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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多的面色很严峻，虽然往常他也是一副死人脸，但是今日显然要更严重一点——那是一副阎王脸。
　　“大长老对那个女人有什么解释？”
　　大长老赶紧说：“折多阁下请勿听流言蜚语，那是有心人唯恐天下不乱，在挑拨离间我等。”
　　折多冷面如石：“可是我听说之前贵家族确实养了那么一个特别的女人，还请了诸多青年才俊作陪。”
　　饶是在名利场中混了一辈子，已修炼出一张变化随心的脸，大长老的脸色霎时也变得青白青白的。他心里明白，一定是家族里有人泄露了消息，也不知道折多掌握了多少情报。
　　不过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他就镇定下来，笑道：“折多阁下可真是有心人。不瞒您说，之前确实有那么一个女人，但是绝非流言所说的什么天生的女人，那是我等长辈给小辈们设置的一个考验——您也知道，临近廿年战争了，家族的继承人很重要啊！”
　　用各种手段考验继承人，对贵族家族来说并不罕见。这倒也说得通。
　　但是折多并不待见这种说法，他直截了当地问：“那个女人在哪里？”
　　“死了。”
　　折多冷冷直视，半点儿也不退让。
　　大长老不由苦笑：“折多阁下请勿见怪，家丑不可外扬，有些事我实在说不出口，但保证没有瞒着圣地做与基因相关的事项。”
　　如此，折多才算作罢。根据他得来的消息，卡特那家的女人很是让那些青年才俊出了些丑，大长老这么说似乎也解释得通。心下虽然还是存疑，但是没有证据，也不好跟卡特那家族撕破脸皮。
　　送走折多，大长老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
　　整个卡特那家族立刻在不动声色间进行了全面的调查。最后发现，米粒的事情是芬科白（我猜你们都在想他是谁）在一次应酬中被灌了酒，发牢骚时无意中透露出去的。那时候，还没有流言蜚语，芬科白喝得迷迷糊糊的，也没觉得是个事儿。虽然家族里要求禁口，但是被米粒摆的那道太让人郁闷，他就不小心说溜了嘴。
　　第二天，芬科白就消失于卡特那。
　　紧接着，长老会举行了秘密的会议，会议内容无人得知。
　　然而，家族里一系列紧锣密鼓的行动以及空前紧张的气氛谁都能感觉得到。
　　看着伏波面无表情、高深莫测的脸，再联想起那条匪夷所思的流言，莫奇反复思量之下，禁不住骇然：难道流言是真的？
　　很有可能。先前一直想不通的是长老会对米粒热切的态度，以及对其身份含糊其辞的说法，如果她是天生的女人，那么长老会有那样的表现就不足为奇了。
　　但是这还需要证据证明。这么重要的事情，绝不能行差踏错半步。
　　莫奇仔细回忆在家族秘密的档案室中曾经看到过的资料，私底下派了心腹去询问服侍过米粒的仆人们，重点是米粒所居城堡的清洁仆人。很快，消息传回来，没人见过米粒服用基因药剂，垃圾桶内也没有任何痕迹表明米粒服用过任何基因药剂。
　　心脏剧烈地挣扎，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胸而出，莫奇痛得咬住唇，闷哼了一声。
　　原来流言是真的！
　　天生的女人……他想起她惊艳的一舞，那是性别的天赋吧！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柔软、那样的优雅和风轻云淡的感觉。仿佛溪水曲流，尽显柔顺。仿佛风吹白云，随心所欲。
　　他想起自己曾经有那么一刻距离她如此之近，他的手指甚至抚摸过那温热滑腻的肌肤，然而他却就那样错过了，什么也没有得到。原来擦肩而过、失之毫厘是这样的令人痛心疾首！
　　他无法若无其事地当作什么也没发生。怀着一股无法平息的怒气，他敲开了二长老的房间。
　　“我知道流言是真的。”他沉着脸，唇齿间凛冽无比，“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二长老吸着烟斗，不紧不慢地从沙发上站起，说：“自然是为了保密。要知道消息一旦泄露，整个卡特那都将立刻被夷为平地。”
　　莫奇嗤笑：“可是现在还是走漏了消息。而且，人还跑了。”
　　“只要没有人能坐实消息，我们就很安全。”二长老放下烟斗，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莫奇一番，颇为欣慰地叹道：“你很不错。”
　　莫奇没有作声，仅仅扬眉表示质疑。
　　二长老笑道：“你也可以把之前的事看作一种考验。那女人，我们本来准备留给最值得期许的卡特那继承人，这样的人至少要有足够的眼光。所以，我一直希望你能尽早敲开我的门，质疑她的身份。我们决定，仅会将她的真实身份告诉这样的精英子弟。”
　　莫奇眼睑微垂：“确实有质疑，但是真相实在令人不敢想象。”
　　“你说得对。虽然有点儿可惜，但是还不算太晚。我们仍有补救办法。”
　　莫奇眼神一凛：“难道能将她找回？”
　　二长老露出神秘的微笑：“虽不中，亦不远。我们卡特那的底蕴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今天的你已有资格知道。跟我来！”
　　他带着莫奇走进长老会驻地底楼的餐厅。
　　餐厅很宽敞，布置沉稳大方，可容纳几百人同时用餐以及举办舞会，也有若干独立的小包间。平时只有长老会成员在此用餐，如遇大型庆典或者贵宾光临，餐厅才会大开其门，装扮得流光溢彩，以待客临。
　　莫奇心中顿时一动：如此，餐厅人流量不仅可控，而且不到饭点，谁也不会进来，非常适合隐藏某些秘密。因为按常理推断，秘密都应该在楼上各长老的书房中，即便有敌人的暗线潜伏入内，也一定不会想到秘密竟然藏在人人都可以接近的餐厅。
　　这是最具有欺骗性的盲区。


第八十二章　卡特那的秘密
　　二长老脚下不停，直奔厨房。
　　虽然大部分时间仅需料理几人的餐饮，但是厨房里却相当地阔气，不仅各式工具、用具齐全，而且足可以容纳好几十人同时进行操作。
　　见二长老进来，厨师长连忙带着人行礼，并识趣地低着头退避一旁。
　　二长老默然无视，打开厨房后门，拐到外边儿小院的仓库里。进了仓库，只见各类食材原料整整齐齐、分门别类地码着，四面墙壁顶上各有一个小小的窗户，小窗户中安置着抽风，调节室内的空气和温度。
　　门关上，仓库中顿时光线暗淡。四个小小的窗户有意无意地降低了仓库内的可见度。灰蒙蒙的空间中，那些堆码的食材原料看上去透着几分诡异。
　　莫奇没有吭声，但他时刻都在留心。
　　厨房外边儿的小院子看起来应该是供厨师们处理食材原料所用，院子不大，但植被却很茂盛，各种花花草草错落有致，倒成了一道风景，乃至于整个仓库都被藤蔓包了起来，从外边儿粗粗一看，只会以为是一个土丘。
　　若说这是无人打理、放任自流的结果，仆人们出没的地方按理不该有这么好的风景。若说这是刻意而为，那么这个设计者实在是用心良苦。
　　小院子落在长老会驻地大楼的后边儿，院子外砌了一道及腰的厚实矮墙，淹没在植被中，并不起眼，却是绝好的战争工事。整个院子只有一道门供出入，仓库占据了院中的高地，其余地方并无遮掩之处，无论谁想从门里冲进来，只要扼守仓库，就能万无一失。
　　莫奇甚至能猜到：在矮墙的边儿多半埋藏了地雷等陷阱，而一个小小的食堂仓库却砌就厚厚的墙壁，里面恐怕大有名堂，说不准就是个荷枪实弹的碉堡。
　　别的不说，就算有人强力冲进了长老会驻地，也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扑向长老们的书房，谁会想到乾坤却在不起眼的厨房院子里呢？
　　如此的用心，却不知道里面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
　　二长老走到仓库的一个角落，蹲下身伸手一揭，下面却又是一个灯光昏黄的地窖。
　　地窖里全是齐人高的大木桶，浓重的酒香弥漫在其中，令人直欲醉倒不愿醒。二长老再次走到一个角落，这里与其他地方没什么不同，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木桶。他伸出右手，按向旁边的墙壁。没有任何征兆，大木桶下面有一条细缝亮起，紧接着是第二条和第三条亮起，与第一条细缝呈直角，形成了一个未封口的方形。
　　随后，临近的墙壁上无声无息地显出一个黑乎乎的方洞，地面的方形连同放在上面的大木桶一起缓缓地退进方洞，露出向下延伸的阶梯。
　　莫奇不由深深吸了口气：几经转折，才来到这里，他能感觉到里面很可能隐藏着家族最大的秘密。
　　到了这里，二长老反而停下了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莫奇：“你觉得这下面是什么？”
　　莫奇沉吟，半晌答：“想必跟生命科学研究有关。”
　　“不错。”二长老满意地点点头，“放眼当今天下，无论势力如何显赫，无论家族人才如何辈出，每一个家族的头顶上都悬着一把随时挥下的利剑，那就是无法延续家族的恐慌。只要我们一日必须从圣地手中求来子嗣以继家业，那么我们就永远会受制于人。
　　每一次风云际会，我们不是没有机会自立为王，也不是没有可能一统天下，但是只要圣地出面要求我们讲和罢兵，我们就只能讲和罢兵。因为我们若是不给圣地面子，圣地也不需要如何对付我们，只要耐心等上三五十年，我们的族人渐渐死去，那么家族就自然湮灭。
　　所以，一千年来，南星永远是四大帝国，每过二十年各大家族也总是为了争夺圣地补充名额而刀锋相见。年复一年，历史永远在重复，人人身陷泥淖而无法脱身。唯一打破这个怪圈的办法就是掌握生命科学。”
　　莫奇眼神一凝：“可是所有的生命科学研究者都是圣地所出，他们不会泄露我们的秘密么？”
　　二长老嗤笑：“你以为我们就靠那么三五个离心离德的家伙？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给人看的而已。”
　　莫奇不解：“可是除此之外，我们又哪里能找得到人？”
　　二长老意味深长地笑了：“你亲眼看一看就知道了。”
　　两人举步走进秘密地道。
　　大木桶缓缓地滑动，回到原来的位置，严丝合缝地盖住了地道出入口。地窖中又恢复了宁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阶梯狭长，并设有若干的关卡。无论谁想要无声无息地侵入，都是不可能的事——而且这样的地道，只需一人当关，万人莫开。
　　第一道关卡验证角膜、指纹以及声纹。不过在基因技术如此发达的情况下，这样的验证只能挡住普通人而已，稍有势力的家族想必都如卡特那一般拥有自己的生命科学研究者，想要克隆一两个人，并非难事。
　　第二道关卡要求口令、密码以及隐私问答。所谓隐私问答，即是个人记忆中的私密，别人很难知道的。不过，有着脑电波存档技术的今天，这点也并非不可为，只是那技术也掌握在圣地手中，等闲人不能取得。
　　第三道关卡要求血液验证。莫奇心中明白，因为所有的孩子都是圣地所出，为了防备圣地借此兴风作浪，每个家族都会给家族成员注射一种特殊的记号，这记号不仅可以表明身份，也可以扰乱家族成员的身体、思维活动，甚至实现瞬间消灭。
　　三道关卡一道比一道严格，能够通过这三道关卡的人，几乎不可能是卡特那家族成员以外的其他人。
　　地道的尽头却只是一部电梯。
　　两人走进电梯站定，电梯门关上，却没有立即运行，左右两边墙上各显露出一个窗口，窗口内伸出一个黑洞洞的枪口，窗口内的人声音冰冷毫无感情：“进入许可验证。”
　　二长老答：“二号办公室。”
　　冰冷的声音说：“等待验证。”
　　半晌，那声音又响起：“进入许可验证通过。新入人员身份报备。”
　　莫奇报上自己的身份，又按照要求发誓必将终生效忠于卡特那家族后，那声音说：“伸出手臂，挽起衣袖。”
　　莫奇看了一眼二长老，二长老说：“这是必要程序。只是植入一个小小的监视器，防止有人出现泄密的言行，而我们却不知道。”
　　这就等于始终生活在家族的视线中了。二长老的话说得很含蓄，但是莫奇知道，他今天从这里出去以后，一旦有任何泄密的倾向，就会立刻被引发血液中的家族记号，恐怕话还没说出口，就已经倒地身亡了。
　　他没有任何犹豫，挽起衣袖伸出右臂。窗口中探出一只拿着精密注射器的手，在他臂膀上干净利落地一刺，随后便缩回窗口，而后窗口重新被滑动的伪装墙壁所挡住。而他的手臂上只留下一个略微发红的针眼。
　　电梯终于开动。
　　出了电梯又是一道长长的走廊。中途没有任何的关卡和询问，莫奇却能感觉到这道走廊上有着一触即发的火药气息。
　　重重防护，密不透风。莫奇向来冷淡的脸色也不禁微微发红，不知是兴奋还是惶恐。
　　走廊尽头有一道门。
　　打开门，视野霍然开阔。
　　这是一个巨大的穹顶大厅，大厅中摆满了实验台和实验器材，其间可见透明的培养液中有成形的人类胎儿以及奇形怪状的动物胎儿。数人匆匆来去，忙忙碌碌，不知在进行着什么样的实验。
　　冷淡如莫奇也不由瞠目结舌。他看着大厅中的一人，瞳孔不自禁地一缩：“那人难道是……”
　　二长老点头：“不错。”
　　“可是我记得我亲手杀死了他。”
　　二长老笑道：“每年能够申请的人口补充名额何其珍贵，我卡特那家族虽鼓励家族子弟优胜劣汰，但也不能白白浪费了这些名额。”
　　莫奇深深吸气：“所以说，在长老会换届选举中失败的人都被送到了这里？”
　　“不错。”
　　“但是他们又从哪里学来基因技术？”
　　二长老笑：“你以为我们卡特那家族的传承有多少年？”
　　莫奇低下头：“家族自小教育，已历经两次廿年战争不倒。”
　　“如果只是这样，我们卡特那哪里能有眼下的气象。”二长老望着大厅中忙碌的景象，昂首挺立，如有千丈之躯，“卡特那的传承乃是从千年以降。”
　　莫奇瞳孔倏地放大，失声道：“怎么可能？”
　　二长老哈哈大小：“想不到吧！作为卡特那家族的子弟，你应该感到无比的自豪。我们卡特那不是不能夺得帝国第一家族的位置，只是为了避免引人注目，我们才隐忍低调，且一旦超过三五个廿年战争，我们就会改换门庭，另立门户，以掩人耳目。”
　　莫奇深深的震撼了。
　　也许普通人不知道，但作为卡特那的菁英子弟，他接触过一些家族秘密的档案。他知道，千年以前，南星不仅有天生的女人，而且数量众多，人类也是以天生的女人来孕育后代子嗣。那时候，生命科学研究技术蓬勃发展，只要愿意，人人都可以学习研究。
　　既然家族是从千年前传承至今，那么掌握基因技术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了。
　　他眼神炯炯地看着二长老，微微躬身行礼，问：“二长老，您今天带我到这儿来，是需要我做什么呢？”


第八十三章　种子计划
　　得知流言的那一刻，沙卡也陷入了沉吟：他直觉认为流言就是真的。不说别的，伏波突然从一介清教徒转变为米粒那女人的爱慕者，这件事本身就是相当引人怀疑的。说真的，不是这样的理由，他还真不明白伏波怎会变得那样快。
　　不过兹事体大，绝不能凭想当然来断定。
　　他需要证据。
　　沙卡的目光转向了一直像尾巴似的跟在米粒身后的谜。那个曾经把他三两下打倒的家伙，他一定是知道米粒的秘密的，而且他很有可能帮忙掩饰了米粒的身份。
　　他让人叫来服侍谜的仆人。
　　那仆人认真地回忆，然后告诉了沙卡许多细节，其中说道：“……那位先生索要的东西都很奇怪，最奇怪的就是他明明说自己是医生，偏偏连痔疮也治不了。”
　　“痔疮？”沙卡感到奇怪。
　　“是呀，而且每个月差不多那时候总要发病一次，病发时间大约七八天。”仆人说：“每到那时，他总是向我索取吸血纸垫。”
　　沙卡立刻跳起来，跑进档案室翻阅秘密档案。
　　走出档案室以后，他不禁在内心嗤笑长老会：当初干嘛说得那么不明不白的，如果一开始就对他们直言，那个女人怎么也不可能跑得掉。又想当**又想立牌坊，结果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真是愚蠢！
　　但是事情已然如此，下边儿怎么办呢？他抱着自己强壮结实的胳膊，想了想，径直往二长老的书房走去。
　　他同样被带进了厨房外边儿小院里的仓库。
　　仓库的代号叫做“一号办公室”。
　　奎本木平时总是一副花花公子的样子，而且遇上女人就色迷迷的昏了头脑，看上去似乎很不着调，不过能够作为家族青年才俊，他还是很有点儿想法的。
　　流言蹿进他耳朵的时候，他立刻意识到要出事。
　　家族里有那么多不同寻常的变化和动作，也不知道想要干什么。
　　流言是真的还是假的，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