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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下船回家的时候就大哭大闹地不肯走，吓得世子半年都没再敢带他上船，生怕再招起这小家伙的惦记。
　　几个月前，见小世子身子骨强壮，走路跑跳都稳当得很，世子爷就带着小世子去了趟海港，给即将再度远航南边线的杜叔送行。
　　不过只见了杜叔两回，得了杜叔送的千里镜，小世子就记牢了。
　　“那不能够，你杜爷爷带的船队，估摸着还得几天才能回来呢！”
　　石北揉了把郦小福的小脑瓜，“你这小家伙，是不是想去港口玩？”
　　郦小福点着小脑袋，如小鸡啄米，小眼神特别期待。
　　“嗯，海里有大鱼！”
　　海里多有趣啊，各种各样的鱼，还有好吃又好玩的贝壳，像房子那么大的鱼噗地就从水里跳出来，在半空中翻个跟斗又跳进水里去，简直太让人着迷啦！
　　“四叔叔，带我去吧去吧？”
　　郦小福抓着石北的衣袖摇啊摇，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小奶音简直要萌化了人心。
　　石北一向在这位小世子跟前没啥原则，这会儿被他一求，就动摇了。
　　一想反正时辰还早，就是去港口打个转，想来也没什么。
　　“呐，先说好，去了港口那儿，只能看，不能玩水，不能哭着吵着要坐船，你可是小世子，小世子要是不讲信用，说了不算，那可是极丢人的事，明白不？”
　　郦小福使劲儿点头，“嗯嗯，我讲信用！”


第77章　杜四海带回消息
　　高大坚固的宝船驶近港口，船头黑底金字的郦字旗迎风招展。
　　坐在石北肩头的郦小福激动得直蹦；　两只小手使劲朝船上挥舞；　“是郦字，我认得……杜爷爷；　杜爷爷！”
　　石北嘴角一抽，没想到还真给这小家伙给说中了。
　　原本还要数日的行程；　船队居然提前回来了，莫不是路上有了什么变故？
　　船上的人也发现了这一大一小。
　　没盏茶的工夫，杜四海就匆匆到了船头，望着小世子；　被海风吹得黝黑的脸膛上裂开灿烂笑容。
　　船队回城，居然有小世子亲自来接；　这荣耀可大！
　　先前他在仙人屿见了世子，世子请他回去重整船队，那时他是在阴雨天里见着一丝阳光。
　　如今看到小世子这般生龙活虎，又对船队如此喜欢，当真有当年郦侯的风范。想到郦家的船航基业至少近百年都不愁后继无人；　他就觉得简直是浑身沐浴在大洋之南的艳阳下了！
　　待船停稳；　放下木梯；　郦小福已经激动得不行，“石四叔；　快；　快，咱们上船看看……”
　　其实石北也挺心动的；　这宝船他虽说也上来过，但毕竟不是船队中船员，每回都只是稍作参观，可不似船员们一呆就是数月。
　　“来时咱们不是说好了？不上船？”
　　明面上看着似乎是他一个人带着小世子出府来玩，其实身后瞧不见处，少说也有五六外侍卫跟着呢。要是让这些人瞧见了自己带着小世子瞎玩，回去给义父告上一状，他肯定又要被义父抓着松松陪练好几套拳脚了，那老头下手贼重贼疼的呀！
　　“不对，来时说的是不坐船，没说不上船啊……”
　　郦小福眼珠一转，振振有词。
　　石北歪嘴斜眼瞅着小世子，“坐船，上船，不一个意思？”
　　不得了，小世子小小年纪，就学会了诡辩啊！这绝对不是随了世子爷，纯属自己个儿生出来的能耐！
　　郦小福指了指船靠岸的海滩，奶声奶气地讲着道理，“石四叔，坐船就是咱们人上了船以后，船在海里动，这是坐船。上船嘛，是船停在岸边了，咱们上去瞧瞧，这是两回事呀！”说着还认真地伸出两个小指头，仰头望着石北，两只天生带笑的瑞凤眼里满是真诚。
　　这小人儿，快成精了！
　　身为世子爷打小一块儿长大的伙伴，他可是清楚地记得世子爷这么大的时候就实诚得多来着！
　　“没错！这船靠了岸，它就跟在陆地上一个样了！小世子，你石四叔不抱你上船，老杜头抱你上去！”
　　这二人对答着，杜四海已经随着木梯一跃而下，哈哈笑着张开双臂。
　　“杜爷爷！”
　　郦小福最机灵，早就知道这只好玩奇妙的大船都是归这位杜爷爷管着，甜甜叫了声，就扑了过去。
　　“杜爷爷，你们这次又去了哪里呀？有没有抓到会唱歌的鱼？会发光的贝壳？”
　　郦小福特别喜欢听海上的冒险故事。
　　什么海上有鱼儿唱特别好听的歌啦，有深海里的大贝壳会发光引小鱼过来啦……什么夜里出现白日不见的奇妙小岛啦……
　　杜四海抱着小世子，身板瞬间都挺直了好几分，动作轻快得好似年轻小伙，三下两下就上了船，一边还回答着问题。
　　“会唱歌的鱼没抓到，不过呢，发光的倒有一件……”
　　本就好奇地东张西望的郦小福眼神刷地亮了，“真的？杜爷爷，能不能给我看看？我就只看看……”
　　当然了，如果杜爷爷非要让他摸摸看的话，他也是不会拒绝哒。
　　杜四海爽朗大笑，一边招呼着船上的人。
　　“把那个明光螺拿来给小世子玩，还有给小世子的礼物！”
　　郦小福一听还有礼物，正要咧开大大的笑容，却又想起什么把小脸一整，认真道，“杜爷爷你们出海很辛苦，不用给我带礼物的！真的！”
　　当然了，要是已经把礼物带来了，那为了不辜负杜爷爷的一番好意，他还是要收下嘛。
　　跟在他们身后的石北脚下差点一滑。
　　这小人儿精！
　　在场的众人都忍俊不禁。
　　他们定海侯府的小世子，绝对是这世上最招人稀罕的小世子啦！
　　杜四海这些年不但恢复了从前的航路，甚至还试探着去了一些从前没去过的地方。
　　海洋浩瀚，不说外洋的大陆，就是海中各处的小岛，气候地理各异，自也有本朝罕见的物产，这几年通过船队带回来不少，着实令人大开眼界。
　　会发光的螺壳石北还是头一次听说，然而杜四海所说的礼物一亮出来，还真把石北给震住了！
　　杜叔这是当真投其所好啊！
　　郦小福已经快乐疯了！
　　巴掌大小的银丝笼里头，蹲坐着一只将将一指长的小猴儿。虽然个头极小，可个头四肢都俱全，两只绿豆圆眼乌溜溜的，完全是个猴子模样，但寻常的猴子哪怕刚生下来，也没这么丁点大，而这只蹲坐在笼子里的小猴儿，乌黑毛发油光发亮，眼神机灵，细细的小爪抱着一粒瓜子啃着得正香，显然不是刚生的幼猴。
　　这般新奇有趣的小家伙，莫说是小世子，就是石北，也瞧得兴致盎然。
　　杜四海道这小猴儿是在一个小岛上的树林里抓来的，靠吃花蜜和果实虫儿维生，这种小猴就是长成了，也就这么大了。杜四海让人抓了一只看着最机灵的，养了两个多月，倒是乖觉不怕人，还算好养。
　　郦小福本来是为了看大船来的，结果得了只小猴子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去了，乐陶陶地拎着小笼子逗里头的小猴儿玩耍，连石北逗他说帮他拿一下都不乐意。
　　杜四海安排了人手，将这次带回来的货物运到郦府的商行库房中，余下的便是要送往府里的。
　　杜四海也懒得等，就先同石北和小世子去了郦府见世子爷。
　　郦小福回了府就跑去给爹娘显摆他新得的宝贝小猴。
　　这宠物猴虽稀罕，郦静航更关心的是这次船队的提前，只随口应了一声就打发郦小福去玩。
　　水妍倒是陪着儿子，听他奶声奶气，手舞足蹈地讲着这小猴儿在海里的小岛上是怎么捉虫找果子，绘声绘色地，仿佛这小家伙亲眼见过似的。
　　小花厅内，茶点上罢，郦静航问道，“杜叔，这回去往般罗岛可还顺利？提前了好几天啊。”
　　杜四海正要禀报呢，“世子爷，这回去的时候倒是一切都好，只那般罗岛上三族正打战，杀来杀去的，外地来的商船为避风险都不在般罗岛上停靠，我听说了这消息便将船队停在般罗岛附近的无人小岛上，带着人偷偷潜上般罗岛，果然那三族人打得你死我活，还牵连了不少外地客商……我便让船队提前回来了。”
　　般罗岛是向南航线的终点，在岛屿来说，算是个挺大的岛了，但实则也就相当于四个安海城所辖地界。
　　岛上有国，外地人称其为般罗国。
　　岛上有三族人，这三族人形貌各异，很好区分，都有数万人口，自古便明争暗斗，互相攻伐，二十年前，其中一族出了位能征善战的勇士，屡屡大破敌军，另外两族无奈之下只得臣服，奉那勇士为国主，虽受些欺压也能苟活度日。
　　般罗岛地处海洋之中，气候极佳，一年四季温热多雨，土地肥沃，岛上水稻一年三熟，又有玛瑙水晶珊瑚等出产，是以虽离天圣朝有月余的航程，天圣朝中有实力的商船还是会来往通商。
　　但杜四海他们这回去的不巧。
　　原来那般罗国主，即当初那位力压两族的勇士，年事已高，膝下三位王子。
　　这三位王子的母亲却分别是三族之女。
　　原本大王子父母皆是同族，理所当然地能继承王位，可这大王子被捧得惯了，自以为王位稳妥，本国地大物博，外地众商争来通航，完全是夜郎自大的心态。
　　穷奢极欲四个字倒正能形容这位大王子。
　　早年大王子成年，为他选妃便尽征全国之少女任他挑选。
　　后来终于万中选了三位美人儿，这位大王子却没几年又开始作妖，看上谁家的姑娘美貌，便要抢回府中。
　　结果今年年初就碰上了硬碴子。
　　大王子看中了附近一座小岛上的土著女子，可惜人家没看上他，大王子就武力逼迫，谁想到那土著女子彪悍之极，丝毫不怵地跟大王子一干手下动了真章，不但把一群侍卫打得落花流水，还把大王子打得生活不能自理。
　　般罗国气候好，不愁食物，民众们也懒散成性，什么医药星相冶金陶艺这些，都是一片空白。国人生病还要靠巫医，可想而知大王子重伤不愈，送了小命。
　　大王子一死，余下两位王子便开始你争我夺，他们身后的母家又都对他们有支持，这一下，般罗国可热闹坏了，以王子之事为导火线，三族人混战一气，搞的外地商家纷纷跑路。


第78章　收到了京中来信
　　众人听罢般罗国故事，都有些目瞪口呆。
　　争权夺利一事古往今来尽有；　也不分本朝外朝；　但如般罗国这般乱七八糟的就有些少见。
　　石北惊奇不已，“那将大王子打成重伤的女子呢？”
　　果然外邦女子就是彪悍啊；　连一国王子都能干翻！
　　他们朝中也不是没有权贵强抢民女，顶多有正义路人路见不平出手相助一下；　民女自己奋起反击把一帮大老爷们打跑的，还真没听说过。
　　杜四海笑道，“那女子占了座小岛，岛上也有百八十号人；　皆奉她为主，这事出了之后；　般罗岛大王子一系也派兵过去打，不过本国中争权夺利，一时凑不开人手，大约只派出了一两百号人，不占地利；　只几日便被打败；　只剩下几人坐着小船逃了回来；　后头三族混战，也顾不上那小岛上的女子了。”
　　郦静航听着也好奇；　“不知那奉女子为主的小岛是哪座？咱们船队可曾去过？”
　　杜四海道；　“这倒是没有，听般罗岛的人说；　那小岛还在般罗之南，是座海中孤岛，名为金环岛，周边并没有相邻的岛屿，因此专程去金环岛的船，若是方向稍微偏差，便有可能错过不见，这一错过，又容易遇上洋中乱流，容易翻船失事……就是般罗岛中的人，也不敢随意往金环岛去。”
　　郦静航点点头，“原来如此。前两年天赐还小，我出不得远门，这两年天赐也大了，我倒有意跟杜叔一道出一趟海。”
　　这三年多京中几位皇子的争斗那是越来越激烈，各阵营中都有不少填进去的大将和无数被牺牲的小卒。大皇子头二年想是觉得郦静航受伤后便颓废无用，也不来兜揽，到了今年却大概是被二皇子逼得有些喘不上气，这不，又想到了郦静航，连着送了两封信想叫郦静航回京助他一臂之力了，而二皇子大概也想给老大添堵，也给郦静航写了信……
　　郦静航就觉得，他还是往海外避避的好。
　　上辈子他把最后的出路就放在海外。
　　只可惜他闭眼后，不知道福儿他们成功了没有？
　　杜四海惊喜又带了点犹豫，“当真？”
　　从前郦侯在时，郦家船队那可是纵横四海，威名赫赫的，他们跟在郦侯身边，那日子过得当真是写意畅快，如今虽说世子也争气，可倒底不如那时候，若是世子也能如郦侯那般，在海上多加历练，说不准郦家船队还能重振往日辉煌！
　　石北也来凑趣，“世子若是出海，那也带上我一个！”
　　这两年，世子虽说没跟着杜四海的远航船队走长线，但两三日可来回的短线还是走过的，石北做为随从，对于海上生活倒是适应良好，且听多了杜四海讲的奇闻异事，对那些遥远的异域风光也是十分向往。
　　“世子亲自去外洋，会不会有点显眼？”
　　石南却有些顾虑，现如今定海侯府已大大没落，世子在朝中无官无职，连爵都没袭，远离京城四年多，基本跟朝中势力没了来往……这才能闷声在安海城重整远洋船队，又有了近海商船队，但若是世子亲自带船出去了外洋，会不会太扎眼了，惹来朝廷出手打压？
　　毕竟三年前，安海城郦侯府内外的眼线钉子，都被拔除一空。
　　虽说这些人本来也没多重要，但全军覆没还是让密卫记了郦府一笔帐。
　　还是郦静航拿出大笔钱财，好一番贿赂疏通，这才得来三年的相安无事。
　　杜四海一听便赶紧道，“石南说得也有理，世子还是多考虑考虑，若是有麻烦，再缓两年也行。”
　　他是郦家军里的老人，郦侯过世，郦家军是如何风云散尽的自然清楚，当时皇帝下旨让郦世子进宫同皇子一道读书，外人都说是圣意体恤郦侯之后，依他们这些人看，那是捏了个人质在手，让郦家军不得不老实听话。
　　郦静航笑道，“再缓两年，只怕朝中大事定了，就有闲工夫来盯着郦家了。”
　　这会儿众皇子大乱斗，想的都是怎么拉人入自己阵营，还没工夫来盯着自己这个没落侯府世子，但等哪位赢家上了位，那郦家还是真正要被打压的开始。
　　前世是他太年轻看不清形势，后来细细思量，不管是哪位皇子上位，郦府都免不了这一劫。
　　因此这两年，除开远洋航路恢复之外，郦静航也会有意地让杜四海在这些航路上选一些合适驻扎的小岛，在这些小岛上放一些人。有的是郦家军的老人及后代，也有的是在本朝难以为生的流民，或是得罪了哪路权贵要逃命的……
　　到如今已有三座岛屿，加起来几百号人。这些人不光能在岛上自给自足，也能为经过的郦家船队提供补给。
　　这进展其实不算慢的了，唯一可虑的是这三座岛离着本朝有些近了，最远的不过十日航程，近的不过三日，若是哪日朝廷同郦家翻了脸，派出水师来清剿，只要不惜物力人力，还是很容易的。
　　众人正自商议，却听院外脚步声急，便都往窗外看过去。
　　须知自从整顿府内之后，世子爷同人在花厅商量事情时，若无重大事务，仆役们都不得入院，能进院回事的就那么几个可信的，而且也知道轻重，不是大事不可能跑得这般急。
　　“世子爷，京中府里来信，莫，莫老太爷……没了！”
　　报信的仆人面上沉重，说完最后一句，便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递上两封书信。
　　这两封信是一前一后发的，头一封是坐镇京城的铁大姑写的，后一封则是世子爷的异母弟弟莫骏贤发的。
　　“怎么会？”
　　郦静航还没出声，石北已忍不住发了声惊呼。
　　怎么会啊？世子爷的亲爹莫乘风，算下来今年也不过四十出点头，比起铁大姑和石通来都年轻了两岁，一向锦衣玉食，又不是武人还要上阵打仗，也从未听说过有什么隐疾，怎么会说没就没？
　　郦静航头中嗡得一声，眼前便有点发黑。
　　上辈子他亲爹莫老太爷那是真的专坑他这个儿子，温其姝能在定海侯府如此作妖，少不了莫老太爷的默认纵容。
　　但好人不长命，恶人活千年，上辈子，莫老太爷一直到郦静航四十的时候才因为莫府的儿子们争产，才给气得中了风，没过一月过了世。
　　这般算来，竟是将近提前了二十年！
　　小的时候，虽说大姑师父他们都不太想让郦静航跟莫乘风多接触，但毕竟是亲父子，不可能不让父子见面。
　　小郦静航自己其实也是愿意跟生父多亲近的。
　　结果莫乘风每次过府来见儿子，不是说让郦静航把管家权拿回来交给莫乘风的，就是为黄太太和异母弟妹捞好处的，反正三句话不离本行。
　　一次次地失望后，郦静航也就懒得再去奢望什么父子情深了。
　　其实细想下来，当初莫乘风愿意入赘，本就因为是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