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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德音一边看一边思索。
　　正如竹柳所言，若是自己那五表姐真要做生意，很可能绕不过徐家去。
　　毕竟以自己那三表姐的情况，也不好找别人供货。万一选错了，都不够三表姐赔的。
　　这一旦涉及到金钱上的往来，就算是亲兄弟，也要将账务算个清楚明白才行。
　　徐德音将竹柳准备好的几个册子看完之后，揉了揉眉心，便将册子放在一边，看向玉枕。
　　“你看着准备几样软甜可口的糕点，咱们请五姑娘过来品茶。”

　　☆、舍得

　　玉枕微微点头。
　　竹柳撇撇嘴；　按照自己的想法；　这些生意不管徐家做哪一样；　都只有赚钱的；　不过嘛，给裴家五姑娘；　谁知道后面会是个什么情况？
　　徐德音没抬头；　也能看出竹柳现在的表情的。
　　自己这种几乎是将已经到手的银子往外推的做法，竹柳最是看不习惯的。
　　“竹柳，还不快去请五姑娘过来坐坐。”徐德音声音淡淡的，语气里还透露出一丝解脱的意味在里面。
　　毕竟；　之前自己的那五表姐虽然没有催促自己；　可是那眼中的期盼与渴求，徐德音可是看得真真的。
　　只要一把给五表姐的那个建议给出出来，徐德音觉得自己也能松一口气。五表姐有自己的事情忙了；　自然也就顾及不到自己这边。
　　竹柳有些忿忿地出了庭华轩。
　　徐德音双眼里闪过一丝暗沉：“心井，科举是不是要开始了？”
　　心井微微一愣，这才点头道：“还有八天科举开考。”
　　徐德音深深吸了一口气。好歹自己没把事情给忘了。
　　说来这科举的事情；　徐德音以前也没怎么关心过。徐德音自个儿不考科举；　徐家的人也不用考。
　　能记得还是之前在扬州的时候；　这一阵子出门交际；　遇见的夫人姑娘们；　就算是家里没有参加此次科举的；　也会说上一两句跟科举有关的话来。
　　“我那二表哥还没回府？是要等到科举开始了才回来吗？”徐德音有些疑惑。
　　自己的二表哥；　也是二舅舅的嫡长子。据说是个很会读书的才俊。只是年后便出府去；　据说是跟着一个什么大儒再学学。以徐德音看，自己那二表哥可能是之前伤了颜面，出门暂时避避风头罢了。
　　怎地如今科举都要开始了，自己的那个二表哥却还没有回来的意思？
　　这个心井还真的知道一点，小声地解释道；“二表少爷在路上遇到一点事情，稍晚些就要回侯府。到时候，侯府又能热闹起来。”
　　徐德音不信：“心井，这都要科举了，就是真有事情，到时候闹起来的可能也很小的。”
　　心井眼里闪过一丝无奈道：“姑娘，最多也就科举之前能安静几天罢了。”
　　等到科举一结束，侯府里的两个官夫人能安分下来才叫怪事。
　　徐德音眼睛一亮，到时候大概就能有好戏看了。
　　“心井，咱们过些日子，去给老夫人请安吧。虽说我这样的身份，不大好去老夫人面前露脸给人添秽气，可是一直不去也不大好吧。”
　　心井无奈摇头。姑娘在平南侯府里大概是被憋坏了吧？这才多少时间，姑娘就连看一场热闹都能看得起劲了？
　　两人正说着，就听有丫鬟道：“五姑娘来了。”
　　话音还没落地，徐德音就听见了有些耳熟的脚步声，不是自己的那位五表姐的，还能是谁的？
　　果然，徐德音这边刚刚跟心井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裴五姑娘就已经进了庭华轩，被引着到了庭华轩待客的偏厅。
　　徐德音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便出了书房，往偏厅而去。
　　裴雪云见到徐德音，站起来有些赧然道：“表妹，我是不是来得太急了一些？”
　　“表姐这是哪里的话？”徐德音将裴雪云按坐在锦凳上，自己也跟着坐下，顺手给裴雪云推了一碟子的点心，“表姐这也是念叨了太久，这才会一听到消息，就直接往我这庭华轩来了。”
　　裴雪云连连点头，连自己喜欢的糖藕都顾不上：“表妹这边真的已经有消息了吗？我手里那一二百两的银子，能做什么？”
　　裴雪云越说，声音越地。
　　裴雪云这些日子，也是没少打听这在外面开铺子的事情。
　　就京城来说，单单想要赁一个铺面，地段稍好一点的，都得几百两银子。
　　裴雪云越想，越觉得自己之前的那些想法就是自己的异想天开罢了。
　　若是在京城开铺子真的那么简单，自己父亲的生意，这么多年，也不会只是现在的那点规模。
　　徐德音见裴雪云的样子，哪里还猜不出自己这位表姐那心思。自己这位表姐，这会儿心里的退堂鼓都打起来了吧。
　　徐德音见状，直接将自己顺手装在袖袋里的那几份册子递给裴雪云：“京城做生意确实艰难。我让竹柳看了看，也就这几样生意你做着比较容易上手。只是，五表姐你要清楚，你若是想要在外面做生意，有一个人你肯定绕不过的。”
　　徐德音将自己的声音压得低低的，整个偏厅里，除了裴雪云，就连给她们两人端茶倒水的玉枕，都没听见半分。
　　裴雪云将一份份册子翻完，脸上神色复杂。
　　裴雪云只知道，徐家的生意很大。看了这几份册子之后，裴雪云终于知道，徐家的生意为什么会做得那么大。
　　“这回谢谢表妹了。”裴雪云郑重地看着徐德音，眼中露出了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钦佩。
　　徐德音低头啜饮一口清茶，再抬头，唇角带了一分浅淡的笑意：“不管什么，想要做好都不容易。五表姐可决定了自己想要做什么生意？”
　　裴雪云微微点头。
　　徐家表妹之前给她的册子上面，几乎将自己做生意的时候可能遇到的问题都罗列了出来。
　　裴雪云只看了看，心中便有了决定。
　　裴雪云以前虽然没做过生意，可是也知道，做自己熟悉的事情，肯定是比做那些陌生的事情容易很多的。
　　“我想做脂粉生意。”裴雪云苦笑着道，“正如表妹的册子上所言，我也确实是对脂粉的研究最多了。”
　　裴雪云对着册子上的东西，竟然发现，那些东西，几乎全部是自己了解的。只是有的了解得不够深。
　　比如那些笔墨纸砚，这些年自己虽然接触过一些，可是对于外面那些书生们每年常用的笔墨纸砚都不是很了解。
　　反倒是这些脂粉，裴雪云自嘲地想到，如自己一般的闺阁千金，成日里除了作一些看着满目繁华，其实也不过是强说愁的诗句外，也就摆弄摆弄脂粉。
　　裴雪云还记得，之前听说水粉有紫茉莉粉米粉铅粉之说的时候，府中的几姐妹还让家仆收了一些紫茉莉回来，自己调脂弄粉。
　　裴雪云想到自己之前过的日子，再看看眼前的徐家表妹，一股子自卑之情不知就从哪儿冒了出来。
　　在裴雪云的想法里，在自己调脂弄粉时，徐家表妹在学着看账本；自己和姐妹们品读谁的诗词更好一筹的时候，徐家表妹在听掌柜们说生意经；自己和姐妹们说谁的钗环是京城最时兴的款式的时候，徐家表妹在跟着姑父学着处理生意上遇到的事情……
　　一番联想下来，裴雪云几乎羞愧得低下头。
　　自己这样，还想做好生意？估计只能跟徐家表妹说的那样，找人帮忙了。
　　这个人不能是嫡母那样，看不起商贾的，最好还要在生意上有那么一点灵性在。
　　除了自己的父亲，裴雪云也不知道还能有谁。
　　裴雪云是不好在麻烦徐家表妹太多的。
　　徐德音虽然不知道自己这个五表姐在看册子的时候，脑子里面已经想了那么多的东西。
　　在听到裴雪云想要做脂粉生意的时候，徐德音眼里还是露出了一丝赞赏。
　　看来，这位五表姐，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在的。
　　徐德音语气也稍稍缓和了一些：“既然准备做脂粉生意，裴表姐可想过做什么样的脂粉？”
　　裴雪云眼里露出一抹思索来，她的生意，目前想要销给大户人家已经是不大可能了。毕竟，京城那么多家脂粉铺子，还有些已经发展了那么多年，后来者想要挤掉人家，几乎是不可能的。
　　“先做一些普通一点的脂粉吧。”裴雪云抿唇道，“我这点儿本钱，也只能小打小闹，先慢慢地发展起来，再说其他的事情。”
　　徐德音微微点头，张了张嘴，有心想问裴雪云自己那便宜三叔那儿，这位表姐怎么交代。
　　最后，徐德音还是道：“表姐既然已经定下心来，好好做便是。上面还有个平南侯府在呢。”
　　裴雪云抿唇轻笑，将脂粉的那一个册子留了下来，其他的全部推还给了徐德音：“我只要这一份就够了。也不知我这点小生意，表妹看不看得上。我听闻，表妹手上庄子不少，想来是有专门种那些花花草草的？”
　　徐德音轻轻摇头道：“你若是有心与徐家合作，找人与鸿运酒楼如今的掌柜徐成谈即可。”
　　裴雪云双眼微睁，露出一抹惊讶来。
　　徐德音轻轻竖起一根手指在唇前，示意裴雪云打住。
　　裴雪云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对眼前的徐家表妹更佩服了几分。
　　徐家表妹就算是琴棋书画都不会有怎么样？只徐表妹学的那些做生意的本事，就已经够徐家表妹活得很自在了。
　　见裴雪云明白，徐德音笑着道：“特意给五表姐留下的甜点呢，五表姐不试试吗？”
　　裴雪云看着方案上放着的精致甜点，一抹笑意染上双颊。
　　“这回就偏得了表妹的好东西了。”裴雪云说这，将几枚甜点往嘴里塞，眼中满是赞叹。
　　平南侯府的点心味道都不算差。只是因为当家的大伯母出自清贵的书香门第，饮食一向清淡。同样的甜点，庭华轩的，总要比大厨房出来的多那么恰到好处的一分甜。
　　裴雪云吃完还不算，向一边的玉枕道：“玉枕姑娘，能帮我装一份吗？”
　　徐德音捂唇偷笑，半晌才道：“玉枕，既然五姑娘喜欢，你就将冯姑姑做的那些，一并给五姑娘装起来。”
　　裴雪云有些讪讪地，然而却没说推辞的话。
　　裴雪云提着一食盒的糕点离开之后，庭华轩暂时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只是看庭华轩丫鬟婆子们的动作方知晓，这些安宁不过是表面上的。
　　却说裴雪云拿了这一份计划，自己其实是还有些发愁的。
　　裴雪云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对商贾之事敢兴趣的。然而，自己做生意，和自己闺女做生意，其中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裴雪云有些害怕，万一自己跟父亲说了，父亲那边反对自己又该怎么办？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裴雪云都还没有放下心来。
　　裴雪云为了遇到自己一向忙碌的父亲，特意绕着大圈，在三房所在的这一群院落附近跑着圈。

　　☆、好人卡

　　裴玉安一出门；　想着今天约的几个人都不是什么有本事的；　脸上的喜色便减淡了一些。
　　等裴玉安一抬头；　就看见有个火红的身影；　在他们三房附近挪动。
　　裴玉安双眼微眯，眼里更是露出一抹凶狠的神色来。这是什么人；　竟然敢在三房附近转悠。
　　然而等那人影渐渐靠近；　裴玉安便有些恼了。
　　那人竟然不算是什么陌生人，而是他裴玉安的闺女。
　　裴玉安磨牙，想到自己今儿被自己这傻乎乎的闺女给吓了一遭，脸上的神色便有些不对。
　　“裴雪云；　你不在房里念书；　在外面做什么呢？”裴玉安心情不好，平时对待自家闺女的和缓语气便也没了。
　　裴雪云才不怕自己这个没什么正行的父亲。
　　裴雪云学着自己的那个三堂姐一样在院子里跑圈圈已经有几天了，别的好处没察觉到；　裴雪云只觉得自己最近胃口倒是越来越好。
　　今儿跑的时间稍微有些长，裴雪云站定后，直喘了几口气；　这才稍稍好点。
　　“父亲；　您今儿也有生意要谈吗？”裴雪云有些艰难地站定身子；　喘息着问道。
　　裴玉安不答反问道：“你这一大早的；　不在屋里看书；　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裴雪云撇撇嘴；　跑了这一会儿；　裴雪云也想通了。如今最坏的情况不过是自己想做生意；　但是父亲不同意。
　　她又得过之前规规矩矩的生活罢了。
　　然而，好处却是，只要自己说通了父亲这边，自己以后在府外肯定能得到更多的便利。
　　事情想通之后，裴雪云只觉得眼前是一片坦途。
　　“爹，我想跟您一样，做自己的小生意。”裴雪云娇声道，脸上也满是亮晶晶的崇拜。
　　裴玉安却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当即便撇撇嘴道：“你这话也就拿来哄你父亲我的。你这丫头我还能不了解？”
　　裴雪云当即就有些着急：“父亲，我都找徐表妹问过了，您若是不帮我，我估计就只有去找徐表妹帮忙。只是到时候，我忙活一年，能拿到的银子就那么一点了，毕竟女儿的本钱也就那么一点点。”
　　裴雪云用指甲盖比划了一下，示意真的少得可怜。
　　裴玉安此时却没注意到自家闺女眼里的那一丝丝的讨好，神色有些慎重地道：“徐家肯帮你？”
　　这大半年来，裴玉安可谓是在徐家人那里碰够了壁。
　　裴玉安也知道，自己心里那最不愿意得到的结果，此时已经成了现实。
　　徐家那个姑娘，根本不似自己想的那般无用。相反，那姑娘的本事，等闲人不是她的对手。
　　裴玉安这会儿听到自家姑娘的话，头一个反应就是不相信。
　　裴玉安不愿意相信，也不肯相信，那样的徐家，会愿意帮助一个小姑娘。裴玉安不是自谦。实在是自己家的情况，还是自己最清楚。
　　自己那个大嫂，会用心教导徐家的几个姑娘，一来是为了一个贤良的名声。另外一个，就是有利可图了。
　　这平南侯府养大的姑娘，一个个的还都是德才兼备，将来能不许个好人家？
　　这些姑娘因为大嫂请人的教导，还能不对大嫂心存感激？这些，都是自己那几个侄子侄女需要的。特别是那三侄女，将来娘家若是败落了，在夫家那边，还有得磨呢。
　　裴雪云有些怀疑地看了一眼自家父亲，实在不明白，这么明摆着的事情，父亲怎么就不愿意相信呢？
　　裴雪云说着，将自己昨日回自己的小厢房之后，连夜弄出来的册子递给裴玉安道：“爹，您看这些东西，若是没有裴表妹的帮助，就凭你姑娘我能弄得出来？”
　　裴玉安虽有些狐疑，还是将册子接了过来。
　　裴玉安这一看，双眼就有些发直。
　　裴玉安是侯府勋贵出身，在外面能得到的便利不少。可是正因为自己得到的这些便利，裴玉安能学到的经验有限，能请教到的东西也有限得很。
　　是以这么些年过去，裴玉安学到的也只是寻常商人的经验，若不是他自己对经商还有几分天分在里面，裴玉安如今还不一定能将自己那不多的产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正因为裴玉安这么多年的经验，让裴玉安一眼就看出来，这一点并不厚的册子里面，到底包含了多少东西。
　　裴玉安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自己的闺女。心中甚至是有一些嫉妒在里面的。
　　真是的，自己的这个闺女，运气怎么就这么好？若是自己刚刚开始经商的时候，知道打听整理这些东西，自己这些年何至于走那么多弯路？
　　裴玉安是一点儿也不信，单凭自家闺女这点斤两，能整理出那样的东西来。
　　如此，自家闺女这话，倒是不假了。
　　裴雪云也是个会看人脸色的，一看自家父亲的那神色，就知道自己父亲是已经看出其中的关窍来的。
　　“怎么样，徐家表妹真真是个好人！”裴雪云这话是出自自己内心的。
　　长在侯府的裴雪云，虽然没看透侯府的每一个人，可是简单的一些关窍什么的，还是能多多少地看出一些来的。
　　忽然要将以前几乎从没听过名字的人接近府里来养着，能真是出于纯粹的好心？裴雪云心中嗤笑。侯府如今都是个什么境况了？还能省出银子来帮别人养闺女？还做出一派很关心那姑娘的模样？
　　自己当时不过是说了一句真话，就被嫡母给了一个耳光。还不是为了当时在宁安堂的那些人的颜面更多一些？
　　如今看徐表妹进府后，侯府的变化，裴雪云心中只剩下冷笑。一个金娃娃在府上，每个人都恨不得上前从金娃娃身上揪下一块金子来。
　　可是，这可能吗？
　　裴玉安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若是按照自己闺女的话来，这个徐家外甥女，还真是善心。
　　然而，裴玉安心中却有些隐隐的不安。
　　总觉得，这个外甥女，有些邪门。
　　裴玉安想着，看向册子的目光更加幽深。
　　裴雪云看自己父亲脸色不对，当即神色微微一紧：“爹，就算您是我亲爹，也不能抢我的机会。”
　　裴雪云紧张地道。
　　裴玉安有些无奈：“这种娘们兮兮的生意，你爹我才看不上。”
　　裴雪云脸色一变，直接将自己父亲手里的册子抽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