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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生莲:六宫无妃-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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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妙微微皱眉,他不想叫哪个妃子有子,只要每次事后给她一碗避子汤药就行了,何必这么忧心。
  “妙儿,朕时常想,要是有一天,有一个朕最心爱的女子生下的孩子,朕一定宠他爱他,让他不用起早读书,不用面对口是心非的脸,也不用默记那些帝王御下之术。朕给他单独建一座高台,让他躲在高台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拓跋宏说这些话时,眼角弯起一个温柔美好的弧度。
  冯妙听了禁不住失笑,这实在是痴人说梦,且不说躲在高台里,几乎就是软禁,单说这样一个不理世事的人,如何能够确保一生高枕无忧呢?
  拓跋宏听见她发笑,把她揽到胸前问:“怎么?你不相信?”
  “不是不相信,”冯妙低下头去,“只是不知道,谁会有幸成为皇上最心爱的人呢。”
  拓跋宏不再说话,微闭了眼睛来亲吻冯妙,含住她柔软的下唇,一下下地轻咬、吮吸。紧绷了许久的心神,在这极致温柔的吻里松软下去。冯妙紧贴在他胸口,尝试着探出舌尖,回应着他唇齿间的柔情。
  舌尖轻缠在一起,软而温热的触感,让冯妙不自禁地闭上了双眼。在她生涩的回应里,拓跋宏的力道越发重,直叫她酥痒眩晕,身上一阵阵地发软。
  “如果,我说如果……”她低低呢喃着开口,“要是妙儿有了孩子,皇上会怎么待他呢?”

  ☆、166、人心生变(一)

  烛火摇曳不定,正如冯妙此刻忐忑不安的心情。太皇太后给她的那一包草药,还藏在放冬衣的樟木大箱里。如果拓跋宏能准她留下这孩子,她就不需要寻求太皇太后的庇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心里的风向,已经悄悄向拓跋宏倾斜了。
  毕竟他是自己的丈夫,是这孩子的父亲。不到万不得已,冯妙并不想走到他的对立面去。
  拓跋宏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惊诧,随即敷衍似的笑一笑:“妙儿,你一直有些咳喘症,其实不大适合生育。你现在还年轻,朕也年轻,不如先把咳喘症慢慢调理好了,再想养育子嗣的事。朕明天另指一个御医给你,替你好好开几副方子。”
  冯妙用脚尖拨弄着地毯上的团绒,心里分不清拓跋宏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这几年高清欢给她送过不少药,她自己闲着无事时,也喜欢看些药方解闷。治疗咳喘最有效的几味药,刚好都是很容易导致不孕的。咳喘这样的病症,十年八年也未必治得好,就算治好了,只怕……也永远不会有孩子了。
  眼前浮现出白日里郑柔嘉痛苦的模样,刚才的一点疑惑豁然解开,皇帝要抬举郑氏满门,当然不会在欢好过后给郑柔嘉喝避子汤药。他手中握着生杀予夺的权力,想要除掉一个未出生的孩子,会有很多机会。一碗汤药,代表的只是他亲疏喜恶的态度而已。
  “妙儿,朕想在你这好好歇歇……”拓跋宏有些困意上涌,双手往她腰上搂去。
  冯妙悚然一惊,几乎是下意识地要把他推开。她曾经偷偷对着铜镜看过一次,小腹已经微微隆起,隔着衣衫还看不到什么,可摸上去总会有些不一样了。
  她抽身出来,在拓跋宏面前缓缓跪倒:“妙儿曾经提过,有件事要跟皇上说。”
  拓跋宏见她神色凝重,不由得有些奇怪,伸手要拉她起来:“有什么事值得这样郑重其事?你只管开口说就是了。”
  冯妙的目光落在他腰间的佩绶上,他日日带着的,仍旧是春社日祭祀那天的一枚玉佩。“皇上,妙儿虽然天天这样唤您,可在妙儿心里,您是丈夫多过是君王。”她俯身向前,揽住拓跋宏的袍角,把头倚在他膝盖上,“妻子为丈夫诞育子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即使千难万难,也总要做。万幸上天垂怜,妙儿现在可以……”
  当着拓跋宏的面说起这件事,冯妙脸色微微发红。她的手指落在那枚玉佩上,轻轻打着圈。其实她的行动,已经做出了选择,至少在改换服饰这件事上,她舍弃了太皇太后,选择了支持她的夫君。
  拓跋宏愣愣地看着冯妙,似乎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冯妙的心直往下坠,话已经出口,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妙儿求您……”刚说了几个字,她忽然被拓跋宏打横抱起。他在算不得宽敞的内殿来回走了几步,像是捧着一件易碎的东西,不知道该放哪里好。
  “御医看过了没有?”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和嘶哑。
  “还没有,”冯妙埋头在他肩上,“妙儿想先告诉皇上,可是这段时间一直不安宁,没有机会开口。”她不知道其他人怎样跟皇上说起这件事,她只见过林琅那一次,是从侍御师的口中说出来的。
  拓跋宏把她放在床榻上,盯着她轻薄寝衣下略见隆起的小腹,愣愣地看了半晌,小心翼翼地把一只手放在上面。掌心的温热,隔着寝衣传递过来。有那么一刹,冯妙觉得他一定会是个溺爱孩子的父亲。
  可这温暖只有短暂的一瞬,拓跋宏站起身,拉开房门逃一样地冲了出去。他脚步匆忙,带得夜里的寒风涌进室内,差点扑灭了烛火。手掌抚摸过的地方,也显得凉意更盛。
  冯妙怔怔地躺在床榻上,不明白他怎么会如此失态。她把手压在小腹上,遮住他刚才抚摸过的地方,他的手掌那么大,要用上两只手才能完全盖住。不管怎样,她已经做了她能做的一切,尽力留住这孩子。
  她还清楚记得,小时候进入昌黎王府以前,她总是被人指指点点,说是生父不详的野种。那些大人总以为,两三岁的孩子还什么都不懂,可她其实什么都懂了,而且记得异常清晰。因为这段记忆,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她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
  拓跋宏匆忙离去后,一连几天再没踏足华音殿,只有如意姑姑来了一次,带着一名侍御师来给冯妙诊脉。事后便有旨意过来,说冯妙咳喘症发作,可以免去按制的问安,专心静养就好。
  旬日时,王玄之照旧陪着冯夙来奉仪殿,拓跋瑶也照旧进宫,陪着太皇太后说话。谈笑间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该传午膳,冯妙却一直没来。
  拓跋瑶起身去小厨房里,看看炉火上给太皇太后炖着的滋补药膳。不一会儿,王玄之便也寻了借口离开内殿,绕进小厨房里来。
  “六公主殿下。”他客气地长揖为礼,即使在狭窄堆叠的通道内,也仍旧仪态翩然。
  拓跋瑶猛地转身,装作去查看小砂锅里的咕噜作响的汤,升腾而起的蒸汽,熏得她半边脸都又红又热。他们每隔一段日子就在奉仪殿见面,但这还是第一次单独面对面地说话。那一年云泉寺半山腰的花草香气,似乎在萦绕在鼻端久久不散。
  “公子是太皇太后的座上宾,不必这么客气,我们这些人都是沾你的光。”拓跋瑶用勺子在小砂锅里一下一下地搅动,“公子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王玄之有些犹豫,这话其实不该问,可他压不住心里迫切的念头,看见拓跋瑶离席就跟着走了出来。“请问六公主,跟您交好的那位冯婕妤,她……她的喘症是不是先天带来的,多久会发作一次?”
  他曾经拿这话问过冯夙,可冯夙却茫然不知情。他也查过医书,知道患有喘症的人身子沉重时,会更容易发病,生育时尤其凶险万分,挺不过去就是一尸两命。他见过几次冯妙心急时便呼吸短促,今天又刚好听说,她咳喘发作,要留在华音殿静养。那种不安的念头,让他失了平常的淡定冷静。
  “也许是天生的吧,我并不清楚。有一年大冬天里,她被皇兄罚跪灵堂,那一次发作得特别厉害,差点连命都没了。一直到我离宫之前,她还是会时不时地发作,不能焦急劳累……”拓跋瑶手下的力道渐重,勺子磕在砂锅边沿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余光依稀看见王玄之脸色都变了,她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快意。看见心爱的人在眼前受罪,却无能为力,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出嫁那年,她曾经偷跑出宫,疯了一样赶到云泉寺。只要他点一点头,她就愿意跟在他身边,哪怕做个侍婢都行。她一口气冲上陡峭的石阶,连气息都还没喘匀,隔着薄纱窗,便看见王玄之坐在竹席上,一边小口地喝酒,一边拿着那张粉笺仔细地看。看一会儿就放在一边,用雕凿印章的刻刀,在一粒红豆上刻下一个“妙”字,他手边还散落着六七粒滚圆的红豆。
  水汽遮住了拓跋瑶此时的难堪,她连王玄之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心口像有一只小虫,在一口口咬她的血肉。她声音嘶哑难听,手臂上全是新旧交叠的伤痕,却从来没有听他询问过一句……
  崇光宫内,拓跋宏面对着一本摊开的奏折,目光却久久定在瑞鹤香炉上,看着鹤嘴中散出的袅袅烟雾出神。冯妙对他说,她现在可以为他诞育子嗣了,他竟然紧张得几乎失态。她说得那么隐晦,隐晦到他反复想了好几次,才敢确定这句话的意思。
  他很久没有在召幸过后哄她喝过避子的甜汤了,因为他听说,那种汤药喝久了,会真的终身不孕。他不是不准她有孩子,只是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机。
  太皇太后对他擅作主张的几件事大为不满,近来频繁阻挠他调动人手。尤其是软禁高太妃之后,太皇太后不动声色地找了几个借口,把羽林禁卫中效忠皇帝的部将,全都调出了内宫。
  尚未垂垂老去的太皇太后,正当年少的亲政天子,类似的情形,史书上已经读到太多次了,最终只会有一个人,成为禁宫中真正的主宰。他原本希望,等到解决了眼下麻烦的情形,他们之间可以有一个干干净净、不受任何牵绊的孩子。
  恰在此时,刘全在门口通传“高大人到了”。拓跋宏转回神,淡淡地说了一声:“宣。”
  高清欢熟稔地在拓跋宏对面跪坐下来,刘全知趣地合拢殿门,打发小太监去后院打扫。
  听见门扇闭紧的声音,高清欢才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册,递到拓跋宏面前:“这些都是曾经与高氏来往密切的人,用朱砂标记的那些,不过是看着高氏得势就巴结逢迎,高氏一倒就再不登门了。”
  拓跋宏嘴角噙着丝冷笑,一行行看到最末尾。高清欢估计着他已经看完,略微躬身说道:“皇上让臣查访的另外一件事,也有结果了。”

  ☆、167、人心生变(二)

  拓跋宏放下手里的名册,等着听他说下去。
  高清欢取出一块布帛,放在面前的紫檀木案上:“臣已经详细记录在这里,请皇上过目。”对于皇帝这些奇怪的要求,他从不拒绝,也从不过问原因。对他来说,一切都是一场交易,他能满足皇帝那些不想被旁人知晓的愿望,皇帝能给他改变身份和命运的权力。
  布帛上是一张药方,当年晋孝武帝的宠妃有孕时患有气疾,晋孝武帝曾经遍访天下名医,寻来了这张既可以压住喘症、又不会伤了胎儿的药方。后来晋朝破灭,药方连同当时剩余的几颗药丸,一起流落在外。这方子需要的几味药材,都名贵难得,所以方子虽流传多年,却没有多少人真正用到。
  拓跋宏嘴角的冷笑更浓,手指一收,把布帛攥紧在手掌中。看到高清欢仍在面前,他把手指一根根松开,强逼着自己神色恢复如常,淡淡地说:“你办事稳妥谨慎,只掌管傩仪祭祀,实在是大材小用了。等朕寻个机会,调你做中朝官吧。清理高氏余党,也多亏有你和照容立下大功。”
  高清欢垂下眼睑,语气平静地回答:“臣毕竟是高氏养子,清理高氏余党,实在算不得一件光彩的事,请皇上不必专门提起了。”
  他起身告退,只留下拓跋宏一人坐在原处。那张揉皱的布帛,颓然落在桌面上。药方下方,还有几行小字,记录着平城内几家药铺高价收购那几味名贵药材的情形。那几家药铺,恰好都是王玄之的产业。
  冯妙在华音殿惴惴地“静养”了整整六天,她不知道拓跋宏打算把这孩子怎么样。因为那道静养的口谕,她连去奉仪殿面见太皇太后都不能了。
  午膳刚用过,刘全的通传声就在门外响起。冯妙原本斜倚在小榻上正要午睡,没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来,赶忙起身整好衣装,又问他要不要传些膳食来用。
  拓跋宏有些心不在焉,像是在想些别的事情。他仍旧抱冯妙在膝上,却不像往常那么亲密,动作间有些不自然的僵硬。他开口时,带着些试探意味:“妙儿,你有孕的事,还有其他人知道么?”
  冯妙心头一跳,下意识地认为,他问的是太皇太后那边,低声回答:“没有了,这种事情,妙儿自然第一个要告诉孩子的父亲。”
  拓跋宏音调怪异地重复了一声:“父亲?”
  冯妙隐隐觉得他语气不大对,却又自问,并没有哪里会让他觉得不快。
  “朕听说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平城里的几家药铺,都在高价采买几味不会伤胎、又能压住喘症的药材。”拓跋宏的手在她下颔上抚摸,似乎随时都可以用力扼住她的脖颈,“前几天,朕还听瑶妹说起,王玄之在太皇太后寝殿中,曾经问起你喘症的情形……”
  悬着的心忽然“咯噔”一声,冯妙起先还静静地听着,越听越觉得心惊,不敢细想他话里的意思,一双眼睛瞪得老大,越是想要深呼吸,气息就越发急促微弱。
  “妙儿……”看见她脸色发青,拓跋宏心里涌起一丝悔意,他原本不想这样问她,他宁愿相信,王玄之握着这张药方,是想要跟他讲些条件的。他与王玄之都心知肚明,彼此各取所需,互相利用也互相防范。可一见着冯妙,话就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他不大会哄人,急急地转向自己本来要说的话,因为着急,语气越发显得生硬冷漠:“妙儿,朕问过上次给你诊脉的侍御师,你的情形确实不适合生育。朕看,不如这次先不要……”
  冯妙从他膝上挣脱下来,踉跄着倒退了几步,倚着墙角跟他对视。她把两手护在小腹上,像一只被逼得无路可逃的小兽一样,微微弓起脊背。
  “妙儿,你过来,朕只是跟你商量……”拓跋宏刚要上前一步,冯妙就失声尖叫,仓皇向后躲去。可她背后就是冷硬的墙壁,已经无处可躲。
  他不想要这孩子,也就算了,竟然怀疑这孩子的来历来羞辱她。
  冯妙抬手攥紧领口,想要敞开些透透气,可呼吸却越发艰难。她身子倚着墙壁,软软地滑倒下去,头脑中尽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皇上,求您让我留下这孩子,我愿意跟皇上做一回……做一回交换。”
  她这几天一直在想,怎么能让这孩子,变成一颗他父亲眼中有用的棋子。不到心灰意冷的时候,她总还是不愿意用上这个法子。不过用上了也好,终于不用再摇摆不定地折磨人了。
  “什么交换?你只管说。”拓跋宏见她忍受着窒息一样的痛苦,心中如刀割一般。可他不敢上前,他的举动,只会让冯妙更加紧张焦虑,那种提不起气来的痛苦也就越发强烈。
  冯妙已经有些神智迷离,看不到他脸上掩饰不住的心疼担忧,只能清晰地听见他冷静沉稳的话语,要她把交换的条件讲来听听。
  “我可以……替皇上担下天下骂名。”冯妙说的话,被急促、沉重的喘息声,截断成残缺的碎片,“皇上可以祈福为名,为这孩子……供养一尊石刻佛像,在山间修造佛像,需要……需要人手,皇上可以借机派遣信得过的部将,操练不属于任何亲王贵胄的兵马。此子尚未出生,就劳民伤财、大兴土木,已经是失德……失德之人,自然不能做太子,更不适合继承大统。”
  她所说的供养,是在山间开凿洞窟,请能工巧匠在洞窟中雕刻佛像,是善男信女最虔诚的一种发愿方式。雕凿石像花费巨大,即使是官宦人家,有时也要祖孙数代共同完成。尚未出生的孩子便供养佛像,此前更是从没有过先例。
  冯妙跪伏在地,双唇渐渐发白,口中微弱的声音仍在恳求:“求您……答应……”
  拓跋宏抢一步上前,接住她软倒下去的身子,握住她的手说:“别说话,朕都答应你。”他的确想过不要这孩子,但那只是因为,不想为了生育子嗣而失去她。他甚至有些可笑地想过,要是她亲口承认,这孩子来历不正,他就不用左右为难,可以毫不犹豫地舍了孩子、保住妙儿。
  他只是没料到,冯妙爱这孩子,超过爱惜自己的性命。
  冯妙醒转时,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摸自己的小腹。才刚一动,就觉得膻中、璇玑、三间穴上扎了几根细细的银针,禁不住吃痛微哼了一声。
  “妙儿,孩子没事,不要担心……”拓跋宏上前握住她的手,叫她不要乱动。他眼见着冯妙病发到昏厥,喘不过那一口气,几乎差一点就死去,又惊又怕守了她一天一夜,眼中全是赤红的血丝。
  冯妙转头看见他的样子,茫然想着,能做皇帝的人,果然不是寻常人,连关切都表现得如此逼真。前一刻还怀疑她的孩子是私通而来的野种,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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