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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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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上一次交火的经验,这次敌人显然小心多了,除大量发射烟雾弹进行干扰外,特别注意步兵战车与坦克的协同。敌人甚至不惜炮弹的消耗,不停地向他们认为可疑的坑道出口发射小口径机关炮弹。经过一上午敌人地毯式轰炸,我们阵地几乎被犁个遍,原来放置在阵地表面的假目标早就被敌人摧毁干净。在坑道里运动的时候,我看见我们的一些工程兵分队在布置新的假目标。
    蹲在掩体里,我几次都无法捕获敌人远在三四公里外的直升机。
    鬼子直升机变得更加狡猾,几乎不在空中悬停,再加上满山的烟雾遮住视线。看来,只有耐心捕捉机会才能攻击到它们。
    “妈的!老子就不信揍不下你!”我暗暗骂道。
    在阵地上转了一圈,看来只有在9号哨位才可以够得着这些家伙。
    可是9号哨位的空间太小,前后只有两米多长,本来是为狙击射手挖掘的。发射导弹几乎是不可能的,那只会烧死自己!
    外面鬼子的攻击直升机贴着地表高速移动,正在卖力地向地面倾泻弹雨。
    整整半个小时我们营的阵地上都没有再发射防空导弹。偶尔从坑道里发射的机枪子弹打在直升机身上只是擦出一溜火光。没有了来自地面的防空火力威胁,在烟雾和电磁压制的掩护下,鬼子直升机显得更加嚣张。
    负责协同的侦察直升机越过几道山脊靠了上来,隐着机身用桅杆探测设备扫描战场。
    远处敌人的装甲部队步步进逼,快到达我们的前沿阵地了,我们的反坦克手却没有办法探头出去。
    实在无法寻找到合适的发射阵地,站在坑道里,我感觉似乎敌人的坦克部队已在自己头顶上。前面已是连队的半山腰防线,我再次从掩体探头出去。
    确实糟糕。敌人坦克群居然冲进我们连阵地,打头的鬼子坦克已经爬过半山腰。从掩体里冲出来的战士们试图摧毁肆意在阵地上碾压的敌人坦克,可是敌人攻击队形后面的步兵战车和低空的武装直升机向战士们疯狂地扫射着,短短的几十秒钟内就有五个战士被敌人射倒碾死。
    反坦克手呢?怎么让敌人轻易冲上来?
    这里没有反坦克武器,我端着81式自动步枪趴在坑道口只能干瞪眼。
    “是柳排长!”
    程小柱一眼看见不远处冲出掩体的排长老柳。
    老柳灵活地从一个弹坑跳到另一个弹坑,看来,老柳大概发现小心缓慢地接近敌人坦克是不可能的,打算在敌人密集的火力还没来得及招呼到身上以前就冲上去把鬼子坦克给解决掉。他要玩命!
    “哎呀!三排长危险!”程小柱惊呼起来。
    我侧眼看去,老柳被敌人发现了。
    密如泼雨的弹片和子弹把他死死地压制在一个弹坑里,半晌都没看见老柳露头。
    吴贲救命般的炮火掩护出现了,他的自动榴弹发射器不断地从堑壕深处向敌人步兵战车倾泻,35毫米榴弹,异常准确。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调整表尺连续瞄准目标的,几颗榴弹竟然落在鬼子战车上爆炸。
    忽然,老柳趁着鬼子射击的间隙一个挺身跃起,飞快地奔向离他最近的鬼子坦克,他的手上抱着一颗反坦克雷!在老柳奔跑的路上,敌人迟钝的机关炮弹在后面陆续爆炸,形成一条巨大的泥浆土幕。
    卧倒,匍匐前进,放下地雷打开保险。
    老柳熟练地做完一连串动作后一个翻身滚进了旁边的堑壕里。
    嗅到死亡气息的鬼子坦克开始疯狂地转身,钢销履带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太迟了!
    在坦克顶上的天空中,一朵代表死亡的金属之花突然绽放。
    在半径十米内的装甲车辆只要触发反应性攻顶反坦克雷,几乎没有逃脱攻击的可能性。敌人坦克徒劳地在山坡上急速转弯向下撤退,但炙热的钽金属射流轻易地撕裂了这头巨兽的顶甲。
    放置在炮塔后部的榴弹弹头被随即引爆,虽然鬼子的炮弹发射药是钝感炸药类型,但在炮塔狭小的空间里爆炸仍然造成了不可弥补的破坏。巨大的二次爆炸破坏力彻底将炮塔掀向空中,坦克车身则以极不自然的姿势在爆炸声中向山下滑去。
    “快卧倒!”
    后面一个人顺势将我扑倒在地上。刹那间,几枚小口径炮弹在我们掩体附近爆炸。
    我翻身一看,是郭永。刚才我正打算冒失地冲出坑道掩护老柳撤退,郭永把我从鬼门关里捞了出来。
    “老卫,你先撤下去,黄彪已经带人上去掩护了。”
    挥手示意程小柱和我一起撤下去,他手里提着班用机枪,匍匐着靠上射击口。
    自己确实太过鲁莽,我只能把掩体射击位置让给郭永。
    在坑道里转了个弯后实在忍耐不住。老柳根本进不了坑道,随时都会被敌人的压制炮火撕成碎片。
    就跟你死磕!
    一咬牙,我从坑道里找来一大桶污水浇在自己后背,然后扛着发射器摸进9号哨位。侦察机打不了就打攻击机,必须将鬼子直升机驱逐出战场。
    “程小柱,听着,发射的时候待在离我远些的弯道里,先弄一大堆浮土。导弹一出去你就用头盔不停往我身上舀泥土。记住了?”
    得到确认后,我开始蹲在地上把发射器支好,咬牙切齿地在鬼子直升机必经之路上等待。
    进行这种操作难度太大了,距离过远或者时间角度不够都无法有效攻击目标。刚学会操作没两天,我这是在赌博。
    几次捕获失败后,手心开始渗出点点汗滴,喘了几口气,再作一个深呼吸后我重新把眼睛凑在观瞄镜上。
    出现了!
    我耳中只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手指开始微微地颤抖。当敌人直升机再次从侧面转过来的时候,瞄准光环套住了它。毫不迟疑,我扣动了触发扳机,几乎是同时,导弹像一条解开束缚的猎狗飞也似的蹿了出去。
    巨大的炮尾风几乎把我从射击口掀出去。我死死地用双脚撑住掩体墙壁的两侧,双手则牢牢地抱住发射器。虽然我身上的衣服裤子都是湿的,但炙热的导弹尾焰几乎把我的背全给点着了,一股焦臭味弥漫在掩体里。掩体里被炮尾风卷起的灰尘四散飞扬,几乎把我的视线给完全遮住。
    我艰难地瞄准着敌人的直升机,几乎是在凭直觉。空中那只受惊的秃鹫开始试图脱离光学瞄准具的捕获,在空中作大幅度的下滑机动。后背滚烫给我带来刺骨的疼痛,我几乎是竭尽全力才不让自己的手颤抖起来。
    不到七百米的距离,这几乎是导弹攻击空中目标的极限近距。平飞片刻的导弹在指令信号的导引下很快调整了角度。当导弹再次出现在我的视野中的时候,它已经与秃鹫接吻了。
    一团爆燃的火光让我不得不暂时闭上眼睛。
    “排副,快灭火!”后面的程小柱大声地喊我。
    狼狈地钻进坑道深处,我立刻在地上滚动,上衣干焦,裤子腾起火苗。
    好容易扑灭火,我的腿几个地方都被灼伤。
    “差一点成烤猪!妈的!”
    我心有余悸地骂了一句。刚才那一下弄得好累,我躺在地上,一时站不起来。
    “排副,你胆子也太大了。这样的发射阵地,教材上是严禁使用的。”程小柱忙着照看我,但他的声音带着颤抖的敬意,简直就是在巴结了。
    “呵呵呵呵。”我慢慢地又打了一个滚,笑着。
第十章
    导弹用光了,我让程小柱把发射器扛回坑道里去,自己独自拎着冲锋枪从另外一条甬道出口爬进阵地表面的堑壕里。
    阵地上的能见度现在仍然很差,到处飘散着灰黑的硝烟,双方的远程火力都在倾尽全力打击对方的后方纵深。从天空到地面,整个战场都陷入疯狂的混战之中。
    虽然这会儿不见鬼子直升机的火力压制,但刚才敌人坦克已突破防线,几经争夺也没把敌人撵回去。
    更多的战车投入战斗,突前的几辆敌人坦克快冲上山顶了,正在到处碾压开火!
    步兵的弟兄们都在拿命死抗,阵地似乎随时会被突破。
    我开始在阵地上爬行搜索没有引爆的反坦克雷,找了半天都没有发现,还差点被鬼子坦克碾死。连滚带爬一头扎进一段堑壕里,再站起来的时候我已经成了个泥人。
    敌人在我们这一段交战地域拥有绝对的火力和机动优势,我们步兵在少量的迫击炮支援下艰苦地抵抗着敌人的反复冲击。仅仅在我们连阵地正面就有敌人超过二十辆装甲战斗车辆组成的突击梯队在围剿我们。这根本就不是敌人作战的历史风格。
    一个士兵突然从坑道掩体出口处站起来,瞄都没瞄就向不远处一辆正在机动的鬼子坦克发射了一枚火箭弹,然后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钻进坑道,连头都没有回。
    “操!偏了!浑蛋!”
    我蹲在堑壕里抬头看到这一幕后咧开嘴就骂。真是胆小,这么打,十有八九没战果,还白白浪费宝贵的弹药。
    这时候,一连串大口径炮弹落在阵地上,是从我们阵地的背后打来的,我看到我们连许多步兵纷纷跳进坑道和掩蔽体。那些坦克可没有坑道可跳,而且敌人的步兵已经剩得不多了。
    连长带头又冲上阵地了,趁着我军后方重炮部队的遮蔽炮击,领着十几个战士扑向鬼子坦克。
    没有步兵战车和航空兵掩护,敌人坦克丧失了单独作战的勇气,在山坡上扭动着高速撤退。
    几分钟后我们营阵地恢复了短暂的平静,只是山坡上多了三辆坦克残骸。
    回到坑道集结地后我才知道连队的情况已经非常糟糕。
    “咱们排没负伤的还有十个,另外还有两个轻伤,一个重伤。”
    老柳大口地喘着气,头盔被他扔在一边。他的右肩膀上缠着绷带,显然没有把自己算作伤员,因为旁边地上坐着的黄彪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卫生员正在给另一个小腿上还在渗着鲜血的伤员包扎。
    所有的人都是浑身泥浆。
    “火箭弹还有两发,没有反坦克感应雷。”黄彪叹口气补充道。
    坑道里一片沉寂,郭永靠着墙壁一声不吭地擦拭着自动步枪,程小柱在旁边帮另外一个二班的战士修理皮带。
    徐少波。三班就剩徐少波光杆班长,他的情绪十分低沉,坐在地上往弹匣里压子弹。
    黄彪费力地在喝水,举着水壶的右手不停地抽搐颤抖。看来,刚才敌人疯狂的一轮进攻几乎耗尽了他的精力。
    外面敌人又开始没完没了的炮击,继续挨个摧毁被他们合成孔径雷达捕获的战场目标。
    昏暗的坑道里回荡着炮弹落地的爆炸声,老柳抬起头听了一会儿后走到我的身边坐下来靠着我说道:“咱们连已经大半伤亡,一排情况最糟糕,现在就剩四个。还有,郝参谋阵亡了!再没有电磁压制了。照这个样子打,咱们连挺不过今天。”
    “怎么回事?郝参谋怎么会阵亡?”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大声问了句。
    旁边的战士们全都转过头来看着我。
    “上表面阵地牺牲的。”
    老柳应道。
    “小陈,当时情况是咋样的?讲详细些。”
    老柳推了把还在给伤员包扎的卫生员。
    “干扰机架在二排,指导员嫌咱们的干扰机影响连排无线通信,把它给关了。就那一会儿工夫鬼子呼啦全上来了。郝参谋当时在一排阵地,等他赶过去时鬼子已经突进二排阵地。排长看情况危险组织冲锋,把郝参谋也带上表面阵地。结果,结果被鬼子炮弹……我当时在二排阵地帮忙救护,人抬下来时就不行了。”卫生员结结巴巴地讲述当时的情景。
    “他娘的!”
    郭永咣的一声把钢盔摔在地上,原本就恶形恶相的脸庞愈发地狰狞。
    “旁边一连怎样?”我问道。
    “比我们情况好多了!还有七八十个人。我们和一连结合部是二排防守的,刚才被敌人突破的时候还是得到一连预备队支援才挺过来的。连长脸都绿了,在连部和指导员吵起来。”
    老柳疲惫地搓揉着太阳穴。
    “鬼子的炮火也太凶猛了,咱们全军大演习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经历过。奶奶的,真是靠钢铁打天下的军队,难怪几十年来打遍全球。”
    郭永摇着光头叹息道。
    “现在才中午一点,离天黑还有至少六个小时,还有一个漫长的夜晚。得想办法!”我自言自语道。
    “老柳,我们倒打火力点还剩几个?”我接着问道。
    “那两个还在!”老柳粗声粗气地回答。
    “郭永,要不你带上两个人到一连看看他们有没有感应雷富余,争取弄几个来。”
    我对郭永下令道。
    “对了,看看他们还有没有反坦克火箭弹。”
    老柳朝郭永的背影加了一句。
    “黄彪,还能战斗吗?不行就先撤下去。”
    我走到黄彪旁边问道。
    “排副,我没问题。”
    黄彪吐口气,挺直胸膛应了一声。
    老柳站起身来,把身上已经破了几个大口子满是泥浆的迷彩服扒下来,黝黑壮实的胸膛裸露着。他提起一挺机枪,把弹链缠在肩膀上。
    “走,我们一起看看阵地。老卫,我们不能再让敌人那么轻易地冲进阵地,这样我们的伤亡太大。我看,咱们必须在敌人靠上来之前就开始迟滞敌人。”
    老柳转身对我说道。
    “那怎么打?”黄彪疑惑地问道。
    “先打步兵战车。现在人手不够,用缠斗已经没有优势。大家分一下工,一队负责吸引敌人坦克,另一队负责用火箭筒干鬼子步兵战车,那玩意儿不经敲。”老柳说道。
    尽管单靠这些装备单薄的步兵不可能在敌人今天这样的持续攻击下坚持到天黑,但我们还是要倾尽全力。
    “那我和黄彪负责吸引坦克。”我说道。
    “排长,敌人今天的进攻有点奇怪。他们应该投入步兵进攻我们的阵地,充分利用自己手头上火力密度的优势歼灭我们的有生力量。怎么今天他们摆出一副不要命的死缠烂打的阵势;而且直升机也玩命地往上压。他们是不是真的以为这里是咱们装甲部队主力阻击阵地?”
    黄彪在一旁说道。
    “连长来了!”一个战士在黑暗中喊道。
    连长已经疲惫不堪,拉得老长的脸上满是硝烟油子。看来刚才的战斗让他非常窝火。
    连长拉着老柳和我检查一下我们排的剩余战斗力和阵地。连队几个排的坑道表面阵地已经全毁,整片丘陵地带被这两天激烈的战火摧残得完全失去原貌,原来设置在各个角落的模拟器材被炮火轰成残片。大批坑道出口的掩体部分已经坍塌,原来密布的树木也在反复的轰炸中与褐红的土壤一样变成齑粉泥浆。
    转一圈后我们几个军官回到阴暗的坑道集结休息室,我们排只留下黄彪指挥警戒。趁鬼子新的一轮进攻还没有开始,班排长都被紧急召集在一起。
    指导员沉默片刻开始发言道:“同志们,今天大家表现很出色,击毁了大量鬼子坦克和装甲战车,有效地消耗了敌人的装甲突击力量。师部对我们前沿阵地的指战员们予以高度的表扬,并要求大家继续努力,牢牢地牵制住敌人。”
    “可是,指导员,照这样打我们的阵地恐怕坚持不到天黑。”
    徐少波有了些精神,坐起问道。几个班排长也开始点头附和。
    “是,我知道大家非常艰苦。敌人如果再来两次上午这种规模的进攻,难保我们团的阵地不被突破。现在敌人实施全面电磁压制,我们与团部的光纤线路已被炸断,只能靠野战电话线联系。不过,有个消息可以向大家通报。”
    连长环视一周,接着说道:“上午接到战报通告,我们江北的战略突击部队第二梯队已经在昨天晚上开始渡江,正在兼程向我们这一带阵地驰援。”
    坑道里的气氛稍微活跃一些,连长摆手让大家安静下来后接着说道:“西南方面军的支援部队已经横向运动了一百多公里,前锋部队和我们南线的阻击部队在两天前会合后就一直在共同构筑纵深防线。敌人从南面突围或解围的可能性非常小了。现在他们可能已经把打通撤退通道的宝押到突破我们师驻守的这一带防线上。你们也许不知道,昨天晚上我们前指的电子对抗部队在我们师纵深阵地上成功地进行电子佯动,模拟了大规模机械化部队在我们这一带战术机动的假象。而且我们师的机械化团昨晚也同时对敌人发动一次反冲锋,虽然损失巨大,但更加坚定了敌人的判断。
    “从今天上午的交战情况来看,敌人上了当。他们今天在向我们团防线进攻的时候以为我们在这里预先配置了大规模的装甲部队,所以才会投入如此庞大的装甲突击群和反坦克直升机群。敌人通过战场侦察也了解到我们师的防守地域还没有得到后续部队的支援,所以判断我们为争取有利的防守姿态肯定会在这个时候投入装甲部队加强防御能力。”
    “田忌赛马?”我突然发问道。
    指导员转身看着我,苍白的脸上微微有些笑意。“是,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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