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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千柳胸腔处如破旧的风箱般，“呼啦呼啦”的喘着气，每呼吸一口，似乎都费了好大的劲儿。她身边的宋嬷嬷和若柳扶风，全都跪了下去。听白千柳这么说。宋嬷嬷红了眼圈，可怜的看着洛云夕，低声劝道：“洛姑娘，奴婢知道，你们姐妹自小在一块长大，情分上面自然与别个不同。求洛姑娘再发发善心，给大小姐开个方子。大小姐这情况，若是没有良药良方，怕是要好不了了？？”
　　“宋嬷嬷，妹妹已经出手救了我一次，还能活着，我已经很开心了。受伤后，身子自然是虚的，将养一些时日也就好了。以前是柳儿不懂事，老想着和妹妹比个高下，让妹妹伤心了。”
　　白千柳说到这里，强颜欢笑，“夕儿，你瞧，我是个糊涂的，你若是心中不痛快，就打我几下出出气。夕儿，以后我可以经常来找你说话吗？”
　　“姑娘，狗改不了吃屎，您可千万别被人糊弄了？？”
　　跪在梧桐树下的五儿，忍不住伸头喊了一嗓子。
　　“五儿！”
　　洛云夕冷声断喝，五儿吓了一跳，讪讪闭上嘴。眼睛恶狠狠的瞪了白千柳一眼，这个大小姐，没受伤前，飞扬跋扈，可劲儿欺负姑娘。更可恨的是，为了毁了姑娘名节，什么坏事儿都做得出来。这受伤了，快送命了。才知道姑娘的好，卖力讨好来了。这般可怜兮兮的样子，装给谁看哪？
　　姑娘表面看起来冷静聪明，实则是个心慈手软的。若是被她给糊弄了，到时候哭都没地儿哭去。
　　白千柳垂头。无人看清她此时的神情。身子却在微微发抖，如寒风中飘零的落叶。
　　扶风大惊，焦急道：“大小姐，大小姐，你怎么了？洛姑娘，大小姐晕过去了。求求您，救救大小姐吧？？”
　　洛云夕依然静静站着，平静无波的眼眸在看见白千柳苍白的脸颊上浮起的那丝病态红时，一抹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白千柳的脸型和眼睛，长的多么像干娘啊？？
　　“姑娘。大小姐早上醒来后，得知是姑娘救了她，就不顾奴婢们劝阻，非得要亲自过来道谢。姑娘，您就原谅大小姐吧。”
　　若柳可怜兮兮的看着洛云夕，眼眸里满是哀求。
　　“有些人啊，用得着人上前，用不着人退后。这没事的时候，也不见什么阿猫阿狗的上门，这一来了事儿。就全来了？？”
　　五儿跪在梧桐树下，低声嘀咕着。
　　“五儿，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白千荷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你这个小蹄子。你还想让姐姐见死不救是不是？”
　　“奴婢？？”
　　五儿语塞，她怎么给忘了，百千荷也是白千柳的妹妹，她们骨子里，可是流着相同的血。
　　讪讪低头。涨红了脸，低声道：“二小姐，对不起。只是，只是奴婢怕姑娘会吃亏。”
　　“姐姐自由分寸，若是她们好好的，真心实意的，那就好。若是她们心中还想着什么幺蛾子，想要害姐姐，我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会帮姐姐讨回个公道。”
　　白千荷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让在场的人都听见。晕倒在宋嬷嬷臂弯中的白千柳，身子一动不动，可眼睫毛全轻微的颤了颤。自然，没有别人看见。
　　洛云夕心中一暖，缓缓上前，慢慢蹲了下去。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搭在白千柳的右手脉搏处，轻轻为她把起脉来。
　　脸色越来越郑重，到最后，满脸都氤氲着怒气：“姐姐醒来后。是不是闹了一场脾气？本来这病，已经去得差不多了，这一场脾气闹起来，就算是将来医好了，也会落下病根儿。”
　　宋嬷嬷三人白了脸，嗫嚅道：“洛姑娘真是料事如神，大小姐醒了过来，就嚷嚷着要照镜子。奴婢无法，就把镜子递给了她，谁料她一看见自己这容颜，气的当场就摔了镜子，在那直叹气儿。后来，奴婢告诉她，是姑娘救了她，所以她就非要过来。给姑娘磕头谢恩。”
　　“唉！姐妹一场，还弄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干什么？还不快送大小姐回翠竹园。我这边开了药方，就会让人无抓药，你们只管给她多喂些温开水，再多换几遍药就行了。”
　　“姑娘，您不生大小姐的气了？”扶风小心翼翼问道，细长的眼眸里闪烁着期盼的光芒。
　　洛云夕点点头，唇角扬起一丝淡淡微笑：“扶你们小姐回去吧，记得要随时开窗户透气。”
　　“是。”
　　扶风看了一眼那边梧桐树下跪着的三个人，强压下心头疑惑，还是和宋嬷嬷一起，半抱半扶着白千柳回寒梅苑去了。
　　洛云夕目送着她们离去，压抑的心头透过一丝亮光。再次看向梧桐树下跪着的三个身影，心情好了很多。却不说话，自顾自走进室内。
　　绕过屏风，冷不防看见一个身穿紫衣的修长身影，面像窗户，负手而立，吓了一大跳。深深吸了口气，冷声道：“三皇子不请自来，擅自闯入女子闺房，这实在是有负三皇子的形象。”
　　身影缓缓转身，露出一张妖孽的容颜，正式三皇子东方轩。
　　“洛姑娘神机妙算，没看到本皇子的脸，就能知道是本皇子。莫非，本皇子这风流倜傥帅气潇洒的形象，已经深深刻在洛姑娘的脑海里了？”
　　洛云夕一口气没憋住，热血直冲脑门，冷声道：“三皇子，放眼这大楚朝，整日里穿这么一副花里胡哨刺眼的紫袍，除了你还能有谁？”
　　再说了，别的人也穿不出您这风骚味儿好不好？
　　“想不到洛姑娘对本皇子的嗜好这么清楚，果然是早就觊觎本皇子了。”东方轩见眼前的美人儿柳眉倒竖，杏眼几欲喷出火来，心情大好，越发的逗弄起她来。
　　“三皇子请您把心放肚子里。民女自知身份卑微，不敢惦记您。若是有事，请说事。若是无事，那民女就要送客了。”
　　这一大早的，个个不消停，真是的，她想过几天平静的日子都不行。
　　“有事，怎么没事。刚才本皇子看了一出好戏，若是不和人分享一下，本皇子会被憋坏的。”
　　洛云夕不说话，静等下文。
　　“俗话说的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可是总有些人，喜欢自作聪明，把自己看作救世主，管得了的，管不了的，都想管一管。却不知道天道循环，自作孽，不可活。逆天改命，是要付出代价的。”
　　洛云夕看着他那玩世不恭的样子，又依稀想起当今朝堂之事，眉头微蹙，讥讽道：“逆天改命，自然是要付出代价。不过我民女是小改，而不像有些人是大改。论起代价，民女这代价又算得了什么？”
　　像是没听出她语气中的讥讽，东方轩妖孽的容颜上，露出一丝淡笑，鄙夷道：“果然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犟牛。”


第八十九章　他的错
　　洛云夕美眸里氤氲着薄怒，冷声道：“三皇子一大早闯入民女闺房，就是为了告诉民女，民女是头犟牛吗？如果是，民女已经知道了，三皇子，请回吧。”
　　侯府的侍卫难不成都是用来当摆设的？东方陌和东方轩，这一个晚上来一个白天来，难道他们居然都不知道吗？好在他们都是皇室之人，不图财，若是其他贼人，岂不是会把侯府搬空？
　　“女人，别不识好歹。本皇子提醒你，是想让你看清楚真相，而不是被表面现象所迷惑。”
　　“民女不需要三皇子的提醒，三皇子，请回吧。”
　　哼，不要他提醒。她还能好过些。东方轩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心中自然是清楚。其实，她心中也不是不为难的。只是看白千柳这么可怜兮兮的样子，想起了干娘往日的情分，心中一软，这才答应了她。
　　不过。等她为她治好伤，她爱去哪凉快就去哪里，和她都没有关系了。
　　“果然是头犟牛，但愿你以后不后悔。”东方轩深深看了她一眼，墨瞳幽深似滩，似乎带着极致的魔幻。想要把她吸食进去一般。
　　洛云夕心头大震，慌忙收敛心神，再看去，眼前哪里还有人影？一切就好像是她的幻觉一般。颓然在椅子上坐下，心中如一团乱麻。
　　自从来到京师后，就没过上一天安生日子。原本认为东方陌是个好的，谁料也是个急色鬼。昨晚她那一巴掌甩出去后，她就知道，他们之间玩完了。
　　对于东方陌，她并不排斥，相反心中还有一点欢喜。只是他悄无声息的让她的人全都倒戈相向，站在他那一边，让她心中非常不舒服。那种被人集体哄卖了的感觉，让她本就惶恐的内心，夹杂了更多的彷徨。东方陌身份尊贵，是万千女子心目中神一般的存在，所以，她更需要他的尊重，光明正大。而不是这般，偷偷摸摸。难道在他的心目中，她就是那可以随时采撷的花朵吗？他知道不知道，鲜艳娇嫩的花朵若是被采撷下后，会很快就枯萎？？
　　揉揉太阳穴，深深吸了一口气，提笔，“刷刷”写下药房，吹干墨迹，走到回廊处，淡淡道：“小七，拿了这药方，去抓药，熬好了给翠竹园送过去。”
　　“是。”小七连忙爬起，揉了揉僵硬的膝盖，朝洛云夕跑过去，接了药方，一溜烟儿不见了。
　　五儿挺直脊背，直挺挺跪着，一脸倔强。百千荷睁大眼睛，想在洛云夕脸上看出丝毫端倪，却见她看都不看她一眼，心中不由一窒，乖乖的低下头。继续跪着。
　　洛云夕心中烦躁，心中心疼她们跪到现在，有心想要叫她们起来，可看五儿那副气呼呼的样子，倒像是满肚子不服气，一狠心。装没看见，干脆进了室内，拿本书，斜躺着看了起来。
　　听得室内一片寂静，百千荷看向五儿，问道：“要不，咱们干脆去给姐姐认个错？”
　　“认错？奴婢不觉得奴婢错了。安郡王英俊潇洒，权高位重，不知多少名门千金想要嫁他为妃，安郡王看上咱们姑娘，姑娘对他也是有意，既然郎才女貌。天仙一般般配，又何必要闹别扭？开开心心的有什么不好？”
　　五儿越说越激动，越说嗓门儿越大：“不说别的，就说侯府几位姑娘，哪个不想嫁给安郡王？比如大小姐，牡丹节那天，明明接了忠靖侯府大公子的帖子，一看见安郡王，还不是立刻把帖子硬塞给四小姐了？偏偏咱们姑娘是个骨气硬的，人家硬贴上来，巴巴得拿冷脸子给人瞧。若是错过了这个村，安郡王另外有了心仪的女子。岂不是亏死？奴婢没有别的想法，只想姑娘能嫁个可心可意的人儿，过门不用受气，夫妻举案齐眉，奴婢就算是死，也死而无憾了。”
　　她能有今天这样。都是姑娘悉心教导，把她一个只能做粗使大字不识的丫鬟，教导的识文断字，可以管账理家。而且，从来不曾打骂过她们，一点一点让她们成了高门贵族里最受欢迎的丫鬟。将来若是放出去。不知多少家底殷实的商贾之家会来迎娶她们回去做正头夫人，而不是如一般的贴身丫鬟，嫁给主子当通房，到死只是个通房丫头的多了去了。
　　洛云夕在室内听的清楚，不禁又是生气又是好笑。这丫头，感情是这样想的啊，那她是不是应该感激她想的周到？想法是不错，可惜，这种感觉，不是她想要的。
　　作为下人，伺候好主子就可，别的事情，无需她操心。她平时是不是太放纵她们了，让她们根本就忘记了谁是主子，谁是丫鬟。只是荷儿，并不是奴婢，让她也跪着，于情于理也说不清楚。但若不借此机会，让她明明事理，以她这敏感又怯懦的性子，将来铁定吃亏。
　　看看时辰，心中不禁又有些心疼。跪了这么久，膝盖只怕也受不了了。当下冷声道：“来人，上茶。”
　　她就给她们个梯子。让她们下台好了。
　　白千荷看看五儿，五儿看看百千荷。两人相扶着站起，一个去打热水，一个去拿茶叶，泡好茶后，由百千荷端着，轻轻放在床头案几上。然后，两人又退了出去，重新在梧桐树下跪好。
　　洛云夕透过窗棂，看着排排跪的两个人，哭笑不得，干脆也赌气，由着她们好了。
　　端起茶水，轻轻呷了一口，放下茶杯，闭上眼睛，想要假寐一会。鼻端一阵若有似无的淡淡墨竹香，猛然睁开眼睛。却见东方陌一袭湛蓝袍子，静静的站在她的面前，眸子里满是好奇：“她们为什么跪在那里？”
　　“你……”
　　洛云夕气的心口疼，这丫的，死性不改，居然又大摇大摆的来到她这里。不行，她现在就去告诉楚千帆，侯府的侍卫们全都赶出去算了，留着也是浪费银子。
　　东方陌扁了扁嘴，大喇喇坐下，状似随意道：“既然没犯什么了不得错误，就让她们起来好了。犯不着让人说三道四。”
　　洛云夕忍不住冷笑起来，冷冷道：“郡王爷来到这里，只是为了教训我吗？我罚自己的丫鬟，和郡王爷又有什么关系？不知道的，还认为她们是郡王爷的贴身丫鬟，而不是我的哪。郡王爷为她们求情，是想落得个大肚能容心胸宽广的好名声，借此讽刺我心胸狭窄，不懂体恤下人么？再说了，她们跪着又不是我叫她们跪着，而是人家自己愿意跪，我为什么要叫她们起来？”
　　东方陌听着话音不对，脑子里略一动，明白了洛云夕的心思。不禁苦笑起来，这丫头，真真是个七窍玲珑心，惩罚她们，是为了给她们立规矩哪。
　　“好好，让她们跪，跪到膝盖起不来才好，到时候，你就把她们撵走，我再重新给你送几个好的来。”
　　洛云夕抬眸，好半天，才冷冷迸出一句：“不稀罕！”
　　“好了夕儿，别生气了，是我不好，心太急了些。你若是生气，就打我一顿出出气，别憋在心里，万一憋坏了身子，到最后还不是我伺候？”
　　东方陌伸手抓住洛云夕白嫩的小手，洛云夕想要抽回手，他却握的极紧。洛云夕脸颊涨得通红，低声道：“松手！”
　　“不松，打死也不松。一松开你就跑了。”
　　东方陌不仅不松手，反而用力一带，洛云夕立刻跌进了他的怀中。
　　伸手把她柔软的身子紧紧拥在胸前，低声道：“夕儿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轻薄你，只是一时没忍住。你是我所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子，不骄不躁不愠不火，沉静大方，优雅从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你，就乱了方寸，做出一些荒唐的事儿来。不气了好不好？有气只管冲着我发？？”
　　洛云夕挣扎了几下，最后发现是徒劳武功，气的狠狠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低声怒嚷：“你也有错的时候？”


第九十章　水满则溢
　　她自认为用的力气很大，对东方陌来说，不过跟挠痒痒一般，当下毫不在意的受了，笑嘻嘻道：“解气没？若是没解气，再来一拳。”
　　洛云夕伸出去的手，讪讪缩了回去，低声道：“你为什么要哄了她们，不听我的话？”
　　“傻丫头，你这心眼儿，就跟针尖一样小。我并没有哄她们，开始时。不过是在院子里扔了几颗小石头，她们跑出去查看，根本没听见你的话罢了。再后来，是我说。有话儿想跟你讲，让她们在外伺候着就好？？所以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我给你赔不是了。”
　　“赔不是？你打算怎么赔？”洛云夕心中好受了些。不过还是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东方陌见她眼珠子乱转，明明已经消了气，却依然一副“我很生气”的娇嗔模样儿，一颗心，软的几乎能滴出水来。深深吸了口气，坏笑道：“今天是忠靖侯府大小姐秦岚及笄的日子，不如我们去凑凑热闹？”
　　洛云夕垂下眼睑，“我和她们不熟，就不去了吧。”
　　“我熟啊。我带你去。”
　　“你带我去？以何名义？”
　　东方陌漫不经心：“当然是未来安郡王妃的名义了。”
　　洛云夕心跳如鼓，头脑一片空白，未来安郡王妃？她没有听错吧？
　　伸手推开他，冷冷道：“郡王爷，别拿我开玩笑了。我不过是一个乡野村姑，又怎么当得起安郡王妃这个称呼？”
　　东方陌静静的看着她，唇角挂着一抹淡淡嘲讽：“你就这般看不起自己？”
　　洛云夕被气的心口一窒，怒目圆瞪：“我看不起自己？”
　　“是。你就是看不起自己。安郡王妃怎么了？你怎么就当不起了？除非，你对我无意。说当不起那是推辞，否则，你就是矫情。”
　　“我矫情？”
　　“是，非常矫情。我喜欢你，我就不信你一点也感觉不到。若是感觉得到，对我也不排斥的话，那就是你也对我有意。明明喜欢，却偏偏要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不是矫情是什么？这世间，规矩约束很多，若是事事都按照规矩来，活的岂不可怜？至于安郡王。郡王妃，不过只是一个称呼罢了，重要的是你，我。懂么？”
　　洛云夕一瞬间只觉得悲喜莫名。心中夹杂着百般滋味，他对她有意，并且就这么告诉了她。而她，若是再畏畏缩缩，岂不是就是他所说的矫情？
　　“可是你身份高贵，婚事都是由皇上赐婚？？”
　　东方陌淡笑：“夕儿，凭什么皇上赐婚不会把你赐给我？”
　　“这怎么可能？”
　　她名不见经传，皇上又怎么会把她赐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