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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枝上挂不得-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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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这情景没延续多久,那些蝙蝠不知为何突然惊惶地嘶吼着爆开,如同一片片黑色的落叶一般散落在天空,顷刻就消失了彻底。
    而再看那双头血王蛇头颈的鳞片已经被那些个趁火打劫的吸血蝙蝠剥了个七零八落,有裹着血丝的粉肉露在外头,却是也被啃得狼藉不堪。
    “呕……”
    看到这一幕,那个先前说话的年轻门生脸色一变,弯下腰就呕吐了起来。可吐着吐着,他就突然觉得身上有零零落落的细微触感,一滴一滴,悉数落在他的白袍上。
    他一愣,这……是下雨了?
    他抬眼,却看到衣袍上盛开一朵朵红莲,而且姿态越来越肆意,颜色也越来越深沉。他猛一抬头,就感觉有几滴落在的脸上,伴随着触觉,一股强烈的腥气也扑鼻而来,他瞪大着双眼,脸色苍白地望着满天的血雨,任凭自己被血染透。
    而一旁的众人却是无暇顾及他,他们都握紧双拳紧盯着花田中间,在那里,那条血王蛇从双头的衔接处猝然裂开,粉色的肉和青色的经脉刚露出来就立刻被血淹没,那皮肉诡异地被撕扯开来,喷起的血珠化作了满天的血雨落下,映着天地红成了一色,连众人的眼睛好似都变成了红色。
    “轰!”
    一声巨响中,蛇王眼珠泛白,分割开的双头重重地落在了地上,撞碎了地上的一摊乱石,惊起了混沌的一团齑粉血珠,而那尚未僵住的长尾,仍旧抽搐着,好似在做最后的挣扎。
    那巨大的蛇尸旁边,浑身赤红的戎言背着众人孑然而立,发尾剑尖无处不在滴血,他长剑拄地,一动不动。
    “宗主!”
    目睹了一场血战的门生们直到看清他的背影才勉强回神,忙胡乱抹了抹脸上腥臭的蛇血,脚步虚浮地往他的方向奔去。
    他垂着头半阖着眼,脸被血糊得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须臾,他缓缓地走向了蛇王仍旧在渗血的尸体,伸出了血红的双手。
    他徐徐地举剑,手起剑落,生生斩断了双头蛇的身体,不顾再次被血喷溅得面目模糊,却是轻轻地笑了,笑得有些虚弱却很绚烂。
    蛇身的断口处,一朵绽放的红莲周身散发出光晕,霞红莹透的花瓣,金色团簇的初蕊,就如同一位沉睡的红衣美人一般,不顾周遭的狼藉,自顾自地妖娆着。
    戎言蹲□,长剑“当”地一声倒在了地上,他伸出血红的双手,小心翼翼地虚捧着那朵红莲,刚想欺身将它掬下,他却觉得脑中一痛,下一刻,便倒在了蛇尸血泊里,没了知觉。
    当灵枢看到白沙岛一行人的惨状时,连连咽了几口口水才能颤颤巍巍地开口:“宗主怎么了?”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门生上前一步,也不顾满头满身的血污了,一把就攥住灵枢的手腕把他往担架上的戎言身边拉,“宗主与双头血王蛇搏斗受了伤,我把过脉,伤情不算特别棘手,却不知道为什么印堂发黑,传说血王蛇吸人精元,宗主被吞到蛇腹,估计不会完好无损,灵枢你同宗主学过秘术,快去看看……”
    灵枢望着一行人凛冽的神色,二话不说,沉着脸就开始把脉,结果果然如那人所说,外伤并不太重,可是气息却弱得很,他用袖子擦了擦戎言的脸,侧头瞧了瞧,突然皱了皱眉头,大声道:“你们先将他抬入药庐的药池洗净疗伤,素问,你同我去药经阁一趟!”
    众人应声散开,灵枢望了望担架上的戎言,转身就往药经阁的方向走,素问跟在一边,又开始没出息地冒汗,他甩着袖子追了几步,苦着脸望着脸色黢黑的灵枢,“灵枢,我怎么看,宗主的样子有点奇怪啊……”
    灵枢缄默不言,拐过幔带回廊和花田竹林,低着头足下生风一步不停地走着。看他这个样子,素问的脚步微微停了停,望着那渐行渐远的单薄背影,忽而开始惶恐起来。
    药经阁的门几乎是被灵枢一脚踹开的,他绕过一排排摆着医书的竹架,站到了一个不甚起眼的一个角落里,那个角落摆着个一丈来高的架子,架子上满满当当的都是旧书,甚至还有不少竹简,他目光逡巡了一周,似乎是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随后嘴唇一抿,就开始一本一本地翻。他快速又仔细地察看着,看完就直接扔在了地上,这完全不是一向严谨克制的灵枢会做出来的事。
    因而当素问瞧见这一幕时,心中的惶恐瞬间放大了数倍,他避过满地的乱书,一把拽住了灵枢满是血污的袖子,“灵枢,你是不是在找记着禁术的修罗手札?”
    灵枢皱着眉瞪他一眼,没回话,却将袖子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继续翻找,
    素问心头一惊,继续锲而不舍地问道:“灵枢,你说,你是不是在找那个,是不是?!”
    “是。”兴许是觉得他在一旁喋喋不休得很烦人,灵枢居然目不斜视地应了一声。
    听到这个答案的瞬间,灵枢就觉得天崩地裂了,一方面是因为他知道了戎言的伤情很严重,甚至严重到非得启用禁术不可;另一方面是由于他知道,上任宗主就是因为禁术而死,那么了不起的人都没能活下来,何况灵枢只是懂些皮毛而已?所以,一旦他试了,且不论宗主能不能救得活,他是必死无疑。
    思及此,素问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双手紧紧地抱住了灵枢的一条胳膊,脸上丝毫不见半点平时的畏缩模样,却是换上了一副凛然的神情,“灵枢,你听我说,不一定非得用禁术的,这里医书这么多,我们好好找,一定能找到救宗主的方法的,因为他毕竟还没断气是不是?”
    语毕,素问就瞪大着眼,战战兢兢地等着他的回应。而他,却只是看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才听灵枢如魔怔一般地说:“宗主散了一魂一魄,我想不到其他办法救他了……”
    素问闻言如遭雷击,连带着手都松开了,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第六十八章 一恍生死两茫茫

“灵枢;素问;宗主醒了!”
    二人还失魂落魄地在一堆乱书中怔愣,却听外头有人大声嚷嚷;声音也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跑得累了;一句话;破音破了一半。但是饶是这么难听的声音,却是如瞬间给两人灌了一碗醒神汤下去,霎时四肢百骸都透着清醒。
    他们一前一后地跑出药经阁,连踩踏了无数本的珍贵医书和把木门掼在墙上掼得哐当作响都恍然不觉。灵枢满脸是惊喜的潮红,与平时冷静的样子判若两人,他一路狂奔,衣服被廊上的花枝刮破了也不在乎;跑得快到心脏都闷闷地疼。
    戎言的房门外头几乎聚集了药宗所有的门生,他们见灵枢和素问二人前来,都自动自发地让出了一条宽道让他们通过。
    床榻上的人已然清理干净,他脸色苍白,印堂乌青,眼神毫无焦距地落在了帐顶。灵枢见他真的醒了,大跨几步就到了床边,轻声道:“宗主,你觉得怎么样了?”
    榻上的戎言没什么知觉,听了他的话,好半晌才转头瞧他,眼中一丝生机都没有,怎么看都是将死之相。灵枢眼眶一热,清澈的眼珠被氲得通红,却仍是憋着静静等他回应。
    “赤……赤血……”戎言答非所问,眼睛越过他望向一旁的矮几,声音如同陈旧的风箱一般,浑浊闷响。
    灵枢顺着他的眼神望去,看着那宛如鲜血凝成的秾丽红莲,鼻头一阵酸涩,却也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他想说的是——赤血并蒂莲取回来了,赶紧去救璇玑带回来的人。
    “是,灵枢知道了……”他说这句的时候,一张脸因为忍耐而变得涨红,却始终没有能将眼泪忍住。而一旁的素问,更是将手臂抵在额头上,袖子遮住了大半的脸,双肩抖得厉害。
    戎言迟钝地望着他们二人,似乎微微地笑了,然后就再次失去了知觉。
    药庐里头,灵枢和素问眼眶红肿着,低头望着桌上的赤血并蒂莲。许是吸足了血气,那莲花虽被从蛇身上取出却良久未见凋零,居然是越开越艳,如今是红得刺得人眼生疼。
    “素问,把它分为一分为二,我去先去生火煎药。”灵枢说这话的时候,连头都没有抬一下,转手就要走。
    素问许是今天被刺激得狠了,居然破天荒的很活络,他迅速地抓住了这话的精髓,行动快于思想地就拦住了灵枢的去路,“一分为二是什么意思?我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
    灵枢抬头回望他,眼里全是血丝,却被水汽衬得如同两块红玛瑙,“就是那个意思。”
    素问一听,皱着眉头反驳:“可是宗主连命都不要了,就是要保住……”
    可他还没说完,就听灵枢冷冷淡淡却又笃定地说:“在我眼里,宗主的命要比任何人值钱万倍,所以即使他醒来以后会一掌劈上我的天灵盖,我也要救他。”
    说完,他连瞄都没有瞄素问一眼,绕过他的身子就拿着药铲开始配药。
    素问望着他执拗的背影,沉默了良久。末了,他叹了口气,拿着刀,一步步地靠近了那朵妖艳的莲花。
    对,没有什么,比宗主的命更重要了。
    戎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五天以后的夜里,他望着白纱灯幔透出来的微光,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月光漫过了窗外的桃枝,落了几笔疏影在窗纱上,半掩的窗扇有丝丝缕缕的凉风钻进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为什么,他还活着?
    窗外有秋蝉的鸣泣,房里只有烛火烧灼的噼啪微响,就算他凝神听去,也听不到任何人声。
    人都到哪里去了?
    他试着动了动手脚,似乎已经没了大碍,身体都没有什么气力,气息却是通畅,腹中还有些温温的暖意,这暖意浸得他周身都很舒服,有若漂在一泓温泉之上。
    “吱呀……”
    戎言正迷惑着,忽而就听到有人推门而入,那人的脸笼罩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看那身形,应当是素问。
    来人确是素问不假,他手里端着新熬的药汤,低着头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把八宝盘放到一边的茶桌上,发出了“当”的一声轻响。
    “素问。”
    这一声细若游丝,把心无旁骛的素问吓得浑身一颤,差点没惊叫出声,可是下一刻,他就忽而变得激动起来,随后便急急地奔到了戎言的床边,似乎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
    看到那双虚弱半张的眼,他激动得眼泪几乎又要下来了,但是考虑到这是天大的好事,他还是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
    “宗主,你醒了啊……”他的声音抖抖颤颤,很不稳。
    “璇玑带回来的人呢,怎么……怎么样了?”戎言终究是虚弱,说到一半的时候,大喘了一口气才得以接下去。
    素问一听这话,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就如刷了几斤的白面一样,白惨惨得甚是吓人,“她……她……”
    他支吾了半天没说话,戎言一瞧这个反应,心头就凉了半截,随后气血一阵攻心,脸色都变成了绛红,还挣扎着想起身,奈何实在是羸弱,尝试了数次都未成功。
    他用手肘撑着身子,倚着床棱,皱着眉头,额间全是虚汗,“我……我问你,我被蛇王吸了一魂一魄去,为……为什么没死!”
    素问看着他的样子,手忙脚乱地想要扶他,却被那冰凉的眼神吓住了,“宗主……”
    “说!”戎言的汗沿着脸颊流下,嘴唇一丝血色都没有。
    “宗主,你刚醒,要好好休息啊……”素问急得脸上拧巴成了一团,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搁才好。
    “说!”戎言不为所动,继续逼问。
    素问抬头望了望他,随后“嘭”地一声跪到了地上,疾风骤雨地磕了三个响头,磕得额头立刻就是一片青紫,他抬起头时,脸上挂的是乱糟糟的眼泪,声音更是哑得不像话,“宗主,都是我的错,我把赤血并蒂莲分成了两半,一半给了宗主你,一半给了那位姑娘……”
    戎言越听表情就越绝望,到最后,脸上是一片死灰。
    这个时候,灵枢也推门走了进来,在看到一脸悲壮的戎言和满脸泪痕的素问时,他微微愣了一愣,而后沉默了掩上了房门,走到床榻前,同素问跪到了一处,却是始终不发一语。
    “她……死了?”戎言问话的时候,没有望着他们任何一个人,却是望着窗外空空的桃枝。
    “没有。”答话的是灵枢,虽说面上掩饰得好,到底声音还是不稳了。
    “脉象呢?”
    “脉象平和。”
    “昏睡了多久了?”
    “六天了。”
    戎言听到这,就没再问话,而是松了胳膊缓缓地躺下,望着白色的帐顶发愣。
    没想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他想着,忽而就有些泄气,“好好照顾她。”
    跪着的二人身体一震,齐齐轻道:“是。”
    秋高气爽,天空一丝云彩也无,整个天幕就如同一匹湛蓝丝绸。念无岛难得见到这么澄净的天空,戎言手里端着刚煎好的药汤,竟站在石阶上望着天出了神。
    纵使岛上气暖,如今却也是百花荼靡了,满院的花树都空余花枝,看着免不了觉得有些萧瑟。算上今日的话,夏梨已然睡了整整二十六天了。
    戎言望了望手中冒着缕缕热气的药碗,转头推开了身后的那扇木门。璇玑一如既往地将头搁在床边的脚榻上浅眠,它这个样子甚至让他想起师父在世的时候,那个时候,几乎每日进门,都会看到这么一副场景。
    可如今,师父已然不在了,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
    她的睡脸很恬静,可是终究是二十六天就靠清粥和药汤养着,脸色很苍白,本就不饱满的脸颊,如今更是消瘦得可怜。
    他坐到了床边,璇玑张了一只眼瞄了瞄他,又重新闭了起来。他默默无声地将她扶起,靠在手肘上,然后用勺子一口一口渡到她的嘴里。
    刚刚喂完最后一口,就听外头传来素问的声音,“宗主,灵枢从桑城捎信回来了。”
    戎言闻言立刻将手上的药碗搁下,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素问恭敬地站在门口,手里头拿了封信,信封上空无一字。
    他把信读了好几遍,眉头越锁越深。
    灵枢是他遣去桑城的,目的是为了探探百里府上众人的动静,可从信中的内容来看,百里府上似乎一切如故,连丢了个活生生的人都没人知道。
    这到底是意味着他们笃信夏梨不会出事,还是出不出事都无所谓呢?而且,百里府上似乎出了什么大事,出入的所有人都行色匆匆。
    他盯着这简单的一页纸瞧了约摸有一炷香的时间才把信递还给素问,“让灵枢暂时不要回来,继续好生盯着,还有注意不要涉险。”
    “是。”素问应了声,转身就走远了。
    戎言站在房檐下,又不自觉地望向了蓝得通透的天空,半晌,才转身回屋收拾药碗。可当他走到床榻前挽起纱帐的时候,却倏然愣住了。
    夏梨半睁着黯淡无光的双眼,怔忪地望着他的方向,也不知是在看他,还是看向其他什么,眼神空濛濛的,让人看得宽不了心。
    戎言不可置信地盯着她,良久都没有说话。
    “戎言,你……也死了?”

  ☆、第六十九章 黄泉二十六日游

“我是真的走过鬼门关;你们爱信不信。”
    念无岛云倾如黛青山;雾缠似镜秋水,漫山的青竹氤氲有致;将这薄凉的秋日熏得清清泠泠的,人也随之心境高远起来。
    这不;约摸是因着是心境太高远了;高远到甚至都没地方搁下了,于是药宗晒药场的一群小弟子们都没了工作的兴致,齐刷刷地搬了小板凳坐到了角落的矮棚里,围着个少女,捧着大脸听她说故事。
    简陋的木棚下,人群熙熙嚷嚷,一圈圈身穿白衣的小弟子如同菜地里的一个个歪萝卜;模样真是滑稽得可以。
    而就在这群菜地歪萝卜中间,一个穿着同样白衣的少女盘腿坐在一张做工考究的楠木太师椅上,一脸含蓄的得意。她身体瘦弱,穿那身白衣不甚合身,袖子裤脚都卷了好几道,怎么看都是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觉。
    “阿梨姑娘,你说说,鬼门关是什么样子的?”一个白萝卜眨着一双星星眼,捧着肥嘟嘟的大脸问着人群中间被众星拱月般的夏梨。
    她转头看向他,挪了屁~股调整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双手搭在膝头,故作神秘地抻长了脖子对着那只提问的萝卜,压低了嗓子道:“那里到处都是冒着泡沫的血潭,里头泡的都是人的眼珠子、舌头还有手指脚趾,好多鬼怪舌头这么长……”她陡然升高了声音,还用手比划出约摸半人高的长度,眼睛也瞪得老大,直把一群白萝卜吓得浑身一抖,随后艰难地咽着口水盯着她那张挂着阴森诡异表情的脸。
    她不顾一群萝卜的惧怕,扫视了一周,阴恻恻地继续:“那些长舌失信之人,死后会被拔舌头,啧啧,那烧得通红滚烫的火钳,就这么硬塞进你嘴里……”她一把抓住手边的一个吓得脸色发白的小弟子的衣襟,双指抵着他的嘴巴,“火钳一伸进去,就滋滋地冒着白烟,还有一股烧焦的糊味,还搀着些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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