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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连空气都带着不同寻常的味道，唐豆闷声道，“过了几天就见不到他了，以后，只是皇上了对吗？”

　　　　她不是不知道，但是不知道为何，这个念头在她的心底盘旋，只想着再去确认。

　　　　“嗯，”赵轻闲的神色淡淡，“这是必须的选择。”话锋一转，“你今日是为何掉进了水里？听宛选侍说，你是想要看水中的鱼儿？”

　　　　唐豆本来还因为闲儿的离去而感到伤感，蓦然听到赵轻闲的话语，骤然一愣。

　　　　宛香陌……

　　　　落水……

　　　　水中严密的窒息感袭来，唐豆不由地紧紧咬着唇，半晌，这才轻哼一声，“嗯，是我不小心掉下去的。”

　　　　“哦？你可太不小心了，幸亏宛选侍呼唤人过去救你了。也算你命大，正好云大人在附近，将你救了起来。”赵轻闲将手轻轻搁在她的肩膀上，一下一下轻轻拍打着，“你瞧你这一不小心，将宛选侍吓得，那一张小脸，简直是煞白啊！”

　　　　唐豆被赵轻闲这般安抚着，心头的不安不但没有消减，反而愈加增强。

　　　　她骤然想起来，自己是被宛香陌拉到石头上的，是宛香陌险些栽倒，是宛香陌将她拉倒的，甚至……她在落水前，似乎被一股力量从背后推来，是谁？还是自己落水后产生的幻觉？

　　　　只是……云时……

　　　　听着赵轻闲说到云时救了自己的命，她不由地一愣，云时……云时，这次落水想起来了她试图忘记的记忆，他该如何去忘记他？

　　　　一时间羞耻和愤怒像是潮水般卷席了自己，唐豆又羞又愤，将脸埋到了赵轻闲的怀里。

　　　　她发誓，自己真是想起来了云时，一时羞愤难耐，这才冲动了，但是感受到赵轻闲身子的僵硬后，她也不禁僵硬了。

　　　　赵轻闲的嗓音似乎没有什么起伏，但是唐豆却能听到她压抑的隐隐怒气，“不是你自己落水的？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宛香陌推你进水里的吗？”

　　　　纳尼？唐豆眨眨眼睛，看向赵轻闲。

　　　　赵轻闲……是不是将自己的羞愤难耐，理解成为了另有隐情？

　　　　唐豆在赵轻闲的怀里眨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落水的。”

　　　　她答得轻柔，“我跟香陌玩儿尽兴了，就不再注意脚下了，哪知道就这么掉了下去，多亏了臣妾命大呢！”

　　　　唐豆话语轻松，赵轻闲心头的愤怒这才稍稍减轻，“以后你不可以这么莽撞了，那片湖……”

　　　　赵轻闲欲言又止，“以后少去，不，以后根本就不要去。”

　　　　他的眸色幽幽，像是想到了什么悠远的回忆。

　　　　唐豆闭了嘴，她想起来了在那个晚上，闲儿告诉自己的，在那片湖里的附近，是他与轻默哥一同的秘密基地。

　　　　她想到皇上从来没有说过他的朋友们，也许，那个地方是他心底的回忆吧。

　　　　至于眼下，她要想的是，是安然地送闲儿离开，还是让那个所谓的奇人，把赵轻闲消灭掉，留下闲儿好了？

　　　　她实在是无法眼睁睁地看着闲儿离开。

　　　　…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当闲儿出现的时候，是第二天的早上。唐豆没来得及吃早饭，就将闲儿拉到了自己的身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是啊，”闲儿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唐豆披散下来的乌发，早晨的唐豆还未来得及梳理头发，带着一股没经修饰的纯然。他将唐豆的一缕秀发放在手心，痒痒的触感让他觉着舒心。“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也无所谓。”

　　　　他的话语里是十足的漫不经心。

　　　　唐豆反倒是怔了怔，这句话，她曾经问过闲儿，当时他说不记得了，带着无所谓。如今她再次问他，他依旧是这个回答，而且不带任何的感情。

　　　　年少时候的赵轻闲，究竟发生了什么？

　　　　从闲儿到赵轻闲，像是隔着一条长长的隧道，虽然知道终点便是他，但是却无法得知，在中途的隧道，究竟是怎么样的光彩。

　　　　闲儿无所谓地撇了撇嘴，“问这些干嘛？我完全想不到曾经，也不想想曾经。”虽然他面上无所谓，但是唐豆却似乎看到了他一瞬间的停滞。

　　　　将赵轻闲的手拉了下来，放在了自己的手心，唐豆扭过身子，严肃地看着他，“你从来没有想过要想一下自己是谁吗？”

　　　　“没有。”闲儿看着自己放在唐豆手心中的手，眼睫微微一颤，须臾，“没有，我不在乎自己是谁，我也不想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闲儿根本就不想想起来曾经的事情，似乎内心里有个声音，在隐隐地告诫自己，不要想起来，不要想起来，当自己想起来的那刻，就不再可以沉溺于现在的安逸了。

　　　　“你真的不想知道自己是谁？”唐豆肃着脸，一眨不眨地盯着赵轻闲。

　　　　“不想。”闲儿斩钉截铁地道。他不知道唐豆为何执迷于这件事儿，似乎非要问自己出来一个答案不可。

　　　　但是他的手在颤，他看到自己的手在颤，这个想法让他愈加的不安。

　　　　难道自己真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所以唐豆才会这么执着地问自己？

　　　　巨大的不安笼罩了自己，闲儿紧张地抓紧了唐豆的手，“我是坏人吗？”

　　　　“不是，你是个好人。”唐豆点点头。也许她不知道赵轻闲是好人还是坏人，但是闲儿，他确实是个有着金子般心的好人。

　　　　他年龄虽然幼小，但是他的赤诚之心，让唐豆都为之感动。

　　　　“是好人就好，”闲儿轻轻舒了一口气，笑意多了起来，“豆豆不要不要闲儿，闲儿很乖的。”

　　　　……唐豆瞬间心酸了。

　　　　闲儿还不知道自己就要消失了。

　　　　一时间，唐豆的心中转过无数的心思。她深深地舒了一口气，正视着闲儿，“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

　　　　“什么？”闲儿将唐豆的手握紧，复又若无其事地松开，强笑道，“有什么事儿要给我说？怎么这么严肃？”

　　　　“是关你你的事儿，我想了想，觉着有必要要告诉你。”唐豆看着窗棂外的天光，“你愿意相信我说的话那就极好，若是不相信……”

　　　　她抿了抿唇，“那就当这是一个梦，明天……明天就会消散了。”

　　　　“嗯，好，你说，我听。”闲儿低垂下头。

　　　　唐豆没有看到，闲儿的眸中尽数是痛苦之色。他依稀想起来一些事情，而这些事情，像是要随着唐豆的话语破土而出了。

　　　　“你不是一个普通的人，”唐豆努力将声音放平稳，尽量淡淡地道，“你是我们身处的皇宫，脚下的土地的主人，是大褚国的皇帝，赵轻闲。”

　　　　“我？”闲儿眨了眨眼睛，“豆豆，你在开玩笑吗？”

　　　　“我没有在开玩笑。”

　　　　“我是皇帝？而我自己不记得？”闲儿的脸上是好笑的意思，却并没有追问下去。

　第51章

　　　　她点了点头；“是的；如今的你已经是皇上了。当然这一切你都不记得；因为此时的你，还留在你年轻的那一刻。”

　　　　将话语说出来了第一句，唐豆骤然觉着胸口的闷气似乎少了些；话语也利索起来了。

　　　　不管怎么说，闲儿在消失前；都有得知真相的权利。

　　　　“你不记得张慕德了吗？”唐豆侧头看他，“你难道没有觉着张慕德已经变老了吗？”

　　　　“是的；确乎变老了。”以张慕德为参照物，闲儿似乎很快的适应了唐豆的节奏。

　　　　“那么；你一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吗？”唐豆的眼睛亮晶晶的，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

　　　　闲儿沉默了。

　　　　他微微垂下了头；不再言语。

　　　　唐豆的心头骤然明亮起来。

　　　　闲儿是年少的赵轻闲，那么他必然不是个傻子，看他的样子，他已经清晰的知道自己的不对劲了，也许他只是不想去面对。

　　　　豁然开朗的唐豆反而有些心酸了。

　　　　她顿了顿，拍了片闲儿的手，“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为何出现的，但是显然，以后的你已经为你的出现绞尽了脑汁，他很困扰，大褚国不能让一个孩子当皇帝。”

　　　　这个孩子，就是指的闲儿。

　　　　闲儿的肩膀微不可见地颤动了一下，他皱了皱眉，抬眼看向唐豆，“会消失吗？会死去吗？……我还有多长时间？”

　　　　闲儿比唐豆想象中的要冷静，唐豆抿了抿唇，“只有今天的时间了。至于你……你会消失，但是不会死，毕竟……”

　　　　毕竟消失的只会是闲儿，而不是赵轻闲。

　　　　这个说法显然对他有些残酷了，闲儿的眸光沉了沉，露出一丝跟他茫然的表情不符合的锐利。

　　　　“好像必须要消失了呢，”他竟然低低地笑了起来，“我的出现，已经对‘我’产生了影响了呢。”

　　　　唐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沉默了。

　　　　“这么久以来，是不是对你很困扰，”他不再纠结那个问题，唇边勾起了一丝笑意，看向唐豆，“你是不是觉着很讨厌我？因为我给你带来了麻烦？”

　　　　唐豆心头一颤，她从来没有听说过闲儿说过这样的话。

　　　　印象中的闲儿，他似乎是开朗的、无赖的、稚嫩的，却从来不是深沉的、犹豫的，他的问题，让唐豆的心都不自觉的收紧了。

　　　　“没有，”唐豆轻轻的、但是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从来没有过。”

　　　　她也许会因为刚开始闲儿插入自己的生活而苦恼，会因为闲儿的粘人而感到些微的不适，但是更多的，是两人相处时候的温馨与舒适。

　　　　她知道闲儿从来不会伤害自己，她可以完全的信任闲儿。闲儿也如她知道的那般，完完全全地信任自己。

　　　　她已经习惯了闲儿在自己的身边了。

　　　　不管是闲儿，还是赵轻闲。

　　　　这个想法让她微微晃了一下神，随即这才反应过来。对着闲儿微笑着强调，“从来没有。我很喜欢你。”

　　　　“我也很喜欢豆豆。”闲儿的眸中像是被点亮了火，有光在摇曳。他脸上的神色逐渐生动起来。

　　　　“其实……”他顿了顿，让自己足够平静地面对唐豆，“这段日子里，我很开心。我虽然想不起来曾经的我经历过什么，但是我知道，有你在，我就不是毫无依靠。”

　　　　有晨光打在他的眼睫是上，浅浅的光晕在蔓延，他的目光柔和，看的唐豆的心都快融化了。

　　　　“每天睁开眼的时候，我都在想，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还会不会再次醒来，”他断断续续地说着，“但是当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安心了。不管我多么茫然，你不会变，你还在我身边。”

　　　　唐豆抿了抿唇，将闲儿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我不是毫无觉察，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我担心说出来，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所以我即使知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还不会去探寻真相。我知道你知道真相，但是我从来没有问过你，我也担心你会说出来一些我不想知道的事情……但是认识的久了，我就发现，你是个很随心所欲的人，或者说，是很没有脑筋的一个人……”他看向唐豆，两人坐在一起，他觉着两人的心从来没有像此刻那么近过。

　　　　唐豆却不由地黑了脸，说这话的闲儿，是在损自己吗？一定是的！

　　　　“现在好了，我知道了了自己会消失，心反而定了下来。”他话语轻缓，“与其等待自己不知道何时的消亡，还不如告诉我，自己什么时候会消失。”

　　　　像是喃喃自语般，“每次的睡前，我总是想，也许，这是我跟豆豆相处的最后一个晚上呢，也许，睡过去了，我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唐豆的喉间像是充塞了石子般，粗粝的难受。她听着闲儿的话，脑中不自觉地想起来了当初在睡前，闲儿不遗余力地将自己拖了过去，与自己同睡。

　　　　现在想想，即使是年少的赵轻闲，也不会那么害怕自己一个人睡觉，他想要与自己在一起的举动，是与自己的告别啊。因为担心自己会不见，所以才这么紧紧地搂着自己入睡，只担心这是最后一次相处吗？

　　　　她难以想象下去，自己到底对闲儿忽视了多少？心头强烈的感情让她难以自持，她猛然将身子倾斜了过去，抱住了闲儿。

　　　　“对不起，对不起……”她哽咽着道。“闲儿，对不起……”

　　　　闲儿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红，却依旧用着缓慢的语调道，“不用给我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我也……我也该走了。毕竟，”他用着一贯的调皮语调说，“毕竟，关系到大褚国的生死安危吧。”

　　　　他一脸的轻松，反而拍了拍唐豆，安慰道，“没想到呢，我竟然也做了皇帝呢。”

　　　　闲儿的目光中透着缅怀，“我以为会是……”他忽然不再言语。

　　　　“会是谁？”唐豆骤然感觉到闲儿的身子一僵，好奇道，“不是你，会是谁？”

　　　　唐豆没有看到，闲儿的眸光渐渐地黯淡了下去，有死寂之色在蔓延。


　第52章

　　　　“皇上；为什么会是我？”闲儿喃喃自语道。

　　　　“为什么？”唐豆只以为闲儿有些承受不了压力，搂紧了他的腰肢；轻轻道，“你本来就是皇上啊；怎么会问为什么？”

　　　　“本来？”闲儿的脸上闪现了痛苦之色，“不，当时最被看好的不是我，是……”

　　　　“是谁？”唐豆也感觉到了赵轻闲的不对劲儿；她埋在闲儿的怀里，一时有些呼吸不畅，想要挣脱出来。

　　　　闲儿像是发现了唐豆的举动般，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一动不动。

　　　　“你不要离开我。”他将唐豆搂紧；像是最后的珍宝。

　　　　唐豆哑口无言。她不知道怎么回应这句话。

　　　　闲儿像是没有指望唐豆回这句话，就那么沉默许久。

　　　　“轻默哥是谁？”唐豆突然开口问道。

　　　　闲儿眨眨眼睛，看向唐豆，“你真的不知道吗？”

　　　　唐豆已经将现在朝中的格局告诉了闲儿，他明白了一些，他不相信唐豆不明白。

　　　　唐豆微微垂眸，“是润王爷是吗？”

　　　　他骤然笑了，“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了，豆豆，我都要走了，你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他松开了抱紧唐豆的手，唐豆骤然觉着有些失落了。

　　　　勉强压抑着内心的情感，唐豆笑了笑，“没有啊。”

　　　　“没有吗？”闲儿的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失落。

　　　　“噗，”唐豆轻笑一声，用手捏了捏闲儿的脸蛋。他的皮肤很白，入手带着温润的凉意，并没有任何累赘的肉。唐豆很满意这个触感。于是她又捏了下。

　　　　“做什么啊？”闲儿嘀咕了一声，用手拍开了唐豆的魔爪。

　　　　看着像是闹别扭的闲儿，唐豆笑着将魔爪继续放在了他的脸上，“我在逗你啊，你看你，怎么就忍不住了呢？”

　　　　“啊？”闲儿看着唐豆的目光有些傻，须臾就反应过来唐豆这是在逗自己，一时间哭笑不得。两人之间的压抑气氛像是被稍稍缓解了般，唐豆也不禁笑了。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唐豆还没有来得及问闲儿，他反而问起了唐豆。

　　　　“我？”唐豆想了想，也不禁有些迷茫了。她是皇上的妃嫔，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很有可能老死宫中了。

　　　　即使现在的赵轻闲对自己有一丝兴趣，但是她不能奢望一个皇上会有什么真实的情感。也许只是贪图眼前的新鲜，她会得宠一段时间，情况好一点会有一个孩子，情况差一点她会失宠，她会受到欺辱，她的一声很有可能就会在偏僻的角落里度过，跟一只鸟或者一只猫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然后在很久很久以后，孤独地死去。

　　　　想象一下自己以后的生活，逼真地让唐豆觉着可怕。她不想这样。

　　　　她觉着自己也许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

　　　　“豆豆，”闲儿的目光难得的认真，“我走了之后，他是皇帝，他肯定不会放你走的，如果……如果你想要走，想要离开这里，我可以帮你。”

　　　　“真的？”唐豆的眼中闪耀着光，她真的可以离开这里？

　　　　“是的，”闲儿的表情沉稳，完全不像是一个孩子，“我了解我自己，以后的我也一定会相信你。相信你不会泄密。你现在也许不能走，但是当一切尘埃落定，你可以离开。”

　　　　说着，他站起身来，走到了书桌旁，开始研墨。

　　　　唐豆知道他要写些什么了，于是也站起身来，走到了闲儿的身边。

　　　　研墨完毕，闲儿在上好的宣纸上挥笔写下了字，唐豆等待着他写完。然而等她看到上面的字时候，还是不由地吃了一惊。

　　　　“拿好它，”闲儿淡笑着看着唐豆，“必要时候你可以拿着，找他，送你出宫。”

　　　　“……好。”唐豆自然不会拒绝。

　　　　她不想一个人老死在宫里，她一直想要出宫。

　　　　而且如果不是当初自己的机智，她已然死了。死在了赵轻闲的命令之下。

　　　　她不要在这里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也许……也许她出宫之后，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