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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墨舞)-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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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侧衙役前各设数张大椅,其上雕龙刻凤,以示不凡。
  她心里的紧张和不安如面粉酵时一点一点膨胀起来,猛一抬头,只见那“明镜高悬”横匾高悬,这一天,天阴青,云重厚压,虽三门齐开,地堂却仍有股阴森之感,此时,骤见这几个字,竟无丝毫励意,反觉它们如同大石向心头碾压而来。
  这一刻,她终于最深切的感受到,来自这案件的压力。
  那种堵慌,便仿佛站在悬崖万丈上,脚下半数凌空,看着那高度,你头晕胸怯,却又已无路可退。


☆、81 第一国案:针锋相对

  从小到大,除去会殿二试,从未如此紧张过。稽觨素珍站在审讯堂下等候,心想不知兆廷会不会过来看,他在,她也许能镇静下来。
  人很快过了来,朝廷派出严权二相和魏成辉,以示看重此次审判,亦果是看重。
  镇南王妃美丽丰腴,眼梢一睨,对着她便是一记狠色,一看便是个泼辣厉害角色。她说,李提刑,出行前,我王曾说过,我们是尊重与大周之谊,方一再退让,若大周再审奉机,但若大周徇私枉法,一再相逼,我大魏也并非可任人随意欺侮的。
  那镇南王收敛许多,但唇际笑意,端的是重重城府,莫怪要权非同那种人才能与之交授。
  裴奉机一如当天,眉眼含笑,气势十足,看到她微微一讶,似不意是故人,却随之仰颌轻笑,并不将她放在眼里。
  众略一见礼寒暄过后,众人就坐于公堂下首早已备好的龙凤大椅,门外衙役开始放百姓进衙。
  素珍一眼看去,那围栅之外,人众之多,竟全斥整个第三大门与仪门间院台。她心头一跳,却陡见一道目光向她瞥来。
  四五排人群里,一个蓝衣男子目光炯炯看着她,她又惊又喜,连玉?连玉亦微服来了。他身边正是连捷连琴连欣三人,还会有差么?
  她仿被抓紧的心一瞬缓舒下来,此时,身旁的小周肘子一碰她,轻声道:“大人,人都到齐了。咱们要演好这场戏。傀”
  她随小周目光看去,只见内堂右首出口,暗角处多人环立,晁晃、慕容景侯、霍长安、司岚风、梁艺达,萧越……还有李兆廷。
  是,都来了!
  这些人里,几乎没有一个不是过来看她怎么输掉这场官司的。
  许多人皆冲她一笑而过,意味深长,其中,属权非同眼中笑意最美。
  李兆廷微微抿唇,一如往日斥她顽劣时的略带严厉,此时更有种她说不出的感觉来。他不喜欢她这样,厌恶,非常的!
  爹爹诔。
  还记得你说过,我家珍儿便如男孩儿一样。
  我说,女子也可和男子一样。
  为何独男子可写书休妻,为何独男子可当家作主,为何独男子可治国安邦?
  兆廷,我也可以和你一样,我并不是胡闹。
  无情柱杖,和冷血、铁手与追命分立台下四仪,她朝各色人物缓缓一眼,还以一笑,一看小周,大声令道:“升堂!”
  小周挑眉一笑,沉声传达。
  “大人有令,击鼓,升堂!”
  冷血亲执棍杖。
  咚,咚,咚……一串激。烈醇长,堂鼓直击人心。
  有衙役将已转解至提刑衙门的杀人嫌犯谢生带出,小周又让人将原告莫愁也带上堂来。
  那谢生双亲亦来了,此时站于人群前排,泪水纵横,哭的呼天抢地。
  反观莫愁却出奇的安静,一身素衣,不施粉黛。她没有看那浑身伤血、满脸脏污的谢生,只定定看着公堂正中那块明镜高悬牌匾。
  谢生没看父母,时不时悄然打量莫愁,目含水意。此刻的他倒不再怎么见怯意,更多的是憔悴的沧桑。
  素珍突然想,他和莫愁之间,也许真有过爱情。只是,早了,又晚了,独独缺失了一晚。
  此时,堂讯正式开始,何赛出来陈述案情。
  正与那天素珍在御书房听到的一样,亦与何赛提交过来的呈堂记录丝毫不差。
  可惜的是,案发现场即那妩。娘的宅院早在素珍接案之前何赛结案翌日莫名失火,现场环境遭到破坏,再也找不到事发之时的任何痕迹。
  素珍听罢,缓缓问道:“敢问何大人,若谢生果真杀了人,按常理,回到家中该和那莫愁连夜逃离上京,又或是假装无事发生才是,莫愁却去告官申冤,却是为何?”
  “正是!”
  百姓中立刻有人呼和。
  “李大人此言差矣。”何赛一瞥公堂之顶,笑道:“谢生凭一时恶。性杀了人,事后焉能不慌,未敢清理现场便匆匆回家,然回到家中仔细一想,现场之人虽已尽数被杀,但那妩。娘独失金镯,当时慌惶,竟未想到要从现场拿走一些财宝以混视听,让人疑为普通窃贼杀人劫财所为,一旦教人发现尸首,岂非立刻怀疑到他身上,需知,当晚可是人人看到过他与妩。娘发生过激烈口角,他更教妩。娘命人打伤,听说,包括李大人你!”
  “有见及此,他和莫愁一商量,何不先下手为强,找个替罪之羊,遂竟由那莫愁去击鼓鸣冤,将这魏世子告上公堂,诬其杀人,以脱己罪!”
  “狗官,你含血喷人!”
  莫愁气的浑身发抖,指着何赛,厉声斥道。
  “小贱。人,你一个诬告罪。妓,此处岂容你插嘴,李大人,你不责她板子,岂能服众,岂非任此贱。妇随意蔑视你们的朝廷命官,蔑视公堂?”
  那镇南王妃红唇开阖,冷冷笑道。
  她身旁一众侍从亦高声应和。
  素珍噗一声笑了,道:“王妃娘。娘息怒。既是重审,在尚未判决之前,是否诬告尚未可知,莫愁亦还是清白之身,她既认为何大人说的不对,出言反对,乃是常理。各位,大家说莫愁藐视公堂了吗?”
  “没有!”门外一众百姓,立下喊的欢快。
  镇南王妃脸色一变,又听得这李怀素蹙眉道:“反是娘。娘既非涉案人员,此时出声,倒有丝扰乱……公堂之感,这……”
  镇南王妃面如寒霜,霍地站起来,却教镇南王将她拉坐下去,男子淡淡笑道:“夫人稍安勿躁,所谓天网恢恢,证据面前,李大人一会儿自会知道应该怎么判。”


☆、82 第一国案:针锋相对(2)

  此时,权非同一瞥素珍,缓缓道:“王爷王妃且宽心,这案件讲究的是证是理,本相和两位大人受皇上所托,必定还无辜者一个公道。稽觨谁犯了事,都必定严惩,绝不……偏袒。”。
  他尾音一收既慢且柔,但这人却不失为那权倾天下的名衔,一语出,公堂上,竟无人不被慑,只觉暗自心慌。
  那句“受皇上所托”,也不能不教在场诸多士子书生想法纷纭。
  这妖孽!素珍一笑,心下却是一沉,这镇南王只怕极为难缠,再加上权非同……无声虎是最厉害的。
  她悄悄瞥李兆廷一眼,却见他也正淡淡看着她,唇边一抹似笑非笑,她一惊,朝人群方向看去,只见连玉目光深沉,看不出所以然来。
  她一压心头微燥,朝权非同和镇南王二人一揖,又看莫愁一眼,暗含警告,让她必须冷静傀。
  她示意审讯继续,对何赛道:“何大人说的好!只是,本官有一个问题不解,想向大人请教。”
  何赛这位京兆尹既作为权非同的门生,又岂是简单人物,教莫愁斥责,亦不见恼怒,笑道:“李大人请说。”
  素珍径自起来,走到台下莫愁身边,将其右手向众举起,朗声道:“事发当晚,谢生曾为此家传之镯和妩娘在桂香楼门前起过争执。大人对此镯必不陌生,当日过堂,大人应当见过,大人门中衙差亦必定有印象。怀素想问大人,既说谢生与莫愁为掩饰自己所犯罪行,为何莫愁一直还带着这要命的金镯子?这岂非太奇怪了?”
  这番驳谬之问,何赛竟是丝毫不乱,微微一笑便道:“李大人,这不正正证了这谢生与莫愁的阴险和狡猾吗?贼喊捉贼,公然将此镯露面,让人们以为事情真如她和谢生所说,只可惜,这人在做,天在看,经本官事后调查,竟发现一人证。”
  素珍看过呈堂记录,知道那是一名更夫。
  事发时恰在妩娘宅院门外打更经过,说见到谢生从院里张惶逃出,一身血腥,他当时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是没管没问,反避祸似的匆匆走了诔。
  那更夫上来,也是如此一番述说。
  素珍没有对他怎么盘问,只因此处正是案中一处对谢生最大不利的地方。
  你道为何?
  且先不管这更夫所言是真是假。
  他所描述的时间恰恰是当晚谢生被那裴奉机当胸浅浅一剑吓破胆、弃下莫愁惊慌失措的从妩娘宅院逃出来的时间。
  谁知道你是杀人还是被伤?
  事有凑巧,谢生胸口上的剑伤也是要命。
  此时距离案发也不过是七八天时间,伤势虽有愈合之象,却尚未好全,然若教大夫仵作来检,却是帮不了他分毫,反能陷他于祸。
  为何?
  因奉机彼时一剑是轻刺,作恫吓之用,非是要致他死命。
  这问题就出来了!
  谢生与莫愁可说是奉机所伤,但何赛却可说乃妩娘中三人任一人还击所伤。
  女子力弱,几人又非习武之人,还击之时,造成浅浅伤口正是恰当。
  可那是剑伤呀!
  可能有人会问,一老鸨家中,为何会有刀剑,岂非有些不合乎常理?
  若是普通村户,那确是。
  可这青楼营生,那扇舞,剑舞悦客,却不出奇。
  她家中有剑,可以说的通。
  而妩娘家中如今早付诸一炬,屋中物事遗骸也被官府的人“无意”清走,这何赛推断出来的莫须有的剑反而被坐实了。
  最要命的是,那晚,是白荷来找的莫愁,莫愁和谢生才去的找妩娘,那邻里看罢热闹,也早便散了,而路上,谢生怕被人说闲话,专拣小路来走,白荷已死,如今,竟无人可证之人。
  否则,素珍还可以在谢生去到妩娘宅院去的动机上找说辞,说不定能彻底推翻杀人一说。
  素珍简单问了那更夫数句,看还能有何新线索,发现没有,很快便放弃,也并无唤人去检查谢生心口之伤。
  何赛自是明白她所想,眸中划过暗鸷冷笑,这些,他们几人早已研究通透,岂能让你李怀素一个乳臭味干的小子找到丝毫破绽?
  他振振有词陈述此乃妩娘等人死前还手所致,而素珍却亦伶牙俐齿反驳此为奉机恫吓所伤,一时倒是两厢有理,谁也无法胜一筹。
  栅外百姓于两人唇枪舌剑之际呼好,此时也渐渐陷入惘静,大是紧张。
  这时,魏成辉和严鞑相视一眼,太师缓缓站起,笑道:“两位大人提交新证罢,倒舍了这不必要的争执,伤了彼此同僚和气亦是不好。”
  何赛躬身应了,又命传新证人。
  百姓见状,都聚精会神看。
  素珍亦是心下一紧,她事无巨细,彻底研读了何赛那份呈堂记录中的每一个字,又到所提及的地方仔细观察了一遍,明白这新证是其中一个关键。
  很快,那新的证人被传了上来。
  那是宏图酒楼的掌柜、和两名小二,又另有裴奉机的数名侍从和当日展货会上的一些商人。
  这次人证之众,让人惊奇。
  何赛盯着素珍,眸光闪动,道:“李大人,方才所说一切,其实都可忽略不算。既说这奉机世子杀人,那也总得他在现场才行。据更夫所言,见到那谢生慌慌张张从妩娘院里出来的时候,正是子时时分,也便是说当晚案发之时乃是子时,这奉机世子主持完展货会,便领着属下到了那酒楼吃喝去。这里所有人都可以作证,他又如何去杀人?难道这世子懂得分身之术不成?”


☆、83 第一国案:在他掌中

  素珍一凛,面上却只是笑道:“这宏图酒楼乃上京最有名的酒家之一,惟有最好的才当的起裴世子身份。稽觨说来当晚本官也曾有幸光临,只可惜……本官去时尚早,否则说不定也能成为奉机世子的一名证人。”。
  “这……原来是大人呀,说来那晚小的还见过大人,”那掌柜似乎微微一讶,又连忙道:“不敢,不敢,大人缪赞了,大人降临,小店才真真是蓬壁生辉。”
  “那可真是凑巧了,”何赛似是看出她的紧张,步步进逼,笑道:“李大人先不忙叙旧,倒是审案要紧。”
  素珍道了声“自是”,眼梢往权非同方向一瞥廓。
  当晚,连玉也曾邀权非同到宏图去,只可惜事后连玉有事回宫,未曾去成。
  有意选宏图作假证,阿三这是你对我的“回礼”么?
  权非同嘴角微微一扬。
  素珍一惊,不敢再看,忙收敛心神,道:“何大人言下之意,这些都是证人了……本官想先请教掌柜的一个问题。”
  那掌柜立刻道:“大人请说,小人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两次应答,可知这不多言笑、看似忠厚的掌柜实是个机警谨慎人,不好对付,素珍轻轻吸了口气,道:“当日,本官友人亦曾于贵号订下二楼其中一个大雅间,只是我等后来因事未能成行,请问掌柜的后来可将那大雅间给了奉机世子?杰”
  掌柜一笑摇头,道:“自是不曾,小店营生最讲的便是诚信,贵客虽未至,亦是付了订金的,自保留至翌日再另行安排。”
  “噢,如此说来,按照裴世子的身份,自是被你们安排到二楼另一个大雅间了?”
  “正是。”
  “那天本官坐的是东首大雅间,即世子他们坐的是南边的大雅间?”
  “不错!”
  “好,”素珍快步回到台上,抽出桌上红签,将其掷到地上,
  场上众人立吃一惊,摸不准她到底要打谁杖谁,这红色的可是刑签!
  却见这李怀素站于桌前,一字一字道:“诸位还有丰机世子都烦请听好,为证明诸位给的并非假供词,案发时,世子确是和诸位共饮于酒家之中,本官现下将对诸位进行提问,为免鹦鹉学舌,人云亦云,每人将被送上纸笔一份,本官每提一问,诸位需将供词写于纸上,如有探看别人答案或给他人提示者,不管他是我大周子民,抑或大魏友国,本官一律用刑。”
  “是。”
  这李提刑是要找出众人证词里的不一和矛盾,来推翻这多人串通起来的假供词。随着堂下众人齐声答应,门外百姓再次叫好,掌声鸣动。
  严魏二人面目凝整,权非同依旧笑意盎然,那裴奉机亦然。
  素珍轻轻咽了口唾沫,握紧微微颤抖的双手。这个当口,小周与冷血等人已将纸笔分到众商、掌柜和两名小二手上。
  “请问,西大雅间墙上可曾挂有装饰字画,若有,那是一幅什么画?”
  问题既毕,一片霎静,众人低头书写。
  那雅间,确有字画,是花鸟图。
  每个人对答对了。
  小周一瞥素珍,素珍点点头,深深吸了口气,继续发问。
  此后她问话极快,如炮发连珠,问及各人入座顺序、菜式、酒水茶水……众人皆一一列出,答案如出一辙。
  公堂外,百姓称奇,素珍呼吸微重,伸手缓缓擦去额上薄汗。
  她闭了闭眼,正。欲再问,何赛蓦然出口制止,“李大人,所谓事不过三,该问的你都问遍了,何苦还作无用纠。缠?”
  “李大人,我们尊重大周,方才接下这饱含侮辱的二审!可惜我大魏退一步,你们却进一步,各位大人,倒有此等强理?”镇南王此时也看她一眼,已是声音微冷。
  这位王爷方才面上亦是合作的,此时发作,严鞑自要主持大局,他朝镇南王一颔首,微微沉声道:“李提刑,这人证审问便到此为止罢。该对那谢生莫愁盘问了,或提出其他新证。”
  素珍摇头,双手一拱,道:“相爷,方才证供,众证人虽处处皆能答上,实不合常理,因为他们给出的证词太严谨了,毫无漏损之处。数十道菜点名称、各人座次……人的记忆都是有偏差的,不可能每个人都记得那么清楚,我们可以现场做个测试——”
  严鞑猛一皱眉,已见怒意,何赛更是冷笑,道:“李大人,按你这个说法,若对答不上来,那是证人说谎,若全部应答,却是其事先对好供词,左右都不对,李提刑说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还审个什么!”
  栅外和声此时益小,虽亦有部份识士认为这李怀素所说未必无理,然供词全对毕竟是有力证据。
  魏国随侍此时亦趁势低喝,“马上释放世子!”
  素珍立于堂中,清楚看到内堂出口处除霍长安外一众官员眼中冷蔑笑意,李兆廷已半退于内堂中,脸掩于昏暗中,冷血等人皆是脸色微变,此时严鞑厉声道:“李提刑,如无新证,便要……结案!”
  魏成辉袖袍一展,站起缓缓道:“李提刑,裴世子此处确有人证,经你亲审,无可抵赖;谢生那边却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其当时不在现场,这案子该结了。”
  不同于严鞑,这魏成辉目中之光,不厉不利,却教她隐生栗意。
  权非同仍坐于椅中,这后来他一句话都没说,整个局态却宛似皆已在他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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