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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岁时记-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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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传到他祖父耳中,萧九郎自然又吃了一顿排揎,一张引以为傲的俊脸五彩缤纷,背上又捱了一顿笞杖,在床榻上足足趴了十来日,这才勉强能下地走动。
  无论如何,姜家的亲事总算是顺顺当当地退了,萧熠算是松了一口气,虽说他对姜二娘有些未了的余情,可经姜昙生一顿狠揍,剩下的其实也没几分了。何况再怎么色令智昏,他也知道自己能有今日全靠着祖父的扶持,今后依旧要仰仗他的青眼——妹妹十娘虽说入宫在即,可能有多大造化还很难说。
  经过一段时日的冷静,萧九郎再想起姜二娘时已经心平气和,随后便风闻了卫琇与她定亲的消息,心里原本那一缕淡淡的不甘顿时化作了铺天盖地的怨愤——既然卫琇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娶她,可见他一开始并未错判,足以见得姜家这门亲事利多于弊。
  萧九郎越想越觉懊悔,深恨祖父误他,竟至于寝食难安。长房的堂兄萧炎见他这模样,知他是为情思所扰,轻描淡写地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天底下何处找不到美貌女子,阿兄今夜带你去见识见识。”
  萧炎当年在杨家篡逆一事中护驾有功,在同辈中也算佼佼者,堂兄弟俩原先并不亲厚,萧九郎出仕后与他同朝为官,时常一同出入,这才走得近了些。
  萧九郎有些意外,不过还是欣然前往。
  两人当日黄昏时分乘着马车出了府,萧熠起先不知道要往哪儿去,见马车兜兜转转,最后停在了蕣华楼门外,心里升起些异样的感觉,有些抗拒,又有些蠢蠢欲动。
  “你还没入过三进吧?”萧炎斜睨着堂弟道,“今儿阿兄就让你开开眼。”
  萧九郎嘴上奉承,心里有些不以为然,无非就是姿容再美一些,才情再高一些,不过一家妓馆罢了,还能翻出多少花样?然而他看着三进的重门缓缓向他打开,心里还是有些莫名的兴奋——这一回是托赖堂兄的关系才得以踏足此地,总有一日他萧熠会成为这里争相奉迎的贵宾,就像卫琇一样——不知从何时起,他凡事总要与卫十一郎比一比。
  萧熠心里才转过这个念头,便远远望见卫琇从庭院最里头的一间屋子中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人,正是前几日在朝会上一鸣惊人,弹劾青州刺史的谏议大夫张邵。
  卫琇冷冷地朝他们兄弟俩看过来,目光落在萧九郎脸上,微微抬起下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轻蔑的神色,然后转过脸去对张邵道:“季彦兄不必相送,卫某先行告辞了。”
  张邵的脸颊如同火烧云一般:“卫舍人大恩大德,张某与拙荆唯有来世再报。”
  “季彦兄言重了,不过举手之劳,无足挂齿,你已经助我良多了。”卫琇说完便径直往前走,经过萧家兄弟身旁时脚步顿了顿。
  萧炎先上前作了个揖道:“卫舍人,真巧。”萧九郎虽心有不甘,也随着兄长行礼。
  “萧中郎无恙。”卫琇向萧炎回了个礼,然后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与萧九郎擦肩而过,连一个眼角的余光都吝于施舍,仿佛压根就没看见他。
  萧九郎也不知道自己是魔怔了还是午后借酒浇愁把自己浇傻了,一瞬间气血上涌,指着卫琇傲慢的背影,声音不高不低地对堂兄道:“有些人看着道貌岸然,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什么知恩图报,不过是欲盖弥彰,愚弟无知,差点叫人诓骗了去。。。。。。”
  萧炎虽然也看不惯卫琇,却不会当面同他撕破脸,踩了堂弟一脚,使了个眼色叫他闭嘴。
  卫琇停住脚步,翩然转过身,看了萧九郎一眼道:“萧侍郎,这番话卫某记下了,想来你也不会忘记,依在下看,你大约要用余生来悔恨今日所言。”


第139章 139
  人之耳目; 喜新厌故,这是天下之同情。
  京城百姓见多识广; 便尤其如此。天大的新文儿嚼上几日也就没了滋味,卫十一郎与姜二娘的一段前尘往事传了数日便逐渐偃旗息鼓,就在这时,又一个惊雷落地:蕣华楼头牌月观音从良嫁人了。
  而娶她之人正是当日她为情所伤时趁火打劫破她身那个寂寂无名的寒门士子——正是青州刺史罢免一案中一鸣惊人的张邵; 如今人家已不复当年吴下阿蒙,摇身一变成了天子跟前的红人。
  便有人说那月观音也是有大造化的人; 塞翁失马却因祸得福; 以残花败柳之身成了官夫人,运气比那姜二娘有过之而无不及——甭管那姜家发迹前家世多寒碜吧; 姜家眼下有钱有势; 田连阡陌,仆从如云,那姜二娘也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娘子; 这么一对比,卫姜联姻似乎也不是多大的事儿了。
  更有人讥嘲那张邵到底是蓬门荜户出来的穷酸; 不知礼数规矩为何物; 娶个人尽可夫的妓子为妻房,往后难不成要指望她与别的官家女眷往来酬酢么?
  张邵前阵子才戳了某些人的眼珠子,如今有了这把柄; 自然少不了弹劾他的奏章,他本就是谏议大夫出身,深谙其中的门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旁人怎么说,他仍旧我行我素,转头便奏劾酒泉太守于法兴安官贪禄、不务公事,抗击羌虏不力,拔了裴霄楔在西北的一颗钉子。
  他无家无业,父母双亡,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都敢捅,什么都敢往外蹦,与他正面交锋是讨不到什么便宜的,便有人图谋取他性命于暗巷,谁知派去的凶徒大多有去无回,一名部曲有幸捡回一条命,脸上叫人拿刀画了只憨态可掬的胖王八,哭着向主人禀报,那姓张的竖子身边竟有高手护卫。
  张邵有恃无恐,遇刺一回隔日便奏劾一人,也有劾成的,也有不了了之的,可弄得朝中风声鹤唳鸡犬不宁,几次碰壁之后,便没人敢拿他私事做文章了。
  ***
  转眼二月中旬,崔淑妃的咳疾好转,常山长公主终于又有空闲惦记起自个儿的终身大事来。
  卫秀起初去钟家授课是怀了不可告人的目的,眼下目的达成了,他也没有过河拆桥,逢旬休仍旧兢兢业业地带生徒。
  司徒姮知道钟荟同卫秀定了亲,设身处地一想,这丫头大约该相思成疾了,便好心下了帖子邀她同去。
  钟荟虽然迫不及待想见阿晏,然而大娘子入宫在即,他们姊妹相处的时间过一天少一天,想着多陪陪阿姊,遂提笔复信婉拒了。
  姊妹几个除了在松柏院陪老太太说话,便是趁着风和日丽时去城郭郊外游春。
  离家之日尚远时,姜明霜数着日子盼着入宫与司徒钧时常相见,可真到了好事将近时,离愁别绪和忐忑不安占据了上风。
  姜明霜一向不是个高瞻远瞩的人,习惯走一步看一步,随遇而安,而此时她举首遥望时,只看到前路茫茫而晦暗,只有尽头处的一星微弱光茫给她些许慰籍——那是司徒钧的承诺。
  然而无论她心里如何没底,那一天还是到了。
  二月初九这一日,姜明霜醒得很早,她在床上了很久,一瞬不瞬地凝望着丁香色的织锦帐顶和四角垂着的彩丝香囊,每日睁开双眼,这是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景象,而从今往后再也见不到了,这念头叫她无比惆怅。
  姜明霜不知不觉地叹了口气,旋即想起小时候表叔母曾经说过唉声叹气会让福气溜走,赶紧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那点福气没有跑远,还能不能吸回来。
  这一日从清晨开始便是阴雨连绵,院中花树萌生的嫩黄新芽似乎也因这愁云惨雾的天色黯淡无光。姜明霜站在廊下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越发惴惴不安了。
  过了午时,宫里迎亲的车驾冒着雨到了。
  一应礼节都有宫中派来的内侍和女官提点,姜明霜按部就班地任宫人替她梳妆,按品换上朝服。
  姜明霜怔怔地望着妆镜里陌生的自己,扑了厚厚一层胡粉的脸白得惨然,眉却描得极黑,与她略带琥珀色的眼珠有些不相称。宫人用极细的笔蘸了朱红的口脂替她勾唇线,极细的紫毫笔尖触到她的嘴唇时,姜明霜不由自主剧烈颤抖起来。
  宫人笑着道:“还请娘子莫要动,奴婢没法儿画了。”
  姜明霜越发不能自已。钟荟一直在旁默默地陪着她,连忙在她身边跪坐下来,紧紧握住她的手,一下又一下轻轻拍她的背,她很想说些前程似锦之类的吉利话安她的心,可终究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不断轻声道:“阿姊莫怕。”
  姜明霜点点头,慢慢平静下来,对着铜镜用力笑了笑道:“总有这么一遭的。”也不知这话是对谁说的。
  司徒钧和姜明霜不是正经夫妻,三媒六证和十里红妆自是没有的,只能从娘家带几车箱笼入宫。
  将近黄昏,启程的吉时快到了,姜明霜去正院向祖母和父母辞行。
  孙女出嫁是喜事,姜老太太盛装打扮,颊上抹了圆圆两团胭脂,沟沟壑壑越发明显,叫人看了忍俊不禁,可姜明霜却笑不出来,她跪下来朝着几个长辈分别磕了头。
  曾氏嘱咐了几句谨言慎行、柔和嘉顺之类的场面话,姜景仁知道自己也该叮咛几句,可望着大娘子,脑海中突然一片空白。长女自小离家,回来以后父女俩也没相处过几日,他对这个恬静温和,嘴边总带着笑意的女儿所知甚少。姜景仁那副为父的心肠难得动了动,可就像生锈的机簧一般不甚灵便,他有些生疏地摸了摸大女儿的头顶,翕了翕唇,笼统地道:“你要好好的。”
  轮到姜老太太,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姜明霜先伏在她膝头哭起来:“阿婆,往后孙女不能在您跟前尽孝,您多保重啊。”
  姜老太太一直不乐意孙女入宫,回想起当初女儿入宫那日的光景,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可为了不叫她担心,只得强颜欢笑:“傻丫头,难不成你还能在家里留一辈子?进了宫莫亏待自个儿,有什么难处就去找你姑姑,莫哭,得把脸上胡粉冲走了,一条条的多难看啊……”
  大娘子用力点点头,接过宫人递过来的帕子,小心地掖了掖眼睛,转而与弟妹们话别,她将八郎和几个庶弟庶妹的头挨个摸过去,一边仔细叮咛:“八郎夜里读书多点几盏油灯,莫把眼睛看坏了……十娘春日花发时节少去花园,免得又起疹子……十二郎莫啕气,惹得夫子生气又该罚你抄书了……”
  比起钟荟和姜明淅,姜大娘更有做姊姊的自觉,弟妹们都和她亲,几个年幼的不明白什么是出嫁,只知道温柔可亲的大姊要离家,呜呜地哭作一团,姜明霜将他们一一哄得破涕为笑,然后拉住二娘子和三娘子的手道:“你们俩都要好好的,二娘甜的少吃些,出嫁以后不能像在家里时那么懒怠了,别欺负人家卫公子,三娘……”
  姜明霜想说几句体己话,猛然想起曾氏在场,生怕让三娘子为难,只得用力捏了捏她的手道:“你也要乖乖的。”
  钟荟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姜明淅用力抿了抿嘴唇,看了眼旁边的宫人,附在大姊的耳边道:“宫里不比自己家,人心隔肚皮,别对谁都掏心掏肺的,哪怕再亲近的人也得防着点。”
  姜明霜拽着两个妹妹的手不舍得放,眼看着吉时快到了,那女官便催促道:“娘子,时候不早了。”
  大娘子只得依依不舍地松开手,由姜昙生背在背上往大门口走去。
  兄妹俩相处的时日不多,不过姜明霜性子温柔体贴人,给他做的鞋袜比其它几个妹妹加起来还多,姜昙生也舍不得妹妹,抽了抽鼻子道:“要是有人欺负你,告诉阿兄。”说完自己也觉无力,若欺负她的人是天子呢,他这阿兄能做什么?
  姜明霜却是“嗯”了一声,用脸蹭了蹭大兄的背脊,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有时候她玩累了懒得走路,年表兄就会这么背着她回家,那时候年表兄自己也还是个孩子,人长得瘦,背也不宽阔,还很硌人,可叫人安心,她时常在一路颠簸中昏昏欲睡,醒来时已回到了家里——从今往后再没有一个或厚实或单薄的背把她背回家了,姜明霜再天真也知道,皇宫不是个能称作家的地方。
  姜昙生小心翼翼地把妹妹放到车上,姜明霜最后望了望那些熟悉的脸庞、房舍和一草一木,提着裙裾进了车厢。
  舆人挥动鞭子,车轮转动起来,轧着姜府门前的石板路发出轰隆隆的声响。
  姜家出了第二位娘娘,自然是观者如潮,巷口几乎叫人群堵得水泄不通,姜明霜只觉得耳边一片嘈杂,将铜铃声都盖住了,然而在这喧天的热闹中,她却感觉前所未有的冷清。
  行至铜驼街时,雨突然停了。
  姜明霜下车时,只见云破天开,洗濯一新的巍峨宫城在阳光下流光璀璨,仿佛许她一个光明煌然的未来。


第140章 喜讯
  光阴似水; 不知不觉大娘子入宫已经近一个月了,萧十娘紧随其后; 两人之间相隔了十来日,司徒钧的偏袒和眷顾,那些少年时缠缠绵绵的情愫,终究也只为她赢得这十来日的先机罢了。
  姜明霜在三姊妹中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像春雨般细润无声,她在的时候不觉得; 一旦离开院子里便好像空了一大半; 不复往日的温馨热闹,连婢子们都有些无精打采。
  钟荟将她临走前赶着替自己绣的十二牒四时花卉屏风摆在书案旁; 不经意抬头一瞥; 心里便是一阵空落落的惘然。那时大姊正在准备入宫的各项事宜,自己的事且忙不过来,得知卫琇来求亲后; 还是日以继夜见缝插针地赶出了这件礼物,送给她时尤觉怠慢:“仓促之间赶出来的; 做得有些粗糙; 幅面又小,你别嫌弃。”
  而三娘子虽然嘴上不饶人,往日时常挑剔这个嫌弃那个; 可大姊真的出了阁,她也是恹恹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曾氏被夺了中馈; 府中原先那些耳目不如原先那么好使唤了,三娘子便多了不少可乘之机,得了空便来找钟荟,以帮她绣嫁妆为名行监督鞭策之实。
  姊妹俩促膝做着绣活,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不知不觉又说起大姊来。
  “也不知她这任人搓圆捏扁的性子入宫做什么去。”三娘子忿忿地往绷紧的缣帛上刺了一针,左手飞快地一拉,丝线穿过绣布发出“嘶拉”一声响。
  钟荟自觉情窦已开,很是能理解大姊的心情,不过同三娘子这种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是解释不通的,只得安慰她道:“大姊看着性子柔和,也不是没气性的人,真披了她逆鳞……”
  “哎呀得了吧!那逆鳞才几片?你一片,阿婆一片,表叔家几个,我也能算上吧,没了,”三娘子停下手中的活计,掰着手指数道,“你什么时候见她为自己出头了?任谁怎么挤兑,她只会一味退让,受了欺负只知闷在被子里哭,也不知道天子待她好不好……”
  钟荟也担心过无数回,回想天子同姜明霜在一起时的神情,大约对她是有几分真心喜爱的吧,姜明霜这样的女子谁会不喜欢呢?可仰仗天子的喜爱,说到底不过是听天由命。
  “还有萧家那个不省心的,”提到萧十娘,姜明淅的憎恶之情溢于言表,“小时候就一肚子坏水,现如今不知阴险成什么样呢,我们家这个傻大姊都不够她塞牙缝的!”
  三娘子这个窝里横小时候见识过萧十娘的厉害,一朝被蛇咬,至今还有些心有余悸。
  一想到此节,钟荟便十分过意不去。若说当年常山长公主庄园中的口角只不过是小娘子之间无伤大雅的意气之争,那么她与萧家的亲事闹出的恩怨则让两家隐隐有了些势不两立的意味。萧十娘又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若是在后宫中站稳了脚跟给姜大娘使绊子,简直是防不胜防。
  且萧十娘幼时便是个美人胚子,这些年出落得越发风姿绰约,若单论容貌,姜明霜与她不相上下,可要说妩媚娇俏,端庄娴雅的姜大娘拍马也赶不上。姜明霜唯一可以仰仗的便是与天子早些相知相许,可这点朦胧的情谊又能维系多久呢?
  也是天意弄人,姜明霜最是恬淡之争,偏生去了那是非之地,仿佛一株悄然盛放于山野间的林花叫人连根挖起,栽入金盆,移入华庭,作了一株供帝王赏乐的人间富贵花。旁人也只能唏嘘感慨一番罢了。
  姊妹俩静默有时,三娘子突然探头过来往她手里瞄了一眼,撇了撇嘴道:“啧,你这蹩脚的手艺真是糟蹋了那么好的花样子,这么寒碜的东西你好意思拿去给姊夫穿啊。
  “那有什么,穿不穿由他自己呗,”钟荟不以为然地道,“别一口一个姊夫,这不还没成亲呢嘛!”
  “嘁,”姜明淅斜她一眼,“牙根都叫你给酸倒啦!”
  当日卫琇上门求亲,曾氏少不得在背后藏钩带刺地说了不少酸话,一边暗指二娘子轻狂浮浪,手段令人不齿,转头又讽刺亲女儿本事不济,样样都落于人后,连婚事都叫那酤酒女生出的贱种压了一头。
  三娘子打小心高气傲,被自己阿娘这么一说,心里一时间也有些转不过弯来,不过她到底是读圣贤书长大的,自省起来格外苛刻,不知这是人之常情,直怪自己心胸狭隘,不悌不逊,实在是个戚戚小人。
  且设身处地一想,即便二姊的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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