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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宠后-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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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队终于进了京城。
    京城被称为中都,分为内城和外城。
    内城实际是以皇城为中心,四周分布着诸如皇亲宗室、世家贵族、权重大臣、传世大儒等等处于朝野顶尖位置的人家,身份稍次一点的都进不去!
    外城则分为四区,东区住着挤不进内城的达官贵人,诸如一些爵位不高的勋贵、不足三代的豪门、三品以下的官员、耕读传家的书香门第等等;西区则是中都有名的富人区,有坐拥良田千顷的地主乡绅,有豪门家奴出身的富有商人,有货通南北的大行皇商;南区则是中都的平民区;北区则是中都的商业区。
    虽然如此划分,但并不严苛,东区也有专门划出来的商业街,西区亦有中都闻名的花枝柳巷,南区也有相对清贫的京都小官吏,北区也有供小商小贩居住的居住地。
    以容家的地位家资,大约只住得起南区比较靠近内城的地方,所幸,托安阳侯府的福,容家在东区谋到了一个三进的宅子。
    宅子很是标准,每一进,都是正房加东西厢房并角房,也没有了花园,不像在吴阳城的宅子,大院子套着小院子,还有一大片中间挖了荷池的花园,稍显局促。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门,容永清对于拥有这样一套宅院还是满意的,他固然喜欢走捷径,在没有捷径可走的时候,也是愿意稳步向前的,他能够在三十出头的年纪获得今天这样的成就,就他本心而言,已经足够自得了,想他那些同年,除个别背景非常雄厚的,哪个不还在苦哈哈地做着六品七品的外放官?
    容永清满意,郑氏可不满意,刚跨进光秃秃的前院,就显得极不高兴——她活这么大,什么时候住过这么逼仄的屋子?她姨娘是安阳侯的得宠姨娘,她们母子三人在安阳侯府的住所是仅次于嫡母嫡兄的,那是花团锦簇、美不胜收,就算是下嫁容永清,当初吴阳城的衙门后宅,也比这里宽阔精美得多。
    尽管还是有些憔悴,但显然,进了中都后,郑氏的底气足了许多,当即也不看容永清脸色,径自不快地吩咐着提前上京准备的新管家赵信,“罢了,我与老爷住在第二进正院,刘姨娘赵姨娘带着孩子,分住两边的厢房,至于青姨娘,就带着二姑娘住第三进东厢房,大姑娘住西厢房吧。”
    赵信低头恭敬地应是,眼角余光却瞟向容永清,毕竟,容永清才是家主。
    容永清皱了皱眉,直接打断了郑氏的话,“这样安排不妥,我看,所有姨娘都移到第二进厢房,每人一间,女孩儿们全去第三进,唔,大姑娘毕竟是嫡出,身份不同,就住正屋,二姑娘和五姑娘住东厢房,三姑娘四姑娘住西厢房,她们也大了,趁着还在家的时候,也好多叙叙姐妹之情。”
    “不行,”郑氏闻言,脸色铁青,当即尖锐地反驳,“大姑娘到底是未出嫁的姑娘,哪里就能住正屋了?依我看她平时和四姑娘好得很,不妨就住西厢房,正好三间,她们三姐妹也住的开。”
    容昙抬起眼皮撩了郑氏一眼,没有说话,容昭更是无话可说,木着脸装雕塑。
    若换成往常,听到容昭居然被父亲正了名,以嫡女身份住进了正屋,把她踩了下去,容曦早就咋咋呼呼地反对了,可今天,她只恹恹地低着头,避在青姨娘身后,看也不敢看容昭一眼。
    容永清瞟了郑氏一眼,向赵信道,“就按我说的,去安排吧!”
    赵信锤头应声,“是,老爷。”忙垂手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郑氏气得胸脯一鼓一鼓的,看向容永清的眼神满是不可置信和哀伤。
    当着一屋子人的面,容永清没有给郑氏丝毫面子,他这一吩咐,活似抽了郑氏几巴掌一样,简直就是彻底打碎了郑氏在下人中的威信,一个没有威信的主母,下人们怎么会遵从其令?这一下子,郑氏想要在容家后院搅风搅雨,显然是增加难度了!
    姨娘们对此自然人人快意,却不敢当着郑氏的面露出来,而女儿们除却容昭,却连一向置身事外的容昙都露出解恨的神色。
    容永清固然心恨郑氏绝他子嗣,却也不愿当着他人的面闹出夫妻反目的戏码,见郑氏变色,心知不妥,当即挥手让众人出去,还没等众人走出院子,就听到郑氏尖锐愤恨的声音——
    “容永清,你别忘记了,是谁帮你调到京城的?没有我,哪有你今天的威风?”
    “阿玉,你做过何事你心中不清楚吗?的确,你对我襄助良多,可我容永清也并不曾负你,我自认并非好人,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是林婉,但我可曾做过什么对你不起的事?”容永清低沉闷怒的声音响起。
    “林婉林婉林婉,你居然还没有忘记这个贱人!我做过什么?你给我说清楚!你这段时间到底如何对我的,把我软禁起来,收回我管家的权利,让那些卑贱孽种都敢瞧不起我,这叫对我好?纳了一堆不要脸的贱人整日在我眼前晃,还叫对我好?”
    “以你做过的事,便是休了你,甚至给你一杯毒酒,侯府也不会出头!我只是软禁你,已经是念着我们这些年的情分了,至于纳妾,如果你能生,我自然不用纳妾,你就这么想我们容家断子绝孙?”
    “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怕了安阳侯府,你只是软禁我,而不是如你说的休了我,杀了我,不过是怕安阳侯府秋后算账罢了,别说的那么好听!什么为了子嗣纳妾,孙青柳那贱人也是你为了开枝散叶纳的?大姑娘和二姑娘只差半岁,你跟我好的时候还同时勾着一个青楼花魁哪——别以为我不知道,红袖添香嘛,才子佳人嘛,多风流倜傥啊,多映衬你容大才子的身份啊!呸,伪君子!”
    “阿玉,你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你疯了!”
    “我疯了也是你逼的,你抬举容曦那个丫头片子,让她眼中都没了我这个嫡母,我念着你的心事,不说什么,可容昭那个小贱种呢,你明明知道我和她不对付,为什么还要捧着她?这么些年,要不是你护着她,她能过得这么逍遥,后院里嫡母想磋磨一个女儿简直是轻而易举,你以为我不懂那些手段?你不就是放不下林婉那个贱人嘛,以为我不知道?”
    “阿玉……”
    剩下的话,她们谁都不敢再听下去,匆匆远离了那个院子,老爷太太的话里透出了太多可怕的秘密,林婉,那可是前太太的名字,就算她们是后进门的,就算她们心里也看不上前太太商家出身,可就是最愚钝的赵姨娘也明白,什么是原配嫡妻,这样堂皇正统的名分,是连出身侯府的郑氏都无可替代的!
    她们身份卑微,实在不易听得太多,否则恐怕小命难保!
    哪怕太太提及到老爷对青姨娘非一般地宠爱,这时候其他人也顾不上嫉妒她了。
    众人互相惊骇地看了看,不约而同地看向大姑娘,这一看,心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突——听到这样的惊天秘闻,事关生母,大姑娘居然半点儿都不激动,一副轻轻冷冷的旁观姿态,难不成,大姑娘早就知道些什么?
    想到这里,众人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如果大姑娘早就知晓,而这些年却从未露出端倪,那大姑娘的城府也太深了!
    一时间,寒意弥漫了她们的身心,看向容昭的眼神,都带上了深深的忌惮,甚至还有些畏惧!
    “这个,不若请大姑娘带着姐妹们先看看你们的住所?”
    青姨娘试探性地向容昭开口,其余姨娘立刻看向容昭。
    容昭侧头看了看她们,又去看向众姐妹,容曦在她的目光下微微一缩,容昙依旧恭敬,唯有容晶和容晴还略有些不服气,到底不敢对上容昭的目光。
    容昭勾了勾嘴角,“怎么?青姨娘认为我有资格住进正屋了?”
    容昭可没有忽略,当容永清安排自己住进正屋时,青姨娘脸上那一闪而逝的不悦。
    郑氏有一件事说对了,这位青姨娘,可不是容永清为了开枝散叶纳的,容曦和容昭仅仅相差半岁,显然在林婉怀孕的时候她就和容永清有了孩子,可青姨娘却是在容昭生下之后,挺着个大肚子进的门,林婉之前压根就不知道青姨娘的存在!
    可想而知,青姨娘不仅仅是出身青楼,更曾给容永清做过一段时间外室,这两样身份,哪一样都是为妾者最低贱最不能启齿的。
    而青姨娘,却仗着容永清的宠爱,恨不得让容曦彻底替代容昭的身份,更是自诩乃妾室第一人,在后院的地位仅在郑氏之下。
    平常时,眼中压根就没有容昭这个嫡女,如今却第一个来讨好卖乖!
    若她能一直看不起容昭,容昭倒是佩服她这份心气儿,可惜,前倨后恭,人品顿时落了下乘!
    青姨娘被容昭这一反问,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是青楼出身,最是善于察言观色,以往是被容昭的伪装迷惑了,如今容昭决定不再低调,青姨娘如何还看不出大姑娘不好惹,当即赔笑道,“大姑娘是容家最尊贵的女儿,正屋自然该是大姑娘住!”
    大约是眼药点习惯了,这时候青姨娘还不忘小小地挑拨了一下,果然容晶容晴听到“最尊贵”这三个字,脸上顿时露出愤慨的神色,嫉恨交加地瞪向容昭!
    容昭根本不把容晶容晴放在眼里,两个没脑子的丫头片子罢了,只看着青姨娘,轻笑一声,“不错,自古嫡庶有别,青姨娘如今居然也明白了,虽则青姨娘在老爷的妻妾中出身最为卑微不堪,难得如今也晓得了为妾之道!”
    当年,青姨娘可没少给林氏上眼药添堵,好在那时候容永清一心要表现出伉俪情深,林氏管家也很有手腕,青姨娘比在郑氏手中混得差多了,起码那时候容永清从来不曾在林氏面前表现过对青姨娘的宠爱。
    这些恩怨往事,容昭就不信青姨娘能忘了,想煽风点火,借助其他姨娘庶女的手,压低她因为容永清重视而骤然提高的后院地位,行啊,先把你压到泥泞里再说吧!
    青姨娘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第十四章 嫡小姐谋划未来路
    这边,容永清夫妇的争吵,双方近乎撕破脸的尖利话语,也给两人的感情扯开了一个难以弥合的黑洞,不像之前的那些小打小闹,说是吵架,不过是夫妻间的小情趣,等容永清夫妻俩冷静下来后,容永清没有歇在正屋,而是去了前院的书房。
    有些裂痕出现了就是出现了,破镜难圆,覆水难收,郑氏第一次感觉到,一向恩爱的夫妻间陡然陌生了许多,那是当初容永清接连纳了四个妾都没有造成的隔阂。
    郑氏有些惶然,心中升起丝丝失落,似乎有种对她而言无比珍贵的东西消失在了她的生命里。
    这时,旁观了两人争吵的心腹,为了转移郑氏的注意力,忙将方才院中发生的一次争锋告诉了郑氏。
    郑氏立刻将满腔的负面情绪发泄到了容昭身上。
    “听听,多牙尖嘴利,平时在我面前就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还嫡庶有别,生怕人家忘了她原配嫡女的身份,竟敢不把我放在眼里!早知有今日,我那时就该趁着她风寒加大剂量,弄死这个贱种!”
    郑氏恶狠狠地道,房中的郑嬷嬷和两个大丫鬟都是她的心腹,她也不用避讳。
    她奶娘郑嬷嬷忙接口道,“可不是,到底是太太心善,饶了她一条贱命,不然,她哪能活到今天?这都是太太的慈悲,既然她不领情,太太又何必再做好人?”
    郑氏一怔,“哦?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郑嬷嬷不屑地笑道,“太太,您忘了,明儿收拾好了,您还要回侯府拜访,到时候,咱们请白姨娘帮个忙,给大姑娘按个淫奔放荡的罪名还不是马到成功!到时候,只要不传出去,坏了容家的名声,攥着这么个把柄,大姑娘还不是任你搓圆捏扁?老爷也不可能再管这个没有名声没有前途的女儿的!这么多年为了老爷您可是贤良得过了,也该显显手段了!”
    她是侯门里的家生子,打从心眼里看不起寒门出身的姑爷,想她们小姐多好的人才,要不是被姑爷那张好皮相迷了心,早早失了贞绑在了姑爷的船上,就是进宫做主子娘娘都使得,这真真是孽缘!
    既看不起容永清,自然连带容永清的女儿们也一个都不放在眼里,故而,郑嬷嬷说起算计容家的姑娘,竟是丝毫不顾忌容家的脸面,在她想来,凭她家小姐做了什么,只要背靠着侯府,容永清再如何不满,也是不敢对小姐怎么样的,甚至很应该装聋作哑,好好捧着小姐,老老实实地夹着尾巴做人,这样侯府才会帮他往上爬!
    很显然,郑氏被郑嬷嬷说动了,若是往常,她兴许还顾忌容永清的想法,如今两人矛盾重重,郑氏不但不去考虑丈夫的心,自己心中甚至还升起一种报复的快感!
    就算我把你重视的都弄死了,你能奈我何?
    反正我没有亲生孩儿,我过好一日是一日,那些个贱人贱种是好是歹跟我有什么关系?
    与此同时,坐在书房里面沉如水的容永清也正听着管家赵信的回报。
    容永清听完了赵信的话,沉吟了半晌,问道,“以你看来,哪位小姐更出色?”
    赵信忙将腰弯得更深,“奴才不敢妄议主子!”
    容永清挥挥手,“许你无罪,你说说你的想法。”
    赵信低下头,道,“那奴才就斗胆了,奴才不敢现身,只听了几位姨娘和姑娘们的话,奴才私以为,倒是大姑娘贵气天成,那通身的气派,竟让其他姨娘们和姑娘们都不敢反驳!奴才只是在暗处听着,连大气都不敢喘!”
    容永清叹了口气,“大姑娘的确出众,可惜不是少爷!”
    赵信忙道,“虽则是位小姐,然大姑娘这般出众,定是有大造化的,这都是老爷福气庇佑了大姑娘!”
    容永清道,“罢了,你退下吧。”
    赵信忙退了下去,容永清踱步到书案前,蘸饱笔墨,落笔,偌大的上好宣纸上,只有两个大字——“选秀”!
    如今不宜和郑玉彻底翻脸,但是他也不容许郑玉阻碍他的路,任何挡住他往上爬的,他都会将之扫除!
    后院的安宁,女儿的教养,不能再靠郑玉了!
    对了,他还要找靠谱的大夫好好看看,他就不信他的身体调理不好了,他还年轻,子嗣上定然还有希望!
    总而言之,容家上京的第一天,所有人都不如想象中那般愉快。
    容昭的新屋子包括正堂共有五间,不过容昭虽然不惧挑衅,但也不是那种专给自己拉仇恨值的高调傻瓜,其余姐妹一人只有分隔成前后的一间屋子,她一下子拥有这么多间,哪怕是最通透的容昙也会看不开吧?
    故而容昭只选择了东边的两间,西边的直接落了锁,倒也平静地住了下来。
    屋里的摆设铺盖都是赵信早早带人安排好的,此人是容永清第一心腹,绝不可能偏颇郑氏,因此容昭的屋子装饰得很是符合她嫡女的身份,比她在吴阳城时的住所精致多了。
    当夜,容昭躺在床上,细细地推演自己将来要走的路。
    从今天听到的郑氏的话里,容昭察觉到了针对她的危机,郑氏不再像前些年那样对生活满意,对容永清也不再一心一意,而一旦她不满了,心里不平衡了,爱情不再冲昏她的头脑了,她能做的是什么呢?
    古代的后宅女人,能施展的空间太小,她们最擅长的,莫过于把自己的不痛快栽到自己的情敌和情敌的儿女身上!
    郑氏最恨的人是谁?
    是她容昭,青姨娘,容曦,然后才是后院的其他女人其他庶女!
    而在前三者当中,无疑的,郑氏最恨的并不是那个出身不高为郑氏所不齿的孙青柳,而是她容昭,因为她的存在,意味着郑氏永远也无法抹杀林婉的原配身份取而代之!
    孙青柳只是郑氏心爱衣服上的一个墨点,眼不见心不烦,而容昭,却是她眼里心中的一根刺,时时令她疼痛不堪,她一个侯门贵女,居然未婚先孕,下嫁一介六品小官,甚至连原配正室都没捞上!
    容昭慢慢地分析着郑氏的心理变化,越是分析,危机感越是深重——她必须要尽快做好郑氏完全豁出去的准备!
    “紫竹,明儿,你替我联络你爹吧!”
    “小姐,奴婢知道了!”睡在屋内榻上守夜的紫竹忙回道。
    容昭轻声道,“嗯,咱们来到京城,两眼一抹黑,还是要和钟叔好好打听打听才是。明儿我写张单子,就让钟叔先照着单子上我们目下迫切要了解的事务先打听,剩余的慢慢再来也不迟。”
    钟叔,是紫竹丫头的父亲,本是京城大户人家的护院,妻子难产生下紫竹,恰逢主家出事,所有奴仆被官卖,钟叔虽然强壮,然而怀抱一个瘦弱婴儿死活不肯放开,要买就要将这父女俩一同买回,其他人不愿做这亏本生意,还是来京做生意的林外公怜悯,将他们买了下来。
    林婉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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