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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尘封了二十多年的沉闷空气从室内扑面而出，被她伸手挡在了里面。
　　隐约能借着室外街边的路灯的光影间勾勒出室内的大部分摆设。
　　空空荡荡，几乎什么都没有。
　　陶燃：“桃桃，打开室内照明系统。”
　　人工智能能够控制住宅内的控制系统，当然，并非所有的住宅都能控制——至少控制他人住宅这种侵犯个人权利的事情绝对不行。但对于眼前这栋已经空置了二十多年的无主建筑来说，人工智能可以轻松接手控制系统。
　　然而。
　　桃桃的声音很快响起：“抱歉，以我的权限无法触及照明系统。”
　　陆星微皱眉：“怎么回事？”
　　陶燃略一沉思，分析说：“一般是两种情况，要么是这里还留有军部安装的防护系统，要么是有别的人工智能在控制这里的系统。”
　　看来是第一种。
　　这里毕竟是星空花园，居住着大批军部家属的地方。
　　安全系数应该是全首都住宅区中最高的一处。出入严格不说，里面还会自带防护系统，防止出现意外事故。
　　陶燃掰着指节，露出信心十足的笑：“我还没亲手拆过防护系统，你给我半个小时，我来试试看。”
　　陆星微借着外头昏暗的光线笑着看他一眼。
　　她毫不怀疑他的技术，军方的绝密技术哪个不被他手到擒来？连人工智能都有本事复制，更何况是这种防护系统？
　　两个人并肩走进昏暗的空间里，陆星微正要指挥自己的人工智能点亮自带的照明系统。
　　然而还没开口，黑暗的空间里突然飘浮过一片蓝白色的星芒。
　　两人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怎么回事？”陶燃诧异地环顾四周，拉住陆星微打算先退到门口，却听得“嘭”的一声闷响，沉重的大门在他们身后飞快地关闭了。
　　无形中仿佛有一阵寒风吹过。
　　昏暗的空间上方，忽然交织起一大片蓝色的碎片光影。
　　有一道机械声响起：“检测到两名闯入者，正在启动身份检测——”
　　同一时间，陆星微的人工智能响起了警报：“警报：检测到房间内部有高能反应！危险！”
　　陆星微猛然拉住陶燃的手臂！
　　该死！
　　这房间里的根本不是防护系统，而是其他人的人工智能！
　　一旦他们被人工智能判定为闯入者，很可能下一秒就会被人工智能自带的自卫武器给打成筛子了！
　　陶燃同样惊愕地跟着她回身往门口退：“怎么回事？这个房间里居然还留着谁的人工智能吗！？”
　　问话的同时，他手上的动作也不慢，直接开始反向解除大门上的电子锁。
　　简直是生死时速！
　　“——身份扫描完成，陆星微，陶燃。”
　　陆星微的人工智能紧接着报告：“危险警报解除。”
　　两个人不自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确认完身份之后，解除了自卫系统？”陶燃试探地回过头。
　　随着他回头的动作，整栋别墅忽然从内到外打开了照明系统，房间里所有的灯光全部亮起。
　　别墅内的人工智能声音温和地说道：“欢迎回来，主人。”
　　……主人？
　　陆星微与陶燃面面相觑。
　　如果他们之中有一个人会被人工智能判定为主人，那就只可能是陆星微了。
　　陆星微迟疑了一下，试探问：“你是谁？”
　　回荡在空气里的人工智能声音温和中带着一丝他们熟悉的一板一眼：“我的编号是SSAU145…00……”
　　话还没说完整个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阵仿佛程序错误的轻响。
　　低噪声中，陶燃看向陆星微：“这个编号不是你的‘假邱冬’？”
　　而她只能沉默。
　　她的脑子还是乱的，怎么可能啊？她的人工智能怎么突然就到了这里？
　　莫非，是那个神秘信号将她的人工智能转移到这里的吗？
　　……究竟是谁做的？
　　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瞬间，她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的问号，可偏偏，没人能够解答。
　　或许，这个人工智能可以。
　　持续的噪音终于逐渐停了下来，刚才被它自己打断的话，又重新继续了：“不，我的编号是SSAU67…001，我的名字叫作——星辉。”
　　“……那又是谁？”
　　人工智能自然无法检测到陆星微的一脑门子问号，只能根据她提出的问题进行解答：“星辉就是我，我的初始编号为SSAU67…001，上一任主人是您的母亲，陆蓝上将。十五年前经过军方的特殊改造，成为了您的人工智能，重新拥有了新的编号，SSAU145…001。”
　　陆星微仿佛经历了短暂的失语，感觉自己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嗓子却不听使唤，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用了十五年的人工智能，竟然是属于她母亲的？
　　属于那个冰冷绝情的、狠心抛弃了亲生女儿、将一生奉献给太空军的陆蓝的？
　　不等她回过神，星辉已经自动作出了下一步动作。
　　“正在为您启动常规扫描：检测到人工智能系统残缺，已经自动启动自我修复程序，请耐心等待十分钟。”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房间里像是不知从何处冒出了无数的纳米材料，像是飞扬在天空中的亮晶晶的星光，从四面八方聚拢飞向陆星微。
　　等待的时间里，陶燃也没闲着。
　　他知道陆星微肯定满心疑惑，与其指望那个问一句答一句的人工智能，倒还不如由他亲自动手找答案。
　　趁着星辉开启了自我修复程序，他指挥桃桃也给星辉来了个身体检查。
　　在扫描程序下，星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地与陆星微身上经过改造的人工智能不断地交织、融合，原本残损的智能核通过一点点的拼接修复，正在重新搭建成完整的人工智能。
　　修复工程的复杂程度之高，连陶燃都看不太懂。
　　唯一能解析的就是，星辉的系统里同时承载着属于陆蓝的资料系统库与属于陆星微的资料系统库。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军方的备用智能核会破损——因为那本来就是一个空壳子。
　　真正的备用智能核被留在了这栋房子里。
　　或许正是因为不想被人发现星辉的真实身份，而选择藏匿在这里。
　　一通百通，两个人的智商都很高，一看之下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但是……”陶燃摸摸下巴，神色凝重，“你母亲过世和你获得人工智能之间相差了很多年，究竟是谁悄悄将星辉伪装成你的人工智能的？”
　　这一点陆星微或许能解答，她略一沉思，猜测说：“大概是我的养父吧？”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快乐小天使们（づ￣　3￣）づ


第38章　
　　“你的养父？”
　　这还是陆星微第一次主动提起她养父这个人。
　　之前或许在提起邱冬的时候；　曾经顺带提过只言片语；　但陶燃从不知道他究竟是谁。
　　但肯定是个权力极大的人吧？他想。
　　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军用人工智能调包；　并且令军工处和陆星微本人十几年来都毫无察觉，这人必定本事不小。
　　要不是这一次人工智能意外损毁，只怕这个秘密还不会这么快就被揭开来。
　　眼下危机解除；　陆星微放松地在大厅内的大沙发上坐下来，坐在陶燃身边。
　　特制的沙发材料令她在坐下的时候小幅度地陷在了里面，轻轻一动，不知怎么的就往陶燃身边滑过去。
　　美人主动送上门；　陶燃当然乐得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腰，顺口解释道：“这个材料好像叫情人沙；　挺有名的；　流行了几十年了；　打的广告词好像是‘让你体会到情人的拥抱’；　如果是两个人同时坐在上面，会自动令两个人贴在一起。是增进情侣感情的一款沙发。”
　　从前他只不过是好奇看过一眼，当时还心想这么无聊的设计怎么可能有人会花那么多钱买。
　　但眼下——
　　陶燃抱紧了怀里的软玉温香；　忍不住决定将来一定要买上一套。
　　陆星微倒不怎么抗拒陶燃的怀抱；　此时她脑子里正不禁思考另一件事——
　　特么这种不正经的沙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陶燃分了心；　脑子里连自己刚才想要问什么都忘得精光，只记得思念了好几年的只属于他的陆星微正好好地靠在他怀抱里，一想到这一点他就觉得胸中发软，甜得忍不住用力蹭蹭她来感受这一刻的真实感。
　　他凑到她耳后，用鼻尖拱拱她的耳廓。
　　仍觉得不满足；　于是他张开嘴轻轻咬了咬。
　　“嘶……”陆星微偏开一些。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觉得疼，但他啃咬的动作令她身体忍不住颤了一下。
　　她的耳朵敏感无比。
　　陶燃得出了这个认知，抿着笑低头改吻向她的脖子。
　　“陶燃……”这下陆星微连全身都软了。
　　她干着嗓子轻唤一声，绵软无力的手按在他手臂上试图阻止他的探索，可是到了嘴边却成了甜软的低吟。
　　“嗯？”陶燃的应答声低得像是含在嗓子里，“就抱着你亲一亲也不行吗？我要把五天的份都补回来。”
　　陆星微哭笑不得。
　　这能算得清楚吗？
　　不过……“就算要补，那也不能在这里啊！”她哑着嗓子低喊。
　　这间房子里关着她人生最初冷冰冰的六年记忆，并不美好。
　　她这么想，陶燃又何尝不知道？
　　他明白她从踏进这栋房子开始的僵硬和抗拒，就算她已经在极力压抑，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还是能知道她恐惧面对自己心底最深处的黑暗。
　　但是没关系，他会用自己的方式让她感受到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她的现在和未来里不会有这些冷冰冰的记忆，只会有来自他的温暖。
　　“咳咳……别闹了，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关于我养父的。”陆星微伸手挡住他的嘴巴，阻止他在她身上作乱的小动作，努力让自己集中注意力，言归正传地拾起刚才的话题。
　　“好吧，你继续说。”陶燃不情不愿地停下动作，可看着陆星微脸颊微微泛红，靠在他身上轻轻喘息的模样，又忍不住闹腾起来，悄悄伸出舌尖在她捂住自己嘴巴的掌心里轻轻一勾。
　　真是的！
　　怎么突然变得小花样这么多！
　　陆星微触电似的收手，羞恼地瞪他一眼，直接捏住他的下巴，警告似的眯起眼睛问：“还闹？”
　　可她哪里知道，陷入恋爱里的男人即使是情窦初开，很多事情也能无师自通。
　　更何况他早就被艾丁倾情传授过一次经验了。
　　陶燃：“……”
　　意识到再撩下去她可能真要生气了，他老老实实地闭上嘴，端端正正地坐好。可也忍不住彻底放开手，于是看起来颇委屈地拉住她的一根手指头。
　　总算老实了。
　　陆星微反握住他的手。
　　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接上了一开始的话题：“我养父是汉德曼邱。”
　　陶燃一怔，不敢置信地张嘴：“汉德曼邱？联盟军委大元帅，汉德曼邱！？”
　　邱姓并不罕见，整个太空军部的将官之中，至少就有三四个符合陶燃想象的“养父”的人物。更何况其他三军里？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是军衔最高的那一个——联盟军委的最高官，相当于掌控了整个地球联军的一把手。
　　军委没有换届的说法，大元帅在军委的地位，远超他父亲陶剑联盟秘书长的影响力。
　　只不过两个人的存在并不冲突，反而可以说得上是相得益彰。
　　陶燃从来自认低调，在医学院和军校加起来十来年的时间里，身边的朋友没有一个知道他和陶剑的关系。甚至还闹出了师兄担心他的前途，巴巴来给他介绍相亲的乌龙。
　　可眼下他居然碰上一个比他更低调的。
　　陆星微：“所以我觉得，如果说还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掉我的人工智能，没有比他更有可能的人了。”
　　她还记得十五年前得知自己成功考入第一军校的时候，她的人工智能就是养父亲手交到她手里的。
　　“自动修复程序已经完成。”星辉那与“假邱冬”如出一辙的腔调在他们身边响起。
　　漫天悬浮的蓝色星芒降落下来，在他们面前汇聚成人形。
　　光影褪去后，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年出现在他们跟前。
　　这是星辉的人形状态。
　　黑发、接近血色的褐色眼睛，五官深邃，皮肤苍白。
　　它看起来像是古神话中的吸血小僵尸，却比“假邱冬”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真正的人。
　　这是陆蓝为星辉设定的形象。
　　这是原本属于她母亲陆蓝的人工智能。
　　这一刻，陆星微感觉到与她相处了十五年的人工智能回到了她身边，但很多东西已经实实在在地不同了。
　　就好像是她原本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人工智能恢复了记忆。
　　终于记起了自己是谁。
　　星辉在陆星微面前立正站直，抬手端端正正地向她行了军礼。
　　“报告主人，有一条来自于上一任主人的留言，是否现在读取？”
　　那不就是陆蓝？
　　她点头：“……嗯。”
　　星辉得令，下一秒，整个房子里的空气像是忽然变了。
　　隐隐约约多了一分不属于这个空间的声音。
　　有一道偏中性的清冷声线擦着空气响了起来：“独立历137年12月27日，我是陆蓝。这一条留言将会留给……我唯一的女儿。”
　　陆星微下意识抓了抓陶燃的手。
　　然后很快便感受到他有力的回握。
　　“星微，如果你收到了这条留言，说明你也走上了跟我一样的道路，成为了一名太空军人。我将一生奉献于联盟，奉献于人类和地球，奉献于自由宣言。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会为了信仰而战斗，希望你也是……我很抱歉，唯独没有留给你什么。我是一名光荣的军人，却不是个合格的母亲。但是，我永远爱你。”
　　清清冷冷的，与陆星微极为相似的语调，却说着这世上最动人的一句情话。
　　我永远爱你。
　　爱是能这么轻易说出口的吗？
　　至少在今天之前，陆星微打死也不会相信陆蓝会对她说出这句话。
　　她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无法去爱任何人，正是因为遗传自陆蓝的基因里根本没有这个功能。
　　“我会将星辉留在这个房子里，留给你。它经过特殊的改造，能够无阻碍地进入、连通太空海盗的内网，破解他们加密的系统信号，希望能够对你有所帮助。最后——”
　　“愿万千星海照耀征途，愿自由信仰与你同在。”
　　说实话，在决定听陆蓝的留言之前，陆星微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听到这么一番话。
　　它们被陆蓝用冷静淡定的语气说出来，却在陆星微的精神世界里造成了堪比核导弹威力的破坏力。
　　一导弹砸下来，将厚厚的一层冰墙砸了个底朝天。
　　漫天飞扬的冰碴子里，一束阳光刺破了浓云，洒落了下来。
　　陆星微绷紧了嘴巴，红着眼眶一声不发地将头埋进陶燃的胸膛。
　　原来……
　　原来她也被那个感情从来吝于外露的母亲爱着。
　　“这爱也太小气了。”小气得她简直都察觉不到一星半点的痕迹。
　　这一刻，陆星微也忍不住发出了憋屈的心声。
　　陶燃脸上已经藏不住笑意了。
　　她曾经告诉他，她身上有两个难以磨灭的冰冷封印，将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然而。
　　封印似乎已经悄悄被揭开了。
　　他比任何人都期待，未来的陆星微会是什么样子。


第39章　
　　陆星微醒来时；　阳光正透过层层遮掩的窗帘；　安谧地落在地板上。
　　她全身陷在柔软丝滑的床上；　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醒了还是仍在梦中。
　　这一觉她睡得格外香甜。
　　阳光很好，温度很暖。
　　空气里有隐约的面包甜香气，仿佛是她小时候想象过的家的味道。
　　她撑着身体坐起来；　环顾四周后逐渐反应过来。
　　她现在还在小时候住过五六年的老房子里，就躺在当年睡的房间里。
　　当时觉得大得空旷的房间，此时看来却充满了别样的温馨。
　　原来，当解开了心结再去看这个世界；　真的会不一样。
　　双人床的另外半边有人睡过的痕迹，她刚睡醒脑子还没转过弯来；　下一秒就被人一个飞扑地扑倒在床上。
　　“星微！”陶燃的笑脸堪比阳光；　灿烂无比。
　　他抱着陆星微小狗似的蹭了蹭；　蹭得陆星微睡意终于跑光；　彻底醒了。她一伸手直接熟练地糊了他一脸，推开他的同时再次坐了起来。
　　她眯着眼睛问他：“我怎么睡在这里了？”
　　她昨晚的记忆在母亲的留言结束后戛然而止，后面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你该不会又给我注射了安眠剂吧？”
　　真是不得不怀疑他；　这小子有前科；　上一次在太空堡垒；　他就对她用过这一招。
　　哼……
　　上一次她没追究，可不代表他每次都能用这个法子对她为所欲为。
　　看看之前在沙发上他是怎么折腾她的！
　　虽说上一次什么都没发生，可她绝对不相信今后他还能保持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