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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的厨房连京城酒楼的条件都比不上，狭小的空间里仆人们挤在一起忙碌着。
　　刚进去便看见火灶边一个老妈子正在训斥下人，被训斥的丫头脸上乌黑乌黑的，手中拿着蒲扇，应是个烧火丫头。
　　元宝姝听着意思，应该是这丫头将火没烧好，被骂得很是难听。
　　“用这种笨重的火炉烧火，本来就是个技术活，这位妈妈何苦这样数落人呢。”元宝姝换下了贵妃的仪制，看起来只是富贵人家的女子。
　　老妈子换上了好脸，却依旧十分不屑地看着地上摊成一滩泥的丫头，啐道：“这位娘子你可别为这个懒骨头说话，不过是个贱奴，还成天将自己当成主子耍泼呢。”
　　“我可是宫里的娘娘！”地上的女子仰起脸，被熏得乌黑的脸只剩下一双瞪得溜圆的眼睛，正愤恨地看着老妈子。
　　元宝姝瞧着这双眼睛分外眼熟，还是水饺机灵，惊讶道：“淑妃？”
　　这样一说元宝姝也是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便往外走去，那位可是她躲都躲不及的，但是跑到院子中却被云淑追了出来。
　　“元宝姝，你竟是连和我说句话都不敢了么！”
　　当初淑妃给元宝姝下毒被贬为庶人后，就差人送回了云家，云家被抄家后她自然也要发配边疆，只是元宝姝不理解她为何会成为烧火丫头。
　　一炷香后，云淑勉强收拾干净自己，被叫去了元宝姝的院子，看着她的样子，元宝姝是如何都想不到昔日里张扬跋扈的淑妃，竟变成如此田地。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寒冬时节手上全都是冻疮，面黄肌瘦十分憔悴。
　　“云家虽然被流放，但云三郎尚且支撑着云府，你何至于沦落至此？”元宝姝忍不住发问。
　　“支撑云府？”云淑嘲讽一笑，“云家怎么会要一个失去名节的女子，还不是想尽办法打发了额去。”
　　“所以你是找我帮你？”
　　云淑疯疯癫癫地笑着，笑够了又开始落泪，直盯着元宝姝说：“我若是说当初根本不是我给你下的毒，你信不信？”
　　见元宝姝不语，她便接着说：“你不信也罢，反正如今你们元家的报应也来了，我就等着看你们家家破人亡。”
　　她的样子实在可怕，元宝姝竟是一时愣住，还是水饺赶紧将她给打发走了。
　　等到云淑离开，元宝姝捂着心口说她刚才的样子实在是吓人，难怪当初后宫中小宫女最不敢得罪的都是淑妃，抬眼见水饺若有所思，便问她怎么了。
　　“奴婢是想着，云府大小姐尚且如此，那咱们三姑娘要是将来嫁过去了会不会也……”
　　“宝珍又没有失了名节，慕如野此人虽说狡诈了些，但他定然不会做出禽兽之事，难不成云三郎还敢嫌弃我家宝珍不成？”元宝姝说着就停下了，她将刚才云淑那番话左右推敲，觉得水饺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看来以后宝珍的婚事，还是要好好斟酌。
　　晚上皇上回来，元宝姝将今日自己看见云淑的事情告诉了他，皇上的反应比元宝姝还要大，连忙问她可是看错了。
　　“淑妃做出那样的事情，云家就算是将她逐出门去也是情理之中，皇上为何不信？”
　　“若是宝珍做了错事，你尚且有帮她的能力，你可会放任不管，甚至落井下石么？”皇上反问道。
　　元宝姝想也不想便道：“自然不会！”
　　皇上说这就是他惊异的地方，若真是如此，云三郎的人品实在令人堪忧。
　　一个对自己家人都如此狠心的人，又谈何善良呢？
　　有了这件事的冲击，这几日元宝姝再去面对云三郎的时候就别扭许多，可还是忍不住去问他可否有宝珍的消息。
　　每次云三郎都说自己已经在尽全力搜寻，依旧是一无所获。
　　这日她打算一次找云三郎说个明白，若是他不愿意去找大可不揽这活，有的是人愿意去找，于是也没有带着随从，直接跑去云三郎的住处。
　　隔着门听见云三郎与副将在说话，元宝姝想着丽妃说过，若是怀疑一个人就去听他的墙角，于是她挪着身子躲在门后面。
　　最近她也不知是怀孕的缘故还是吃的多了些，腰身粗了许多，勉强能塞进去。
　　刚挪进去就听副将说道：“属下带人一直追着他们到了边境，果真如大人猜想，他们二人早有奸情，慕如野为了护着元宝珍还中了两箭。”
　　“贱人。”云三郎冷冷道，“所以人抓到了么？”
　　　

　



第41章　复国
　　“属下无能！”副官刚才铺垫了那么多，无非是想要掩盖一下自己没办好差事。
　　“你们那么多人，连个受伤的人都抓不住，一群废物。”云三郎语气十分的不耐烦。
　　元宝姝觉得自己今日这个墙角听得十分划算，听到的消息竟然如此之多，看样子她之前的怀疑是对的，云三郎不是真心待宝珍，如今竟是对宝珍也要痛下杀手。
　　听声音，那副官似乎是给云三郎跪了下来，连连解释：“慕如野实在狡猾，属下带去的人也死伤不少。”
　　云三郎沉思半晌，他如今也是进退为难，云家是绝对不会要一个失去清白的女子，元宝珍被慕如野掳走多日，定然没有了清白，若是日后娶回来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是云家的脸面，他绝对要维护到最后的。
　　“如今皇上和贵妃就在肇州，我走不开，你带着我的亲信护卫务必找到他们，一旦看见，就地正法，万不能让他们逃回北狄去。”
　　若是现在身边跟着人，元宝姝必定会立刻冲出去将云三郎打一顿的，不过现在算上她肚子里这个也就只有两个人，肯定打不过。
　　可是也不能眼看着云三郎带人去剿杀宝珍，她想要悄声离开，但是话本子写这个时候通常都会打草惊蛇。
　　于是她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一声，成功引起了里面两人的注意。
　　她自从怀了身子，比以前吃得多，饿的快，她摸着小肚子，心想着儿啊你这是要害死你亲娘嘞。
　　云三郎和副官反应很快，立刻便追了出来，元宝姝匆忙从缝隙中钻出来往外面跑去。
　　只是她腿短又反应迟缓，没跑两步就被云三郎给逮住了，他抓着她的衣袖将她往院子里面拽。
　　元宝姝扯着脖子喊了两声，惊觉刚才来的时候一个护卫也没有，此刻也不会有人来救自己，她用空出来的手去抓云三郎，长指甲将他的手背划出一道道血口子。
　　“我若是出了事，皇上是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一个人的！”
　　云三郎扭过头看她：“所以现在放你回去，皇上就会放过我了么？”
　　这是个好问题，元宝姝撇撇嘴，答案自然是不会的。
　　这人都要害她妹子了，要是她得到自由，第一件事就是将他挫骨扬灰。
　　副官在一边惊慌失措，他显然是没有云三郎那般淡定，小心询问：“大人，真的没事么，这可是贵妃娘娘啊。”
　　皇上将贵妃看成眼珠子般宝贵，若是查出来是他们干的，到时候凌迟处死都是轻的，他连想都不敢想。
　　“慌什么！就说是北狄奸细干的，全然推到慕如野身上。”云三郎如意算盘打得好，他最开始就打算将元宝珍弄死后，直接算在慕如野头上。
　　那时只要他装出一副为了宝珍终身不娶的样子，贵妃和皇上一定会感念他情深，将他调回京城。
　　只可惜被发现了。
　　元宝姝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就连昔日的淑妃也比不上他，气得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罐子，对着云三郎便好一通甩去。
　　空中飘散着红色的烟雾，云三郎惨叫一声忙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这烟雾辣得他恨不得立刻将眼珠子挖出来，哀嚎着往屋子里跑去。
　　元宝姝只可惜自己这宝贝辣椒粉，不过此番丢过去，他八成也是会瞎了。
　　“你若是想和他一样变成瞎子，尽管过来抓我。”元宝姝刚摆脱云三郎的禁锢便拿着粉对着副官，一步步往外面挪去。
　　刚才这一番折腾，她觉得小腹一阵绞痛，怕又是动了胎气。
　　副官本就胆小怕事，见此干脆闭上眼哆哆嗦嗦举着刀便冲了过来，也不管什么方向乱砍一通。
　　元宝姝最怕的就是这种疯子，她一时也失了分寸，但是刀光还未近身就见副官大头朝下轰然倒地，大刀咣当一声掉在一边。
　　“爱妃！”
　　听到身后这个熟悉的声音，元宝姝松了口气，两腿一软也要倒下去，被皇上眼疾手快在后面接住。
　　元宝姝看着皇上担心的眸子，十分急切地将自己刚才听到的内容告诉他。
　　“别急，我们先回去商量。”
　　看着元宝姝抓着自己的手，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上全是红印，他便心疼地不行，如实自己再晚来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他真是恨不得将这些人全都杀了。
　　而那位被发配到边疆还不安分的云三郎，被元宝姝的辣椒末弄瞎了双眼，皇上带人进去的时候看见他正拿滚烫的茶水往眼睛里倒。
　　撕心裂肺的叫声如同野猪嚎叫一般。
　　“无可救药。”皇上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直接转身离开，叫人将屋子锁上，任由他自生自灭。
　　水饺后来几番打听才知道，云三郎在那屋子里足足折腾了五日，被抬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人的模样。
　　元宝姝经过那一遭，孩子差点就要保不住，皇上便日日夜夜守在她身边，将肇州能找到的大夫全都找了过来。
　　而元宝珍和慕如野匆匆逃了几日，突然发现追自己的人都不见了。
　　慕如野最开始一心想着将小丫头甩开，可是现在一点也不敢提这件事，因为一路上他看出来了，在肇州城外那件事将她刺激不小，毕竟被自己人围剿足够糟心的。
　　“前面就是我们北狄的境地，你随我回去，我将草原最强壮的汉子许给你，别再惦记你那情郎了。”慕如野远远望着远处的雪原，眼看着就要到家门口了，他也不放心让元宝珍自己回去。
　　元宝珍嘀咕了一声：“才不稀罕。”
　　慕如野无奈一笑，他竟是被磨得没了脾气，干脆将蹲在地上耍赖的元宝珍丢在自己肩膀上，将人扛起来便大步向前走去。
　　“你做什么！”元宝珍趴在他肩膀上花容失色，用力拍打着他的后背，“慕如野你把我放下来！”
　　慕如野却故意颠了一下，大笑道：“你可是我的俘虏人质，自然是要将你拐回北狄的，你就老老实实呆着吧。”
　　“你将我拐回去，他们会杀了我的，我阿娘说北狄人嗜血如命，爱好杀人，专挑年轻貌美的小姑娘杀。”元宝珍急得不行，却忘了慕如野就是北狄人，还是在北狄都闻风丧胆的小将军。
　　慕如野收起玩味的笑容，将她放在地上，故意板起脸看着她道：“北狄民风淳朴，比你们中原人不知道要直爽多少，明明是你们更狡猾，装斯文。”
　　元宝珍当即也忘了惊吓，直接和他争辩起来，两人说着说着竟进了北狄境内，这条山脉很偏僻，所以守军不多，也没有被人发现。
　　一不做二不休，慕如野直接带着她奔向都城，自北狄大败后，他父母亲和一众贵族便被囚禁在都城的宫殿中，而北狄也被划入大兴版图，改为州府。
　　在来到都城之前，慕如野已经做好准备，看到父母亲被欺压的凄惨模样，他阿娘抱着他痛哭流涕，阿耶长叹短嘘。
　　他要卧薪尝胆，重振北狄。
　　谁知道他乔装打扮来到都城，身边还带着一个不情不愿的元宝珍，还没有进到宫殿就被人认出来了。
　　“这不是世子么，你咋回来了，赶着来参加王爷的寿宴啊？”说话的人是他父亲身边的护卫阿克丹，如今北狄可汗已经被封为北狄王，手中无实权，不过是个空架子。
　　慕如野脸色阴沉，想着父亲如今的处境，只怕是寿宴也是凄凉的。
　　“带我去见父亲，我有要事。”慕如野冷冷地看着阿克丹。
　　阿克丹被唬的一愣，赶紧在前面开路，眼睛却时不时瞄着元宝珍，最后被元宝珍瞪了一眼才停止偷看。
　　昔日的宫殿如今是宫门大开，阿克丹带他们从后门进去，还笑眯眯地说着：“若是王爷知道世子回来了，肯定十分高兴。”
　　“父王也不会真的高兴起来。”除非收回故土。
　　阿克丹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眼看着宴会厅越来越近，慕如野快步跑了进去，已经忍不住想要见自己的亲人，可是刚进去便停住了脚步。
　　眼前这个在宴会中央穿得花枝招展，搂着舞女笑得一脸邪恶的糟老头子，当真是他那凄惨的老父亲么？
　　“阿耶！”慕如野怔怔地唤了一声。
　　奏乐声戛然而止，北狄王松开舞女的小手，定睛看了几眼，喜出望外冲他伸出怀抱来。
　　“我的儿子啊，是不是皇上知道我过生辰，特意将你放回来给我过寿啊？”北狄王笑着抱住慕如野。
　　慕如野浑身一僵，趴在北狄王耳边沉声道：“不是的阿耶，我是回来帮你完成大业的，咱们一定要复国。”
　　“你开什么玩笑呢？”北狄王提高了音调往后退了两步，眼神很是躲避，“真是乱讲。”
　　慕如野觉得父亲一定是碍于周围有眼线在，于是再次抱住了北狄王，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说的话。
　　“你怕是脑子出问题了吧，如今我做这个王爷很是舒坦，复哪门子的国去，老子才不去操那份心了。”北狄王甩甩手道。
　　
　　
　　

　



第42章　不能杀
　　“难道您就甘心过着这样屈辱的日子么？”慕如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老爹。
　　北狄王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身后一字一顿道：“美人、美酒、美食，人生乐哉啊！这可比以前我们在草原上东奔西走的日子好太多了，大兴皇帝给我送来无数中原宝贝，谁愿意做可汗谁做去！”
　　慕如野呆愣在原地，正是举足无措的时候，几个丫鬟簇拥着一个妇人走了进来，那贵妇人手中拿着皮鞭，气势汹汹地走进来。
　　“你这个老匹夫，又和舞女勾勾搭搭了是不是！”来人的正是慕如野的亲娘，如今的北狄王妃。
　　慕如野欢喜地唤了一声“娘”，那妇人这才看见他，激动地上前一把搂住他，痛哭流涕。
　　“我的儿啊，你回来怎么不说一声啊。”王妃抱着慕如野不肯撒手，手劲不小倒是将他抱得几度要断了气。
　　“还是阿娘疼孩儿，阿耶他是被敌人迷了心智，竟然忘记了我们的宏图大业。”慕如野到现在还不相信，他在长安时日日夜夜都在筹划着复国，可是他爹怎么如此不争气？
　　北狄王妃回头看了一眼北狄王，夫妻二人互相递了个眼神，全都面露尴尬。
　　门口传来“噗嗤”轻笑，元宝珍冲慕如野眨了眨眼睛，她实在是忍不住笑，这个人怕不是个傻子吧。北狄王和王妃分明是很享受现在的日子，就他一个人还死脑筋。
　　北狄王妃轻咳一声，将慕如野松开，说让她先料理了那帮小贱人再说。
　　北狄王眉头一跳，忙让屋子里的那些舞女快跑，一时间闹成一团。
　　“你刚才笑什么？”慕如野趁这个空档问元宝珍。
　　“笑你是个傻子，你爹娘都不想复国了，偏生你非要去遭这个罪，战争有什么好，为什么你非要打破现在的太平？”元宝珍抬眼问他。
　　慕如野眼睛看向别处，倒是十分坚定。“因为我们的百姓没有粮食，而你们生活的地方得天独厚，这样不公平。我们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要战争。”
　　“收复北狄后，皇上在此处设州府，天灾人祸都有朝廷保障，百姓免去流离失所，也可衣食安定，他们已经能够活下去了。”
　　“这不一样！他们失去了自己的国家，永远会被你们汉人欺压！”慕如野变得非常激动。
　　他自负是草原上最自由的战士，从小就在战马背上长大，在长安做金丝雀的日子是他最为屈辱的时候。
　　元宝珍冲着他的靴子，狠狠踩了一脚，看他气急败坏地大叫一声，怒骂道：“你要是发动战争，我姐夫也会再次把你打败的，不然你就等着看好了。”
　　但是北狄王还是没有给慕如野发动战争的机会，他生怕自己的好日子到头，连忙给皇上写了封信去试探，说是已经知道了慕如野私自逃跑的混账事，来祈求皇上的原谅。
　　拿到信皇上直接拿到元宝姝屋中去和她一起看，元宝姝最近一直躺在屋里休养，未免再次伤到孩子。
　　“北狄王写信过来了。”皇上见她要起身，连忙过去坐在床边，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半躺着，双臂环过她的身子，将信在面前展开。
　　元宝姝努力看了看，终于知道慕如野那一手破字是随了谁，她干脆闭上眼睛等皇上给她念。
　　这字写得虽然不好，但是内容却是又臭又长，念得元宝姝直打瞌睡，要不是事关宝珍，她早就睡着了。好不容易等到念完，她才恍然惊觉：“他这从头到尾岂不是都在说废话呢，他一直在说对不住朝廷，一定会将慕如野逮到，可是分明都是废话。”
　　对于这种浪费时间的人，元宝姝颇为不满。
　　皇上却捏了捏她的脸，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