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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你可不能死-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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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娆不知怎么回应,下意识地望向祁苏,只见他不紧不慢地放下手里的瓷碗,抬起头时眼色平淡无波,“我平日有咳疾,不易入眠,楚娆怕扰到我,是以才会分房。”
      “噢,这样啊,”阮氏的眉头稍微舒展开些,“娆儿也知道疼人了,但夫妻俩总不能老是如此。”
      她看向楚龄山,楚龄山仿佛想到了什么,朝着祁苏话锋一转:“祁苏,这次出来,可还有什么不适?
      祁苏摇了摇头,“这些日子入夏,天气晴暖,咳症好了许多,岳父不必担心。”
      “哦,既然如此,这几日回门,你就同娆儿住她那间罢了。”
      啊?
      “爹,我那张床小!”楚娆眼巴巴地看着楚龄山。
      “那你们就一起睡偏院。”
      楚娆的话噎在喉咙口,被楚龄山的眼神堵得死死的,只能转头看向祁苏,不急不急,祁苏是定然不会同意的。
      谁知,
      “好。”

      第28章

      皎月高挂,两人沐浴完已是戌时,初夏的晚风还是带了点凉意。
      晚膳的时候,楚龄山虽提到了让他们二人在偏院休息,但毕竟是两个男子住过的,阮氏始终觉得不妥。于是最后依旧赶着他们住到了楚娆的那间小卧房。
      此时由正厅通往里院的碎石小道上,两个一前一后一矮一高的身影缓步走着,楚娆走在前面带路,祁苏则跟在其后。
      “我以为你想自己住偏院呢。”楚娆没话找话地说了句。
      “既是夫妻,同住也没什么不可。”
      楚娆向后转头,祁苏还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回身嘀咕道:“那在祁家,也没见你住在后院呐。”
      这话本意是没什么其他的意思,但听起来却颇有几分‘抱怨独守空闺’的歧义,楚娆说完就觉着不对劲,但说都说了,总不能教她收回去。
      祁苏的眼神有明显的一滞,薄唇张阖几下,终究没说什么。
      不多时,两人已经走至了里院小屋,楚娆轻轻推开门,房内早已上好了烛火,熏香也是楚娆在家时惯用的那支。
      才不过一个月,房间的摆设与楚娆出嫁时自然是没什么两样,甚至连绣桌上绣了一半的帕巾都还撑在那。
      屋外天大地大,楚娆走了一路没觉得如何,真到了房内,烛火暖乎乎的,男女孤身相处同室,还是夫妻,这关系顿时就让人有些不自觉地燥闷。
      楚娆百无聊赖地用手拨弄着绣桌角上的布片,一回头,看到祁苏正盯着她窗边的木质书架。
      她不用问,都知道他在找什么,“祁苏,我这没棋谱的。”
      祁苏掠过来了一眼,“我知道”。
      楚娆看着祁苏抬手,修长的食指勾出了一本《京本通俗风志》,走到桌边兀自坐下,然后便默默翻看起来。
      楚娆盯了他一会儿也没见他抬头,试探地开口,“那我就先睡了?”
      “嗯。”
      “你要睡里侧还是外侧?”
      “外侧。”
      这生疏的一问一答循规蹈矩地不像是夫妻,反倒像是同窗多日的室友。
      楚娆也懒得矫情,成婚那日她穿的比现在还薄,祁苏连看都不带看一眼,是以她麻利地推掉了最外的一层披风,裹着中衣钻到了床的里侧。
      床榻上备了有两条薄被,她自己盖上一条,另一条则往外侧叠好推了推。
      说来也奇怪,楚娆侧躺在锦枕上,心里竟然还有一点期待,不知道现在这样与跟云珠睡一起有什么不同呢,男子和女子应该是不一样的吧,至少她冷的话还能抱着云珠,祁苏就抱不得了。
      呸呸呸,想什么呢,楚娆骂了自己一声,旋即将脸埋进了被窝,只露出一双圆咕噜的杏仁眼,看着坐在桌边看书的男子。
      他靠着窗壁,眼睑低垂,视线全然落在手中的书册上,因是刚沐浴完,祁苏身上的着料也不厚重,只一件靓蓝色的绫锻外袍,夹裹着一件白色里衣。
      楚娆不得不承认,祁苏的容貌生的极好,这般侧面望去,他的睫毛细密,鼻梁英挺,下颚线更是弧度分明的没进了素色领褖,每每翻页时,她还能看到祁苏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和玉色的指腹。
      也不知她偷偷看了多久,楚娆见祁苏起身掸了掸袍摆,她心一紧,急急忙忙地翻了个身,背对着外侧。
      不过几息之后,眼前暗了下来,楚娆竖着耳朵,听着渐渐走近的脚步声,然后上了木踏,再然后是楚娆的心跳的飞快,身旁的男子动作很轻,甚至连两条被子都挨不到一起,她能感受到祁苏仰躺了下来,他绵长而轻的鼻息,就在她的耳边。
      还有近在咫尺的龙涎香气,萦绕在她的鼻息里挥都挥不开。
      一个男子,怎么能比她还香,楚娆是彻底睡不着了。
      “祁苏,你,你挤不挤?”楚娆一紧张就想开口说话,没想到祁苏竟然回她了。
      “不挤。”
      “哦,我也不挤,而且云珠说我睡相极好的。”
      “对了祁苏,你为什么才一个月就带我回门啊?”大概是躺在自己熟悉的床上,楚娆说话有些不似在祁宅拘束,想到什么就说了出来。
      不等祁苏回答,楚娆自顾自道:“啊,我知道了,你是怕六月太热吧,你不能受暑气。”
      “嗯。”
      “那五月呢,我们能不能再回来一次,那时候天也还没热呢。”
      楚娆是随口说说的,哪怕是在富庶的扬州,嫁出去的女子便如泼出去的水,除了回门日能回家一趟,其余时候,没有夫君相陪,女子一人回来,怕是第二日,谣言就能传遍整个广陵城。
      可又有哪个男子愿意时不时地陪夫人回去呢,那还不是被人笑作畏妻。
      所以,楚娆当然是信口说的,甚至都不期待祁苏能回应。
      “好。”
      楚娆蓦地转了个身朝向祁苏,她是听错了么,“你没骗我?”
      黑暗阴影中的侧颜,俊美男子的薄唇开阖了一个清浅的弧度,“我为何要骗你。”
      楚娆错愕的神情逐渐转为惊喜,方才还存着的同住一床的窘迫一下子驱散一空,休书都不知道何时拿得到,能多回来看看爹娘,她当然高兴了。
      楚娆兴冲冲地侧过身,生怕祁苏忘了似的硌着被子摇着他的手臂,“真的么,要是这样,就算每次都跟你睡一张床我都愿意的!你要记得的呀。”
      夜色漫漫,子时一过,外面偶有些鸦鸣声,床上的女子得到回答之后早已喜滋滋地沉沉睡去。
      她的手和腿都跟八爪鱼似地挂在身侧男子的身上,自己的被子不知道掀到了哪里,越是怕冷就越往祁苏的被筒里钻,直到听到了什么声响,她才无意识地松开手,缩回手脚往里侧退了退。
      “咳——”祁苏尽量压低了声音,唇边还是溢出了轻咳。
      他看了眼躺在身侧,因响动不自觉蹙起眉心的女子,不过片刻,已经披上了外衣,无声无息地走出了门口。
      如水的月色下,门前石阶上站着一个人,他的身影挺得笔直,凉风穿过他单薄的衣料,咳嗽声在这寂静之下尤为明显。
      “初夏的夜,真是凉啊。”

      第29章

      楚娆早晨醒来的时候,是被冻醒的。
      她迷蒙着眼看了看身上,被子掖至脖颈,盖的好好的,可是她怎么就觉着冷飕飕的呢。
      循着感受往右侧看去,却是吓了她一大跳。
      祁苏仰躺在她身侧,脸上苍白没有生气,额髻发角都是冷汗,嘴唇上一点血色都无,衾被褪到了床下,露出的衣衫被汗水沾湿,看起来冷冷冰冰,不用伸手触碰,都能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凉意。
      比她见过的他以往生病的模样都有过之无不及。
      “祁苏,”楚娆试探地推了推,“你怎么了?”
      阖着眼的男子像是没听见一般,楚娆等了许久,耳朵凑上前才听出些低弱的嗡嗡声,可是听不清他是想说什么。
      楚娆用手探了探祁苏的额前,一点都不烫,不似风寒风热的症状,这到底是怎么了。
      顾不得再拖延,楚娆囫囵穿上中衣,裹上一件稍厚一点披氅,拢上领口便急急忙忙地出门找人,恰好碰到云珠在院落洒扫。
      “云珠,四九人呢?”
      “好像是在膳房等着姑爷醒了热米汤呢,他方才还问姑爷醒了没,奴婢回他说没有。”云珠看向楚娆没来得及梳起的头发,“小姐,奴婢伺候你去梳洗——”
      楚娆打断道:“云珠,你快去跟爹娘说让他们找个靠得住的相熟的郎中来,我去找四九,祁苏他病晕过去了!快!”
      “啊,奴婢这就去。”云珠一听也急了,连忙往老爷夫人的房间赶。
      楚娆急匆匆地去往膳房,带着四九一路上边说边走,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四九的情态与往日有些不同。
      待走至门口,四九只望了一眼,眉头立时锁的不如年龄的深沉,“怎么会,明明公子这个月要月末才”
      “月末才什么?”
      楚娆拉着四九进门,指着床上的祁苏,“你告诉我他到底得的什么病,昨天都好好的,今天怎么就这般样子了?!”
      “夫人,小的也说不清,总之,总之小的得赶紧带公子回家!”四九说完便沉着脸要出去安排。
      “四九,我已经叫云珠去请郎中了,现在回祁家,哪有郎中来的快啊!”
      “不是,别的郎中没用,只有咱们宅里的屈大夫才行!”
      “那让屈大夫骑马过来呀,总比让祁苏颠簸来的好啊。”楚娆也有些急了,她不是不担心祁苏,只是四九的态度透露着奇怪,这祁苏这病弱的身体哪里还颠的起呢。
      四九边说边往门口走,“夫人,您不知道的——总之您快些准备,等公子好了,一定会带您再回来的。这次咱们就先回去一趟。”
      楚娆想到了什么,拉住四九的袖子,语调带颤,“四九,你实话告诉我,祁苏这次,是不是和平日的生病不同?”更严重,甚至四九咬了咬牙,“是,所以夫人,您别再问了!”
      说罢,四九头也不回地快跑着奔出门口。
      楚娆像是突然失了力气,她扶着绣桌的木角,看着躺在床上的男子,那个人的生气少的可怜。
      就好像,要死了一样。
      明明昨日还高高兴兴地回来,她说要带他去看桑果子,她还给他夹菜,她还怕他看到她偷看他。
      她甚至在听到他愿意再带她回来时,存着一丝侥幸,或许这一世有些事会改变,或许祁苏能一直活着,或许,她也不是非得想办法拿到那封休书的。
      可是现在她不敢想了。
      四九的神色让她明白,祁苏一定不是简单的身体孱弱,前世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她也不知道祁苏熬不熬得过。
      万一这次,祁苏醒不来呢,她还要跟着他回祁宅么?
      四九的动作很快,楚家老爷夫人还没来得及将郎中请回来,他已经把回去的马车安排妥当,该垫的软垫软枕,温水布帕,他毕竟伺候惯的,能备的都备下了。
      喊了楚家的几个家丁,四九领着人一并赶到了卧房。
      “你们用被子垫着手,把公子抬上门口的那架马车。”四九眼睛不住来回察看,“你这里轻一点,还有你,小心点,别磕碰到我家公子!”
      七手八脚地,一路挥着汗才将祁苏好不容易抬进了马车,四九根本来不及顾及一旁跟着走的楚娆。
      直到把祁苏安定下来,四九才缓了口气。
      “夫人,您这是还没理行李么?”四九看了看亮起了一阵子的天色,语气颇急,“要不改明儿再差人来取,您先进马车顾着公子,咱们趁道上人少,这就回去。”
      四九说完,弯腰就准备跪在地上,让楚娆踩着上马车。
      楚娆拉住他的袖口,左思右想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四九你先走,我想,等爹娘回来。”
      “夫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四九有些惊愕。
      “四九,你先走,回门的三日还没过,我想在家,再陪陪爹娘两日。”楚娆是咬着牙挤着一个个字说出这段话,她都不敢看向四九。
      四九脸上的神色终于从方才的错愕渐渐转至平淡,甚至是冷漠,“是,那小的不继续叨扰了。”
      说罢,他转头一蹬就上了马车,头也没回。
      “老岳,咱们走。”
      车夫一脸懵地看着楚娆,小声道:“不等夫人了?”
      “夫人不肯走,咱们走。”
      马车一骑绝尘,哒哒而过,比来时不知快上多少,楚娆看着越来越远的车影,颓然倒在了地上。
      “小姐!”云珠急急地扶上前。
      楚娆红着眼抬头看向那车辙印,她想了很久,只有这么做是于她最好的吧,可是,她心里为何那么难受呢。
      楚龄山和阮氏回来时,带了一个大夫,但车马不在,想也知道祁苏已经回了祁宅。
      然而女儿却还呆在家里,细问了云珠,哪里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你要么现在就自己回祁家,不然我楚家也没你这种没良心的女儿!”
      这是楚龄山第一次对女儿发那么大脾气,然而楚娆一句都没回嘴,也不说走,直等他骂完了,被云珠扶着回到房里。
      之后整整的一日,楚娆就呆在房里,她总忘不了躺在床上孤零零的祁苏,他醒了一定会恨死她,哪有相公生病,妻子连看都不多看一眼,自顾呆在娘家的。
      可是,她只是怕重蹈前世的覆辙,她只是怕死,为什么不能心安理得自私呢。
      就等几日,确定祁苏没死,她就回去了,就等几日而已啊。
      是的,这是最好的打算,楚娆不断地告诉自己,只有这样,万一祁苏有事,她在家还来得及筹划,总好过呆在祁家白白失了性命强。
      可是,她现在到底在难过什么?
      门吱呀的一声开了,趴在方桌上的楚娆抬起头,是云珠。
      “小姐,您一整天没吃饭了。”
      “祁家有消息来么。”
      云珠摇摇头,“还未曾,老爷夫人派了人在门口守着了,可没什么消息,这才一天”
      “小姐,您多少吃一点儿。”云珠端着糕点愁眉道,“您一天没吃了。”
      “我不饿。”
      “小姐,奴婢都不懂你了!”云珠忍不住红起了眼,“您就这么僵着不吃饭是做甚么呢,若是担心姑爷,咱们就回祁家,可您又不肯走。”
      “姑爷多可怜呐,病了身边就一个四九,四九熬个药,姑爷一个人连杯水都没人能倒。”
      楚娆听到云珠说完这句话,眼眶也跟着红了。
      “云珠,我,我也不想的,我就是怕。”
      云珠看着楚娆也是失魂落魄的,不再多说,抬起袖口抹了两把,“小姐,奴婢去门房看看有没有消息,您还是吃点吧,别也跟着病倒了。”
      楚娆交叠着双臂,趴伏在桌上,闭上眼睛,脑袋里浑浑噩噩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姐,小姐!”
      “云珠,我说了我不想吃。”楚娆以为云珠回头又是劝她用食,埋着头开口道。
      “不是,是信!姑爷来信了!”云珠餐盘都没来得及放下,喘着气将信递到了楚娆身前。
      闻言,楚娆倏的抬起头一把接过,顾不得姿态,嘶拉一声——,指尖就勾出了信笺。
      信笺是一张方方正正的熟宣纸,上面刻着的红泥印章却猩红的张扬无比。
      楚娆的心跳的极快,手有些发抖,她小心地摊开信笺,刺目的红字依次列开,【扬州广陵城人氏祁家,祁苏,因体弱存亡不保。】【有妻楚氏年少,情愿立此休书,任从改嫁,从此两别,永无争执。】【委是自行情愿,即非相逼。恐后无凭,立此文约。】【为照。】
      第30章

      夜色黑黢黢的, 祁家的三进宅院里, 东北处有个隐秘的角落,围绕着一片翠绿的竹林,竹林里立着三间简卧,是宅里大夫屈木平的住所。
      因临靠着边墙,平日里下人仆从不常经过。
      尤其这个屈大夫是从云州山里请出来的老者,向来喜欢绷着一张脸,不多话也与人亲近, 每个月还有一半的日子要回云州的老家采药,久而久之,绿竹林这处便成了禁地一般, 鲜少有人敢接近。
      然而今日的半晚十分,三间小屋最后靠墙的一间, 却是从窗棂里泛出着星点的亮光,明晦难辨,显得有些可怖。
      透过窗衔缝隙, 可以看到里面的陈设极简,唯有一张香樟木制成的褐栗色架子以及床头边上简易的矮柜。
      床上平躺着一个男子, 墨缎似的头发散至颈边, 白色亵衣的手袖往上卷折, 露出的手臂肘窝处插着一根黑色芦杆做的木管,里头流过暗红色的血,直至落入床边的提桶之中,滴滴答答的淋漓不断。
      趁着月色, 能看出他的眉目精致,失了血色的脸庞上轮廓反而愈发的清晰,墨眉如羽,挺鼻薄唇,眼睛阖着像是睡着了一般,只有偶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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