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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如锦-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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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妈妈看了武妈妈一眼，武妈妈连忙悄声出了内室，去外间将柳氏和孩子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苏大人。
武妈妈说完后，外面安静了一会儿，苏大人并没有直接做决定。
“爹？”半晌传来苏大公子试探的询问声。
“用参吧。”苏大人的声音并不大，似乎还带着些许暗哑，可是却如此清晰的传进每个人的耳中。
即使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的柳氏似乎也听清了那三个字。
她的眼眸在这一瞬间又黯淡了几许。
既然大夫已经说了柳氏是油尽灯枯之相，即使不用老参，不给她加一把力将孩子生下来，她也是活不成的，顶多再拖个一时半刻罢了，无疑的，苏大人的决定是最理智的决定。
但是有时候，最理智的决定也代表着最冷漠的决定。
“娘，不要，不要……”苏佳痛哭失声。
“佳姐儿，你从此要好好的，弟弟或者妹妹就交给你了，若是……若是娘……你在祭祀时要告诉娘到底是弟弟还是妹妹。”
柳氏是怕她连看一下孩子的性别的时间都没有了。
一时之间，低低的哭泣声在整个内室响起。
顾冬雪觉的自己的心像沉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沉甸甸的，让她几乎无法正常呼吸。
没一会儿，有丫鬟端着参汤过来了。
“柳妈妈？”柳氏艰难的唤了一声伏在她床边暗自垂泪的柳妈妈，示意她将参汤端给自己。
“夫人……”柳妈妈泪流不止。
柳氏艰难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了她在这世上最后一个微笑，“妈妈，这是最好的决定，不是吗？妈妈就在帮我一次吧。”
柳妈妈几乎颤抖着手将参汤喂给柳氏喝了下去，喝完了碗中的参汤，柳氏像是完成了毕生的任务一样躺了下去，嘴里喃喃的说了一句其他人并没有听到的话。
第三百一十七章：绝语
而顾冬雪因为始终注视着柳氏，从她的嘴型中却看出了那句话。
“今生绝……来生散……从此不相见！”
顾冬雪的泪珠滚滚而下，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绵延不绝，她的心在此刻酸楚的无以复加。
有过希望，再来绝望，还不如没有过期望，便可以守着自己完整的心，冷静而理智的过一生。
如同回光返照，此生最后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了这一刻，柳氏紧闭双唇，一声嘶喊也没有的用起了力，大汗淋漓，脸色更是苍白到青紫。
不知何时，苏佳已经跪着上前了几步，紧紧握住柳氏的手，泪眼朦胧中紧紧盯着柳氏的脸，像是要将这一张慈母面容牢牢的刻在心中。
随着一声“哇”的婴儿哭声，众人的心从一霎那的放松再到长久的沉重。
柳妈妈根本没有精力和时间去关注新生的婴儿，她在婴儿出世的那一刻，立刻就端了大夫开的早就熬好放在一边的吊命的汤药，即使知道这只是治标不治本，即使喝了这药，柳氏也只能多留个一时半刻罢了。
可是人都是一样，即使知道结果已经坏到不能再坏了，只要有一线希望，哪怕心中知道那希望也只是自己心存的侥幸，可是却仍然会为这份侥幸拼一把。
只是让柳妈妈绝望的是，她连这份侥幸也无法维持太久，因为在孩子落地的那一刻，柳氏便已经失去了意识，即使撬了牙关，汤药也只能喂到嘴里，而无法顺着咽喉流到胃里。
柳妈妈慌张的继续喂，她不想放弃也不能放弃，早有丫鬟去请了在厢房中等侯的大夫，大夫与苏大人告了罪，走了进来，看了看柳氏的脸色，把了脉，摇头说了一句：“回天乏力。”
大夫退了下去，出去与苏大人禀报柳氏的情况。
屋里寂静无声，只有新生婴儿一声比一声更洪亮的哭声。
有碎瓷声惊动了呆愣的众人，是柳妈妈手中的药碗落了地，碎的四分五裂。
柳妈妈颤巍巍的将手指伸到柳氏的鼻下，喃喃的道：“夫人去了。”
“娘，娘……”苏佳哭的撕心裂肺。
“哇哇……”婴儿哭的震破天际，似乎也在为母亲的去世感到伤心欲绝。
等青芽将顾冬雪扶出内室时，天色已暗，整个苏府已经是一片白了，在这昏暗的天光中，白色的灯笼，穿着一身白衣行走的苏家人，再加上耳边悠悠的哀乐声，如悲鸣，如哭泣，更显得整个空间弥漫着一股无法发散的悲伤。
苏佳亲手给柳氏换了衣裳，抚了抚她的脸，这才被莲花扶了起来，可能是跪的时间太长了，刚刚一站起来，苏佳便踉跄了一下。
“姑娘？”莲花吓了一跳。
“佳姐儿？”
顾冬雪也连忙过去扶她。
和顾冬雪一起出了内室，苏佳看着满府的白，似乎眼中所见除了白还是白，苏佳道：“雪姐儿，我没了娘，姐姐也没了娘，新出生的小弟也没了娘。”
柳氏生下的是一个儿子。
苏佳却并没有提苏大公子和苏二公子。
若是自己，恐怕也是心有芥蒂，久久无法释怀的吧。
顾冬雪揽着她的肩膀，“你还有棠姐儿，还有弟弟，还有我，还有柳妈妈她们，只有你们好了，苏婶婶才会高兴的，我想她最不放心的便是你们了。”
顺着她的话，她并没有提苏大公子和二公子。
“既然……既然不放心，她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要离开？”苏佳低低的哭道。
顾冬雪也泪流满面，“她也不想的，婶子她也不想离开的，她只是没办法，你若是再怨她，她岂不难安？”
苏佳使劲的摇头，“我不怨她，我那么爱她，又怎么会怨她，我只是想她，太想她了，雪姐儿，我太想她了，她刚走我就这样想她，以后肯定每天都会想她的，雪姐儿……”
苏佳伏在顾冬雪的肩膀上失声痛哭起来。
“没事，没事……”
顾冬雪毫无章法的拍着苏佳的背安抚道：“慢慢的，慢慢的就会好的，以后……以后你会慢慢的将她埋在心底，在一定的时候回忆一下，相信在你的回忆中，她总是美丽的，温婉的，慈爱的，是世间最好的母亲，是谁也无法取代的。”
苏佳慢慢的抬起头，看向顾冬雪，“你也是这样吗？慢慢的将顾婶婶放在心底，有时想一想她，想的都是她的好？”
“嗯！”顾冬雪重重的点头。
当晚苏府的灵堂便布置起来了，棺材也送来了，灵堂布置好后，苏家大公子二公子以及苏佳都跪在灵堂前为柳氏守灵。
对于苏大公子苏二公子几次想要与苏佳说话，苏佳都扭过了头，不想理他们的行为，顾冬雪叹了口气，也不好劝，只准备今天晚上在这陪苏佳一夜。
让青芽回去与秦叙说这件事。
“陪着守灵？”秦叙不由的蹙了眉。
青芽忙躬身道：“苏二姑娘伤心的厉害，苏大姑娘又在京城，无法赶回来，少夫人担心苏二姑娘，便想陪陪她。”
秦叙暗自叹了一口气，按他的想法，自然是想要将顾冬雪接回来的，这么冷的天，灵堂又是阴气最重之地，她在那里枯坐一夜，说不定还要陪着跪，必定伤身，只不过他知道即便将她接了回来，她心里必定会愧疚的，说不得还落下一桩心事。
因此只得做罢，让人送了厚衣裳和狐皮斗篷，又让人一连拿了几个手炉过去，又让兰晓和兰琼阿豆一起过去服侍。
“服侍好少夫人，不能让她跪着，即使跪了，也要用厚褥子铺在蒲团上。”
青芽几个连忙应是，只不过青芽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边的阿豆兰晓和兰琼三个，有些迟疑，“要不要留一个在屋里服侍？少爷您还有伤呢。”
“不用了。”秦叙淡淡的道：“不碍事。”
他的伤几乎好了，他倒想自己直接去苏家看着顾冬雪，只不过不合适，自己去了难道也在灵堂守着，顾冬雪与苏家二姑娘是闺中好友，他与苏家却实没有交情，去了还要苏家人劳神来招待他，所以只得做罢。
第三百一十八章：教导
青芽见秦叙坚持，自然不敢反对，拿了手炉和厚衣裳，就要带着阿豆兰琼和兰晓一起去苏家。
兰琼问道：“青芽，我们就这样一起走了，少爷喝个茶都没人服侍，难道还要少爷自己起身倒茶？”
青芽刚才就在想这个问题，现在被兰琼一说更是犹豫。
自己将屋里的丫鬟都带了出去，也不知少夫人见了会不会说她，虽然是少爷吩咐的，但是若是少爷身边没人服侍，也是自己考虑不周到，作为少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管着少夫人屋里的事，这些事是她必须要考虑到的。
“青芽，要不我们留一个人下来，只在外面侯着？”兰琼试探道。
青芽睨了她一眼，“少爷吩咐我们都去，你敢违命？”
“不是，只是屋里哪能一个人都不留，就算少夫人知道了也不会怪你这样安排的。”
兰琼急急解释道，在她印象中，秦叙一向不怎么管屋里的事，对她们几个丫鬟恐怕连名字都分不清楚，就更没有处罚过她们，她想即使她们偷偷留了一人下来，少爷也不会大费周章的处罚她们，所谓法不责众，她们一起做的决定，少爷总不能将她们四个一起罚了吧。
再退一步说，即使罚了，也顶多罚罚月钱，或者禁足之类的，这些都是她们可以承受的。
“你们给我记住了，无论是少夫人还是少爷的吩咐，在我这里没有阳奉阴违那一套。”
青芽看了淡淡的瞟了一眼兰晓和兰琼道。
兰晓点了点头，兰琼虽然被青芽下了面子，但是青芽如此直白的拒绝了她的提议，她也只好点了点头。
“许妈妈，今晚就麻烦你了。”
青芽去了顾信的院子，将许妈妈请了出来，拜托她去良辰院服侍一晚。
许妈妈笑道：“这有什么麻烦的，信少爷身边有丫鬟小厮，我晚上也不需要怎么过问。”
顾信的屋里有小厮服侍，秦叙虽然也有山峰，但是良辰院是顾冬雪和秦叙一起住的院子，山峰自然不好进去服侍。
顾冬雪看到青芽将阿豆兰晓兰琼都带了过来，吃了一惊。
青芽忙道：“是少爷吩咐的，这些都是少爷让我们带来的，少爷让奴婢带话，说是天太冷了，少夫人可不能在地上跪一宿。”
秦叙可能只是出于关切才这样吩咐的，可是顾冬雪心中有事，她成亲马上都快一年了，除了近三个月，秦叙没有回来，之前夫妻二人一直正常生活，她却一直没有消息，说一点没有担心是假的，如此她哪里还敢再在这样的天气里跪灵堂。
因此苏佳一直跪着给柳氏烧纸，她便让丫鬟端了个矮凳陪坐在一旁。
灵堂中有好几个火盆，再穿了厚衣裳，披了斗篷，倒是不冷。
顾冬雪心里也明白，自己这样也许秦叙心里不高兴，可是她实在没有办法在第一夜就离开，留下苏佳一个人在这里守着。
虽然苏家其他人也在，里面甚至还有苏佳的两个嫡亲的兄长，但是在此时，苏佳的心里恐怕已经怨上他们了。
她还没有忘记苏棠出嫁之前托付自己的事，也没有忘记在顾家出事时，苏棠苏佳的不离不弃。
“雪姐儿，你帮我去看看小弟好吗？我要在这里守着娘，小弟没有人看着我不放心。”
吃过晚饭不久，苏佳对顾冬雪道。
顾冬雪点点头，苏家人现在都在忙着柳氏的丧事，对新出生的小少爷恐怕多有疏忽。
顾冬雪去了柳氏生前便给小儿子布置好的屋子，就在正院的西厢房，屋里只有一个奶娘守着，小婴儿闭着眼睛睡的正香。
“秦少夫人？”
奶娘看到顾冬雪走进来，忙站起来要行礼。
“你坐，不要吵醒了小少爷。”
顾冬雪忙示意奶娘坐下，问道：“小少爷吃了吗？怎么就你一个？”
奶娘忙回道：“喂了两次，小少爷吃饱便睡了，芹花去洗小少爷的尿片了。”
芹花应该就是柳氏之前安排给小少爷的丫鬟了。
顾冬雪点点头，和她一样坐在床头守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又去了灵堂，熬了一夜，苏佳的眼底都是青色，不过倒是比昨天平静了许多。
“小弟他怎么样？”
看到顾冬雪过来，苏佳问道。
“放心，能吃能睡。”顾冬雪道：“有没有……给棠姐儿报信？”
苏佳点点头，“昨天大哥便让家里的一个管事去京城了，只是这大冷的天，又下着雪，姐姐即使能回来，最多也只能赶个五七了。”
顾冬雪知道苏佳的话有道理，不过这也是没奈何的事。
想到昨天柳氏生产的时候，大夫诊脉所说的肝气郁结，以及柳氏喝过参汤后，说出的那句无声之言，顾冬雪心里明白柳氏会有这样一个结果，即使有她自身身体的原因，恐怕与苏大人和周姨娘也脱不了关系。
只是现在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陪着守了一夜，顾冬雪也要回去洗漱一番的，在柳氏下葬之前她应该每天都会来的，只不过夜里却不需要再陪了。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汤明惠身边的采瑶过来了，“我们少夫人想过来，只是她快要临产了，身子不便，况且夫人和少爷也不让她出门，只得让奴婢来看看二姑娘，少夫人说了，二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吱一声，只要能帮得上的，少夫人必定不会推辞的。还请二姑娘不要怪罪。”
苏佳道：“谢谢惠姐姐了，她的情况我了解，不会怪她的。”
采瑶又道：“我们少夫人还让奴婢转告二姑娘，请二姑娘节哀，以后有任何事，大家都会一起的。”
苏佳的眼眶又红了，重重的点头，“嗯！”
而后裴夫人也带了贺妈妈过来了，她一来便拉着苏佳的手，满眼都是怜爱，“可怜的孩子，有事就找伯母，你娘走了，还有伯母。”
见苏佳点头，她又对跪在一旁如两根木头一般的苏大少爷和苏二少爷道：“宴哥儿，涣哥儿，你们是哥哥，你们娘去了，以后佳姐儿和新出生的小弟你们就要多费心了，多看顾一下弟弟妹妹。”
苏宴和苏涣连忙磕头，“是，多谢夫人教导。”
第三百一十九章：神色
贺氏点点头，似乎对苏宴苏涣的反应很满意。
“我给你们母亲上一柱香。”贺氏道。
苏宴连忙拿来香递给贺氏，贺氏擎着香走到牌位前，点了香插在香炉中。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贺氏又站了好一会儿。
苏宴苏涣和苏佳三兄妹因为跪在地上垂着头，并没有注意到贺氏的神色。
而站在一旁的顾冬雪却看见贺氏盯着柳氏的牌位，神色有些莫名的古怪，不是悲痛伤心，也不是叹息扼腕，似乎像是愧疚，却也不是全然的愧疚，而是愧疚中隐隐带着……快意？
不是，不是……顾冬雪连忙摇摇头，自己定是看错了，昨天一夜没睡，定是太疲倦了，所以才看错了的。
她使劲的眨了眨眼睛，再朝贺氏看过去，贺氏脸上哪有什么愧疚快意这种复杂的情绪，她面上是纯然的伤心。
顾冬雪再次肯定自己是看错了的。
“好了，我就先回去了，你们兄妹几个要好好的，只要你们兄妹守望相助，伯母相信即使没有母亲，你们也能过的很好的。”
上过香之后，贺氏满脸慈爱对苏家兄妹三人道：“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伯母必会尽我所能帮助你们的。”
苏家兄妹忙道：“多谢裴伯母。”
贺氏离开后，顾冬雪也回去了，临走之前对苏佳道：“我下午再来看你。”
苏佳点点头，拉着她的手，“谢谢你，雪姐姐。”
顾冬雪带着四名丫鬟回了金桂胡同，顾信已经去了学堂，她直接便去了良辰院。
秦叙正坐在炕上，一手撑着炕几，一手拿着本书在看。
“你怎么起来了？”顾冬雪看了一眼铺着整整齐齐的床铺，不由疑惑的道。
秦叙放下手中的书，向她招手，顾冬雪走到他身边，被他拉着坐下。
“已经好了，还整天躺在床上做什么。”秦叙一边回答她，一边握着她的手，试试体温。
待觉的手中的小手并不太冷，这才道：“吃过早膳了没有？”
顾冬雪点头，“吃过了，你呢？”
“我也吃过了。”秦叙说着，便吩咐青芽阿豆，“快去服侍少夫人洗漱，一会你好好歇歇，今天就不要过去了，明天我和你一起过去。”
顾冬雪张了张嘴，想要说她已经和苏佳说好了下午再过去的。
她尚未开口，秦叙似乎就已经看出了她的意思，“好了，先洗漱歇息吧，歇足了再过去，晚上要回来。”
顾冬雪点点头。
一觉睡到了午膳时，吃了午膳，顾冬雪又去了苏府，下午又有很多人来吊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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