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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回答，很任性，很冷漠。
　　初柠深吸口气，稳住自己，抽空看了眼弹幕，一片嘻嘻哈哈——
　　【神特么不熟练哈哈哈哈！】
　　【我徐哥贼委屈，从来都是他指挥VC让VC上去卖一波，确实没干过这种事hhhh】
　　【Zhi拿射手的时候，都是在团战中被保护得特别好的那个人，对方摸都摸不到他，现在竟然被小姐姐支使上去卖，哈哈哈哈风水轮流转！】
　　初柠：“哦。”
　　这一时，敌方的孙尚香探头探脑滚出防御塔，恰好瞅见亚瑟的身影在她眼皮底下biu地一下消失了，虽然觉得有些不对，但见又一波兵线推过来了，她也就顺势翻滚出来，准备收兵。
　　“An　enemy　has　been　slain（我方击杀敌方）！”
　　刚从泉水补完状态出来的徐景致，从地图里直接目睹了这一场血虐事件——自家打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过主宰坑，从沉迷补兵的孙尚香背后，直接贴身上去，几棍子敲死了她。
　　这局游戏最终以初柠输出最高，拿下一个五杀、一个三杀，打出12…0…7的绝佳数据而结束。
　　弹幕一排都是让人眼花缭乱的夸奖——
　　【666手速可以说是很快了！】
　　【小姐姐好凶……】
　　【长得很可爱，打法竟然这么猛，服了服了！】
　　【徐哥的亚瑟参团率为13％，输出为9％，哈哈哈哈哈这数据也太惨了吧！实力被带躺hhhh】
　　【哇谁说的徐哥和小姐姐关系不好？黑子睁大眼瞧瞧，他们明明一起开黑很开心啊！】
　　初柠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徐景致，此时已经接近日落，训练室里灯都没开，有些昏暗的视野中，男人依旧非常没有形象地半瘫在黑色电竞椅上，手中的手机屏幕发出森森白光，清晰地照亮了他的神情，眼尾一粒绯砂柔化了周身的淡漠。
　　他短暂地笑了一下，然后，初柠面前的直播页面，和她的身边，同时传来他说的一句话，双重夹击下，她听见徐景致说——
　　“是啊，被带躺了。”
　　第二天一大早，初柠窝在训练室里，把抽屉里的全部复盘资料都翻出来，拷入自己电脑里，点开那个被命名为“TIAN保级赛”的文件，选中，开始播放比赛实录。
　　TIAN的成绩有好有坏，成立伊始曾以黑马之势，一举获得亚军从而得到不少关注，ADC位的选手Zhi更以他出色的打法、绝佳的意识将马可波罗这名英雄玩到极致，稳坐国服第一ADC的位子。
　　作为队长，他更带领TIAN在几个月前的青龙杯中一举拿下冠军。
　　然而，在春季赛的时候，这匹万众瞩目的黑马的境地却让所有人瞠目结舌——九连败的战绩，最终不幸以积分倒数第二的成绩落入保级区。
　　初柠还记得那时候，保级赛开赛前夕，TIAN的死忠粉不停地在微博上举办转发抽奖这种活动，只为了为TIAN战队攒人品，次数之频繁、奖品之丰厚，让不少其他战队的粉丝都深深觉得：饭随爱豆，不单TIAN是电竞真豪门，其粉丝也确实都很有钱……
　　也幸好，TIAN在保级赛的时候没有再陷入连败的绝境，打是打回来了，然而，成绩也一直起起落落，大体在八强左右，没能再闯入总决赛。
　　外界也常以“陨落之星”、“昙花一现”、“电竞花瓶”这样的词来形容TIAN。
　　这样一想，好像有点悲情……
　　初柠摸了摸下巴，把视频暂停，掏出手机暗戳戳点开百度，搜索TIAN、Zhi关键词，出来的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问答，像什么【Zhi个人能力这么强，为什么要在TIAN这样虽然有钱但是总体挺二流的战队里虚耗青春？】、【我要怎么做才能引起Zhi的注意并成功让他爱上我？】、【说实话如果Zhi真的被其他战队挖走，TIAN是不是立刻要凉？】……
　　初柠手指滑过，在一个名为【电竞圈内人专业分析TIAN、Zhi身价到底有多高】的帖子上停住，没压住自己的好奇心，点进去，往“身价”两个字后面的阿拉伯数字那里一瞄——
　　“嗯，好多个零啊。”
　　【楼主：来爆个料哈！我是KPL某战队的工作人员，这几天我们战队打听到TIAN和一队的ADCZhi的合约快到期了，教练组、投资方都在和TIAN那边联系，想买走他，价钱任开，我们这边的一队都准备把位子挪出来了，过来铁定就是首发位的哈哈哈哈。然而，出乎我们这边意料的是，竟然没谈拢，据说是Zhi自己不愿意离开，因为和TIAN感情很深，TIAN尊重选手的意愿，又继续和他续约了，楼主真心感叹，有人面对巨额薪酬都不动心——有钱不赚，这不是傻吗？】
　　跟帖的人关注的点各不相同，有一看就是Zhi的个人粉为他不平“待在TIAN就是屈才的”，也有单纯觉得“Zhi不为名利而忘记初衷的行为很圈粉的”，更有人八卦楼主所说的这支想用高价挖走Zhi的战队到底是哪支战队的……
　　初柠把VC视若珍宝的蜡笔小新玩偶抱在怀里，扶着下巴开始幻想——
　　如果摆在徐景致面前的选择题，是摆在她面前——
　　如果将来有人愿意花高价挖她，一大堆钱摆在眼前，那么对于她而言，是钱重要呢，还是这种电竞选手和俱乐部之间的，类似于千里马和伯乐之间的情怀重要呢？
　　虽然这个幻想也仅仅是幻想，没什么现实意义——这种感觉，就像喜欢的人明明只是毫不在意地看了你一眼，你却已经连你们的孩子将来上什么大学也一并考虑好了的感觉，一模一样。
　　但难道还不允许她意淫一下被全联盟战队追捧为香饽饽的白日梦吗？！


第12章　十二点奶油
　　身后有响动声，初柠闻声回过头去，只见徐景致披着件松松垮垮的外套走进来，应该是起床后刚洗完澡，发梢还滴着水，苍白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目光往她身上一放，墨黑色的眼眸直直望着她。
　　初柠伸高手，开嗓：“早……”
　　那目光又慢慢挪开，徐景致径直越过她，把自己扔进电竞椅里，眼睛闭上，面色平静，看起来像是寿终正寝了。
　　初柠伸高的手还没来得及挥上一挥，旋即收回来，往后顺了顺刘海，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把“早上好”三个字吞回肚子里。
　　她找出耳机，淡定地低下头，继续看保级赛的复盘资料。
　　内心咆哮：啊啊啊啊艹尴尬癌都犯了……
　　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响动声，一支柠檬口味的棒棒糖被丢到她桌面上，与木质桌面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碰撞声。初柠拧过头看去，做出这一番动作的人此时正捧着新糖盒挑挑拣拣，似是顺口一问：“在看什么？”
　　徐景致除了在羞辱别人的时候，恨不得用刻薄话为你在你的追悼会上念追悼诗，其他时候，都是少言寡语，能省则省，让他多说一个字跟要了他命似的。初柠早就见怪不怪了，把柠檬味的棒棒糖含在嘴里，面颊鼓起一块，含含糊糊地说：“看复盘啊，才能继续带你躺。”
　　“哦。”徐景致翻了翻白眼，想起来像是没什么兴致再和她聊下去，含着糖，闭着眼，神情安宁，像是想屈居在窄小的电竞椅上再补个觉。
　　初柠把耳机摘下来：“队长你干嘛不回房间睡？”
　　男人翻了个身：“MMJ打呼，被吵醒了，待不下去。”
　　初柠在心里默默为么么叽点上一支蜡烛。
　　她听么么叽闲聊的时候说过，徐景致浅眠又少眠，但更龟毛的是，他还有起床气，和他同卧室的么么叽又是属于控制不了的会打呼的那种——这就导致了队长每天都过得不是很开心，而么么叽也每天都处在自己会不会下一秒被投毒而含笑九泉的忧虑中。
　　初柠凑过去，蹲在徐景致脚旁，摇了摇他的电竞椅：“队长，来聊个天呗？”
　　“不聊。”
　　“我给你五毛钱？”
　　“我给你一块钱。”男人顺手抄起桌上的抱枕，严严实实捂在她脸上，“闭嘴，还有，离我远点。”
　　初柠逆来顺受地把抱枕拿下来，左手举起手机送到徐景致面前——亮着的屏幕上，是她刚才点开还没来得及关闭的网页版微博，主页上，一个ID为Zhi的微博账号在今天凌晨四时许，转了TIAN战队为新打野Lemon而发的官宣微博，并附上简单的四个字——“等被带躺”，冷漠得连个系统的表情都不带。
　　虽然冷漠，然而，这条微博发出后，距今不过五个小时，评论却已经高达几千条，一半的粉丝在哀嚎“啊啊啊老公你终于想起该来微博除草了”，一半的人在下面拿出徐景致和初柠双排的录屏证据，双双打脸那些带“Zhi不满有女选手入队”的节奏带得飞起的那些人……
　　徐景致瞄了一眼：“干嘛？”
　　初柠只是嘿嘿笑。
　　他想了一想：“想我夸你？”
　　初柠摇摇头，发觉两个人的聊天对话似乎不在同一个频道上，把手机拿回来，点击，放大，再度把手机怼到他跟前：“你看你看。”
　　他那条微博下，有个热评，大概是来自老婆团中的某一位，浓烈的粉丝滤镜气息都快溢出屏幕了，但这毫不妨碍它被被顶到前三——
　　【致致小可爱：入电竞圈这么久，还是感觉Zhi是最纯粹的一位，不喜欢接代言，不喜欢粉丝会，不喜欢出席商演，不喜欢所谓的“电竞造星”，他陪了TIAN这么久，不求回报，默默付出，却又是夜空中最为熠熠生辉的那一颗星，认识他，此生无悔。】
　　小作文一样的语言，熟练运用排比、比喻等修辞手法，很生动形象，很强。
　　然而小作文描写的正主表情毫无波澜，甚至微微翻了个白眼，皱皱眉：“哦。”
　　初柠：“‘哦’是什么意思？”
　　“‘看完了，然后呢’的意思。”
　　初柠一边念叨着“果然什么联盟里徐哥最宠粉都是假的”，一边把手机丢到一边，手扶在下巴上，企图和他继续尬聊：“看了这么深情款款的表白，你就没什么感想？”
　　徐景致：“……为什么要有感想？”
　　初柠：“浓浓的直男气息扑面而来，你这种人肯定没有女朋友……”
　　徐景致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半晌，把手伸进外套里，摸出手机点开微博主页，把私信那一栏打开，慢慢划落给她看——
　　“如果，我每收到一次表白，都要有感想，那我一定已经死了。”
　　初柠：“？”
　　她看了眼手机屏幕，私信列表长得像无底洞，似乎永远都划不到底。
　　“累死、被肉麻死，或者，被我女朋友掐死。”
　　初柠震惊。jpg：“你竟然有女朋友？”
　　按理说，不应该啊……
　　平心而论，虽然徐景致的确长着一张赏心悦目的脸，但是性格却是实打实的注孤生，再加上作为职业选手，时常需要东北西走地打比赛，一般都和家人聚少离多，更腾不出空间来谈恋爱，所以，职业联盟里单身狗的数量多到整个联盟都可以改名为“单身狗关爱中心”了。
　　“明天的俱乐部粉丝见面会，要打水友赛，”徐景致把手机揣回兜里，声线依旧是一点波澜起伏都没有，“你能看到她。”
　　初柠冷漠脸：“是吗？好期待。”
　　然后转身，继续窝回椅子上看复盘。
　　看到一半才觉得不对，有一种蜜汁预感直击心头，初柠跑回房间，到卫生间里关上门一看，冷漠的面色越发凝重，啪嗒啪嗒趿着拖鞋从抽屉里取出ABC，一边嘟嘟囔囔地小声叨叨：“我就说嘛，我刚才心情不好个什么劲？听见队长有女朋友的消息关我屁事，爱谁谁，果然是因为我大姨妈来了，我才情绪低落的啊……”
　　下午两点，最后一个起床的VC姗姗来迟，推开训练室的门，几秒钟之内就以灵活嗅觉嗅到了空气中的一丝不同寻常。
　　MMJ和Cha早就起了，埋头安静如鸡地日常练补兵，初柠缩在电竞椅上，目不转睛地看比赛复盘，而角落里，徐景致呈葛优躺式倚在座位里，把头蒙在黑金色的外套下，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VC环顾四周——奶片不在。
　　这群人，不同寻常啊，奶片不在的大好时机里，竟然没有想着偷懒划水？
　　VC悄咪咪凑过去，戳了戳看起来最好说话的么么叽：“咋回事啊今天？”
　　么么叽斜眼看了看徐景致，又看了看初柠，小声说：“这两人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一个比一个低气压，很可怕。”
　　Cha凑过来点点头，表示：“害怕。jpg。”
　　“女生嘛，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小姐姐低气压很正常啊。”作为资深妇女之友的VC打了个哈欠，又说，“至于徐哥，除了赢比赛，你什么时候见他开心过？”
　　……也对。
　　“但是徐哥今天特别不开心。”
　　“给糖吃都哄不好的那种。”
　　么么叽回想起中午自己刚到训练室时，不巧，那时的自己还不知死活地凑过去问徐哥新版本后羿这个英雄的铭文搭配，对上徐哥的那双古墓寒冰的眼时，还以为自己终于要因为打呼扰民而被灭掉了，至今心有余悸。
　　VC拍拍屁股坐下来，一边哈欠连天地说着“没事没事问题不大”，一边摸出手机，日常打开微博准备摸鱼，刷出来的第一条，直接让他眼睛都瞪直了——
　　“卧槽？你们快来看……”
　　VC一时没能控制住自己的音量。旁边的么么叽生怕惹火上身，扑过来捂住VC的嘴，看了看初柠——少女依旧戴着耳机在看复盘，时不时还拿起笔做个笔记，半点都没注意到这边；又看了看徐景致——后者依旧睡在电竞椅上，仅是动了动腿，看起来没被吵醒。
　　“吵醒了徐哥，看你怎么死。”么么叽瑟瑟发抖，“你要死，别带上我和Cha好不好？”
　　VC因为被捂着嘴，只能含糊地点了几下头，把手机往前伸了伸，示意他们看——
　　【KPL王者荣耀官博：一匹黑马诞生！数据统计已结束，整体的积分和排名都已经出来啦！恭喜KT战队在KPL预选赛中拔得头筹，以九胜二负的战绩占据榜首！初生牛犊不怕虎，即使是凯蒂猫也能用喵喵拳捶你胸口哦！欢迎KT来到KPL的舞台！@KT电子竞技】
　　微博发布的时间是今天凌晨。
　　么么叽脸色发白：“怪不得我凌晨睡着的时候，就感觉徐哥不太对劲……”
　　Cha说了句粗话，小声逼逼：“卧槽凯蒂猫战队从次级联赛打上来了？真的假的？”
　　VC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这还能有假？KPL联赛的官博都官宣了，那这么说，下赛季就要和他们在赛场上相见了？”
　　么么叽把目光移向徐景致，幽幽说：“我好像知道徐哥为什么特别不开心了。”
　　KT这两个字母，在徐哥面前，可是提都不能提的字眼啊，谁提谁死。
　　三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第13章　十三点奶油
　　初柠的这种低气压，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的水友赛。
　　所谓水友赛，是俱乐部的粉丝见面会上都会玩的一种观赏性比赛，由队员和粉丝随机组队，五五开黑，用游戏来增进感情。一般而言，队员对于这种比赛，都不会太认真对待，在选英雄上面，也比较随意。
　　初柠因为肚子痛姗姗来迟，先拜托了奶片帮她玩，到的时候已经开始Ban（*禁用）英雄的环节了。粉丝和队员混乱着坐，分坐在大方桌的两边，抽签决定是初柠、徐景致、VC和两名粉丝一队，Cha、MMJ和另外三名粉丝一队。
　　坐在徐景致旁边的奶片看她过来，连忙站起来，招手喊她：“初柠我帮你选了百里守约啊，好好打呀，争取一枪一个小朋友！”
　　VC在一旁试图活跃气氛：“奶片你有毒吧，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英雄在初柠小姐姐手里，从头到尾都是没有二技能的，就应该改名百里毁约啊！”
　　初柠没吭声。
　　倒是Cha他们回过头来，一眼看见初柠，无一不夸张地“哇哦”了一声，VC头凑过来，小声八卦：“这位好看的小姐姐，哇你今天化妆了诶？平时和我们在一起训练，怎么不见你化？”
　　初柠：“你没听说过一句话么，见人要化妆，队友不算人？”
　　VC：“……”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初柠已经抬起头，明明面颊有些发红发烫，但仍是强撑着用目光回瞪过去：“游戏开始了，再不好好打，我直接挂机啊。”
　　“反正你那只有一技能和三技能的百里毁约挂机不挂机都无所谓，我们照样是四打五啊。”——伴随着VC的调侃声，初柠感觉到坐在另一旁的徐景致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良久过后，直到听到“欢迎来到王者荣耀”的比赛开局声，才慢慢收回去了。
　　初柠慢悠悠地往线上走，漫不经心地用普攻收着兵，一边暗窃窃地用余光偷瞄在场的五名粉丝。
　　和她同队的两名粉丝，都是男生——可以排除。
　　坐在对面的、和Cha他们同队的三名，倒是都是女的——长得都挺好看，有鼻子有眼，长发短发都有，又有御姐款又有萝莉款……
　　倒是有一点很共通，那就是，游戏都玩得不咋地……
　　初柠默默想：“不知道哪一位才是队长的女朋友？”
　　收掉最后一个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