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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薇在水面停滞了两秒，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又钻回了水里。
　　十几秒后，她扛着已经失去了意识的雷海姆阁主上了另一边的岸。
　　将煜平放在地面，玄薇趴在他的胸口听了一会，又用手指探了探鼻息，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幸亏急救也是军校的必修课之一，救助呼吸骤停的人，先打开他的呼吸道，然后进行心脏胸外按压，还有人工呼吸……
　　她一边按压一边盯着煜那张碍事的面纱，一挑嘴角，揭下了那张被水浸透的面纱。
　　然后，她的意识和心跳好像瞬间空白了几秒，身体像是保护自己一般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她咬了口舌尖，口腔里弥漫着血气，终于唤回了自己走远的思绪，就这么闭着眼睛给他渡了两口气。
　　按压、渡气，听心跳，按压、渡气，听心跳，玄薇闭着眼睛做了三四个回合，终于又听见了煜的心跳，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也已经恢复了正常。
　　她如释重负地坐倒在地，摸索着将面纱重新盖在他的脸上，这才睁开眼睛。
　　啧啧，她以前觉得苏洛那张脸长得就够祸国殃民了，没想到这还有个更……
　　玄薇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索性转身回到湖边，开始清洗自己的伤口。
　　“弱不禁风，看起来也没什么特殊能力……雷海姆选阁主的条件不会是比美吧？”
　　身后传来轻微的笑声，看来是煜醒了。
　　“不顺便回答一下？”玄薇好整以暇地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朕勉勉强强也算你一个救命恩人吧？”
　　——虽然，也差点把他淹死。
　　煜缓了缓神，坐起身，脸上掩着的面纱落在了手上。他转头看了一眼玄薇的背影，还有她身上那些正待清洗的伤口，刚才发生的事情他大概也猜到了。
　　玄薇皱着眉，左臂上最大的伤口血有些止不住。
　　眼前出现了一只白净的手，煜递上了他的面纱，“先用吧。”
　　玄薇维持着低头的姿势，认真地权衡了片刻，“不用，那边估计也打得差不多了，一会他们找过来看到你的脸……不太好。”
　　煜没有坚持，抬手就戴上了面纱，玄薇这才捂着伤口重新抬起头，打量了他一眼。除了衣服是湿的，发型有些乱，他身上并没有伤口。
　　“你其实不用救我。”煜蹲在湖边慢条斯理地洗着手，“我知道今天会有这场袭击，也大概猜得到对方打的什么算盘，他不会得逞的。”
　　玄薇挑了挑眉，“可朕要是不推你，狙击手那一枪一定会击中你的头。我受过训练，这个距离和角度，他没有可能会打偏。”
　　“会击中，可我不会死。”
　　煜偏头，看了皱起眉的玄薇一眼，捡起岸边一块尖锐的石头，眼睛眨也不眨就往手背上划了一下。他的手背上出现了一道伤口，很快就变淡，最后消失。
　　玄薇惊奇地瞪大了眼，抓起了他的手，煜反手抓住了她的手，看似柔弱其实也有力量，“你不是想知道雷海姆的阁主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吗？”
　　“你别告诉我，其实帝灵也是存在的，这里其实是一个玄幻世界。”玄薇抽了抽嘴角。
　　“不，帝灵只是一个传说，这只是我生来就具有的特殊能力，我也没听说过别人也有。”煜的眉眼微弯，被水泡得发白的皮肤更衬得他额上那朵朱色的花型纹印鲜艳而妖冶，“但或许，我真是帝灵的子孙也说不定。”
　　“那你还有什么别的能力？你说你当时就知道会有袭击，因为你能预知未来？”
　　煜没有回答，盯着她看了一会，“你不会觉得我很奇怪吗？”
　　“这世上玄妙的事情那么多，朕身上也有秘密，很奇怪吗？”玄薇拍拍他的肩膀，“那岂不是没有人能杀得了你，真是个令人羡慕的能力。”
　　尤其是他们这个常常被人惦记性命的位置。
　　煜没有作答，也没有笑，漆黑如墨的眼眸一瞬间似乎能将她看透。
　　玄薇本能地皱了皱眉，“你是不是在做什么不太礼貌的事情？”
　　煜移开了目光，“你救了我仍是事实，我也想知道有什么能报答你的。”
　　“这种问题你可以直接问朕。”玄薇挑了挑眉，状似无意地把玩着腰上的武器，“你看见什么了？”
　　煜沉默了两秒，“如果你想回家，我可以帮你。”
　　她的动作突然一顿。
　　回家，真是个陌生的词汇。
　　玄薇眯了眯眼睛：好了，她现在是真的明白。苏洛到底为什么这么忌惮这个国家了。
　　左腕手环的感应逐渐增强，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也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僵局。煜站起身，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服，转身面对前来接应他们的人。玄薇盯着他毫无防备的后背看了一会，将武器插回了腰间。
　　能站上这个位置的，果然都不是正常人。
　　她捂着还在流血的左臂站到煜的身旁，远远望着走在队伍最前方的夕夏姐弟、苏洛和斯泰茜。
　　煜侧过头，突然低声开口，“刚才，你是看到我的脸了吧？”
　　“情势所迫，朕得救你。”玄薇的思绪一瞬间想到，虽然煜能免疫外伤，但刚才溺水的时候，他的心跳确实曾停止的，也就是说，水是他的弱点。
　　“你最好不要告诉别人，尤其是雷海姆的人。”
　　“怎么，你的脸果然是一个秘密？”
　　玄薇挑起眉，说起来，“白皇后”时期的她可也是个面纱爱好者。
　　队伍将近，煜忽然看了她一眼，“依照雷海姆的规矩，看到了我脸的人可是得对我负责的。”说完，他走向了向他飞奔而来的夕夏的诗冬，转身的刹那，眼眸中的狡黠一闪而过。
　　玄薇一愣，他这是在逗她……吧？
　　恍神的工夫，苏洛和斯泰茜也走到了她身前，斯泰茜担心地伸手召回了她的魂魄，“陛下，您没事吧？”
　　苏洛路上就向人要了绷带，看到她捂着左臂的伤口，什么也没说就开始包扎。
　　“没事，稍微有点虚。”玄薇随意扯了一个理由。
　　苏洛这才看了她一眼，眼罩遮着他的右眼，只有那如海水一般湛蓝的左眸，“你最好和他再保持一些距离。”
　　这个他，除了“煜”不作他想。
　　玄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却又看了煜的背影一眼，压低声音道，“还记得那个传闻么……因为雷海姆的每任阁主都常年戴着面纱，有人怀疑雷海姆的阁主从来没有换过人。”
　　苏洛以眼神追问。
　　玄薇挑了挑嘴角，和他对了一眼，“只是突然觉得，这可能并不是无稽之谈。”
　　“什么什么，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又听不懂了。”
　　斯泰茜不满地打断两人的对视。
　　“你难道不是什么都听不懂？”
　　确认完煜的身体状况，夕夏来到了玄薇他们这边，朝玄薇感激地鞠了一躬，“感谢陛下舍身保护阁主，雷海姆当记下陛下这份恩情！医生已经等在寝室了，阁主说今天剩下的行程都取消，请陛下好好地休息。”
　　看来，夕夏并不知道煜的事情。
　　玄薇微笑，“义不容辞，也劳你们费心了。这么说，明天的庆典照常举行？”
　　“是的，阁主是这样决定的。”夕夏歉意地看着她，“陛下身体不舒服的话，可以只露一面。”
　　“那倒不用，朕受的都是些擦伤……唔……”
　　玄薇看了眼故意捏了她左臂伤口一下的苏洛，虽然没什么表情，但这正是他生气的表现，她含糊了后半句，“等医生看了，明早再说吧。”
　　夕夏恭顺地行礼退下。
　　但老实说，她既然是以受邀参加雷海姆千年建国庆典的名义而来，明日的庆典也就非去不可。她也知道煜的考量，这么重要的活动，今天遇刺的这件事只能压下去，包括那两名涉事的部族长，他也只能暂时咽下这口气。
　　玄薇带着自己的人往回走，边和苏洛解释遇袭时自己发现的情报，“话说回来，能在这样的文化背景下策反雷海姆七位部族长之二……”顿了顿，她有种很奇怪的预感，“艾萨克，他应该是亲自来了。”
　　斯瓦纳和巴哈之间的恩怨，他居然选择在雷海姆这个第三方国家解决，真不可不谓高明。
　　“在雷海姆，我们没有优势，可他也没有。”苏洛的眸色微沉，“但以我对他的了解，如果真的是他在指挥，今天的袭击只能算小试牛刀，他不可能放过明天的庆典。”
　　“那就来吧。”玄薇望着前方的目光无端锐利，“毕竟我和他之间，不止有国仇，还有个人恩怨……”
　　逼死亚尔林的人到底是谁？


第131章　庆典、诚意
　　第二天，雷海姆千年建国庆典如期举行。
　　开幕仪式上，煜穿着传统的祭司服装独坐高台，部族长和受邀的国家代表在其后方的贵宾席一字坐开。玄薇坐在左侧外宾席的首位，她的左侧坐着苏洛，然后才是其他国家的代表，可见斯瓦纳帝国在雷海姆外交政策中的特殊地位。
　　庆典现场以传统为题，布置得古色古香。舞台很大，正面对着廊檐下的贵宾席，地面绘着泼墨状的帝灵图腾。
　　至于仪式的流程，倒是相对俗套，入场接着煜的讲话，然后就是节目时间。虽然开场已是中午，但覆盖满一整天的节目单，全程星网直播，他们除了上厕所都不能离开座位，其实相当煎熬。
　　“你如果需要提前退场，剩下的节目我可以代你看完。”
　　低沉的声音穿透喧杂的音乐落入她的耳中，正在出神的玄薇偏了偏头。余光里苏洛也没有看向她，但显然是在担心她昨日受的伤。
　　玄薇看向舞台，嘴角微扬，“医生不都说了是小伤，而且……”
　　她换了个较为舒适的坐姿，正逢侍女们走来换菜，她状似随意地瞄了一眼巴哈帝国代表的座位。
　　来的不是艾萨克，而是老皇帝的另一名Alpha子嗣，排行第二的皇女格瑞塔。
　　她的身材和斯泰茜类似，都属于极其典型的Alpha女身材，高大且充满肌肉感，肤色偏蜜，留着灰绿色的短发。黑色眼睛看上去直率而又开朗，但与其他国家代表打招呼时一闪而过的侵略性，让人依旧直叹不愧是狼的子孙。
　　关于继承权的争夺，局面永远都是扑朔迷离的。但昨天那场刺杀，也是她猜错了吗？
　　玄薇转回目光，落在身前新放下的糕点盘上，盯了许久，还是伸手拈了一块放进嘴里。
　　不是不说，没看见艾萨克，她还真有点遗憾。
　　面容姣好的侍女去而复返，俯下身，在玄薇的耳侧低眉顺眼地说道，“陛下，阁主有请。”
　　玄薇抬头看了高台上煜纹丝不动的背影一眼，贵宾席也在高处，但与他所在的高台并不相连，“他能离开那里？”
　　“是，不过时间有限。请陛下先跟我到后台稍作等候，阁主一会就来，有要事和陛下相商。”
　　“好的，朕知道了。”
　　玄薇和苏洛交换了一个眼神，神态自然地起身，跟着侍女往后台走去。雷海姆的建筑喜用回廊设计，复杂性很高，没个人带路确实很容易走丢。走了约十分钟，侍女停在一间位置偏僻的房间前。
　　侍女一路低着头，“请陛下在这里稍等。”
　　“朕看起来很可怕？”
　　玄薇忍不住打趣了她一句，但不待她回答，挥挥手就让她离开了。
　　推开房门，一身黑衣的艾萨克背对着她，正在神情盎然地欣赏着墙上的壁画。
　　玄薇挑了挑眉，站在门口未动。
　　艾萨克显然察觉到了她的到来，“这里虽然位置偏僻，但总还是有人会经过，劳陛下先移步进屋，然后再把门关上。”
　　他转身笑对着她，露出白白的虎牙，拍拍自己身上各个口袋的位置，“请陛下放心，我并没有携带武器，对陛下也不抱任何杀意。”
　　玄薇盯着那双幽蓝色的眼睛，精神绷紧，不确定他到底藏没藏武器，但杀意确实没有。
　　“你这话很难让人信服，三殿下，你与朕之间正常的约见可不该是这样的。”玄薇反手将门合上，“不过朕还真想见你，所以这一次就不追究了。”
　　“陛下想见我？这可真是我的荣幸。”
　　艾萨克眸中的笑意更深了些，却收起了那对看上去还挺可爱的虎牙。
　　玄薇和他隔着一段距离站定，以中和两人间的身高差距，“毕竟我们有很多事需要谈一谈，比如昨天的小意外，比如我们共同的朋友——亚尔林。”
　　艾萨克脸上的笑意终于消失了。
　　玄薇的心情竟无端好了一些，“三殿下有什么想先说的吗？”
　　“他是我为数不多的知己之一。”
　　“可他为你而死。”
　　艾萨克反驳，“不，他是为我们而死。”
　　玄薇骤然抿紧了嘴唇，她记忆里的艾萨克确实不是一个亲切的人，但他此刻的神情却好像真的在缅怀亚尔林。
　　艾萨克趁势向她走了两步，“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一直以来，我也没有表现出能让你信任的地方。可这一次，我的确怀抱诚意而来，请求与您合作。”
　　玄薇立刻往后退了一步，“那昨天的事情又怎么说？”
　　“那可不是我。你也看见了，这次代表父皇前来出席庆典的是二皇姐。我自己都是偷偷跑来的，更不可能有调遣情报部组织刺杀的权力。”
　　艾萨克叹了口气，“不瞒你说，因为亚尔林的事情，我最近在国内遇到了些挫折。父皇现在不是很信任我，情报部也已经脱离了我的掌控。”
　　“可刚才那个侍女？”
　　艾萨克表情坦诚，“那是朋友给我的一点帮助，她的身份比较神秘，我不方便和陛下明说。但我可以确定地说，我这次冒险来雷海姆，纯粹是为了个人目的，与我们两国之间的纠葛没有关系。”
　　玄薇脑海里浮现出了卡瑞娜的脸。
　　能有能力把他送到这里的神秘盟友，只有星盗。卡瑞娜终究还是插手了巴哈帝国这次皇位之争，但是左右逢源还是站定了艾萨克的阵营，还有待观察。
　　假设艾萨克说得都是实话，也就意味着，巴哈帝国内部除了他，还有人能直接威胁到她。
　　玄薇理清楚了思路，艾萨克不惜违抗老皇帝命令来此的目的也就浮出了水面。但这实在是太过荒唐，以至于她直接笑出了声。
　　“你想让朕帮你争皇位？”她的目光冰冷，甚至可以称得上愤怒，“但朕凭什么帮你……朕不想帮你，你又能怎么办？是你太天真，还是你认为朕有那么傻？”
　　但好像连这些嘲讽都在他的意料中，艾萨克只淡淡回了个笑，目光奇异。
　　“我是无可奈何，但我这么做绝不是认为陛下愚笨，恰恰相反，是陛下过人的才智给了我信心。我不求陛下现在给我一个答复，但我会向你证明我的诚意。”
　　玄薇挑了挑眉。
　　艾萨克神情严肃，“我知道陛下此行的真正来意，但保证不会干涉斯瓦纳和雷海姆的签约，我还会帮助你们情报提防皇兄，也就是真正想要破坏你们两国之间友谊的人。”
　　“据我推测，昨天的刺杀只是他小试牛刀，真正的好戏他放在了今晚。”
　　“具体来说，请陛下通知雷海姆阁主派人重新彻查今晚焰火表演的团队，还有他们携带的焰火材料。我想，你们一定能发现‘惊喜’。”
　　玄薇未动声色，“这么重大的庆典，雷海姆怎么可能放任可疑的人参加表演？”
　　“陛下忘了昨日提前离开队伍的那两名部族长？”艾萨克好整以暇地回答，“皇兄的手腕可绝不在我之下，陛下。如果你还是不放心，大可以派人调查时小心一些，天还亮着，只要你们的动作够快，绝不会给今天的庆典造成任何影响。”
　　玄薇意味深长的目光中，艾萨克又笑了起来。
　　“敌人的敌人可以成为暂时的朋友。即使没有信任，我们互相利用各取所需，那也是美事一桩。”
　　“今天我想说的就是这些，在你认同我这份诚意前，我也不会向你提出任何的请求。毕竟无论陛下做出什么决定，我想，今晚你都能看到我的诚意。”
　　他走过玄薇的身边，伸手应该是想拍拍她的肩膀，但被玄薇无言避开，附赠一个眼刀。
　　艾萨克挑起嘴角，笑得很微妙。
　　片刻之后，玄薇保持着优雅的仪态回到了贵宾席。
　　苏洛挥手招来一旁随侍的侍女，让她拿来了一壶雷海姆传统的花酒，还有两个小杯。很显然，煜全程都没有他的位置，玄薇却去了那么久，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假装在边斟边饮欣赏节目，玄薇将刚刚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苏洛神情淡然，但很明显已经在心里皱起了眉头，事情变得比他们昨天的推测更加复杂。而更复杂的是，做决定的并不是他，而是玄薇。
　　他知道，对她而言，振作和走出亚尔林事件的影响，其实是两码事。
　　“你想怎么办？”
　　玄薇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老实说，我不想相信他的一个字，更不想按照他说的去做。”
　　可她不得不能——这才是艾萨克的本事。
　　艾萨克刚才的一番看似言辞诚恳，实则遍布陷阱，整篇都在以道义压她。
　　因为她是代表正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