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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娘是个爆脾气，你好好跟我娘说话，不要动气。”蓝霏霏一副细细叮咛的样子。

　　　　沈岸勾唇一笑，他弯腰，脸往她的跟前凑过去，“你又是在担心我？”

　　　　蓝霏霏冷了脸，退开两步，她不想跟他过分亲密。

　　　　“如果你非要这么想，你就当我没说过！”她冷冷道。

　　　　“怎么可能，你说出来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懂不懂？”沈岸盯着蓝霏霏，目光就像粘稠的胶水，恨不得把眼睛都粘在她的身上。他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那笑容温柔得，让人想起春日的暖阳。

　　　　然后，他心情很好地笑着，带着何小东就要离去。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吧。”蓝霏霏蓦地向前一步，她担心沈岸谈判不成，到时打了起来，她好从中调停。

　　　　沈岸回头看她，目光坚决，“不了，你还是留在番州城，好好地当你的人质吧。谈判想要成功，我还得委屈你当一下人质呢。”

　　　　蓝霏霏于是不再坚持。

　　　　沈岸只带着何小东，凭着一腔孤勇去了香州城。

　　　　杜凤仪知道沈岸要来，早早就吩咐了守城门的将城门打开。

　　　　沈岸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香州城。

　　　　他一个堂堂太子，进了城之后，却要被搜身，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带武器。

　　　　何小东一见要搜身，他顿时怒了，拔出剑架在那个说要搜身的人的脖子上，“放肆，敢搜太子的身，我看你是活腻烦了！”

　　　　杜凤仪的侍卫一见何小东拔剑，他们即刻“哐当”作响，也亮出武器来对峙。

　　　　沈岸神态淡然，若无其事地对何小东说道：“小东，把剑收回来，今天我是来跟袁帮主叙叙旧的，你别动不动就亮武器，没的不尊重袁帮主。”

　　　　何小东刚才拔剑的反应，纯粹是保护主子的正常反应，此时听到沈岸让他收回剑，他这才不情不愿地把剑收回去。

　　　　沈岸被搜了身，然后才被允许进入杜凤仪的行辕。

　　　　朝阳升起，阳光透过大窗子投射进行辕里。

　　　　沈岸踏进行辕的时候，看见窗子前面，站着一个纤瘦的身影。

　　　　行辕里空无一人，只有这个站在窗边的身影。

　　　　沈岸看着那背影，莫名地感觉跟袁霏很像。

　　　　听到有人走进来的声音。杜凤仪转过身来。

　　　　沈岸目光投射过去，发现眼前站着一个妇人，神色憔悴，额前的头发，已经夹杂了几根银丝。

　　　　侥是如此，也仍能找到她年轻时的影子，她年轻时是个美人，如今，美人已经迟暮，不过细看还是风韵犹存。

　　　　沈岸以往看见杜凤仪，都只能看见她戴魔鬼面具。今天她是第一次看见杜凤仪的容貌，内心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杜凤仪长得跟蓝霏霏和袁霏太像了，一看就知道是母女关系。

　　　　杜凤仪因为忧心着袁耀祖和大蛋的安危，一夜没有睡好，此刻她眼圈乌黑，看上去憔悴多了。

　　　　“太子请坐！”杜凤仪压抑下自己的情绪，招呼沈岸道。

　　　　沈岸毫不客气地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杜凤仪也在另一张太师椅上坐下。

　　　　她让贴身婢女过来给沈岸奉茶。

　　　　沈岸象征性地啜了一口茶，然后直奔主题。“袁帮主，我今天来的目的，想必帮主已经猜到了吧。”

　　　　杜凤仪道：“小儿落在你手里，你想拿小儿的性命来威胁我？”

　　　　沈岸摇摇头，“蓝霏霏和袁霏两姐妹，都是我心仪之人，倘若往后我娶袁霏为妻，你便是我的岳母，耀祖便是我的妻舅，我怎么可能拿他的性命来威胁你？”

　　　　杜凤仪一愣，心想：“蓝霏霏和袁霏明明是一个人，他怎么却说是两姐妹？看来是霏霏有意隐瞒，既然是她有意隐瞒，那我就不纠正了。”

　　　　又想：“谁要与他结亲家，这厮想得倒美，还想娶霏霏为妻！”

　　　　不过，因为自己的儿子还在沈岸的手上，所以她并没有说什么，只说：“那殿下与我会面，是想放了小儿？”

　　　　“我倒是想放了耀祖，只是，耀祖此案已经被捅到皇上那儿去了，所以这会儿要我放了耀祖，实在是不可能！

　　　　“照你这样说，耀祖和蓝澹必死无疑了？”杜凤仪神色一下子黯然肃穆起来。

　　　　“那倒未必，我如今过来，就是想与你商量一下救出耀祖和蓝澹的办法。”

　　　　杜凤仪作出洗耳恭听状，“你说说。”

　　　　“我想劝帮主归顺朝廷……”

　　　　沈岸话还没说完，杜凤仪就蓦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要我青龙帮归顺朝廷，不可能！你别做梦了！”

　　　　沈岸也不着急，他静静地看着杜凤仪，“敢问帮主，青龙帮和你儿子相比，哪个更重要？”

　　　　杜凤仪一愣，这才重新又坐回椅子里去。

正文　第399章　岳母大人，你可以相信我

　　　　她从来就没想到过这个问题，也没有人问过她这样的问题。

　　　　“哪个更重要？”她陷入了两难的选择。她这些年年纪渐大，以前的冲劲似乎也慢慢地消磨掉。有时候，她也会觉得，因为自己的复仇，搅得百姓民不聊生，也不知是对是错。

　　　　她有次微服外出，像个普通人一样，在香州城的一个集市中穿梭，然后她听到有人在抱怨：“哎，菜也贵，肉也贵，现在是有钱都买不起菜和肉了！”

　　　　杜凤仪赶紧上前去问：“为什么不多种点菜，多养些猪？”

　　　　那个抱怨的家伙白了她一眼，“现在这乱世，指不定随时打仗，随时被破城，百姓人心惶惶，大家都保持着随时逃跑的状态，谁还有心思去种菜养猪！”

　　　　“该死的青龙帮，我们日子过得好好的，他们非要造什么反！一场战争下来，受伤的都是老百姓。唉，一把青菜十文钱，这日子没法过了！”那家伙恨恨地骂骂咧咧着，接着转身离去。

　　　　留下一脸愕然的杜凤仪，原本她以为，自己举旗造反创立青龙帮，是在锄凶惩恶，是在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为民造福。她万万没想到，老百姓们根本就不是这样想的，他们甚至还对青龙帮的种种行为深恶痛绝。

　　　　自从那天起，她就经常质疑创立自己青龙帮的意义。

　　　　她创立青龙帮的初衷是为了报仇，她一直以为仇人是皇帝，后来才发现，她的仇人根本不是皇帝，而是曾经与她情同姐妹的李诗遥。

　　　　这会儿，她见沈岸问她是青龙帮重要还是儿子重要。她稍作犹豫之余，毫不犹豫地答道：“当然是我儿子重要！”

　　　　沈岸松了一口气，“袁帮主总算是个明白人。”

　　　　顿了顿，他又说：“我能想办法救出耀祖和大蛋，但前提是，青龙帮必须归顺朝廷。如果青龙帮不归顺朝廷，我也没办法救出他们两个。”

　　　　杜凤仪苦笑，“青龙帮若归顺朝廷，我这个创立青龙帮的龙头老大，还有命吗？”

　　　　她记得以前也有个帮派组织闹腾得厉害，后来那个帮派组织归顺了朝廷，那个帮派归顺朝廷后，皇帝妥善地安置了帮派的其他人，但却杀害了那个帮派的龙头以及他的家人。

　　　　皇帝可以原谅那些从众者，但是绝对不会原谅那个带头威胁到他的统治的人。

　　　　前车之鉴，青龙帮如果归顺朝廷，杜凤仪及她的家人必死无疑。

　　　　“既然归顺，我和我的家人一样会没命，我为什么要归顺？”杜凤仪冷笑道。

　　　　沈岸道：“你放心，青龙帮如果归顺，我沈岸一定会保全你和你家人的性命。”

　　　　杜凤仪睨了沈岸一眼，“你是皇帝沈昊的儿子，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你将会是我的岳母，单凭这点，岳母大人，你可以相信我。”

　　　　杜凤仪再瞥了沈岸一眼，沈岸一脸真诚，她竟然就相信了他。

　　　　六年前，她曾经假扮蓝霏霏，引诱沈岸过了乌水河，使沈岸落入狄人之手。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知道，沈岸对蓝霏霏情根深种。

　　　　前不久，沈岸见到蓝霏霏，死死拽住她不让走。蓝霏霏自己看不出来，可她这个当娘的却看出来了，事隔多年，沈岸仍然对蓝霏霏一往情深。

　　　　他既然一往情深，肯定就会爱屋及乌。况且，他都已经恬不要脸地喊她一声岳母大人了，自然不会置她的生死不管。

　　　　沈岸身上有种魔力，他一开口一说话，她竟深信不疑。

　　　　杜凤仪再想想袁耀祖，她不归顺，自己的儿子就得死，不如放手一搏。

　　　　“好，我答应你，我们青龙帮，将归顺朝廷。”杜凤仪郑重其事地宣布。

　　　　送走沈岸后。杜凤仪站在窗前，平时狠戾的目光变得平和，她喃喃自语道：“老袁，为了咱们的儿子，我放弃了与朝廷对抗。相信你一定也会支持我这么做的。我没有别的路可走，唯有相信沈岸了。”

　　　　五天后。

　　　　青龙帮忽然宣布，在太子沈岸的劝降下，决定无条件归顺朝廷。

　　　　京城，金鸾殿上，沈岸带着青龙帮的陈元老觐见了皇帝。

　　　　陈元老杀了青龙帮的龙头袁大顺，还将袁大顺的人头割下，带进京城，呈献了给皇帝，并表示将青龙帮归顺朝廷。

　　　　皇帝一听跟朝廷对抗了十几年的青龙帮如今要归顺，那个喜出望外啊。

　　　　青龙帮这十几年来，一直像是一把悬在皇帝头上的剑，随时都有掉下来劈中他的危险。十几年来，他没少被青龙帮的嚣张气焰折磨得日夜不宁。

　　　　尤其是近期来，青龙帮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占领了昌江以南的大部分地区，更是叫他惶恐。前不久那个化名袁大顺真名杜凤仪的女人，还害死了他的妃子和妃。

　　　　如今听说那个袁大顺已死，皇帝喜上眉梢。但是，他仍然有个疑问，他盯着下首的陈元老，“你怎么忽然就想着要归顺呢？”

　　　　陈元老答道：“多亏殿下点醒，罪民方才迷途知返。”

　　　　原来是沈岸劝降的！

　　　　皇帝看向沈岸，目光多了一抹赞许。

　　　　沈岸受之坦然，青龙帮确实是他劝降的。

　　　　皇帝让人将袁大顺的人头挂到城门上去示众。

　　　　那颗人头血淋淋的，挂在城门上示众时，早已分不清五官面目。人们只知道那是青龙帮老头的头颅。

　　　　皇帝安置好归顺的青龙帮，龙心大悦，本来以为要收复昌江以南的失地，势必要花上几年的时间，结果没想到青龙帮被沈岸劝降成功，一下子省了朝廷很多人力物力。

　　　　皇帝觉得沈岸居功至伟，在朝堂之上，当着所有大臣的面，狠狠地嘉奖了沈岸一把，并赏赐了不少东西。

　　　　沈岸东宫太子的地位，从此固若金汤，无人能够撼动。其他皇子暗地里蠢蠢欲动的心思，从此只能偃旗息鼓。

　　　　过了几天，皇帝忽然想起贩运大量武器的青龙帮二世祖袁耀祖来，他听济城方面的报告说，那个袁耀祖是被太子押解走的。

　　　　皇帝心里不放心，于是召来沈岸询问袁耀祖的情况。

正文　第400章　相认

　　　　“死了！“沈岸答道。

　　　　“死了吗？”皇帝不放心地问。他的江山必须千秋万代，容不得那些带头造反的余孽。所以他必须确定那些余孽全部都死光光，他才放心。

　　　　沈岸点点头，“对，是儿臣亲自处死的。”

　　　　皇帝这下才完全放下心来，他感觉没了青龙帮，大顺的江山自从更加稳固了。

　　　　皇帝不知道的是，青龙帮归顺朝廷并不假，但他的心头大患杜凤仪以及袁耀祖，却都还活着。

　　　　沈岸瞒天过海，他将杜凤仪和袁耀祖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在番州城的牢狱里，砍下一个死囚犯的头颅，他让陈元老带着头颅，进宫去觐见皇帝，假称是青龙帮龙头的头颅。

　　　　皇帝不疑有它，一古脑儿全信了。

　　　　

　　　　在南方，香州城一个偏僻的乡下，绿树掩盖下，一座简朴的院子，杜凤仪卸下青龙帮龙头老大的重担，抛弃常年戴着的魔鬼面具，手里拿着一个瓢，正弯腰在后花园里浇灌着花草，她脸上神情平和，狠戾不再。

　　　　蓝霏霏与袁耀祖、大蛋、孙洋、还有小小的袁智远，坐在后花园的凉亭里，感受着这劫后余生的一刻安宁。

　　　　若是从没经历过生死浩劫，根本就不能体会到能坐在一起，闲适地喝茶聊天吃糕点，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袁耀祖和大蛋，在沈岸的首肯下，他们将会继续从事货船运输的生意。

　　　　“姐，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是不是要到京城去？”袁耀祖问蓝霏霏。

　　　　孙洋端着一杯茶正准备喝，闻言手上动作一停，茶杯凑在唇边，却迟迟不喝，他目光轻轻扫向蓝霏霏，等待着蓝霏霏的答案。

　　　　“我去京城干什么？”蓝霏霏说，“娘把家安在这边，我自然也要跟着留在这儿的。”

　　　　孙洋听了，被茶杯掩盖的唇角微勾出一抹笑容。

　　　　他举目看向花园里，袁智远正在杜凤仪的身边跑来跑去，一派天真愉快。

　　　　他很喜欢这里，这里虽是乡下，偏僻了一点，但其实是香州城的郊区，离香州城非常近。生活环境幽静，又不远离繁华，他觉得如此挺好的。

　　　　最最关键的是此处远离京城，远离京城就是远离沈岸。

　　　　他对沈岸怀有敌意，因为沈岸看着蓝霏霏的眼神不对劲，他很不喜欢。所以，他也不想蓝霏霏到京城去。

　　　　“我支持你！”向来沉默寡言的孙洋，难得地表了一回态。

　　　　袁耀祖盯着孙洋看了看，忽然，他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笑道：“奇怪，我怎么觉得孙大哥长得跟大蛋很像，姐，你好好看看，他们两个是不是很像？”

　　　　蓝霏霏看了看孙洋，再看了看大蛋，这五年大蛋长高了，相貌也变得越发英俊。她先前还不觉得，如今在袁耀祖的提醒下，她仔细一看，这两人，果真长得有八九分相似。

　　　　同样深邃的眼神，同样笔直的鼻子，同样好看的唇形。

　　　　蓝霏霏看得怔住了，她心中一动，蓦地记起一件事来。孙洋有个失散的儿子，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大蛋今年十七岁，年龄上正好吻合。

　　　　莫非，大蛋竟然是孙洋的儿子？

　　　　她怔怔地看着两人，喃喃道：“你不说我倒没注意到，他们确实是很像，仔细看，竟仿佛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

　　　　孙洋平时不怎么拿眼睛看人的，此时听到蓝霏霏如此说，这才拿眼去瞧大蛋，大蛋也正拿眼瞧着他。

　　　　两人对视，电光火石之间，一股莫名熟悉感油然而生。

　　　　大蛋五六岁的时候，在大街上被一群乞丐大孩子欺负，因为他生得可爱，却在街上流浪，有个好心人买了一份牛肉烧饼给他，结果因为那份牛肉烧饼，他被一群乞丐大孩子围住，那些大孩子要抢他的食物，他当时饿极了，当然不肯给。

　　　　于是那群乞丐大孩子将他暴打了一顿，当时蓝霏霏正好路过，见一群大孩子在欺负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当场气得炸裂。

　　　　她出手教训了那五个大孩子，并将大蛋领回家，收养了起来，取名蓝澹。

　　　　蓝霏霏侧头看孙洋，见孙洋定定地看着大蛋，目光中泛着滢滢柔光。

　　　　她忙问：“孙大哥，你儿子身上可有什么特征？”

　　　　“我儿子左脚上，有六个脚趾头，多出来脚趾长跟脚拇指长在一起。“孙洋脱口而出。

　　　　“啊，真的？”蓝霏霏简直不要太惊喜。“大蛋的左脚上，确实有六个脚趾头，而且多余的那一个，确实是长在脚拇趾上。”

　　　　蓝霏霏转向大蛋，催促道：“大蛋，快把你的左脚鞋子脱掉，给我们看看。”

　　　　大蛋依言脱掉了鞋子，露出左脚来，他的左脚，果真如孙洋描述的那样，长有六个脚趾，并且那个多余的脚趾，真就长在脚拇指上。

　　　　蓝霏霏喜极而泣，这么多年来，找到大蛋的亲生父母，一直是她的心愿。

　　　　她给大蛋再多的爱与关怀，也抵不过他能与自己的父母相认。

　　　　孙洋看着大蛋的脚趾头，向来没什么表情的他，脸上出现了激动的涟漪。

　　　　大蛋少年稳重，脸上一向也没什么表情，这会儿脸上也流露出激动的涟漪，这一点倒是跟孙洋很像。

　　　　蓝霏霏看看孙洋，又看看大蛋，不禁笑道：“你们果真就是父子俩，连激动的表情，也都是一模一样的。”

　　　　终究是孙洋站起来绕到大蛋身边，给大蛋一个久违的拥抱。“儿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大蛋笑笑说：“大姐收留了我，把我当亲弟弟对待，我一点也不苦。”

　　　　孙洋向蓝霏霏投去感激的一瞥，没有说一句话，千言万语，尽在这一瞥之中了。

　　　　蓝霏霏收留了孙洋的孩子，使他的孩子免遭欺负。多年后，孙洋在机缘巧合之下，救了蓝霏霏一命。

　　　　有时候，缘份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

　　　　因为孙洋与大蛋父子俩相认，大家一致说要庆祝一下，因此午饭就弄得十分丰盛，没酒没气氛，蓝霏霏还特地弄来了两瓶女儿红，在饭桌上与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