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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后陈阿娇-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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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太主剜了她一眼。
太皇太后城府颇深,对于阿娇的转变有一丝的愕然。按照阿娇以往的脾气,此刻正是哭着诉说皇帝怎样欺负她才对。
阿娇不是那个曾经骄纵的女子了,她看出太皇太后一瞬间的怔忪,虽想说能让人相信的理由说服这个聪慧过人的外祖母,但实在太过疲累,记忆折腾的让人精神透支。
“母亲……”阿娇弱弱的喊了声。
窦太主心头一抽,也软和态度,替她整整被子:“罢了罢了,娇儿你好好睡一觉,母亲不说了。”
皇太后赶紧顺坡下:“我们还是去偏殿歇歇罢,娇儿看起来很是疲惫。”
窦太主懒得理她,亲昵的挽了太皇太后出殿,皇太后伸出的手略尴尬的一缩,也跟着去了。
殿里的人都打发了,混合着椒墙并汤药的气味。阿娇使劲吸了一口气,将脸埋进柔软舒适的锦被中。她又回到这个锦绣繁华的世界了吗?那十几年的冷宫,冰冷潮湿的,渗入骨缝里的阴冷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她不禁浑身一颤。
若说是真实,现下里又是怎么回事?她记得这次的事,源于皇帝与她赌气,临幸宫人,又封了最末等的少使。吵着闹着,皇帝一急,推了她一把,不小心弄伤了她。
这是建元二年的事。
头偏生痛的厉害。阿娇兀自忍耐,难不成那些记忆是做梦?可这个梦太过于真实了,她至今也忘不了贴身宫人死去时的心痛,以及冷宫中的悲苦。
轻呼一声。
有宫人赶来,“皇后娘娘有何不适?”
阿娇抬眼一瞧,是她的陪嫁,也是一直忠心于她的婢女——百灵。
“娘娘!”百灵扑倒她,生生受了鞭笞的一幕突然出现在她眼前,温热的血喷了她一脸一身,浓郁的腥气环绕,面前的老嬷嬷狠毒的眼神直刺人心。
“唔。”阿娇忍不住干呕。
“娘娘!”百灵吓的脸色煞白,忙拿了痰盂去接,又向唤人请太医。
阿娇不想麻烦那么多事,无奈面色发青,呕的直说不出话来。
李太医正配着药,听得皇后又不好了,老命吓掉半条,又忙得来了,把了脉才发现并不是身体问题,应该是心神不宁,情绪波动过大所致。
窦太主不放心,又来看望。阿娇缓过劲,好说歹说总算把母亲给劝回去了。
百灵吩咐宫人们煎药,见阿娇发呆,有些不安。
“皇后娘娘……”她斟酌着开口,总觉得这一趟受伤醒来,这位主子娘娘不像往日那般时时刻刻透着浮躁傲慢,而是沉淀了许多。
“百灵,你说……本宫是不是素日太过跋扈了?”
阿娇静静的看她,百灵浑身一颤。她分明在那双乌墨一样明亮美丽的眼睛里看出什么是苍凉。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老实说,在阿娇还是闺阁少女的时候,因着性子娇蛮,待她们这些下人当真算不得好,只是她和这位大小姐甚是投缘,自小一起长大,才得以另眼相看。就这,时不时还会被大小姐牵连,受到大长公主的责打。
看着她进宫当了皇后,一次次同皇帝争执吵闹,不外乎一点小女儿的拈酸吃醋,更在于她那高傲的性子,不容一点委屈。
但如今,这种苍凉无力,恍若经历过生死离别的淡漠,又是为何?百灵有些不认得这位主子娘娘了。
她不能也不愿说泄气的话:“娘娘说的哪里话。娘娘的外祖母乃当今太皇太后,母亲特赐窦太主,父亲又为堂邑夷侯,陈家祖上更是汉开国功臣。此等贵不可言的身世,娘娘自是引以为傲的。”
是呵。她有着显赫的身世,自小生活在皇族荣耀中,与生俱来的美丽和傲气。阿娇顺手捞起散落肩胛处的乌发,影影绰绰,还是这样的散乱,乌色赫然苍白,就像褪了色的墨色帷布,水洗发白,破旧不堪。
头又隐隐作痛,那些回忆到底是不是做梦。还是她在死后,又回到这个囚笼一般的永巷!
明明死前那一刻,她许愿不再生在帝王家,老天爷即便听不到她的愿望,为何要让她再重新走一遭!
百灵见皇后迟迟不出声,生怕出什么事,又不敢请窦太主,踌躇不安间,就听外间黄门侍郎朗声一席话。
“皇上亲临椒房殿探视皇后,殿中诸人前往迎接!”
第3章 闭门不见
阿娇转身睡去,百灵听着外间动静,为难的说:“皇后娘娘,皇上来了。”
她知道刘彻在外面演戏给皇祖母看,什么来看她是否安好,估计是被皇祖母和自己母亲逼得不得不前来罢了。
眼角蓦地一酸,记忆历历在目,可叹原来的自己就是看不穿帝王爱。
“百灵,不必管他,关上寝殿门,就说本宫睡了。”阿娇此刻不想见他,不是耍小性,也不是给什么下马威,只是单纯不愿意见到这个人,她曾经深爱到失去自我的男人。
“可是娘娘……”百灵未及多说什么,皇帝已然到了跟前。
“娘娘。”百灵小声的呼唤。这对帝王夫妻总是令她心惊胆战,怕再出什么乱子。
阿娇没理会。殿外的刘彻更是心头不愉。不过临幸了个宫人,本来不打算封个什么位分,皇后偏要和他赌气。堂堂天子,竟连宠幸个女人也要问一问妻子?当真是笑话!
本来他就没有错,皇后胡搅蛮缠导致这一切,偏生上至太皇太后,下至皇太后、窦太主,哪一个都逼着他这个皇帝来登门谢罪!窝囊至极!
越想心头火越盛。来了这椒房殿,还被拒之门外,刘彻忍气示意黄门侍郎叩门。
“皇后娘娘,皇上来看您了。”
叩了几声,听得百灵的声音传出。
“娘娘已歇下,请皇上不日再来。”
好个陈阿娇,都这个时候了,还和他耍小性子!
“起开!”刘彻扯过黄门侍郎,亲自拍门,殿门砸的砰砰直响。“皇后,朕来看你了!”
阿娇缩在被子里,冷不丁被巨大的砸门声吓了一跳。他是不愿来的,却硬被皇祖母等人威逼而来,而真爱,是无法在威逼利诱下存在的。记忆里的当年,自己为何这样傻,还为这种威逼利诱沾沾自喜,觉得能拿捏住君王,可笑可叹。
“皇后失序,惑于巫祝,不可以承天命。其上玺绶,罢退居长门宫。”
那道废后诏书的内容永刻她心中,即便只存在于记忆中,可真实的让阿娇不得不相信,若她再这般忤逆骄横下去,说不定真有那一天。
她犹豫着睁开眼,要不要见皇帝,是不是不要再激怒他了?思来想去,阿娇无力的一笑,骨子的傲然不是说消失就会消失了。日后的事再慢慢筹谋,而今,她真的没那个精神同皇帝虚与委蛇。
百灵没法,只得又说:“皇上,皇后娘娘真的已经睡下了,请明儿再来吧。”
刘彻气的睚眦俱裂,为的皇后的跋扈,也为的太皇太后和窦太主的挟制。他更加大力的砸门,“朕这样大的动静,皇后即便睡了也该醒了罢,还是故意不见朕!”
百灵心下害怕,挪到阿娇床榻边,低低说:“娘娘,皇上气极,许是要不好。”
阿娇叹息,今次换了种心性来看,她不是不同情皇帝被掣肘的无奈和痛楚,可转念一想,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他能够对自己这个皇后下手的理由!
指尖轻触小腹,一阵短暂的痉挛。那里,是她满心的希望,希望能够孕育出他们俩人的孩子,爱的结晶。可是,万万没想到,深爱的那个人,他竟压根不愿意和她有孩子。
无声的泪滑落。
阿娇不敢相信那些记忆,她蜷缩身体,无助的颤抖。还是这些话出自那个女人之口,到底值不值得人相信。
那个女人!
彼时皇帝愤而离去,阿娇再也睡不着,忙唤了百灵。
“娘娘,小心起猛了头晕。”
阿娇抓住她的手,像极了沙漠中饥渴的旅人,满眼的焦灼,“百灵,本宫问你,永巷里可有一个姓卫的家人子?”
“姓卫的家人子?”百灵陷入深思,努力的想,老半天才摇摇头:“没听说有姓卫的家人子,娘娘可是识得这个人?”
“怎么会?”阿娇低吟一句,“那可有卫夫人?”
“卫夫人?”百灵更是不解,而今偌大的永巷,皇帝正式册封的只有皇后一人,那个运气好被宠幸的宫人还没等到少使的名号,便已有皇太后的赐死令颁布。
“没有吗?”阿娇满心惶然。按理说,建元二年春,皇帝已经从平阳公主府领回了卫子夫,只是当时的她被蒙在鼓里。
阿娇想起当时皇帝怕她大闹,将卫子夫藏在上林苑的宫室里,大半年后无意听见宫人谈起,才闹僵而出。
阿娇冷笑,那个女人,有着清丽容貌和一头绸缎般的乌发,因得皇帝盛宠,竟也起了夺后位的心思。可恨自己娇痴天真,一两句挑拨的话就会气的勃然大怒,反倒中了奸计,落得打入冷宫的下场。
那个女人有好弟弟和好外甥,得皇帝重用,更加巩固了她的地位。
阿娇恨极,恨她楚楚可怜的白莲花模样,又恨自己兄弟的无能。
“百灵,让郭舍人去上林苑查一查有没有卫姬这个人。”
她想知道卫子夫的动向,也想验证那些酷似真实经历的记忆到底是不是真的。
百灵不得其解,亦不敢询问,应诺后退出殿外。
另一宫人上前为阿娇奉上茶水,阿娇接过轻呷一口,额头碰撞处痛的厉害。皇帝这一把推的当真带力,情分果真是浅了。
见阿娇想心思发怔,那宫人殷勤的说:“近日里花儿开的正好,待娘娘好些,去赏那么一赏,定能纾解心怀。”
以往的阿娇,对这种殷勤来者不拒,她最喜欢有人奉承,即便那种奉承仅浮于表面,也很是受用。
那宫人很懂得皇后的傲慢愚蠢,又接着说:“娘娘花容月貌,皇上不过被那起子狐媚子迷了眼罢了,野花再好,终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哪比的过牡丹国色天香,实乃国母之姿。”
阿娇皱起眉,对这种奉承之语已是不耐,这声音又极为熟悉。她忘不了记忆里有个当做心腹的宫人为了上位,被卫子夫收买,狠狠的咬了她一口。
这个人叫——“阿沁,本宫乏了,你先去吧。”阿娇生怕再听下去,会忍不住命人把她拖下去杖毙。
阿沁没想到皇后竟然没被她的阿谀奉承说动心,不消说取代百灵位置,怎么得也会另眼相看,待她日后筹谋。冷不丁的被驱赶,还是叫她面上讪讪的。
“诺。”阿沁还想坚持,但见皇后不愉之色,吞下喉间的话,躬身退出殿外。
阿娇自是不愿留这么个祸害在身边,宫人好打发,随便找个借口就可除了,但真正难缠的,是那些不安分的嫔妃。随着卫子夫的登堂入室,陆续将有不少女人入宫,那时候将有不少腥风血雨。
年少无知,骄纵轻狂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阿娇盖上锦被躺下,慢慢有了睡意,睡着前,她突然想,如果醒来在未嫁于刘彻时,定要缠着母亲让这门亲事作罢。可惜啊可惜,造化弄人。
不知睡了多久,阿娇迷迷糊糊似醒非醒。
更漏滴滴答答,殿中万籁俱寂,服侍的宫人们连呼吸也是几不可闻。百灵赤脚缓慢前行,手拿金剪压了压灯芯,以免太过光亮吵醒了皇后。罩上灯罩,郭舍人悄悄儿到她跟前耳语几句,百灵不禁低呼:“娘娘料事如神!”
郭舍人深以为然,还想说什么,只听内室有动静。
百灵忙的做了噤声的手势,疾步入内。只见阿娇已幽幽醒转,锦被滑下大半,露出雪白的臂膀。
这样的妙人,怎会失宠于皇上?百灵念头一转,已然笑道:“娘娘起身么?”皇后现下身子不适,卧躺着休养是正经。
阿娇摆摆手,扶额坐起,百灵赶忙取过宫人双手捧着的素色外衫给阿娇披上,又取来缕金线暗花枕置于其身后。阿娇舒服的靠着,这才说:“郭舍人回来没有?”
百灵清咳一声,郭舍人打着千惦着小步入内,满脸的谄媚之色。“吾已查清皇后所要询问之事。”
“说。”阿娇初醒,起床气尚在,又觉头昏昏沉沉。其实她有不好的预感,那些记忆应该是真实的。
随着郭舍人细细的阐述。阿娇无力的身体下滑,果然,那个女人已经在上林苑了。那个叫卫子夫的女人!
如果说未知的事会让人觉得惶恐,那么已知会有万劫不复的结局则更令人觉得恐惧。明知前方是万丈深渊,还会被人硬生生推下去,倒不如不知前方为何路。
“你退下吧。”阿娇脱了力,抬起的手都是软绵绵的,“百灵,赏。”
百灵抓了一把金瓜子给郭舍人,郭舍人喜的眼睛也看不见了。
皇后心情不愉,晚膳没用几筷子就草草的撤了。殿里的宫人小心谨慎的当值,百灵看到皇后的示意,知道有话要吩咐,便赶走了所有的宫人,来到她身边,静静的站着。
这就是百灵的好处,温和娴静不多话,却又心思细腻。
阿娇招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百灵显然被震惊了,连声说不敢。
“让你坐,便坐下吧。”阿娇故意提高音调。百灵推让几下,只得搬了个漆画小凳子坐了。
“明日在掖庭寻个叫徽娘的宫人,找个由头调到椒房殿来。”徽娘是她在冷宫,百灵死后,一心服侍她的宫人。
百灵乖顺的应诺,不问缘故。
“还有……”阿娇沉吟道:“后日摆驾上林苑。”
百灵眼角一抽,这是要去寻那个卫姬的晦气了吗?
第4章 相见子夫
三月里的春日,百花盛开。微风习习,连阳光也是和煦的。阿娇起的很早,额头上的白色绷布叫人换了药,拿金线牡丹纹抹额盖住,未免头痛,不饰繁复发髻,只将那青丝松松绾起,配以简单素雅的玉步摇装饰。
阿娇自姑娘起,就喜好奢华,衣裳首饰从没有过淡雅素净的打扮,那玉步摇价值连城,却因花纹较少,玉质清雅细腻,一直被其束之高阁。
专门为阿娇盘发的宫人简怡不禁纳罕:“娘娘今日怎打扮的这样素净?”
百灵虽说不愿过多干涉主子的想法,可因着今日是去上林苑,岂可在区区家人子面前失了皇后的尊贵?
“娘娘这般是太过素雅了。”
阿娇懒懒的看了眼铜镜,“身为皇后自有定例,如今孤不耐烦在这上头烦心,你们且看着装扮吧。”她手一伸,搭着百灵的手站起,那边厢宫人备上早已熨烫好的天蓝色碎花纹宫装。
阿娇打量了那件繁复宫装,皇帝性喜奢华,兼得国库充盈,对后宫很是大方,更不消说她是皇后之尊。怕是死过一次,什么荣华富贵,如今看来不过是过眼云烟。“皇后的尊荣,不止在衣裳服饰,更在独有的那份气韵,不必用华丽迷人眼的装饰。”
百灵深以为然,又觉皇后是有些变化了。殿外守着的阿沁忙不迭的上前拍马屁:“娘娘国色天香,无须过多装扮也母仪天下。”
阿娇眼也懒得抬,扶着百灵往舍人准备好的肩舆而去。八人抬的肩舆,稳稳的,又舒适。
长长的甬道里,宫人、舍人分站两边垂首而立。空空的回响着脚步声。百灵紧跟肩舆,阿沁因不被阿娇待见,跟在稍远的地方,其他宫人舍人浩浩荡荡排了两个长队,低头敛目的跟着。
没人敢在阿娇面前碎嘴说话,阿娇坐在肩舆上,兀自思索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为了爱刘彻,上辈子落得那样的下场,好容易天可怜见,重新活一回。若再落得悲惨凄凉下场,岂非太过可笑?
那时候,全身心的爱恋在皇帝身上,为母家打算的实在太少太少。
上林苑里的管事宫人和舍人听说阿娇驾到,既紧张又兴奋。那起子有野心的,将看家本领拿出巴结,以求得到进驻椒房殿侍奉的机会。
阿娇命人在亭中设宴,不许多生事故,也没让上什么珍馐美味,随便添了配茶的点心。大部分宫人偃旗息鼓,很是失望。
住在宜春苑的卫子夫已从宫人那里得到消息,随她一同进宫的侍婢蕊芯很是担心。
“姑娘,皇后此行颇为蹊跷,莫不是已知你在此处?”
卫子夫正欲说些什么宽宥自己,那边屋外就有人道:“卫姑娘,皇后娘娘召见。”
两人面面相觑,整装后随那宫人往亭中而去。
阿娇吃着茶,面前人已跪了好一会子了。那一头乌墨似的秀发铺满整个后背,发髻绾得素雅大方,只装饰一枚玉扇,容貌自不消说。当日平阳大长公主可是千挑万选了数十名丽人表演歌舞,均未被皇帝看中,而这位可人儿心思玲珑,站在最末故意舞蹈出错,软语温存得皇帝青眼有加,不是等闲人物。
百灵着郭舍人打探消息,忍不住还说这小心思起的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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