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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学鸳鸯老-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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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城中热闹,集市上人来人往,花月带着两个小孩去拿货的时候颇有些吃力,供货的赵掌柜与她算是熟知,见她身边突然多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孩子,也没多问,只道:“你要是急着回去,我就让小二送你,要是不急,便去集市上走走,今日开市,有很多稀奇玩意儿。”
  花月不好意思地道:“得多放上一会儿。”
  赵掌柜是个读书人,性格十分温润善良,迫于无奈才从了商,平日里就愿意多照顾老弱病残,今日一看花月这左拉右拽,便道:“我带你们去吧,人多,你照看不过来。”
  “多谢掌柜的。”花月欣喜万分,“赶明儿定给令堂绣身袄子。”
  释往对赵掌柜很是熟悉,咧了嘴就要往他腿上扑,旁边的有介皱着眉,一把就将他拉了回来。
  “你跟着我走。”他严肃地道。
  花月好笑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这是好人,不用怕。”
  也不是怕,有介摇头,他就是不喜欢。
  牢牢抓住释往的手,有介像个小大人似的迈着步子往外走,然而到了高高的门槛前头,他还是露出了小孩儿的无措,回头看了一眼花月。
  花月连忙过去,一手抱一个,将他们抱出了门。
  “又要多养一个孩子。”赵掌柜跟着他们出门,吩咐伙计看好铺子,转头问花月,“你那铺子可还撑得起?”
  有介是不用她养的,但眼下也不好过多的解释,花月便道:“多做些活儿,能撑。”
  “我手上倒是有笔买卖,你要是忙得过来,便拿去。”赵掌柜温和地道,“利润不错。”
  在商言商,她和赵掌柜一向是合作愉快,但赵掌柜也不会因为她是姑娘家就白给她便宜。花月赔笑,仔细与他商议起来,得知是绣帕子的生意,算一算利润的确可观,便与他一路寒暄。
  有介就牵着释往的手走在他们前头,释往是真的皮,拉不住,看见什么都想过去瞧。有介拉了一会儿就皱眉道:“你能不能不要乱跑。”
  “我没有呀。”释往委屈,“你不想看看那个糖人?”
  “没意思。”
  “那,那边的东西呢?咱们这儿没有的,邻国才有。”释往不服气地伸手指了指卖玉石的小摊子。
  有介翻了个白眼,从兜里掏出来一块成色极好的翡翠,往他手里一塞,霸气地道:“拿好跟我走,要什么,我给你买。”


第92章 
  平时虽然不缺衣短食,但释往总心疼娘亲赚钱不容易,不会乱撒娇要买东西。突然出来一个人说要什么都给他买,释往高兴坏了,幼小的心灵里终于把“哥哥”和“好人”挂上号,高高兴兴地抱着他亲了一口。
  有介对他这举动十分嫌弃,不过小手还是将他攥得紧紧的,用大人的语气道:“听话。”
  “好。”释往奶声奶气地应下。
  花月被他俩弄得哭笑不得:“真给我省心。”
  “好人有好报。”赵掌柜轻笑,“你这样的姑娘,也该有听话的儿子。”
  “您过奖。”花月眨眼,心里小算盘一打,便道,“您要真觉得我该有好报,那利就多让我一分,一条手帕赚二十三文绣花钱,也能给他俩多买点心。”
  钱掌柜儒雅地笑着,手里的扇子摇了摇:“公归公,点心铺子在前头,我请你们去吃。”
  若是小单子就罢,这一百多条的大单,哪里敢随意让单价?
  花月知道他会这么说,顺着台阶就下:“那多谢了。”
  钱掌柜看着她,无奈地笑道:“你就不能多坚持一会儿。”
  “您是不会亏着我的。”花月道,“再说了,咱们做长久生意的,也不能被这一笔买卖绊着了脚。”
  是个通透人,钱掌柜颔首,叫住前头两个小孩儿,一行人拐进旁边的点心铺子去。
  释往和有介再聪明也不过两岁余,独自走不了太远,一听能坐下休息,立马乐了。释往拉着有介的手道:“哥哥我跟你讲,这家铺子的绿豆糕可好吃啦。”
  有介抬眼扫了扫四周,小声嘀咕:“人可真多。”
  他以往跟着爹爹,去哪儿都是清场的。
  “好吃才会人多。”释往将娘亲给他准备的小围布翻出来,乖巧地系在自己身前,然后端正地坐在凳子上,眼巴巴地盯着隔壁桌的点心瞧。
  有介看向他的小围布,嘴巴动了动,没说出什么来,只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什么也没有的衣襟。
  花月瞧在眼里,连忙翻了翻袖袋,结果也没带着别的围布。
  如温故知所言,有介的确不会开口问人要什么,但不是他不想要,大抵是李景允管得严,他知道要也没用。
  心尖紧了紧,她伸过手将有介抱过来,笑着问他:“这儿什么点心都有,你想吃哪一样?”
  有介想了想:“珍珠翡翠点秋霜。”
  嘴角一抽,花月摇头:“别说你平日里吃的,这儿不会有。”
  赵掌柜听得挑眉:“京华官家的点心谱子?”
  忘记旁边这位是在京华读过书的人了,花月尴尬地笑了笑,含糊地应了一声,又问有介:“吃绿豆糕么?”
  “好。”有介点头,也不挑。
  释往看着自家娘亲抱着哥哥不抱自己,眼眶都红了,可他愣是没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揉着自己的小手。
  赵掌柜一向喜欢这个懂事的孩子,伸手就将他也抱过来,摸了摸脑袋:“你有想吃的吗?”
  释往眨巴着眼看着他,小声道:“马蹄糕。”
  他点头,叫来小二吩咐下去,便抱着释往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
  热闹的点心铺子,二楼上不少一家人出来打牙祭的,花月和赵掌柜坐在这儿,一人抱个孩子哄着,也挺像那么回事,旁边的人甚至羡慕了两声,说郎才女貌还有两个可爱儿子,真是幸福圆满。
  赵掌柜是个主张先立业再成家的人,在成为这城里的首富之前,他没有要成家的打算,所以随便谁怎么调侃,他也不会往心里去。
  只是,花月背后那一张空桌,没一会儿就坐下来了两个人。
  点心铺子里大多是寻常百姓,可这两个人,虽也穿着寻常衣裳,但气度不凡,一瞧就知有来头。一个冷漠俊朗,眸黑如夜,像是习武的,却捏着一把玉骨扇。一个面容和善,嘴角带着笑,额上却不知为何在出冷汗。
  尤其这个和善的人,从坐下来就开始打量他,眼里神色十分古怪,像是有些——同情?
  赵掌柜也做了这么久的生意了,察言观色的本事是有的,见情况不对,他便多留意了两分。
  这两人随意挥手让小二上点心和茶水,也没有说话,就安静地坐着,冷漠些的那人像是在忍着什么劲儿,手里的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自己手心。
  “赵掌柜?”花月喊了他一声。
  他回神,笑道:“最近事忙,魂飞体外了,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释往最近重了不少,您别一直抱着,累手。”
  “无妨。”他将释往掂了掂,“我喜欢这孩子,上回我母亲抱着他都没撒手,我肯定累不着。”
  赵掌柜的母亲盼儿孙都快盼疯了,加上释往讨喜,她老人家别提多喜欢他,每回去府上拜望,都是下不来地的。花月想起自己刚到镇上做生意,还是靠着释往得了老人家的欢心,才让赵掌柜给了她一条好路走,不由地笑道:“也该去给她老人家请安了。”
  “你别买太多东西,人去就成。”赵掌柜道,“人可以天天去,她乐意得很,就是你钱花太多,不合适。”
  花月摇头:“应该的。”
  女儿家做生意没那么容易,人得知恩图报。
  这话说得没问题,落去旁人的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李景允只能看见殷花月的背,连她怀里的孩子都看不见,但他能想得到这人说这话是个什么表情。她从前在将军府就会讨庄氏喜欢,出门自然也饿不死。
  只是,听着可真烦人,又不是真的一家人,什么就“应该的”?
  点心上来了,两个小孩儿开心地吃了起来。有介吃饭守规矩,从花月怀里出来,坐回了凳子上自己吃。大人说的什么他听不懂,只顾着吃自己的,顺带漫不经心地打量四周。
  不打量还好,眼睛往娘亲后头那桌一打量,有介当即呛咳起来。
  “慢点吃。”花月替他拍了拍,给他倒了茶。
  有介睁大了眼,正对上自家爹爹冷漠的眼神,张嘴想喊人,却被狠狠一瞪。
  “……”
  揉着心口把这一口东西咽下去,有介收回目光,沉默片刻,突然扭头问:“娘亲什么时候跟我回去?”
  花月与赵掌柜正谈到老夫人病情,骤然听得这么一句,有些怔愣:“回哪里去?”
  “回爹爹身边。”有介挺了挺胸膛,像背古诗的时候一样,有板有眼地道,“爹爹很想您。”
  眼神一呆,花月神色复杂地揉了揉他的脑袋:“这你都知道?”
  “营帐里有娘亲的画。”有介眼珠子直晃,小手下意识地就背去了身后,“爹爹也常念叨您。”
  赵掌柜很意外:“爹爹?他们的父亲不是死……”
  “我爹是大将军。”有介抬了抬下巴,严肃地道,“他很厉害。”
  心里一震,赵掌柜看看他又看看花月。
  花月尴尬地笑道:“您别往心里去。”
  想想也是,若花月是将军的妻妾,怎么可能带着孩子流落在外?多半是稚子戏言。
  赵掌柜笑着摆手,有介却接着道:“娘亲还没回答我。”
  花月给他重新拿了点心,轻声道:“你爹爹身边不缺人,娘亲身边多一个人却是会碍眼的,为了两全其美,娘亲就不必回去了。”
  有介一顿,眉头皱了起来,下意识地往她身后扫。
  花月觉得不对劲,跟着想转身往后看,手却被他抓住了:“娘亲。”
  “嗯?”花月转头看他。
  面前这小孩儿有些手足无措了,抓着她支支吾吾半晌也没憋出新的话。
  这边僵持着,另一边赵掌柜怀里的释往却笑眯眯地盯着邻桌瞧。
  这个大哥哥他认识呀,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没有先前见过那么和善,一双眼盯着他的娘亲,眉峰轻轻拧着,眼底有些红。
  “大哥哥。”他好奇地开口问,“你难过什么?”
  有介好不容易吸引住花月的注意力,被他这一喊,前功尽弃,花月好奇地转头,正迎上李景允漠然的目光。
  “哇。”释往惊叹地道,“一下子就变了。”
  他惊叹的是李景允的神色,方才脸上满是情绪的人,一眨眼又变成了个冷漠无情的过客。
  可惜年纪小,说不清楚,身边的人自然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方才还热闹得很的四周,在看见这个人的一瞬间仿佛都安静了下来。花月怔愣地看了他两眼,朝旁边撇开眼神,问温故知:“二位怎么也在这里?”
  要说巧合是不可能的,温故知倒也坦诚:“来找您的。”
  赵掌柜抱着释往起身,笑道:“方才就觉得奇怪,原来是认识的。”
  外人说这种话,那花月自然就该介绍一二,以免尴尬。她跟着起身,朝温故知指了指:“这二位是京华来的故人。”
  轻飘飘的两个字,就将这些年的纠葛盖棺定论,李景允听得冷笑,旁边的有介却下了凳子来,对着他老老实实地喊了一声:“爹爹。”
  赵掌柜愕然,刚想见礼的手顿在了半空。


第93章 
  李景允勾唇,伸手摸了摸有介的小脑袋,玄青的袖袍拢过来,将他揽到自己腿边,幽深的眸子一抬,毫无温度地落在花月脸上:“有劳照顾。”
  袖子里的手骤然收紧,花月抿了抿唇,别开眼道:“不妨事。”
  客气得像是街上擦肩而过的路人。
  赵掌柜错愕了好一会儿,目光落在这人腰上挂的玉佩上头,轻轻扫一眼,眉梢就动了动。
  多年从商的经验告诉他,面前这男子来历不凡,身份贵重,按理不该这般出现在这喧闹的点心铺子里。看这架势,与殷氏或许是有过往的,可不像亲人,也不像敌人,满身的疏离冷漠,摸不清是什么心思。
  “既然这么巧遇见了,那便叮嘱两句。”沉默片刻之后,李景允冷声道,“开门做生意,还是要以货为重,香囊上的绣花,万不可漏针错线,交货的时候会有人查验。你照顾有介的这份人情,未必能抵买卖价钱。”
  花月还沉浸在骤然遇见这人的震惊里,没由来听得这么几句话,颇为不解:“什么香囊?”
  温故知帮着解释:“三军在外多载,甚是思乡,这儿离京华还远,又要扎营,为了宽慰将士,三爷便在镇子上的布庄里订了几百个香囊,料子已经给霜降了,只等着上绣活。”
  “……”有种不妙的感觉,花月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赵掌柜。
  突如其来的大单子是好事,可这单子若是李景允给的,那花月宁可不赚钱也不想接,更何况,她刚应下了赵掌柜给的手帕单子,赶不了两个活儿。
  赵掌柜正在思忖这人的来头,冷不防被她一看,有些没回过神,温柔又困惑地笑道:“看我做什么?”
  “这,怎么是好?”花月背对着李景允,连连给他使眼色。
  赵掌柜明白了,顺着她的意思就道:“你先接的可是我的单子。”
  “哎对,已经接了。”花月扭头,十分遗憾地朝李景允屈了屈膝,“您见谅。”
  目光从那男人身上扫过,落在面前这人的头顶上,李景允抬了抬嘴角,满眼嘲弄:“我是能见谅,可单子是你布庄里的人写的,若是毁单,二十匹细缎的钱可就得掌柜的来出了。”
  他拿出单子来,往她面前一展。
  霜降的字迹映入眼帘,花月看得眼皮跳了跳,有那么一瞬间很想质疑这人是不是就趁着她不在家,专门去捏霜降那个软柿子。
  可眼下两人这身份,她没立场,也没胆子问出口。
  赵掌柜是头一次看殷花月紧张成这样,脸上虽然没露什么怯,身子却绷成了一根弦,眼里明暗交错,指节绞在袖子里发白。
  “你别着急。”好歹也有两年的交情,他柔声劝道,“我那边能让绣楼里的绣娘帮忙,你这边要是忙不过来,我也能给你找两个人帮衬,不是什么大事,别吓着孩子。”
  花月一怔,这才想起释往还在旁边看着,连忙松了手,朝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这人是个戒心极重的,当年哪怕是明淑和朝凤,要与她交心,也花了好一段时日,李景允鲜少看她对陌生人亲近,示好如周和珉,她也是保持着距离的。
  然而眼下,对这个他完全不认识的男人,殷花月笑得可真亲昵啊,眼里带着光,嘴角弧度高扬又自然,不像是为着大局的虚伪逢迎,以往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毫不抗拒地映出这人的面容来。
  心像是被人猛地攥了一把,李景允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将她拉回自己身边。
  花月没有防备,被他拉得一个趔趄,眼里的光倏地消失,眉心也拢起来,抬眼看向他,满眼都是惊慌。
  被她这眼神看得一窒,李景允沉了脸。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温故知额上冷汗又出来了,这局可怎么破才好啊,分明是想见人了才赶着过来的,可嫂夫人身边多了一个人,三爷就没台阶下了。
  他不肯服软,嫂夫人便只会更加惧怕躲避,嫂夫人一躲避,三爷就更生气,这一来一回的,没个善终啊。
  眼珠子一转,温故知低头看向有介。
  有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能察觉到自己爹娘心情都不好,一张小脸跟着皱,但是没有哭,他不是个喜欢哭闹的孩子。
  双手合十偷偷朝有介道了歉,温故知一脚就踩上了他的脚后跟。
  有介:“……”
  气氛最僵硬的时候,一声奶气的嚎哭响彻了整个点心铺子。
  有介一哭,释往不知怎么的也跟着哭,俩孩子嗓门一起开,花月瞬间就急了,蹲下身子将两人都抱过来,小声问:“怎么了,哭什么?”
  有介摇头,释往也跟着哥哥摇头,珍珠似的小泪花啪嗒啪嗒往下掉,任由花月哄了半天也没止住哭。
  旁边的食客被吵得不耐烦了,纷纷抱怨。
  李景允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眼神还算和善,带些劝诫之意。
  当然了,这是他自己以为的,他一眼过去,食客们都不说话了,转回头去吃自己的,头埋得极低。
  花月抱起两个小崽儿,十分歉疚地出了门,到门外去软声道:“不哭了,想要什么?娘亲去给你们买。”
  有介抽抽搭搭地道:“我要爹爹。”
  花月立马把李景允拽了出来。
  指尖骤然的触碰,恍如隔世,李景允盯着自己袖子上的手,方才还板着的脸,突然就软了下来。
  他其实很好哄,特别好哄,只要她还肯拉拉他,碰碰他,肯与他说话,先前心里的怨气,就会像香炉里最后一缕烟,瞬间消失于天地。
  然而,她只是将他拉出去,塞给有介,轻声哄孩子:“你爹爹在这儿,给你,不哭了昂。”
  有介拉着自家爹爹的手,哭声还是没停:“也,也要你。”
  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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