朝廷各部协作，为太上皇的葬礼忙得不可开交，长安城全城素缟，禁丧服嫁娶、娱乐活动。
　　现在天气越来越炎热，海晏躺在凉亭的软榻上，安心养胎。周帝驾崩，海晏初听时还有些恍惚，但后来却完全镇定下来，周帝的葬礼她也不怎么关注，想必周帝死后也不愿见她，他们不过是仇人。
　　在这个时刻，孟成涛单骑先于大军返回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