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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奴-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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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辰比平常晚了些,张婆子问道:“今儿怎么来得晚了?就是最近再忙,也不能耽搁了用膳呀!可得保重身子。”陶氏的身体一直时好时坏,张婆子的担心倒不多余。
    秋霜道:“侯爷在正房同夫人商议着事儿呢,便晚了些。”
    毕竟是陶氏的陪房,张婆子总是向着她的,一听这话便笑开颜,“谢天谢地,侯爷总算回正房了,侯爷同夫人和和睦睦的,我也就安心了!”
    秋霜笑笑,没答话。
    倒是秋霜身旁的小丫鬟春熙道:“和睦什么呀,吵得厉……”还未说完,就被秋霜瞪了一眼,忙闭了嘴。
    张婆子讪讪的,没再多话。
    菜碗多了些,秋霜加上两个小丫鬟一趟拿不完,张婆子也就如往常那样进来随手指几个丫鬟帮着送去。
    今日可巧指上了怜雁。
    怜雁自然不多话,乖巧地捧上碗碟跟着秋霜朝正房去。
    莫要以为去了正房便能见着侯爷夫人等主子,布菜摆箸之类的活儿自有正房里的丫鬟做,怜雁要做的,不过是将菜碟送到值班房而已。
    至今为止,怜雁所遇见的最高等丫鬟也就是来厨房取膳食的三等丫鬟。
    只是今儿的不寻常,便是赵彦清与陶氏的吵架声大了些,怜雁在值班房也听到了一二。
    “袭爵的是你,我就是正儿八经的侯夫人!凭什么还是让二嫂主持中馈?当家主母的怎么着也是轮上我了,给一寡嫂是个什么道理!你倒好,反来骂我无理取闹,我怎么就无理了?”
    “你占理?爹新丧,咱们府也算内忧外患,你却抓着鸡皮蒜毛的小事叫嚷,就算你要主持中馈,也不是在这时候交接!”这是赵彦清的声音,怜雁听出来了,之前说话的,大约便是陶氏。
    “我有说要在这时候交接吗?可娘今儿都这么说了,可不就是让我歇了接手中馈的心思?她这是还想将来把爵位还给二房呢!当我看不出来?是,二嫂是还有弘哥儿,可既然爵位到了我们四房,就没有还回去的理!”
    “你总往爵位上想作甚?这又干爵位什么事?你要是有二嫂一半气魄,娘也不会这般说!常说一家人一条心,为何你就偏偏算计这算计那的!”
    “我怎么就没一条心了?我要是没有一条心,我会去求着我爹,求着贵妃娘娘帮忙?要不是我们陶家,你以为你还有这个爵位吗!别说是降公为侯,你就是一个伯爷也捞不着!你看看林家的下……”
    怜雁没有再听下去,她放下菜碟便被秋霜挥手遣退了。
    走出值班房没多久,身后猛然响起摔门声,怜雁被唬了一跳,回头一看就见赵彦清大步从正屋里头出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怜雁暗叹,难怪赵彦清都不进正房,就陶氏这样说二房说婆母的不是,换做是她也眼不见心不烦。
    约莫是被赵彦清的气势镇住,身后也没人追出来,屋里头还传来陶氏的低啜声。
    怜雁瞧见周围并无人注意她,想了想,快步朝赵彦清跟了上去。

☆、第⑤章

出了正房,赵彦清直接往前院去,似乎这内宅一步也不欲多留。
    察觉到有人快步跟来,赵彦清原以为是来劝他的大丫鬟,他回过身厉声道:“回去告诉夫人,她若再闹,我不介意把她送回陶府去!”
    怜雁被他震怒的声音唬得肩膀一颤,她着实想不到赵彦清与陶氏竟夫妻相离到这个地步,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赵彦清亦惊了惊,眼前的丫鬟是个眼生的,并非陶氏身边的丫鬟,且见她被自己唬得愣愣的,蹙了蹙眉,问道:“你是哪里的丫鬟?”他并非随意迁怒之人,即便此时怒气未消,然问话是仍然放缓了语气。
    而怜雁已后悔跟上来,虽说解语花惹人怜,可撞在枪口上便不妥了,且像赵彦清这样俊朗的主子,心思不正常想着往他身边凑的丫鬟必然不少,兴许一眼便能看穿怜雁的心思。
    她着实性急了些,可也怪不得她,潜生这个年纪,本该是读书用功的时候,虽说回事处地方不错,可若在那待上一两年,说不定他就真的成为做小厮的料了。
    听闻赵彦清问话,怜雁方回过神来,低头敛目道:“奴婢是厨房里打杂的,跟着秋霜姐姐送午膳到这里,正要回去。”幸而她还未跟着赵彦清出了垂花门,这儿亦是回厨房的路,这慌还能圆过去。
    赵彦清却多看了她两眼,仅是个灶下婢,方才对上自己的怒斥竟只是怔愣而丝毫无惶恐之意,回话亦无怯意,他知道自己在仆从眼里一向威严,便是管事仅对上他的冷脸亦会战战兢兢,何况盛怒中。
    稍一打量,他便认出来了,是常武带回来的那个林府家生子,当时蓬头垢面的,只记得眼眸灵动,似乎是个有灵气的,倒没想到面容亦是姣好。当时留下后他便没再往心上去,原来她去了厨房。
    怜雁此时则没那么多心思,若问她为何毫无怯意,这怒气本就非冲着她,她何须惶恐?连故作惶恐的想法都没有,却不知因此而被赵彦清留了意。
    “你便是常武带回的那个丫鬟吧?我记得你还有一个弟弟。”几番心思回转后,赵彦清的怒气便消了下来,语气和缓道。
    怜雁没想到他还记得,毕竟连常武都未能将她认出,不过于她而言,赵彦清记得她,着实是件好事。
    怜雁道:“是,奴婢怜雁,幼弟潜生在回事处做小厮,谢侯爷记挂。”
    赵彦清倒不觉得他记挂上了,若问为何能记得,无非是听闻她是林府里出来的,留了分意罢了,兴许还因为第一回见她时便觉得好似见过一般。
    这么一想,他又打量了怜雁几眼,确着实想不出为何会有这种感觉,不过少时他没少去林府,见过这丫鬟也不一定。
    怜雁此时却在犹豫要不要开口劝和,踌躇片刻后,还是觉得说上一说为好,也可加深赵彦清对自己的印象,况且现在看他亦无方才的盛怒。
    她道:“奴婢方才听闻侯爷与夫人争吵,奴婢觉得,侯爷此时与夫人不和,实属……不该。”她抬眸看了眼赵彦清,果然见他脸色阴沉下来。
    不等他开口,怜雁便继续道:“国公爷新丧,太子巫蛊案余波仍在,侯府实为内忧外患,绝非侯爷与夫人置气的时候。方才侯爷的怒斥,奴婢只当未听见,还望侯爷莫要再道。”
    说罢她便垂手而立。
    赵彦清静静地注视她良久。
    这些道理他自然明白,只是愈发觉得陶氏不可思议,实难成恩爱夫妻,而方才的话只是盛怒下口不择言罢了,若当真传到陶府,武安侯府只会雪上加霜。只是想不到她一个丫鬟,竟有这般见识。
    不过被一个丫鬟训诫,赵彦清着实不太痛快,他冷哼一声,甩袖走了。
    怜雁心底暗笑,想不到赵彦清还会有这么别扭的时候。不过她的目的也达成了,想来不论是她的名字还是她这个人,都已被赵彦清记进心里去了吧?
    且说陶氏,在赵彦清摔门走后,她又哭闹着撒了一通气,砸了两个瓷瓶后开始低咳不止。
    沈妈妈忙上前轻抚陶氏的背,劝慰道:“侯爷好不容易回来,夫人就莫要再同侯爷置气了,您的身子可刚好些呢,要是再气出病来可就给那些个小蹄子有机可乘。”
    沈妈妈是陶氏的奶妈,一直深得陶氏信任。
    而她口中的小蹄子,无非就是两个通房。一个是一直伺候赵彦清的兰香,另一个则是陶氏身边的大丫鬟依玲,只不过开了脸后心大了,陶氏亦不再满意她。
    说到这两个通房,陶氏又是一阵头疼。赵彦清一直不进正房,她们便一直蠢蠢欲动。依玲还算好,毕竟在陶氏眼皮子底下,使不出多少花样,兰香却时不时去赵彦清眼前晃悠,也幸而赵彦清没心思搭理她罢了。
    沈妈妈又道:“夫人,生下个哥儿才是正经的。老夫人生出将来爵位还给二房的心思,无非是四房没有嫡子。夫人生下个哥儿,再加上咱陶家的势力,爵位就不可能再还回去了。”
    陶氏道:“生哥儿也不是我想生便能生,侯爷都不踏进正房,让我如何生?若是谦哥儿还在……”说着又嘤嘤地哭。
    谦哥儿是嫡子,只是早产而出,身子一直弱,未满周岁便夭折了,陶氏也早产伤了元气,身子一直时好时坏。
    说起来,生产谦哥儿时赵彦清已去了军营,到如今才回来,因此从谦哥儿出生到夭折,赵彦清一面都不曾见过。
    除了夭折的谦哥儿,四房的子嗣还有庶出的俭哥儿。俭哥儿是在陶氏有孕时,吴姨娘怀上的,当时府里欢喜了好一阵,称双喜临门。吴姨娘先前也同兰香一样,在陶氏嫁过来前便是赵彦清房里的通房,在怀了俭哥儿后抬的姨娘,只是在产下俭哥儿后便去了。
    据府里传言,吴姨娘的死还是因为陶氏,只是这些传言,终究如何也未可知了。
    俭哥儿虚岁已有五岁,一直养在陶氏膝下,却至今不曾开蒙。
    提及谦哥儿,沈妈妈也是一脸哀戚,若谦哥儿还在,她们正房也不用受这等委屈了。

☆、第⑥章

怜雁回到厨房时,张婆子已然用膳去了。
    怜雁松了一口气,若张婆子在,指不定会因着她晚归又来斥上几句。原本张婆子还会给怜雁留几分颜面,现在因为她同常武走得近了些,张婆子骂起她来口不择言,着实难听。
    杜若已替怜雁取来了盒饭,见她回来,拉着她在桌旁坐下道:“怎的回来得这么晚?饭菜都凉了。”
    怜雁笑笑道:“我手脚慢,就晚了些。凉了也没事儿,做下人的,还挑剔这做什么?”她们这些奴婢的,一有差事耽搁,用膳晚点是常事,怜雁早不在意了。
    杜若是个聪明的,她自然晓得便是手脚慢也不会晚这么久,也不点破,只是道:“自然挑剔不得。像咱们这些不入等的丫鬟,在那些一二等丫鬟面前露脸都难,更别说主子了。我瞧着那些小丫鬟,一有闲就去正房周边蹦跶,还不是想见主子几面?只是我记得半年前就有在厨房打杂的小丫头,想着去主子面前露脸却冲撞了四夫人,结果直接被张婆子打发了出去卖给牙婆,唉,真是可怜见的。”
    杜若虽没有明说,但她的意思怜雁听得明白,不过是劝她莫想着强出头。
    怜雁知道杜若是好意,否则也不会如此委婉道来。她不置可否,顺着杜若的话道:“还有这样的事儿啊?这丫鬟的运道委实差了些。不过你倒不用担心这个,左右签的是活契,过不了几年便要出去了吧?”
    “是呢,家里已寻了门亲,听我娘的意思,再过一年半载就回家去。”杜若微红了脸,道。
    怜雁心情低落下来,轻叹道:“有爹娘在就是好。”若她爹娘还在,若林家还在,约莫过个一年半载她也要嫁给泰哥哥了吧?
    杜若知道怜雁无父无母,是经了牙婆子的手来侯府的,暗恼自己说错了话,宽慰道:“你有个弟弟呢,将来好歹是个依靠,比起那些孓然一身的不知好了多少。”
    怜雁道:“我也只能盼着潜生有出息了。”
    “他年纪还不大,又去了回事处这么个好地方,将来混个管事不在话下。”
    怜雁笑笑,“但愿吧。”
    这是四喜兴冲冲地小跑过来,冲着怜雁与杜若道:“哎哎,我听说侯爷与四夫人又吵架了呢!这次吵得可厉害了,侯爷摔门而去,四夫人在屋里砸了不少东西!”
    杜若剜了她一眼,“就你这般在背后编排主子,难怪张妈妈动不动就抓着你打骂。”
    四喜不理她,又对怜雁道:“怜雁怜雁,你方才不是端菜碟去正房了吗?怎么样?有听到他们吵架没?”
    怜雁自然知道背后编排主子是大忌,只敷衍道:“我放下菜碟便出来了,能听到什么?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闲话?居然连四夫人在房里砸东西都知道。可莫要乱说,否则吃亏的总是你自己。”
    “我可没乱说,正房里的动静太大了,早就传开了呢!要我说啊,照这么下去,四夫人早晚会被休的!”四喜满不在乎道。
    怜雁蹙了眉,四喜敢说这样的话,她都不敢听,当即站起身道:“我吃完了,还有差事要干呢。”
    杜若闻言也同她一道站了起来,“怜雁,我同你一起吧。”
    四喜撇撇嘴,也没深究便走开了。
    *
    当晚,赵彦清照旧没有回到正房去,一直待在映月泮。
    映月泮是赵彦清在前院的办公处,设了书房,在西次间还安置了床榻,自打从军营归来、同陶氏不和后,他一直宿在这里。
    常文进来禀报说依玲姑娘端着茶点来了时,赵彦清还在书房看公文。
    近日来朝堂上一直挺乱,几位皇子卯足了劲抢太子之位,又有不少官员逮着永安侯府不放,赵彦清着实不安生。
    因此听到禀报后,赵彦清想也不想便道:“这是她想来就来的地方吗?让她回去!”
    常文有些犹豫,依玲开脸前是陶氏的陪嫁丫鬟,现在她来送茶点,无疑是陶氏在低头,侯爷这样不客气,同打了陶氏脸面无甚不同,这样下去,他们何时才会和好?
    站在一旁随侍的常武却不这么想,他觉得如今府里闹得这么不安生都是陶氏的错,她要认错自然得自己来才是,派个通房来算怎么回事?
    赵彦清见常文没动,冷着脸道:“愣着作甚?”
    常文不敢开口劝了,得了吩咐便走了出去。最终依玲也没能见到赵彦清。
    被依玲这么一搅和,赵彦清愈发心烦意乱。他也想过为何会同陶氏走到这个地步,但无论怎么想都觉得是陶氏的行径不能让他理解。他揉揉眉心,脑中却自然而然浮出白日里同他道“实属不该”的丫鬟的模样。
    想到这他又有些不满,那个叫怜雁的丫鬟既然都对他说起教来,怎的不去说说陶氏?转念一下,依着陶氏的性子,若那丫鬟同她这般道,八成会被她剥了一层皮。
    赵彦清轻叹气,这公文到底是看不下去了,道了句“不必跟着”,便大步走了出去。
    因安国公病逝,府中挂满素绸,在赵彦清眼里,别样悲愁。
    他爹是在太子巫蛊案事发时气急攻心病倒的,前后算来四个月不到,却是挨不过去了。于此他也只能说皇帝昏庸,太子虽同他年岁相差大,但他也知道,太子是个仁义的,断不会去做什么巫蛊。而林家更是满门忠烈,竟因此牵连落到这个下场。
    说不恨,也是自欺欺人吧。
    侯府很大,西侧还凿了个不大的湖,这时节天气转凉,那儿寒气重,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最是清净。
    这时候,赵彦清最需要的便是清净,他走着走着便往那儿去了。
    但他没想到竟在那儿见着了怜雁,还是在烧纸钱的怜雁。

☆、第⑦章

惊讶的自然不止赵彦清一个,只是确切说,怜雁的惊吓多过惊讶罢了。
    若说白日里撞见是有意,那此番真真是巧合。
    怜雁父母身亡已有近四月,怜雁莫说祭拜,便是下葬都无法,也唯有在这夜深人静时悄悄烧些纸钱祭奠亡灵,且在府中偷烧纸钱又是极为不吉利的,因此乍见赵彦清时,怜雁惊慌失措地站起身道:“奴婢……奴婢在给国公爷烧些纸钱……”
    说完后她就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果真是因为涉及那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慌乱得乱了方寸吗?竟道出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来。安国公新丧是没错,可谁会偷摸着掩人耳目地到这地方来烧纸钱?何况赵彦清也不是不知道,她进府才三个月,同安国公根本没什么交集。
    怜雁懊恼地咬咬下唇,自觉地跪下身来,石板上沁人的寒意透过膝盖向上蔓延,叫人遍体生寒。
    赵彦清蹙眉,凉凉道:“你倒是有心,不去灵堂却来这地方给爹烧纸钱。”
    他话中意味,怜雁听得分明,不过在这心思回转间,她亦镇定下来,将一番说辞打好了腹稿。
    怜雁道:“侯爷恕罪,奴婢知道林将军如今已是罪臣,只是主仆一场,奴婢没能给老爷夫人安葬,也只能偷偷烧上一些纸钱,奴婢虽不懂朝堂上的纠葛,只是老爷仁厚,夫人慈爱,奴婢……奴婢实在不忍……”说罢,已是泪眼婆娑。
    这并非假装,回想这些过往,怜雁的眼泪本就止不住。
    赵彦清默了良久,方轻声一叹,“起来吧。”
    怜雁撑地站起,抬手拭了拭泪痕,模样甚是我见犹怜。
    赵彦清声音缓和不少,“以后记得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若被管事婆子抓到,有你受的了。”
    怜雁惊了惊,赵彦清这是说以后她还能烧?她原以为不惩处对她已是极为宽宏大量,还担心他会不会因此厌弃她,却不曾想他还会允许她继续做。
    只是他这般宽宏,是否是因为对林家有愧?太子巫蛊案事发后,安国公病倒,林家被诛,当初赵府能被保下,陶家的帮扶是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还是因为赵家明哲保身,安国公病倒后便闭门谢客,极力与太子一党撇清关系。
    话说得大逆不道些,在赵彦清归家前,他在边关兵权在握,若要竭力保太子,与林家里应外合,并非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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