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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皇华[封推]-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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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晃晃的印玺上镌刻着“太平玉松”四个端正小字,字体中正雍容,确实有皇室风范。霍去疾落了心,不管眼前的少女是不是公主。就冲着她能拿出公主金印,他就敢把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
    微垂下眼皮,霍去疾低声道:“胡乱起疑心,卑下霍去疾罪不可赦!卑下还要多谢公主救命之恩!卑下有伤在身,此时实在不能起身叩谢。待卑下把话说完,任凭公主发落!”
    昨天夜晚乌漆麻黑,霍去疾脸上又脏兮兮的难以分辨容貌,太医给他治伤时武令媺也没在场,所以此时她才看清了他的面容。这少年瞧上去不过十五、六岁,浓眉大眼直鼻方口,满面的英姿勃发之气。他脸色虽苍白憔悴,精气神却还算足,此时紧抿的嘴唇无声诉说着他的坚毅顽强与固执。
    他有可能是白虎杀星吗?武令媺心情复杂,暗自警醒,表面神情却温和平静,十分符合平易近人四个字。她在金生水搬来的椅子里坐下,浅笑着问:“你叫霍去疾?该不会还有个兄弟叫霍去病吧?”
    她想把话语主动权握在手里,于是用轻松口吻开启话题。既然对方说有血海深仇,她不妨先关心这件事,等拉近彼此距离之后再来盘问镇北军的事儿。
    霍去疾的鼻子直发酸,眼里染上凄色和仇恨,低声说:“卑下没有叫霍去病的兄弟,卑下的大哥名弃疾,小妹名无疾。他们……都已经不在世上了,此生永无身疾可虑。”
    勾起了人家的伤心事儿,武令媺心里也不舒服,和声道:“孤很抱歉,盼望你能节哀顺便。你的亲人在天上有灵,也必定乐见你能平安喜乐、身体康健,你要善自珍重才是。”
    公主殿下果然如传言当中那般宽和,也许正因为她宽和仁慈,才会让人胆敢对那些冬衣动脑筋。霍去疾心里最后一点点郁卒之气彻底烟消云散,神情和语气都变得诚心恭敬,深吸了一口气说:“殿下可知,您的仁慈体恤,却是为他人作了嫁衣裳?镇北军今冬的军衣,内衬里面塞的全是稻草,怎么能抵御比往年酷寒了两三倍的凛冬?!”L

☆、第七章 吃了我的加倍给我吐出来

报告各位大人,明天六点的更新延迟到晚上一起更。抱歉呃。。
    ……………
    武令媺想着给边军添置冬衣,确确实实是爱国替父分忧之举,没有半点以此收买人心的想法。大周要在世间牢固立足,守卫边疆的军队俨然国之重器。军队强大才能保大周安宁,才能保她一世安逸。
    不单是镇北军,除去在东海沿岸驻扎的镇东军不需要太过厚实的冬衣以外,守卫西疆的镇西军、甚至连镇南军武令媺也没落下。她向皇帝老爹明确提出要求,必须在竞购金里挪出大部份款项购买上好冬衣送去给将士格外添装御寒,若有余款才收入国库。若是不够,她愿意与寿王和康王府再添补善款。
    做为公主殿下身旁近侍,金生水很清楚武令媺对这件事的态度。公主不是没有担心过会有贪腐之事发生,但她已经退出募捐与竞购的事儿,再想过问就有诸多不便,只能偶尔侧面打听一二。
    听了霍去疾的话,想象公主此时的心情,金生水和木愚都脸色大变。不过武令媺表现得还算镇定,只是掩在大氅内的双手不知不觉攥成了拳头。她淡然问:“所以镇北军才会对孤心生怨怼?”
    出了这种给别人作嫁衣、损了自己却肥了别人荷包的糟心事,武令媺愤怒,却一点儿也不奇怪。她后悔自己太过谨慎小心,不愿意去得罪任何有意储位的皇子以免日后遭罪。她这样避让行事,难免会让人认为她软弱可欺!
    并且,这儿也怪不到替她善后的李循矩头上。他只负责将款项全部移交给户部和兵部相关司吏之前的事情,采购等后面诸事都由这两个部门负责。
    霍去疾露出羞愧之色,呐呐道:“不敢隐瞒殿下。那只是卑下危言悚听。其实大多数兵士都知道,冬衣如此简薄不是您的意思。只是到底有人不明是非,不免偶有怨言。”
    “好!好得很!真是好得很哪!”武令媺缓缓绽开笑容,继续慢慢腾腾曼声道,“居然敢有人背地里下黑手,他们难道不知‘死’字是怎么写的?!”
    霍去疾微怔,觉得此时面带笑意、眼中却饱含杀机的公主殿下似乎不像传言当中那么一味宽和仁善。对此。他不仅不失望。反而心中立时滚烫,或许他真能借着公主的手报了灭门血仇?!
    终究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人,再如何坚忍老成。也会在武令媺这样的老于世故者面前露出破绽。见霍去疾欣喜之色溢于表,武令媺心中暗笑。她并没有揭露,态度越发和蔼:“多亏你拼死前来向孤陈情,孤才不至于被继续蒙蔽。你好好养伤。等伤势好转了,孤再来听你说话。”
    此乃欲擒故纵之计是也。方才霍去疾所说“镇北军心生怨怼”之语。恐怕既说的是旁人,也说他自己。武令媺想起白虎杀星那盯着她不放的可怕眼神,再与霍去疾微妙的情绪转变相印证,她做出大胆猜测——小霍就是白虎杀星!
    身负灭门血仇。当事人理所当然会带有强烈的个人情绪,武令媺不可能偏听偏信。究竟小霍的家人为什么会死光光,而他却如此好运地逃了出来。都要调查清楚。
    离开府设衙就只有两个来月,未来的公主府极其需要各种人才充任各职司。如果霍去疾仅凭一己之力。就能在追杀中从北境千里迢迢逃到京城,不说才能如何,单单这份坚忍不拔的性情就很值得招揽。
    武令媺看人向来从品德和性格落眼。本领是可以慢慢学的,人的性格若是定了型,再想改变就很难。她此时不问灭门之事,就是要憋着小霍这颗锐气蓬勃的白虎杀星。事情必定要处理,完事之后该怎么对待小霍,是拉拢以为己用,还是放任不再管他死活,都要看小霍自己的表现。
    霍去疾瞪大眼睛,没想到公主居然不再听自己说下去。他身体不能移动,只能眼睁睁瞧着公主起身欲离开。刚想说什么,他喉中动了动,却还是闭上了嘴。
    为人不可太贪心,看公主刚才的反应,这事儿她不会不管。能够惩治那些国之蠹虫,以抚慰边军的辛苦,他便是完成了父亲和大哥的遗愿。
    公主不理会自家这事儿没什么,如今他已经把事情都说了出来,只要这条命不丢,他迟早亲手替家人报仇!而且能够手刃仇敌,其实是快事一件!
    想到这里,霍去疾赶跑了焦躁,变得心平气和。他恭声道:“卑下霍去疾是镇北军益利城守军伙房学兵,虽然位卑职微,但是正式入了军籍,殿下一查便知。”
    哟,这孩子聪明,知道自己要详细调查才会真正信他。武令媺和她家皇帝老爹一个德性,都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这样说话半点不费力气。
    她心里暗自赞许,微微透了点口风,颔首温言道:“孤会调派得力人手负责你的安全,你好好养伤。你家的事情孤也会过问,绝不让你家人蒙冤而死。”如果没有冤,那就另当别论了。
    “卑下多谢公主照拂,卑下感激不尽。”霍去疾又赶紧说,“卑下的父亲交给卑下一本帐册,可以当证据。不过帐册已经被卑下在逃亡途中毁去,只能凭记忆背诵出来。不能保管好原始帐册,卑下很惭愧。”
    “有取有舍,才能成大事。”武令媺微笑道,“你做得很对,带着帐册在身上诸多不便也不安全,不如记在心里。”她真是越来越喜欢霍去疾了,他与前世她的一名得力干将性情处事都很相似吖。她这颗沉寂多年的爱才之心大跳特跳。
    一声令下,武令媺把司宝和司书两位大宫女叫来,命她们用不同的方式记录帐册。司书大宫女苏芷若按照霍去疾的背诵书写,他说什么她写什么;而司宝大宫女樊梓臻则用武令媺所授、一直秘不外宣的新式记帐方法记录各项数据。
    这样一来,原本打算用过早膳就开路的计划要延迟。武令媺知道霍去疾的身体状况,抓紧时间把证据拿到手是正理。她估摸着小霍同学肯定也是这样打算。她相信小霍能够硬撑着这口气在内外皆重伤的情况下活下来,就是这份执念在支撑。她不能辜负。
    一出营房,左右都是自己人,武令媺阴郁的脸色再也无法隐藏。她一路疾走,一路快速发布命令。
    皇庄的警戒直接提升至最高规格的第三级,尽最大的努力保证霍去疾不被人灭口。今日要回宫,她便命金生水留下十名内卫专职保护霍去疾。她还让人拿着自己的名帖去了附近驻守的龙骧军,说是昨夜有形迹可疑之人在清凉山上图谋不轨,让这一支龙骧军直接进驻皇庄。
    眼下武令媺要做的事情,就是把昨天夜里逮到的白衣人好好审问一番,总要撬出他们的来历才知道敌人是谁。至于那名从雪堆里暴起而后逃窜无踪的可疑人,已经被金生水确认应该是内卫。
    内卫……尼玛,这还真是麻烦。武令媺不由想起皇帝老爹在十月十六日文宁殿殿讲之后对自己说的话,他允诺会在自己开府设衙之后,给她一些“干干净净”的内卫。
    是的,内卫不干净,她家皇帝老爹心知肚明。武令媺有点不理解皇帝的做法,既然知道如此紧要部门良莠不齐,为什么不下手肃清?从机构设置的初衷来讲,内卫可是独属于皇帝一个人的奴婢,只能听从皇帝一个人的命令。
    但是,皇帝经常会将内卫赏给皇族当护卫。尤其是内卫中武力值最高的豹卫,用来充任内宅保镖最合适不过。皇子公主府邸不去说了,就连很多旁枝近宗亲王郡王郡主府邸都有皇帝赏赐的内卫。既当保镖,大约也充当皇帝的耳目。
    只不过人都是会变的,那些赏赐下去的豹卫和长期在外秘密行走的鹰卫、蛇卫还能否对皇帝保持忠心,实在很难保证。这名掳了霍去疾的神秘内卫,不应该出自宫中。武令媺一想到此人可能会与皇子们扯上关系,这脑仁儿就生疼。
    从目前她所掌握的情况来看,冬衣简薄、以次充好的事儿所牵涉的部门主要集中在户部和兵部,镇北军的大都督衙门恐怕也有人涉案。户部是祥王的地盘,禄郡王和瑞王对兵部都有影响力。镇北军情况复杂,有志储位的皇子恐怕都想将这支重兵收入囊中。
    若是亲自对此事出手,恐怕大家都会认为太平玉松公主不安份了吧?武令媺不禁捏了捏鼻梁,苦笑了两声。但皇帝老爹说的话很对,老头子年事已高,他能护着自己的日子说不准还有多久。虽然寿王和李循矩都能在未来与自己守望相助,但如果自己太弱小,只会成为他们的负担,还有可能连累他们。
    靠谁也不如靠自己,三根强劲的绳索拧在一起才真正坚韧不断。那么,借着这件事向那些靠不住的皇兄展示一下自己的怒火,告诉他们自己不是想捏就捏的泥人,这很应该。
    “我的东西是这么好吃的?吃了我多少,非得让你们加倍给我吐出来不可!”武令媺在心里发狠,在亲手写好的政事条呈上重重盖下金印。
    这份条呈的题目是《新式记帐法推广之浅议》,只要皇帝老爹动了心,武令媺就能找借口去查户部和兵部与前事相关的部门帐目。当然,事情起因她会一五一十告诉皇帝。这种很可能会把皇子们和镇北军官员都牵扯进来的大贪案,她相信皇帝老爹会愿意用隐蔽些的办法来查证。L

☆、第八章 当长远考虑

快要过年了却给皇帝老爹心里添堵,武令媺并不情愿。不过她知道,假若她将这么重要的事情隐瞒下来,皇帝只会更加不痛快。
    至德朝对贪腐案件向来重视,虽不曾如武令媺前世明太祖朱元璋剥贪官人皮制稻草人供人参观那般残酷暴虐,皇帝陛下处理起涉案官员来也是毫不手软,向来用重典重刑。
    可以想见,若霍去疾所言不虚,此案一发,京城西市街口行刑之地又会人头滚滚,血腥味数月不散。而武令媺要揭发此案,倒也不全是一股为人作嫁衣的恼羞成怒情绪在作祟,她深知国有巨贪对民众和国家而言意味着什么。
    如果放在一年半载之前出了这样的事情,武令媺大约会采用把损失追回来就罢手的私了方法,最多就是帮霍去疾杀了灭他家门的凶手。但现在她的想法不一样。
    有句话说“屁股决定头脑”,话糙理不糙,在其位当要谋其事。身为可以听政的大周公主,武令媺的眼光不能仅仅拘泥于小家小事之上。
    所以她不再避讳,回宫用完晚膳之后,就将霍去疾的事儿原原本本告诉了皇帝。当然,她因白虎红柱而发现清凉山有异常进而救出霍去疾,这种诡异事情不可能明说。
    “儿臣只是心血来潮,半夜睡不着觉,想看看清凉山冬夜之景,却没料到居然会撞着这么一件大事。”武令媺低头喝茶,有意避开皇帝专注目光。
    这借口听起来破绽百出,但却是实情。她深夜上山的理由就是这个。当时把宫人们和皇庄众人都吓得不轻,百般劝说不果,只能随她去胡闹。
    皇帝是何许人也。哪怕事后他查知的情况确实如武令媺所说,他也不会相信。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性情,他清楚得很。她行事向来谨慎小心,这样半夜爬山的险事儿她不可能去做。唯一有可能的是她提前察知此事,所以才夜探清凉山。
    武令媺抿了茶水入喉,抬头对皇帝俏皮地笑笑,继续道:“这个理由也就能骗骗下人们。父皇肯定不信。”她脸上一副“猜啊猜啊快猜啊”的促狭表情。
    原来还以为小女儿要隐瞒实情。皇帝心里有些许不快。他已经习惯了武令媺的坦诚,当然难以接受她开始有事情瞒着自己。然而此时见她这可爱神色,他便知道小女儿并没有改变。于是龙心甚慰。
    “你定是不放心那些竞购银子,派了人悄没声息地盯着。”皇帝抚须而笑,乐意陪小女儿玩猜猜猜的游戏。
    “儿臣可什么也没有说,这都是父皇猜的。”武令媺嘻嘻笑起来。颇得意的样子,“儿臣心疼银子。父皇最知道。”
    她真是佩服皇帝老爹,这城府深得愣是没让她看出他有任何愤怒情绪,居然还笑得出来。相比之下,她的养气功夫还差了点儿。有待进步。
    “银子,这可是好东西!”皇帝徐徐站起身,负手在暖阁里溜达消食。淡声道,“有了钱。就能招募人手,就可以豢养私兵,养很多很多私兵。”
    武令媺眉角抽搐,心底发凉。私兵……在皇帝的定义里,这两个字意味着不在编制以内的暗中蓄养的成规模武装力量。相比起“份量”十足的真正的私兵,她养在皇庄里的伪运动员们简直就是小打小闹小儿科。
    “应该没那么严重吧?儿臣以为只是人心不足太过贪婪。”武令媺可不敢胡乱去接这么敏感的话题。军队向来是皇帝的禁脔,谁敢背着皇帝私底下蓄养私兵,在皇帝眼里大约和造反没什么差别了吧?
    “我儿这话不老实。”皇帝转身瞪了武令媺一眼,却又含笑道,“你懂得忌讳自然是好,但是有时候避忌太过反倒落了刻意,叫人心里生疑。”
    这是在教自己了。武令媺赶紧福身,诚恳道:“儿臣谢父皇教诲。儿臣也反思过,有些事情确实不避比避让更好。”
    “孺子可教。”皇帝的目光落在书案上那份详细的条呈之上,微笑说,“要不是出了这事儿,你打算什么时候才把这样好的记帐办法拿出来?”
    “就算没发生此事,儿臣也打算将这种记帐方法在年后禀明父皇。毕竟是新式手段,儿臣要确认它确实有助于明晰帐目才敢往外拿。”武令媺面色郑重,很认真地对皇帝说,“钱粮是国之重事,儿臣不敢有分毫疏忽!”
    话说她家皇帝老爹真是个典型的全能型人才,就连怎么记帐他也懂,所以他才明白她的这种新式记帐方法的珍贵。
    武令媺并不敢太过冒进,直接就把前世的西式借贷记帐法拿出来。她按照此位面财务管理发展程度,先拿出“四柱清册结算法”试试水,而后再循序渐进。
    并且,武令媺不想借自己的手跃进式干涉大周发展。她可以旁敲侧击,引导他们将“四柱清册”向“龙门帐”复式记帐法完善。再过个两三年,她也许会顺理成章地指引他们将终级改进版西式借贷式记帐法“创造”出来。这般行事不怎么着痕迹,也就不会给她带来太多麻烦。
    皇帝颔首,赞许道:“钱粮之事,确实要慎重对待。你那里有多少奴婢已经能将此法运用自如?父皇要给户部请几位女先生。”
    “司宝大宫女最为精通,还有三名司宝宫女也是略懂。”武令媺心中大喜。表看皇帝一字不提贪案,但他心里肯定有了章程。
    从狡猾程度来说,皇帝陛下和武令媺真正是父女。皇帝打量小女儿的表情便知她心思,当下并不说破,只是微笑道:“纸上写写可不够,还得用真刀真枪来验证你这新式记帐法的好处,父皇才能对臣工们理直气壮宣扬推行。今秋钱粮颇丰,许多帐目还在整理当中,不妨就用此事来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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