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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血族城堡（九）
　　　　对于章栗会问到这件事情，林特并不意外。她双亲的问题是两人之间最大的鸿沟，一开始的决裂，就是从此而始。
　　　　这是个坦诚相对的凌晨，他会知无不言。只是……
　　　　
　　　　林特回头看了一眼修在上方的窗户，那里已经光亮起来，一些不甚明晰的光芒在蠢蠢欲动。
　　　　不知不觉，天快要破晓了。吸血鬼的生物钟开始叫嚣，难以抑制地，林特开始困顿。
　　　　
　　　　那些小蝙蝠——围绕在城堡周围、用于监视他们的小东西，还在外面。所谓的离开，只是退出了城堡外，但仍然在不远处潜伏着。
　　　　蝙蝠们与苏曼心意相通，相当于苏曼的□□，城堡一有什么特殊动静，苏曼就能第一时间知道。虽然天渐渐亮起来，这些蝙蝠也将进入沉睡，不过就像预警器一样，若他们俩继续肆无忌惮地交流，还是会吵醒这些蝙蝠的。
　　　　
　　　　方才天快亮时，林特虽然知道蝙蝠们的知觉会迟钝，但以防万一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加了一层结界。这结界既能保证蝙蝠们探查不到他们对话的内容，又能不让苏曼发现他对蝙蝠们做了手脚，总之是个好东西。
　　　　　只是这种精密的结界手法对林特状态要求很高，此时因为日出原因，他状态下降，也就很难维持。所以，林特只好有些困窘地说：“日出了，我的状态很差，不能保证那些东西听不见我们说话。”　
　　　　
　　　　看他指了指窗外，章栗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什么也没看见。
　　　　“嗯……现在不方便说？”章栗试图理解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改天再说。拍了拍他的肩膀，章栗轻声道：“那我就只问两个问题。你没对他们做什么吧？他们现在还活着，对吗？”
　　　　
　　　　林特久久地凝视着她，几乎要为她这样几近盲目的信任而倾倒。她是目睹了自己满身是血地站在她昏迷双亲身旁的，而如今……她仍旧愿意相信自己的清白。
　　　　用力地点了点头，他说：“是的。”
　　　　
　　　　“好。”章栗松了一口气，推了推他，“去睡吧，虽然你能在日光下活动，但黑白颠倒的滋味应该也不好受吧？”　
　　　　“谢谢。”林特往前走了两步，“你也一起吧。”
　　　　
　　　　熟悉的、两人一前一后地行走，但此时的心境，却全然不同了。
　　　　
　　　　躺在房间柔软的床上，章栗深深地陷在柔软的床垫里。厚重的窗帘并没有被拉上，有光透过来，章栗略一斜眼，就能看到在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的太阳。
　　　
　　　　　“你这么相信他么？”U突然蹦出来，扑棱着黑色的翅膀，挡住章栗的视线，“相信他没害你的父母，也没骗你？”　
　　　　“你们家老大会设计非正派人物的攻略对象么？”章栗眯起眼睛反问它。
　　　　“这个我可不清楚。”
　　　　
　　　　“目前看来，老大还没干过这种事。”章栗拿过被子盖住头顶，“所以林特应该不会是个坏人。你说过的，一切都有隐情……”
　　　　其实除了这点之外，章栗还记得，谢书说过的——他们共同拥有的那个灵魂，邓之灏。程至桢和谢书都是那样好的人，跟他们共享一个灵魂的林特，又怎么会是坏人呢？
　　　　这才是她相信林特最大的原因，不过谢书说过不要告诉任何人，章栗也就不会告诉U。
　　　　　
　　　　“话是这样说，可是万一我恶作剧呢？”U沉默片刻，在被子外面继续拍起翅膀，发出沙沙的声音。
　　　　
　　　　“你也不会。目前为止，你都对我很好。”章栗喃喃地说道。　
　　　　虽然现在是白天，但章栗的生物钟跟吸血鬼是一样的，此刻应该是睡觉的时间。也许是困了，她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谢谢你，U。”章栗突然说，被子里的眼睛合上了。
　　　　
　　　　U停下了拍翅膀的动作，悬在空中。半响，它才飞到窗边，慢慢地将窗帘的缝隙拉上了。
　　　　
　　　　*
　　　　
　　　　再次醒来已经又是夜晚，章栗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现在的她简直就是个上夜班的女工……章栗没头没脑地想着，利索地收拾好了自己。
　　　　一如既往，贾罗德在不久后敲响了她的房门。章栗在里面应声，快速地开门，同时露出灿烂的笑容：“早……晚上好，贾罗德先生。”
　　　　
　　　　一向沉稳的老先生此刻抬起了他的头，迎上章栗的笑脸，不觉有些诧异。虽然章栗一直以来都对他们彬彬有礼，但是这样热切的笑容只在那段日子见过……
　　　　不得不说，女孩真心实意的笑容，看起来十分温暖。
　　　　
　　　　贾罗德微微颔首，对着她行了一礼：“晚上好，章栗小姐。”
　　　　回了一礼，章栗走到贾罗德身后一点的位置，跟随着他走上每天都要经过的那条道路。
　　　　
　　　　“又到林特的用餐时间了么？”章栗挑了一根头发，拿在手上无聊地绕着，“他今天状态如何？”
　　　　抬了抬眉毛，贾罗德不动声色地一滞，随即很快回答：“托小姐的福，主人最近的状态都不错，只是饿得比较快。”
　　　　“哦？是因为血液太好喝了？”章栗轻声笑了笑，“我能理解啦，比如您每次都会做的那道鹅肝，真的好好吃！想到能吃到那道菜，我就会饿得很快。林特应该也一样吧？”
　　　　
　　　　“……大概就是那样。另外，谢谢您的夸奖。”贾罗德说，“您今天心情好像不错。”
　　　　“的确还可以。”章栗爽朗地承认，“毕竟要保持血液的质量嘛，不开心一点怎么行？”
　　　　悄无声息地笑了笑，贾罗德知道大概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很快就到了林特的寝厅，章栗不止一次感叹，他的房间比起自己的简直是奢华过度了。光面积来说，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仍然由贾罗德打开棺盖，林特从里面坐起，未经打理的银发有些散乱。他略微撩一撩头发，露出一点修长的脖颈。
　　　　章栗略微咽了口口水，林特真的太能勾起她的花痴欲望了。
　　　　
　　　　“过来。”林特的声音响起，他转过头，一双眼睛古井无波，态度十分冷漠。
　　　　以往的每一天他都是这样对待章栗的，但章栗此刻毫不在意。有苏曼的监视，即使他们俩已经说开，也不能轻举妄动。毕竟林特那种结界只能趁蝙蝠们虚弱时使用，在这样的夜晚，蝙蝠们的探查能力最为强盛，用了结界反而会打草惊蛇。
　　　　
　　　　章栗乖乖地走了过去，坐在他怀里，撩过自己的头发。
　　　　她将一侧脖子袒露在林特面前，然后低垂着脑袋，说：“请用吧。”
　　　　
　　　　眼皮跳了跳，林特竟然有些难以下口。
　　　　往常的她不会像这么乖巧地让他进食，要么抵触要么赌气地无动于衷，这些态度都是因为他们之间的误会。
　　　　正因为她的反应也很冰冷，所以林特才能稍微心安理得地接近她的肌肤，并吸食她。
　　　　
　　　　可现在她的顺从是真心的，真正把自己放松地呈现在他面前。这当然很好，往常那样的相处，就像是强迫她做自己的血仆，林特其实是不愿意的。可是，这样的顺从也有不好的地方——
　　　　比如现在，林特无法集中注意力。他满脑子想的不是章栗鲜美的血液，而是她本人，这样毫无防备的她本人。
　　　　
　　　　“在发呆？”章栗的声音响起，将他一下子惊醒。目光转向她的脸，上面的表情是坦然又疑惑，“不饿？”
　　　　“……不是。”林特感觉自己的冷酷有点装不下去了，但想到苏曼的监视，还是得崩着一张脸：“别着急。”
　　　　
　　　　章栗何尝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看着他故作冷漠的表情，觉得有点好笑，不过面上还是配合道：“你不急我急，我一会儿还要去吃早饭呢。”
　　　　她眼神里闪过的一丝狡黠没有逃过林特的视线。心里无奈，林特维持着面上表情：“早饭又不会跑掉。”说着凑近她的脖子。
　　　　
　　　　章栗还欲再说，脖子处传来的刺痛感让她一下子失了语。被吸食这么多天，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疼痛度，其实也就跟扎一针差不多。
　　　　不过被吸血鬼吸血的快感可是扎针无法带来的……章栗以前就听说过，传说有些人类会自愿“堕落”成血仆，就是因为被吸食时会有奇异的快感。这大概也是吸血鬼的特异功能之一吧，要留住食物，总要进化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能力。
　　　　
　　　　今日的林特好像特别温柔，虽然仔细想想，以往每一天他都挺温柔的——但今天更甚。他的唇覆盖在章栗的皮肤表面，冰冰凉凉的触感，就像刚开封的果冻。
　　　　血液正在缓慢的流逝。章栗的大脑昏昏沉沉的，熟悉的舒适感充斥着周身，当然，也伴随着四肢无力。林特好像已经进食完毕，但在他结束前一秒，他用舌头轻轻地舔舐了一下章栗的脖颈。
　　　　
　　　　这动作激得章栗一激灵。她被吸食得没力气，只好用眼神瞪了林特一眼：“……故意的？”
　　　　林特稳如泰山，没说话，眼角有藏不住的笑意。
　　　　
　　　　被贾罗德扶着起身，章栗便离开去吃今天的早餐。还是那样丰盛，加上章栗今天尤其有胃口，风卷残云之下，早餐很快就吃完了。
　　　　贾罗德正在收拾桌上的残骸，却被门口的一个女仆叫了出去。他离开了片刻，再归来时，面上带了些凝重的神色。
　　　　
　　　　他站在章栗面前微微屈身：“章栗小姐，请您先随女仆回房，一会儿后我会与主人一同来接您。”
　　　　“怎么了？来接我，要去哪里么？”章栗从座位上撑起身体，不解地看向贾罗德。
　　　　“……是苏曼大人来了。”贾罗德垂头，缓缓说道。　
　　　　
　　　　

　



☆、第42章　血族城堡（十）
　　　　讨人厌的名字，章栗默默想道，直起身子问贾罗德：“苏曼来干什么？不是半个月检查一次么？这还没有到时间吧。”

　　　　贾罗德蹙着眉头，“很抱歉，我也不清楚……但不管怎么样，请您先回房准备吧。”说着便做出请的手势。
　　　　想了想，章栗没再多问，顺着贾罗德走了。既然他不知道，再多问也是为难他，不如到时候去见了苏曼再随机应变。
　　　独自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章栗有些坐立不安。苏曼是监察者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这突然前来，一准儿没有好事。
　　　　
　　　　“场外援助啦，场外援助啦。五百一次，机不可失哦。”
　　　　U的声音贱贱地响起。章栗一个翻身坐正，伸出手一下子捏住了U的小翅膀：“你现在出来干嘛？”　
　　　　
　　　　“哎哟，蝙蝠也有蝙权，你把我捏痛了！”U叫起来。不过章栗清楚，U只是一坨电子像素点，触碰它是没有实感的。此刻，它自然是在胡说八道：“别瞎演了，快说，什么场外援助？”
　　　　
　　　　U的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一圈儿：“我说了嘛，五百一次。”说着挣扎着从章栗的爪子里伸出一只翅膀，在她面前摊开来。
　　　　章栗用另一只手狠狠地拍了一下U摊出来的爪子：“我哪有钱给你？别卖关子了！”
　　　　
　　　　“这么暴力的女人是怎么完成前面两个世界的任务的？”U赶紧缩回翅膀，仿佛章栗真能打到它似的：“　开个玩笑嘛！瞧瞧你，就拳打脚踢的。”
　　　　“我这不是着急吗。”见它收敛，章栗也松了手劲，眼皮耷拉下来，“一会儿苏曼就要来了！我仔细想了想，他肯定是来突击检查的。”
　　　　
　　　　“他突击检查又怎么啦？也不是没被查过嘛。”U用翅膀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漫不经心地说。
　　　　“可是，我那天看完画和册子就去找林特了啊！”章栗转头喊出声，“这下好了，我俩互明心意，不等于又开始谈恋爱了吗？虽然能装出关系不好的样子，可血液质量骗不了人啊。苏曼一摸——”章栗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就啥都暴露了。”　
　　　　
　　　　自顾自地分析完局势，章栗垂头：“唉，是我太冲动了。”
　　　　
　　　　那天，因为找到了林特冷淡的原因，章栗太过兴奋，没想那么多就去跟他坦白了。她知道是自己受不了林特老是冷漠待她，或者说，是受不了邓之灏这样对她。
　　　　但冷静下来才想起，苏曼是要定期检查她的血液质量的。如今跟林特“旧情复燃”，不必说，血液质量一定会受影响。这样一来，就不知道会面临怎样的后果了。　
　　　　
　　　　摇头晃脑地，U飞到半空，带着微弱电流声的声音响起：“冲动是冲动，但你是在完成任务啊。从这点来说，你做的很好。”
　　　　章栗抬头，一脸不解：“怎么说？”
　　　　“笨。”U蹭鼻子上脸，仗着它跟章栗离得远，说话就放肆起来：“你想想，任务是不是要攻略他？是不是要搞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你这么做正好把两样都完成了，可不是在完成任务嘛。”
　　　　
　　　　“可是……苏曼那边不知道会干出什么啊！”U明显是在兜圈子，章栗忍住想打它的冲动，耐着性子问：“我任务完成了，可血液质量下降，到时候苏曼一看我也没那么重要了，直接把我咔嚓掉怎么办？影响到林特又怎么办？”
　　　　“停停停……你打机关枪呢。”U飞近章栗，扬起脑袋，语调骄傲了些：“那苏曼再厉害，能厉害过我这个造世主？放心，既然你是在完成任务，我就会罩你啦。”
　　　　说完，它凑近章栗的耳旁，开始低语起来。
　　　　
　　　　*
　　　　
　　　　房门被叩开，章栗好整以暇，以淡然的面孔迎上了迎接在门口的两人。
　　　　不出所料地，贾罗德和林特的表情都透出一丝焦虑。章栗微微一笑，拍了拍裙子，说：“怎么都苦着一张脸？走吧。”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林特率先迈开了步子，开始往前走去。倒是贾罗德难得地行动一滞，犹豫片刻，并没有跟上林特，而是走在了章栗的身侧。
　　　　几人的步伐有些缓慢。章栗并不着急，只是缓缓地跟着他们走着，一副悠闲的样子；其余两人则完全不是悠闲，更像是故意拖慢速度。
　　　　
　　　　走了一阵子，章栗实在忍不住了。看着两人的苦瓜脸，她笑出了声：“你们到底怎么了，表情这么难受？”
　　　　“……”贾罗德看了一眼停下脚步的自家主人，接收到他眼神的信号后，微微垂头，转向了章栗。
　　　　
　　　　“章栗小姐，很抱歉……但，可能你要离开我们的城堡了。”
　　　　
　　　　“哦？”章栗挑了挑眉毛，并没流露出惊讶的表情：“为什么？”
　　　　“……您和主人之间的关系，显然发生了变化，这很好，我愿意看到您二位都心情舒畅……但是一会儿苏曼大人的监察，您应该躲不过。按照之前的约定，如果您的血液质量下降，您就会被转移走，不再是大人的血仆，而是交给加妮特伯爵管理。”
　　　　贾罗德有条不紊地述说着，全然不顾一旁的林特神色已经变化。沉默一会儿，林特才说：“我不会把她交出去的。加妮特是个疯子，到她手里，章栗就危险了。”
　　　　
　　　　贾罗德蹙眉，难得地反驳起林特：“主人，您也知道，如果章栗小姐检验不合格，我们是留不住她的。”
　　　　“可是当我留下线索，想让她发现我的迫不得已时，你也并未阻拦啊，贾罗德。”林特轻轻摇头，“你应该还劝说过她，叫她不要记恨我吧？你只想让我开心，并不会在意家族如何。贾罗德，你会站在我这边的，是么？”
　　　　
　　　　“……当然了，大人。”贾罗德以手覆住胸口，行了一礼，只是眉宇之间的愁云还是没能散开：“可是现在想来，是我太感性了，当时就应该阻止您让章栗小姐发现这一切，好让你们之间一直‘有误会’。这样，至少您二位不会分别……”
　　　　林特摆了摆手：“虽然在一起，却心有怨恨，那是真正的快乐么？原本冷漠待她的主意就是家族强加给我的。我很自私，不想让她怨恨我，所以才会留下那些信息。现在我想通了，不能一味顺从家族的意思，我不愿意章栗走，依照苏曼和加妮特的实力，还奈何不了我。”　
　　　　
　　　　贾罗德还欲再说，却被章栗伸手打断了。只见她耸了耸肩，说道：“你们干嘛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啊？不就是接受个检验嘛，能有多大事儿。男人呀，就喜欢打打杀杀。”
　　　　林特看她，眼中有些不忍：“章栗，这是难免的。只有跟他们强来，我才能又留住你，又不必违背自己的心意……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伤。”
　　　　“所以说男人喜欢打打杀杀嘛。”章栗走上前去拍了拍林特的肩膀，无奈道：“不需要你强来。一会儿听我的，老老实实接受检验，什么事儿也不会有。”
　　　　
　　　　虽然心有疑虑，但看着章栗坚定的眼神，林特也只好半信半疑地答应下来。　
　　　　
　　　　门口大殿里，加妮特和苏曼已经站在那里等候。
　　　　远远地看着章栗三人走过来，苏曼敏锐地发现，章栗和林特之间的生疏感已经消失了。不自觉地轻笑一声，苏曼仰起头，知道自己的感知是对的。
　　　　
　　　　“林特啊林特，你到底还是没忍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