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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只有我一个人在？”

　　　　五将军摇摇头，道：“你身边还有个大包袱，那包袱里面是个女子。——怎么大晚上的，欧阳公子还去偷人？”

　　　　当兵的大多都是不拘小节的，有时候说话也粗鲁。欧阳枫能理解五将军这是在跟他开玩笑，也没有太计较。

　　　　楚将军和五将军不认识顾玉里，欧阳枫咳嗽了两声道：“五将军这话说的可得慎重，那麻袋里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上的胞妹，清宁长公主。”

　　　　“长公主！”

　　　　两个人目瞪口呆，这欧阳枫本事不错呀，居然能把顾玉里从夷族偷出来。

　　　　欧阳枫看着二人惊讶的表情，解释道：“我哪里有那么大本事，是得贵人相助。”

　　　　“贵人？”

　　　　“对。”欧阳枫看着五将军问道：“五将军到时可有见到一群戴着黄金面具的黑衣人？”

　　　　五将军拍了拍脑袋，“没有看见，兴许是走了吧。”

　　　　“咳咳。”欧阳枫又剧烈的咳嗽了两声，问道：“长公主呢？她在哪里？”

　　　　楚将军捋了捋白须，“长公主还在昏睡，军医已经看过了，要不了多久就醒了。”

　　　　“这就好。麻烦二位将军了。”

　　　　五将军憨厚笑笑：“哪里算麻烦，欧阳你好生养着伤，长公主哪里有我夫人和女儿。”

　　　　“好。谢谢五将军，还有您的夫人和女儿。”

　　　　回廊转角处的另一处房间里，暗红色拔步床上躺着一名面容苍白的女子。

　　　　薄唇轻咬，面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来。

　　　　“玉儿，对不起，我实在是……”

　　　　“王妃，王子拿来这药叫您喝下，一点痛苦都不会有……”

　　　　“长公主，不要，不要喝啊！公主！”

　　　　几个男女的面孔在她视线里快速交叠，各种声音灌进她耳朵里，充斥她的大脑，头疼欲裂，像是随时要炸开一样。

　　　　又突然间，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一片朦胧之中，她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是谁？是谁在叫她的名字？

　　　　一只手透过蒙蒙的薄雾向她伸来，她犹豫着最终还是搭上了那只手。

　　　　薄雾突然之间全部消散，眼前的画面变得清晰起来。一个宫装丽人怀里搂着一个娇俏可爱的小女孩，二人有说有笑的，在湖边嬉闹玩耍。

　　　　画面一转，宫装丽人躺在床上小女孩跪在床边哭，丽人的脸色苍白了许多，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不要哭，以后，你哥哥会代替母妃照顾你。”

　　　　“……以后能远离政治中心，就远离吧。”

　　　　“……以后就嫁给自己爱的人吧，不要向我一样一旦卷入了其中，就再也无法脱身。”

　　　　长安。云露台。

　　　　银屏正在廊下煮茶，突然一个不明的黑色物体撞了上来，银屏看清楚之后，骂了两声蠢物。拾起地上的乌鸦走回店里。

　　　　顾雪里手里握着一枚白子，盯着面前的棋局许久未动，素娘得意的抿了口茶，道：“长公主，这局输了可不许耍赖了。”

　　　　顾雪里可没有什么规则概念，一见银屏进来，忙把手里的棋子一扔道：“这局不算，一会儿我处理完事情再来。”

　　　　素娘笑而不语，起身告退。顾雪里朝素娘点点头，解开细鸟腿上的字条，看完之后直接扔进了盛了墨的砚台里。

　　　　字条浸在墨水里迅速软塌下去，字迹和墨水混在一起，再也看不出是什么。

　　　　“长公主，浮生说下次给他换只鸟儿，再用这只黑鸟送他就拿来炖了汤补身子。”

　　　　顾雪里撇了撇嘴，她就是要与众不同些怎么了。“既然这样，下次就用麻雀吧。”

　　　　银屏摸了摸鼻子，顾雪里突然想起什么，起身去百宝阁拿了些瓶瓶罐罐的东西出来。

　　　　“浮生伤口还没好，这些东西再给他送些过去。”

　　　　“诺。”银屏把东西收拾好，顾雪里又在那边找出些人参燕窝之类的补品，银屏转过脸道：“这些也一起送去给浮生？”

　　　　“不是。”顾雪里低着头找库房的登记本子，“是给皇姐的。——她在边城。”

　　　　“清宁长公主回来了？”

　　　　“嗯。方才浮生来信，说的就是这件事。”

　　　　顾雪里找东西的动作一停，直起身来拍了拍手道：“算了，就先送这些过去，皇姐应该没多久就要回来了。”

　　　　顾雪里猜的没错，因为今天一大早顾离和也接到了欧阳枫的来信，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吵醒了睡眠极浅的洛宫羽。

　　　　“皇上怎么了？”

　　　　顾离和已经穿戴整齐了，“方才宁禄海过来，边关有信来了，朕立刻过去，你接着睡吧。”

　　　　洛宫羽起身替他整理了环佩，顾离和捉住她的手笑道：“朕自己来，你去睡吧。”

　　　　顾离和说完转身出去了，洛宫羽已经没了睡意，起身唤来青杏服侍更衣洗漱。

　　　　喜珠端了水进来，往水里加了精油给洛宫羽洗脸。

　　　　“娘娘，今早馒头看见一只乌鸦飞往南宫了。”

　　　　洛宫羽擦了脸看着喜珠道：“南宫？确定是南宫。”

　　　　“是。好几次了，应该是圈养用来送信的。”

　　　　喜珠说完垂着手站到一边，乌鸦是不吉利的鸟儿，宫里除了主子谁敢养？南宫那边的宫殿大多空着，只有含光殿和云露台……

　　　　云露台！

　　　　洛宫羽目光一闪，是了，只有她会养。顾玉里嫁出去之后，含光殿也没人住了。

　　　　洛宫羽咬了咬唇，手里的金簪在红木桌面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青杏，这几日你带人看着点，务必，把那只乌鸦抓住。”

　　　　

第一百八十二章：再败

　　　　顾离和刚接到顾玉里在边城的消息后不久，一个更大的消息也紧接着传到了顾离和这里。

　　　　四王子赛坦突发恶疾，夷族派了五王子库勒来，双方大军很快就开战了，大齐再一次败北。

　　　　顾离和气的一天都没有吃下饭，洛宫羽担心他身子受不住，好言好语的劝了半天。

　　　　顾离和有些沮丧，但是很快的又振作起来，开始埋头于公务之中。洛宫羽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下巴，今天怕又是一个不眠夜。

　　　　叫小厨房做些补品给顾离和吃吧。

　　　　林州。

　　　　在有一天时间，她就可以回长安了，长安，似乎是梦里的很遥远的一个地方。

　　　　欧阳枫把鼓鼓的水囊递给她，道：“小姐，喝些水吧，一会儿进城咱们再吃饭。”

　　　　“唔。好。”

　　　　女子接过水囊喝了一口，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忘记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名字，还有面前这个一直叫她小姐的男人。

　　　　虽然她已经想不起来了但因为对这个男人有种熟悉的感觉，所以才义无反顾的跟着他走。

　　　　“长安，我似乎到过，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欧阳枫看着顾玉里的眼神一滞，为了赶时间，顾玉里刚醒欧阳枫就带她上路了。

　　　　一醒来就没了记忆，欧阳枫埋怨赛坦药下得重了，把这样的公主带回去他该怎么跟皇上交差呢？

　　　　顾玉里看他发呆把手伸到他面前晃了晃，道：“你在想什么？”

　　　　欧阳枫回过神来道：“没什么，小姐，咱们休息够了就走吧。”

　　　　顾玉里顺从的点了点头，踩着马凳上了马车。

　　　　欧阳枫低着头心想，忘就忘了吧。不然就赛坦现在那样子，公主指不定多伤心呢。

　　　　想到那个瘦的快要的不成人形的病人，欧阳枫心里还是挺惋惜的。

　　　　马车一路行进，哒哒的马蹄声带起一阵飞扬的尘土。

　　　　边关。

　　　　欧阳枫走了，秦升的“伤”就好得快了起来。不到两天就能下床了，还得多亏顾雪里及时送来的药和补品。

　　　　慧君打了盆水进来，见他已经穿戴好了，道：“伤才刚好不宜多走动。”

　　　　秦升冲慧君一抱拳道：“这段时间多谢慧君姑娘了。”

　　　　慧君放下手里的铜盆娇羞一笑：“秦将军与我之间不必说这些客套话。”

　　　　秦升看她的表情就知她想岔了，秦升将要说出口的话又卡在了喉咙里，想了想，还是把话早些说明白好。

　　　　“慧君姑娘，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我也知道你的心思。”秦升说着，面前的女孩娇羞的低下了头。

　　　　“可是我们不合适，我是个武将万一哪一天就死在战场上了，怎么办？我不能耽误人家姑娘。”

　　　　慧君脸色苍白连忙摆了摆手道：“我父亲也是个武将，我也不觉得武将有什么。像秦将军这样的人一定会平安一生的。”

　　　　秦升抿了抿唇，这个傻丫头，他该怎么说呢？总不能把实话告诉她吧？

　　　　想了想，秦升叹了口气道：“本来想用个理由打消了你这份心思，既然你如此执着，那我就只好把事实的真相告诉你了。”

　　　　慧君看着秦升，小嘴微微张开着。

　　　　秦升摊了摊手道：“关于一个男人的尊严，要不是你如此执着，我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你，我实在是不想害了你呀。”

　　　　慧君愣愣的看着他，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其实啊我有隐疾，这也是我为什么到了现在还不成婚的原因。”

　　　　隐疾，男人的隐疾能是什么。慧君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好的一个男子居然有隐疾！

　　　　慧君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秦升本想安慰安慰她的，谁知手还没搭上她的肩膀，慧君就哭着跑开了。

　　　　秦升看着慧君跑出去，摸了摸头，心想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不一会儿，一个小兵走到门口，道：“秦将军，楚将军请您过去议事。”

　　　　秦升理了理头发，道：“行，知道了就来。”

　　　　“诺。”

　　　　虽然这些时候秦升都在屋里养着伤，可是外面的消息他还是听了不少。

　　　　大齐又败了，这次并没有谁做内应给对方传消息，因此可以看出这次是彻彻底底的输给了对方。

　　　　而且据说夷族新换了位守将还挺厉害的，是他们的五王子库勒，秦升倒是很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厉害。

　　　　这样想着他已经把自己的衣服整理整齐，来到了楚将军的议事厅。

　　　　楚将军，五将军，李鲁和龚世茂几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秦升一进去就打破沉默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个个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样？”

　　　　李鲁面色阴沉道：“秦将军还不知道吗？我们又打了败仗皇上震怒了。”

　　　　秦升看了看众人，难得正经的安慰众人道：“虽然咱们是打了败仗，可也不这么没精打采的呀，没得叫那般蛮子看扁了我们。”

　　　　其实秦升也很想痛痛快快的跟那帮人干仗，可是他还要听顾雪里的命令。否则就上次那几个小罗罗还想刺他一刀？门都没有！

　　　　这样想着秦升低下头来，到底今天要不要给长公主送个信？这屡战屡败的说出去名声也不好听啊。

　　　　龚世茂撇了秦升一眼，心想会打败仗还不是因为你们这群吃里扒外的贼东西，否则至于伤亡那么惨重吗？

　　　　秦升只察觉到有人在瞪他，转过头去发现是龚世茂又狠狠的瞪了一眼回去。

　　　　楚将军没有看到他们这样的小动作，把大家召集在一起，然后开始讨论下一步的作战方案。

　　　　等他们拟定好新的作战方案时，太阳已经落山了。秦升伸了个懒腰出来，李鲁追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升小兄弟，咱们晚上一起喝酒吧！”

　　　　秦升打了个哈欠，“还是算了吧，我有些累，想早点睡觉。”

　　　　李鲁有些欲言又止，看了看秦升又看了看自己的脚。最后才支支吾吾的开口道：“其实我是想和你说点儿事儿。”

　　　　“什么事儿？现在就说吧。”

　　　　李鲁有些豁出去了一般，道：“我挺喜欢慧君姑娘的，可是她一门心思在你身上，我就觉着咱们俩公平竞争吧。”

　　　　秦升听了扑哧一声笑了，“大哥没人跟你抢，喜欢就自己去追吧。我和她已经说清楚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身份，还给你

　　　　库勒站在瞭望台眺望这远处那座城，孤孤单单的耸立在哪里，任凭风沙侵袭，屹立不倒。

　　　　可是，他最讨厌这种东西了，长年占据着一个位置，让他看着心烦。完颜是这样，赛坦也是这样。

　　　　好在，他已经把这两颗钉子拔了。大齐这颗钉子，也不会有多长时间，可以在这片土地停留了。

　　　　远方的灯火依旧在风中跳跃着，忽明忽暗。

　　　　库勒走下瞭望台，挥手叫来卓和，“今晚子时，攻城！”

　　　　“卓和领命！”说完，卓和就下去召集兵马了。

　　　　大齐，那是一片多么广阔肥沃的土地啊。顾氏占据了那么久，该挪挪位置了。

　　　　夜半子时，睡梦中的秦升被一阵喧哗声吵醒，李鲁一把撞开门，脸上满是豆大的汗珠。

　　　　“秦升小兄弟，快，快上城墙，夷族夜袭我军，快点过去啊！”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先前留下的守城士兵人手不够，还需要秦升去调兵。

　　　　事态紧急，秦升也顾不得许多，拿起衣服往身上一套就去了兵营。李鲁则带了一队人去支援前方。

　　　　秦升心急如焚，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可以跑得更快些，谁知这是一只雪白的鸟儿直直的冲他撞过来，秦升伸手一捞，麻利的解下了鸟腿上的字条。

　　　　“再有战争，输掉假死。安排你出来。”

　　　　秦升心寒了一半，背上渗出许多汗来。长公主当真不顾国家安危了吗？

　　　　思来想去，秦升还是把字条扔了。如果长公主真的要惩罚他，那他也认罚。军中的兄弟们，都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人。他不能抛下他们，一个都不行。

　　　　秦升这样想着，立刻去兵营调兵，带着大部队杀进了敌军中。

　　　　那是秦升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战争，他不是没有杀过人，只是没有杀过那么多的人。

　　　　战场上，或者已经可以说不是人了。只是一群，一直重复着杀人动作的工具。

　　　　秦升举剑刺破了对方一个士兵的喉咙，温热的鲜血喷的他满脸都是，他顾不上擦，只知道这挥剑的动作不能停，决不能停。

　　　　一个时辰过去了，沙场上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风吹开表面一层被血染红的沙子，底下又是一片红。

　　　　秦升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对方损失惨重，他这边也没好到多少。

　　　　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就是这个样子吧。

　　　　长剑被狠狠的刺入脚下的土地，秦升再也支持不住的跪了下来。头微微偏过，原本锋利的剑刃居然出现了钝口。

　　　　对方的主帅显然没有罢休的意思，做了个手势，又一场杀戮开始了。

　　　　多久了…

　　　　多久了…

　　　　久到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久到城墙上的李鲁急的嘴唇起皮。

　　　　久到……

　　　　身边没有一个活人…

　　　　这才是死人堆爬出来的啊。当年的暗卫训练是要他们亲手杀死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现在是要他看着这么多曾经一起喝酒吃肉的兄弟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

　　　　对方的主帅看了场好戏，伸手指了指沙场中央因为体力透支倒在地上的秦升道：“这人，该死。”

　　　　卓和眼睛闪了闪，道：“五王子，那我们还打吗？”

　　　　库勒看着一地尸体笑的意味不明，“不打了，天亮了，兄弟们要休息了。”

　　　　“是，谢五王子体恤了。”卓和下令，“全军听令，回营！”

　　　　“是！”

　　　　秦升听着越来越远的马蹄声，嘴边露出一抹笑，太好了，他安心了。

　　　　实在太累了，他想睡会儿……

　　　　就一会儿……

　　　　秦升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好像回到了当初在训练营的日子，和他年纪一般大的小孩明天接受严酷的训练，会因为教头一句赞赏的话开心一下午。

　　　　画面一转，又回到了那个血腥的下午，他们每人一把刀，把昔日的伙伴无情杀死。

　　　　“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你只有强大了才能保护住主子，才能活下去！”

　　　　都是血，到处都是血。

　　　　秦升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宝屏看了床上的人忙去院子里叫顾雪里和素娘进来。

　　　　秦升抖着抖着，眼睛徒然瞪大，看着眼前粉嫩飘香的帷幔，他就知道自己已经离开边城了。

　　　　“长公主……”

　　　　顾雪里一听这沙哑的声音，刚硬起来的心肠又瞬间软了下去，“你好好休息，饿不饿。——宝屏倒水来。”

　　　　秦升确实渴了，他现在感觉嗓子眼要烧起来了。一杯水流过喉咙，感觉好了不少。

　　　　“我睡了多久了。”

　　　　宝屏抿了抿唇道：“你睡了快半个月了，我们都快着急死了。”

　　　　“什么，半个月，那边关呢！边关怎么样了？”

　　　　顾雪里按住他道：“没事，边关好好的，已经换了洛宫商顶你的位置了。”

　　　　“真的？”

　　　　顾雪里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