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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们。”陈崇补充一句。
　　“你放心，我知道该做什么。”齐悦然站起来，“我此时的任务是守住这片山林，其他事都不重要。”
　　及至中午，各地搜寻事了，搜寻到的有将近九千，四散逃脱的燕军无法统计，大概会逃出山林回燕境报信吧。陈崇喜滋滋的将战果写进折子，准备送回固安为诸将请功。
　　齐悦然正吃着午饭，山坡下一阵喧哗，侍卫们率先上来通报：“齐将军，洪将军求见！”
　　洪达？陈崇看齐悦然没什么反应，点头道：“请他过来吧。”
　　人还没到，粗鲁的喊声已经强硬的闯进所有人的耳朵：“齐将军，你这差事安排的可不公啊……”


第一百零六章　对手（一）
　　洪达一行，原本缀在燕军后面，伺机而动随时突袭，一路所获也颇丰。昨晚动手之时，未免波及远远的躲了起来。结果今日去搜捡“漏网之鱼”晚了，已经被其他队伍抢先搜寻干净。
　　看着别人美滋滋的谈论到手的人头数，洪达不高兴了。他们一路尾随，吃了一肚子灰土，还要自己动手才能杀几个燕军。他们就赶早出来满山遍野走一走得到的功劳比他还多，简直岂有此理！若不是齐悦然支开他，让他在远处等待，他能比他们晚到吗！
　　所以，他来说理来了！
　　齐悦然放下碗筷，喝口水算是漱口。指着一边的木桩：“有事坐下说。”
　　洪达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开门见山道：“齐将军，昨日可是你派人叫我们站远一点，不要离燕军太近，是吧？”
　　“没错。”
　　陈崇坐在齐悦然身边，四道目光都落在对面的洪达身上。
　　洪达混不在意：“那么今早大家一起搜山，明知道我们路远，为何不提早派人通知我们！”他嗓门挺大，年纪又长一些，远远看过去，倒像是两个晚辈在聆听长辈指教。
　　齐悦然一时没转过弯来：“搜山而已，燕军已没了战斗力，很简单的事，有他们就足够了。而且，其他几位将军也都是自发的，这等小事还需要本将军下令吗？”
　　洪达一噎，强自道：“这不需要下令吗？这不需要指挥吗？无令擅动有违军纪，你身为主将难道不管一管！”
　　陈崇阴下脸来：“洪将军，说话注意点分寸！”
　　洪达对陈崇还有些忌惮，缓和一下道：“陈将军，本将也没办法啊，兄弟们的人头是杀出来的，他们呢，捡到的！这，没办法跟兄弟们交代啊！”
　　齐悦然听明白了。
　　目光一闪，淡淡问道：“洪将军看，怎样算是个交代？”
　　洪达心里高兴，以为她被自己震到了，乐呵呵道：“这也好说，反正他们的人头也是捡的，不如四家平分……”
　　齐悦然：“这么算不对吧？”
　　“哪里不对，就该这样的，山洪冲下来淹死的，又不是他们杀的。”
　　“那山洪为什么冲下来，你知道吗？”当时不知道事情能不能成，且不需要太多人手，知道的人不多。洪达一直跟在燕军队尾，联系较少，所以一点都不知道。
　　“那自然是天意，燕人逆天而行，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哈哈哈……”
　　齐悦然看着他，扯着嘴唇，阴森森冷笑。
　　陈崇也一副看傻子的神情。
　　洪达目光左右搜寻，眼前所见，所有人的神情都有些不对劲。那种眼神，还从没有人用在自己身上，让人有点想冒火。
　　“我不管那么多，反正要算我一份军功！”洪达站起来，隐隐的直觉告诉他，此地不可久留。
　　陈崇拿起文书写了一半的请功折子，拍在他肩膀：“自己看！”
　　洪达识得字，随手翻开一页，见漆黑的字迹写有一行“天湖下行处毁堤，校尉苏白……”
　　“不可能！”洪达瞪着眼喊道，“这明明是暴雨引起的山洪，你敢记在自己头上！”他瞪着齐悦然和陈崇，心里说不出的愤怒。自己不过贪几个人头小功，这两人好生无耻，居然敢贪天之功！
　　陈崇冷笑：“洪将军，大将军将此地指挥大权交给了齐将军，她怎么安排，怎么论功都是她的事，轮不到你来置喙！将你等安排的远一些是怕山洪无眼冲了自己人，你倒好，还惦记着些许小功，你自己捡到的还少吗！”
　　“我不信！这明明是天灾，你们休想糊弄我，惹急了，老子可要去固安向陈大将军告状！”洪达心里隐隐有些信了，但是不能信，不然，不是涨对方威风吗！
　　齐悦然冷冷道：“来人！”
　　“是！”左右亲兵大声应和。
　　“咆哮军营，目无长官，军棍二十。”
　　“是！”
　　当下就有十几名亲卫跑过来要擒拿洪达。洪达奋力挣扎，不远处他的亲兵要过来，已经被附近陈崇亲兵控制。
　　“你敢，你个陈国逆贼，你敢动我！”
　　“不知悔改，加二十。”
　　洪达好汉架不住人多，双拳难敌四手，被人强按着跪了下去。“你敢打老子，老子跟你没完！”
　　“我的老子去了哪里，你不知道吗？想要前往相陪，好说。”她语调依旧淡淡的，仿佛处理一个军中悍将不过是手到擒来之事。“再加二十。”
　　“你……啊……”洪达还要说，碗口粗的军棍已经噼里啪啦落下。“你，你……我……陈将军，你就由着她折辱我西宋军人吗！”洪达忍着痛大喊。
　　陈崇一开始是恨不得揍他，真打了又有点不好意思，好言相劝道：“你少说两句吧，不然又要加了！”
　　齐悦然转身，偷偷扬起唇角。
　　建阳。
　　那只经桐山关走山路绕到固安后方的队伍并没有消息传来，董舒等几位知道这计划的人还没有十分着急，南四关毕竟还有些人防守，在林中路上胶着一两日不奇怪，耐心等待便是，蔡鑫也是一员久经沙场的老将。
　　一场大雨，给双方都造成了一定影响，攻城之战暂停。董舒这日没有攻城，叫将士们修整半日，准备更改攻城策略。
　　“大将军，蔡将军那边有消息了！”帐外亲兵进来传信。
　　董舒一喜，终于赶到了吗，还算不慢，可以攻城了！这便抱起头盔向外走去，准备整顿大军。
　　“大将军……”亲兵欲言又止，他猜到董舒动作的意思，可是外面的情形。
　　“怎么了？”董舒细心的很。
　　“蔡将军失踪了。”
　　“什么？”失踪，什么意思？算了，董舒也不问了，径直走了出去，外名总会有人能回答的。
　　几十名燕军跪在地上，身上遍布已经干涸的泥污，看到董舒口头哭拜：“大将军，我们，我们败了……”
　　不多时，蔡鑫大败，其人失踪的消息，在军中将领中已经传开，包括霍连杰。甚至许松等亲卫打听的更彻底，方便霍连杰问询。
　　董舒大怒，当即调兵遣将，准备再次派人征讨桐山。军中排的上的将领都被召集到中军大帐，共同商议。


第一百零七章　对手（二）
　　大战开启，虽偶有败落，但一次折损过万将士，对燕军可算是个不小的打击。是以群情激奋，争先恐后要去一雪前耻！
　　董舒心里总算好受一些，他们都还在！一场小败，算不得什么。
　　“好，有士气是好事，但切记不可大意，同一个坑里，不可摔倒两次！这一次出兵不利，是蔡将军立功心切，雨夜行军，这才遭此天灾，一万八千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天灾不可抗拒，大灾之后西宋懦夫趁火打劫委实可恶！大家都在，集思广益，来看看怎样出兵，才好最大限度的绞杀潜藏在山中的西宋懦夫！”
　　“放火烧山，还怕他们不出来！”有人出主意。
　　“就是啊，烧不起来，浓烟也能熏死他们！”
　　“烧山的话，怕是要烧上些日子，我们绕到固安后方的计划就不好进行了。”一人还算冷静，出声劝阻。
　　董叔想了想：“固安有周兴，北侧有吴良晏，一时恐难以打下，若要速战速决，还是走桐山为上。”
　　一人忍不住出声问道：“大将军不是已经上报朝廷与陈国人交涉了吗，他们还没有个说法吗？”
　　“一来二去，路上需要时间，再派人与陈国人联系，又要耽误几日，便是告诉了他们怕也没有什么结果。这件事，说不定你就是陈国太子同意的，他们才敢与我们作对！”一位更年长一些的说道。
　　董舒摆摆手说道：“那倒不至于，陈国方面早有传闻。齐瀚之女被劫持，陈国太子派出来不少人马各处寻找。周兴武吴良晏都是在奉命找人。不过，陈国一直没有消息，我们不能等下去，一定要尽快拿下桐山关。西宋人给我们的耻辱，我们要自己洗刷！“
　　当下又有数名将军请战，董舒尚未作出决定，帐外亲卫走进来报道：“大将军，威远王世子霍连杰求见。”
　　董舒一愣，突然想了起来军中还有这样一位人物。只是他们在场的都是西南军中将领，他没必要参与吧。想了想道：“请他进来吧。”
　　霍连杰面色有些阴郁，走件大帐左右扫视一圈。对董舒行了个礼道：“今早听闻我军被西宋人暗算，伤亡惨重，连杰特来大将军帐下请命，若有所需，必当从命！”
　　董舒：“霍世子有心了，藏匿山中的西宋人不足为虑，我西南军中兵多将广，足以应对。”
　　霍连杰：“不足为虑？我军伤亡过万，这还不足为虑？“霍连杰再次环视众人“我不明白西南军对某些事的看法，想先听听诸位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难道大将军以为这是天灾，被西宋人捡了便宜？”
　　一将道：“还能如何，自然是天灾！”
　　霍连杰冷笑道：“天灾，西宋人哪有那么好的运气！明明就是人祸！”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皆惊。董舒一张老脸，青了红，红了白。说道：“霍世子，你做出这番论断，可有凭据？”
　　霍连杰：“我查问过几位逃脱的军士，大军最后停驻之处，上方有座天湖，正是山洪暴发所在之地。大军本来有时间通过那段山路，是被前方大批木石之物阻碍了行程。若没有那些路障，大军正常通行，基本上就可以避开那段危险路径！也不会有如此重大伤亡！”
　　一将说道：“那条路是出山的必经之路，路上有障碍物不奇怪。我是西宋军也会这么做的。”
　　“为什么一路都没有路障，偏偏到那里就有一处？”霍连杰反问。
　　“巧合吧，不能说明什么。”
　　霍连杰又问：“据说进入山林之后，一直有一队西宋人跟在队尾，不时偷袭。整整一天都跟随在后如同附骨之蛆。偏偏下雨之后，那些人不见了踪影。难保不是事先得知了什么，匆匆逃离了。“
　　“山中降雨，原本就不适合行路，或许他们是怕出危险？”又一将解释着。
　　董叔听了他提出的两处疑点，问：“还有吗？照霍世子这么说，难道这山洪，这大雨，都是西送人巧妙安排的？真乃神人啊！”
　　“哈哈哈……”讥笑声四起。
　　“下雨不可控制，但可以预见。山中之人多会观天，若预测到天将将大雨，再有意拖慢我军行程，让他们恰好停在容易发生山洪的地段，这些是可以做到的。”
　　董舒看着他，帐中诸将也都看过去，目光中有疑惑，有质疑，有否定，还有嘲讽。
　　“霍世子，西宋军中会有这种高人？蔡将军之前也送回过两次战报，两次交锋，他们偷袭方式平平无奇，根本不足为虑。这样的将领能够使天时地利为他所用？”
　　“也许是故布疑阵呢，故意表现平平，让蔡将军轻敌。”
　　董舒满脸质疑。
　　“齐悦然。”他吐出一个名字，“如果周兴和吴良晏没有离开他们原本守卫的地方，那就只剩下她了。”
　　董舒先愣了一会儿，皱眉道：“齐瀚之女？也就是上次设计你掉落山谷的那位？”
　　“正是。”
　　董舒的神情，似是了然，然而又多了点什么别的。
　　一将大咧咧道：“霍世子，你不要因为在她手上吃过亏，就把她想的太厉害，谁都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一蹶不振可不是咱们军中汉子啊！”
　　“什么？”霍连杰几乎笑了，再环视一圈，看到各种嘲讽的神色。“董大将军，你也是这么以为的吗？”
　　董舒说道：“霍世子，据我们所知，桐山关确实有你说的那位齐小姐。此外，还有陈玄的胞弟陈崇。你是说这两个毫无领军经验的人，借助天时地利，一举剿灭我过万大军？”
　　“有什么不可以吗？”霍连杰没有一丝怀疑，一本正经的反问。
　　董舒笑了笑：“霍世子随手一个反间计扳倒了齐翰，确实是世所罕见。可是你这般的少年英才并不是随处可见的。”
　　霍连杰脸色愈发阴沉，世人只记的他使计，怎么就没人记得武义大军亦是为他所破！
　　“那么大将军，您打算派多少人，前往桐山关？”
　　董舒沉吟片刻：“一万足矣。原本的守军算在一起，约有一万五千人。桐山关的西宋军，不会超过这个数目。”
　　霍连杰又问：“何人为将？”


第一百零八章　对手（三）
　　这个本来还没有决定，不过不能让他看出来。董舒看了看几名心腹悍将，唯恐霍连杰捣乱，直接说道：“钱康，你去剿灭西宋小儿，可有把握？”
　　钱康就是方才讥笑霍连杰“马失前蹄”的那位将领，他笑着抱拳道：“谨遵大将军令！”
　　霍连杰看了看钱康，他回他一个略显得意的微笑。“霍世子莫急，这仗一时打不完，待我们攻下固安，冲击西宋腹地的时候，大将军定然给你安排个英雄用武之地！”
　　“钱将军一看便是位身经百战有勇有谋的将领，可否容连杰随行观摩，多学些兵法韬略？”
　　钱康乐呵呵的：“不敢不敢，霍世子跟在令尊威远王爷身边，虎父无犬子，兵法韬略学的已经足够了。我这些微末伎俩，看不到霍世子眼里。”
　　霍连杰道：“钱将军休要自谦，燕国地大，南北各有不同！我只学到了些北地军对付陈国人的法子，西南军对付西宋人的方法还一无所知，尤其这种山林间你看不见我我看不见你的作战方式，更是不曾接触，所以有劳钱将军带我开开眼界。”
　　这就是不管他答不答应他都要去！
　　董舒：“世子久在军中心生烦闷，要出去散散心未尝不可。切记不可轻举妄动，上次之事本将十分担心，若在这里出了意外，本将军如何向皇上和威远王交代呀！”
　　“大将军放心，家父是明白事理之人，既答应让我来西南历练，就不会有多余的话！”
　　……
　　山林之中，袅袅烟气盘旋升空，浓郁的烤肉香味，飘散的很远。陈崇将手上烤好的肉串递给齐悦然，说道“尝尝，这是我们西宋山中独有的竹鼠，味道鲜美异常，你们陈国定然没有！”
　　齐悦然接了过来，张嘴就咬：“老了，下次我来烤。”
　　陈崇奇道：“你吃过？”
　　齐悦然翻了个白眼，没出声。陈崇笑了笑：“猜猜，燕人会派谁来对付我们？”
　　“霍连杰。”她想都不想张口便答。
　　陈崇：“怎么可能是他，董舒还敢让他来吗？”
　　“董舒不敢让他来，但也不一定拦得住他。”
　　“你怎么那么肯定？”
　　齐悦然看着跳动的火焰，耳边莫名就响起某个人说过的一些话，摇摇头似是甩开什么，说道：“因为他自认为是个军人。还是个自以为是的军人。”
　　亲眼目睹了一场大战的胜利，这时的陈崇眼中，齐悦然以及她身后的陈国都是很厉害的存在，董舒等人已经不算什么了。但霍连杰代表的是能跟陈国人抗衡，并且似乎略胜一筹的燕国威远王一系，他有点忌惮。
　　“他如何，厉不厉害？”
　　齐悦然：“还可以吧，并不比我厉害多少，当然也不会比我差多少。叫大家伙多烤一点，燕人进了山，我们就不能点火了。”
　　陈崇：“早已吩咐下去了。你这是在夸他还是夸你自己？”
　　“不需要夸什么，谁输谁死，所以谁也不想输。”
　　齐悦然神情淡然，看在陈崇眼中，别有一番智珠在握的淡定。怎么说呢，一切都不需放在心上的一种感觉。可是他又知道，她在意的东西很多。至少这几天的战役，西宋军伤亡很少。他没有亲自指挥过战争也知道，杀敌数量是用自己军士的命来添！在齐悦然这里，西宋军士很幸运。
　　“齐悦然，你很想打赢他吧，即便没有这场战争，你们在另外的战场，也是敌人。”陈崇难得静下心来想说几句话。他是真心的感谢她，想多些了解，拉近关系。
　　“我有的选吗？”
　　“额……”
　　自打山洪如约而至，齐悦然心里的沉重始终无法摆脱。再多的理由，也改不了她双手沾满血腥的事实。这种感觉，很不好。
　　不知道怎么说，不知道该跟谁说。
　　“陈崇，你高兴吗，死了那么多人？”
　　“当然，那些都是敌人，死的自然越多越好。”陈崇没露出质疑，她的师承，他隐约知道一些。所以她是真的不痛快，并非矫情。
　　“都是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