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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千金贼-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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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一个跑,一个追。
追上她,缠紧了,不放开。
对她,他有很多的感情,像那冰山藏在海底,深而广,又仿佛是岩浆融在火山里,灼而烈。
自那天起,萧风从每日定时定点的来看看,变成了每日定时定点的来看一看,抱一抱,亲一亲。
楼夕昭大怒,提了个茶壶就朝萧风砸过去,同时大骂:“你这是强抢民女!亏你还是官!知法犯法,狗官!呸!”
萧风偏头避开那茶壶,按住她的双手将她压在桌子上,“你是贼,我是官,抓你,关你,就算是严刑拷打那也是天经地义。”
“你这狗官公报私仇……唔——!”
纵使心里有万般恼火,奈何却被封了口,说也说不出。
从此,贼遇上官,未陷法网,却陷情网。
后来萧风破了大案,得罪了某些江湖势力,仇者派人袭击他的别院。
敌人很多,武功很高。
楼夕昭一个人寡不敌众,受了一点小伤。
萧风闻讯匆匆带人赶来,斩尽了敌人,却是在交手过程里替她挡了致命的一刀。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萧风这混蛋终于良心发现,对她说:“你走吧,我不关着你了。”罢了还不忘叮嘱一句:“以后天高地广,你去哪里都好,只是莫要再做贼了。”
那一天楼夕昭终究还是没能丢下萧风独自离开。
她背着失血过多昏迷不醒的他,去寻了她一位医术高明的江湖朋友。
朋友很仗义,当天就把萧风给救醒了。
朋友还很操心她的终身大事,暗戳戳在萧风的汤药里掺了点媚药。
楼夕昭原想把萧风交给她那朋友之后,便一走了之。
谁知那朋友突然说他另有要事,把开给萧风的药方交给她之后便拍拍屁股走了。
本着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的原则,楼夕昭只好留下来照顾那萧风一段时间。
她不太懂医术,煎药时便是规规矩矩按着药方上的来,自然也不知道那藏在药方里的小猫腻。
楼夕昭煎好了汤药便给萧风端过去,萧风也不扭捏,仰头便喝了这药。
喝完就出了事。
楼夕昭没察觉到萧风的异样,端起药碗正准备离开,却忽然被萧风叫住。
“我想吃蜜饯。”他道。
“哦,那我去厨房里给你拿一些来。”楼夕昭应着,尚未来得及迈开脚步,却被萧风抓住手腕,一把拽到床上压住。
不等她从这天旋地转的惊变里回过神来,他便用力扯开了她的衣襟,同时面无表情的道:“你既然想与我早日喜结连理,只要与我说一声,我自然是答应的,何必要用下药这样委婉的法子?”
下药?
哈?
什……?!
楼夕昭心里一惊,慌忙去探萧风的脸颊,果然非常烫手。
心知一定是药方出了问题,但这媚药又不能不解,更何况萧风身上还有伤,她又不好挣扎得太厉害。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楼夕昭一不留神将自己也给送了出去。
可恨那朋友临走前还特意交代了,这药一日一次不能停,否则萧风那伤口便会渐渐恶化。
于是养伤的日子里,萧风越发神清气爽,心情倍儿好吃嘛嘛香,连带着伤口也好的飞快。
等他终于养好了伤,楼夕昭懒洋洋的在床上一躺就是十天。
第十天的早上,萧风抱着她出去看了场日出。
日出江水红,红胜火。
他盘腿坐在山顶上,她懒洋洋枕在他的膝头。
暖风微熏,萧风忽然问道:“还跑么?”
楼夕昭看着远方胜火的热切,半晌,道:“跑累了,不跑了。”
从此,官与贼,终成一家,多少恩恩爱爱。
有那么一天,楼夕昭忽然心血来潮,问萧风:“你说,你们家的那些长辈们一个比一个严肃,万一他们看不上我这出身草莽的儿媳妇怎么办?”
“那我就辞了官,跟你隐居山林去。”萧风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很认真。
“隐居?”楼夕昭托着下巴看着他,“隐居之后你能做什么?农耕?教书?都不像你的风格啊。”
萧风将她抱到他的腿上,“不如开一家酒楼,你做掌柜的,我去当跑堂。”
楼夕昭眨眨眼,“那这酒楼叫什么名?”
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萧风忽然笑了笑,在她耳边道:“就叫风倾楼。”
倾心于汝。
风倾楼。
夕阳红了天边,楼夕昭微微红了脸。
彼时多少欢喜。
后来的日子里,她渐渐开始帮着他查案。
查着查着,却是查出了她自己的身世。
她原是前许国太傅楼兴怀的女儿,生来便是千金,却没有千金的命。
她出生之后不久,整个楼府就因为挑唆世子叛乱的罪名,被满门抄斩。
当然世子叛乱是真的,她父亲的挑唆却是被太师一家给诬告的。
可她却不可能给楼家翻案。
世子叛乱被杀,九年后,老许王死,二殿下即位为王,是为许宣王。
许宣王自幼与太师走得甚近,让他去抓他崇敬的老师,呵呵,怎么可能。
查明真相的那一天晚上,楼夕昭独自一人去了趟太师的府里。
第二天便出了天大的命案。
太师府上下五百六十三人,一夜之间死于非命。凶手下手极狠,就连襁褓里刚出生的婴儿都没有放过。
血案滔天,许宣王命萧风彻查此案。
最后终于查到了她的头上。
这一次不再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小偷小摸,而是足可极刑处死的极恶罪孽。
那一天他找到她,仍旧是那样面瘫着脸,目光却很沉。
“为什么?”萧风问。
“你问我为什么?”楼夕昭笑得很玩味,“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你若真想报仇,杀了太师一人便是。”萧风握着拳,看向她的眸光里有些失望,“可你为何要连累其他无辜的人?那个婴儿才十个月,你怎么下得去手?”
“无辜?”楼夕昭挑眉,语调一冷,“当年楼家八百人一夕之间死于非命,那时我娘还怀着我妹妹,可她却被太师的府兵生生剖开了肚子!我妹妹一被挖出来就被摔死了,他们难道不是无辜的吗!我不杀他们,楼家血债谁来偿!”
萧风眼底的光似是晃了晃,又渐渐沉了下去。
他向她伸出手来,“跟我回去,我会将你藏起来,然后告诉宣王,你已经死了。”
“哦?想不到您这位铁面无私的萧风大司寇,居然也会为了我这个贼,知法犯法。真是让人感动。”楼夕昭冷笑,“可惜姑娘我玩儿腻了。不如您来追我呀?”
官和贼,一个跑,一个追。
楼夕昭奔在山野之上,听着耳畔呜呜的风,心里在想,大概官和贼,到底还是不相容的。
他有国法家规,自律其身。
她却快意江湖,任性妄为。
他希望她秉性纯良,最多只是有一点小坏。
可惜,她手起刀落含笑杀人,到底不是良善之辈。
她楼夕昭一生骄傲,与其躲躲藏藏的过一辈子,不如死了。
那一天山巅很高,山风很凉。
远山之外渐有红霞初升,红了半边云彩。
她站在山崖边上,看着几丈之外那样惊慌的他,扬唇一笑:“哈哈,萧风,原来你也能露出这样精彩的表情。”
萧风的脸色有一些白,却是尽力做出缓和的表情,慢慢朝她伸出手来,语调很柔,“夕昭,你跟我回去。回去之后,我辞掉官和你一起隐居在边城里,我们一起开一家酒楼,你做掌柜,我当跑堂,酒楼的名字就叫风倾楼。我们还像从前那样,一起去看日出……”
山风很凉,拂在脸上湿而润,她身后朝霞如血,红得刺眼。
从前如此美好。
回不去的。
她已是戴罪之身,全国通缉。
这一生都注定要战战兢兢东躲西藏。
何苦再连累一个他。
所以,萧风,到此为止吧。
楼夕昭红霞倾斜的光晕里微微仰头,眼底有湖光山色,水波粼粼。
“萧风,”她道,“我真后悔我这辈子遇见了你。”
萧风一僵,楼夕昭纵身跳进了悬崖里。
她从那么高的悬崖上跳下,原本必死无疑。
她却被她那位医术高明的朋友给救下了。
朋友救下了她,随后告诉她:“夕昭,对不起,我没能保住你的孩子。”
楼夕昭一怔,“什么孩子?”
那朋友也跟着一怔,“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到一个月,你……原来还不知道么?”
天意真是弄人。
她和他的孩子死了之后,她才知道,原来他们有孩子了。
楼夕昭冷笑,视线却有一些模糊,“死了也好,省得生下来就是个没有爹的野孩子。”
她跳崖时落下的伤一养就是好几个月。
等楼夕昭养好了伤,她却没去找萧风,直接隐姓埋名浪迹天涯去了。
从此一别八年。
八年多奇遇,她遇上高人习了媚术,性格也变了不少,又成立起一个江湖里最神秘的暗杀组织。
这组织一开始还没有名字,后来手下的人便提议召集大家开个会,给组织定一个酷帅狂霸拽的响亮名字。
有人说叫血雾阁好,配得上咱们这样十步杀一人的刺客。
有人说该叫青霜狱,光是听起来就能让旁人瑟瑟发抖。
两派人争执不下吵了起来。
“血雾阁!”
“青霜狱!”
“血雾阁!”
“青霜狱!”
“都给我住嘴!”楼夕昭厉喝一声,一锤定音,“就叫风倾楼。”
风倾楼是江湖里最神秘的暗杀组织,做的是活人的生意,杀人的买卖,向来来者不拒,一旦有谁被风倾楼盯上了,那便是不死不休。
八年后的某一天,楼夕昭接到一笔订单,订单很昂贵,有人花重金买萧风性命。
那天楼夕昭看着这纸上的名字,笑容很玩味,半晌,道:“这生意,本楼主接了。”
……山巅日出,云层隐金光。楼夕昭枕在九千策的膝头,看着远方渐明的天,淡淡道:“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后来她去了许国,见到萧风和别的女人成了家,夫妻恩爱,还生了一个七岁大的儿子。
最让她恨的不是他的移情别恋,而是八年前她刚坠崖不久,他就和别的女人成了亲。
她以为当年本是一往情深,却不料竟是浅薄如斯。
于是怒从心底起,出手,灭门。
等她亲手杀了他,挖出了他的心后才知道,原来他是被人种了痴情蛊。
算一算时间,那时她正好坠崖不久,他伤心欲绝,最是防备脆弱的时候,最是容易让人趁虚而入,种下控心蛊术。
真相总是迟来一步。
就像她跳了崖才知道她原来怀着孩子。
就像她杀了他才明白他原来被种了蛊。
一朝错路歧途,生死永隔。
偿,而不得。
只剩无尽追悔。
“罢了罢了,都是旧事了……”楼夕昭忍下眼底微起的波澜,抬手抚了抚九千策的侧脸,低笑:“你是他和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当年我命人把你抓到风倾楼来,原是想把你慢慢折磨致死的……”
“但您始终没有下手。”九千策道,“为什么?”
“为什么啊……”楼夕昭眼底的波澜忽然微微涌动,仿佛有风掠过湖面,粼粼闪闪,“我一见到你,就下不去手,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半晌,她合了合眼,眼角隐隐可见水流细长,“当年我的那个孩子若是能生下来,想来如今也与你差不多大吧。”
日出江河现,松叶涛涛,绿浪涛涛。
九千策面色不动,没有说话。
楼夕昭捂着唇缓缓的咳出了一口血。
自断心脉,死期将至。
“这朝阳……真美啊……”她道。
“嗯。”九千策应着。
“小白是个可怜的孩子,自幼被人封在蛊井里,心智不全,生长得也比寻常人慢一些。你这个做哥哥的,要好好照顾她。”
“好。”
朝阳如血染透半边天,楼夕昭吩咐完了后事,抬眼看着九千策那样冷峻的面容,低低问道:“策儿,我就要死了,你开心吗?”
鸟儿自天上日轮中间飞过。九千策沉默半晌,道:“我一直很敬重您。”
楼夕昭闻言轻轻笑了笑,“儿子长大了……就是不亲娘……”
叶落随风起,飘摇进金黄的云层里。
楼夕昭缓缓合上了眼睛。
“我啊……从来不后悔养了你的……”
☆、第146章 夜月侯
夜里月色倾泻如水,映得院中枯竹微起寒芒。
许都,二王子府。
披甲士兵执着手里冷白长枪,层层包围在灰白府墙之外。
墙内屋中烛光微摇,有将领解开门上铁锁,朝屋中那人道:“二殿下,郡主有请。”
屋中桌边,二王子许嘉文闻言缓缓起身,淡笑道:“劳烦将军带路。”
一路回廊曲折,通向一处院落。
院里有竹林闲亭,亭中一人,一桌,一琴,一椅。
深秋月色清寒,却不及那人一身冷锐令人心寒。
夜风拂得那人长袍轻飘,月白清清。
“禀郡主,人带到了。”将领拱手道。
“嗯,退下吧。”柏氿看着远处无星无辰的天,没有回头。
将领躬身告退,柏氿抚着手里微凉的玉屏箫,缓缓道:“听闻二殿下精通音律,琴艺无双……”微微转身向许嘉文看去,“不知殿下可愿赏脸,为本郡主奏上一曲?”
许嘉文微扬起唇角,行到琴边坐下,随手抚出一段滑音,恬淡问道:“不知郡主想听什么?”
“二殿下想弹什么?”
“不如我为郡主弹一曲《江山赋》,可好?”
“请。”
夜色如浪如涛,琴声浩荡浑而醇,这曲调并不激烈,却于沉沉的低音里透出厚重的苍茫来,仿若一夕之间看进山河更迭,岁月奔流。
白玉阶,朱门启,新王立。一眨眼又成断壁残垣,书中史记寥寥数语。
江山赋,覆江山。
英雄折骨,红颜苍老。
永夜漫漫,日又升起。
柏氿负手,看着这位恬静淡泊的二殿下,眸光依旧如冰封苦寒。
半晌,她执起手里的玉屏箫应和上他的琴音。
许嘉文眸光一亮,唇角又上扬了几分。
萧音深沉,潜藏锋芒,如万里孤山山崖陡峭,于是那琴音便渐渐柔和了下来,似山底江河随风微漾。
一曲山河,终归于土。
夜色渐深,乐音渐止,柏氿放下手里的箫,淡淡道:“二殿下,愿你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许嘉文抬手抹掉唇角溢出的血,靠上椅背,眼底微光渐起,轻笑道:“多谢郡主最后送我一程,我这辈子能听到这样铿锵又苍凉的萧声,值了,值了……”
言罢缓缓合眼,唇角余笑。
柏氿眸光一凛,起身离开了二王子府。行出府门,便有牵马左右上前问道:“郡主想去哪儿?”
柏氿踏上御车,“去地牢。”
石砌墙,暗火把,黑木桩,稻草铺在阴湿地上。
地上一人无眼无耳无舌,抱着自己的双膝缩在角落里,微颤着瑟瑟发抖。
曾经一国之王,如今已成阶下之囚。
柏氿站在牢房外,看着角落里的许宣王,向左右侍从确定:“疯了?”
“是。”侍从应道。
柏氿轻轻挑了挑眉。
她不过才把这宣王关在牢里关了三天,没有严刑也没有拷打,这人却疯了,还真是脆弱。
“既然疯了,留着也是无用,”柏氿淡淡道,“那便杀了吧。”
“是,”侍从颔首,“这宣王的尸体该如何处理?”
柏氿忽然想起许谦文那样残破不堪的尸体来,眸光蓦地一寒,“鞭八百,然后丢进乱葬岗里去喂乌鸦。”
言罢柏氿转身离开,没有再去看这不成人样的许宣王。
出了男牢行至女牢,许梓瑶抓着牢房门的木桩,微白着脸色朝她问:“夜姐姐,我二哥他……”
“你想见他?”柏氿问道。
“……想。”
“那好。”柏氿在许梓瑶手心里放了一枚小瓷瓶,“吃了它,没准你还能在黄泉路上追上你二哥哥,一起投个好人家,来生再做一对兄妹。”
许梓瑶唇色一白,眼底泛起水雾,“夜姐姐,我二哥他明明是无辜的呀,你为什么要这样狠心……?”
“无辜?”柏氿微微皱眉,眼锋一凛,“在其位,行其事。你二哥哥只知音律不问政事,他用着官吏王室搜刮来的民脂民膏享乐了这么多年,可曾为许国百姓做过哪怕一件事!他贵为王子,却没有尽到王子该尽的责任,怎么担得起无辜二字?”
她问得很重,砸在许梓瑶心里。许梓瑶微微一颤,颤得眼角滑落下泪来。
柏氿压了压心底的愠怒,缓下神色,“罢了,现在再说这些也没有用。这药我给你了,你吃下它之后不会有任何痛苦,只会有一些犯困。等你睡着之后,便能见到你的二哥哥了。”
许梓瑶握着药瓶,呆怔半晌,轻轻道:“夜姐姐,谢谢你。”
柏氿抿唇忍下眼底微晃的眸光,狠心背过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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