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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骄-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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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穿着条浅白色的长裙,脸上未施粉黛,一如当初那般的恬静清淡。
  桌上放着一只茶壶,茶杯里的水已经凉了。
  “小姐,该出发了。”
  外面传来丫环的声音。
  燕珺儿终于回过了神来,轻声道:“你让他们先去,便说我身子不适,下午再追上来。”
  丫环知道她自从来后,就是这样冷冷淡淡的性子,总也不说话,只有在传来楚国的消息和公子弹琴的时候,才会有点儿活人的气息。
  丫环应下,便去回话了,丝毫不知燕珺儿静静喝下了那一盏冷茶,一条白绫挂上了房梁。
  这半年的时光,她看到了柔福和大哥之间的相亲相爱,也看到了燕诀和夏娆的不离不弃,她至今才明白,柔福所说的‘爱不是占有,而是成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成全吗……”
  燕珺儿站在凳子上,将头放到了那白绫上,轻轻合上眼睛。她想,她如今唯一能做的成全,就是死。
  只有她死了,父王才会得到慰藉,大哥和柔福才会得到宁静,而三哥和夏娆,才会永远的幸福。
  白色的绣鞋将踩着的凳子往前一踢,燕珺儿感受到脖颈处越来越紧的窒息,想起燕王妃临死前那道不舍和歉疚的眼神,眼泪悄然滑落,断了生息。
  燕萧和柔福到达楚宫,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
  夏娆出了月子以后,便开始给自己制定了瘦身计划,但在燕诀看来,她不过是稍微圆润了一些,而且她肉呼呼的样子,倒是更可爱,但夏娆不听,以至于吃饭都不肯跟燕诀在一块儿,燕诀也由着她。
  “娘娘,华章和小豆来了,在外候着呢。”
  迎春小脸红扑扑的跑进来,阿蛮瞧着她,道:“小豆是不是又说要把你讨回去做媳妇儿啦?”
  迎春脸更红,瞪她:“华章大人还说身边缺一个红袖添香的呢。”
  阿蛮眸光一亮,跟夏娆道:“娘娘,这茶奴婢去泡吧,奴婢知道他们喜欢喝什么茶。”
  阿蛮看上华章,夏娆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但她想,应该就发生在当初让华章将她们从北燕救走的时候吧。
  夏娆嘴角抿起:“去吧。”
  不多会儿,小豆跟华章就进来了。
  小豆也有大名,姓张,叫张富贵,虽俗气了些,可小豆满意,迎春也不嫌弃。
  华章本姓便是华,其父原本是燕诀父亲身边的旧臣,华章算是遗孤,而且华章很小就察觉到一些事了,所以他才会那般留心小镇上来往的客商和一些有用的消息。
  没多会儿,二人便来了。
  华章现在已经是从五品的要员,在户部做事,小豆则开开心心的继续跟着张妈妈一起替夏娆管账。
  刚进来,夏娆瞧着一身官服的华章和也似模似样穿上了锦袍的小豆时,眼睛便笑得弯了起来。
  华章远远看着慵懒坐在上首,还是那般好看的夏娆,终是垂眸行礼:“微臣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小豆也学着行了礼。
  夏娆咽下嘴里的葡萄,笑道:“不必客气,起身吧,今儿寻你们来,是有事儿吩咐。”
  “娘娘难道还想着离宫?”华章迟疑的问。
  夏娆眨眼,这个华章,还真不是一般聪明呐!
  不过这次她也算不上逃走,就是想出去溜达溜达,顺带去看看子溪,这么久不见,她想知道她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华章见状,知道她是真有这个想法,暗自替燕诀捏了一把汗,他可不想再看燕诀暴走的样子了。
  “娘娘,这件事不如跟皇上商议商议……”
  “也得皇上有空呢。”夏娆觉得嘴里的葡萄都变酸了,燕诀现在忙于政务,虽然不约束她吧,可她还是闷,是那种一定要出宫去透气的闷。
  华章是知道燕诀的,最近楚国的规制已经越来越完善,周边想要依附的小国也越来越多,成堆的事情要他来拿主意,他纵然一人抵十个人,也都忙不过来。
  很快,阿蛮便端了茶水出来。
  夏娆看到阿蛮重新换了条裙子,一直不怎么打扮的她头一次往脸上扑了脂粉,发髻上也多了两朵珠花,整个人明朗活泼,浑身都透着少女那股劲儿。
  夏娆跟迎春对视一眼,就见阿蛮不疾不徐的端着茶到了华章面前:“大人请用茶。”
  华章接过茶盏,喝了一口。
  茶刚到嘴里,就听阿蛮冷不丁的问:“听闻大人身边缺个红袖添香的姑娘?”
  华章直接被呛住,剧烈咳嗽起来。
  阿蛮依旧不紧不慢的拿了自己的帕子给他,又替他拍着后背,才道:“奴婢身份虽然低微,但大人若是不嫌弃,奴婢文能吟诗讼对,武能倒拔杨柳,红袖添个香,问题不大。”
  夏娆瞧着大大咧咧频出金句的阿蛮,憋笑憋得脸通红。
  阿蛮却是幽幽回头看她一眼:“奴婢能有今日,也要多亏了娘娘的栽培,娘娘若是同意,那奴婢就嫁了。”
  夏娆被她这一噎,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就哈哈大笑了起来,小豆跟迎春更是眼泪都出来了。
  华章一张脸通红,也不知是咳得还是羞的,但这桩婚事,好似就这么给莫名其妙的定下了。
  燕朗来时,瞧见这笑成一团的众人,还笑道:“什么笑话,也说给我听听?”
  “告诉你,那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了。”夏娆笑话他。
  燕朗气呼呼的一把抓走了夏娆的葡萄,瞧着脸红的众人,这才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又跟着嘻嘻笑起来。
  燕诀尚不知自己的后院即将着火,只在晚上燕萧送来燕珺儿自尽的消息后,他便出了宫,跟燕王,燕萧和燕朗一起,对月饮酒了。
  “这一晃,娆儿进咱们王府都快两年了,想想,本王还记得她穿着套鸳鸯锦的衣裳把王妃气得跳脚的样子呢。”燕王胡子都白了,怀里抱着才一个月大的泓哥儿,饮下一杯酒。
  燕萧嘴角微扬,抱着怀里的焦尾琴,抬手一扫,一段流畅的曲子便倾斜而出,悠悠淡淡,却并不悲伤。
  燕朗也起了兴致,多喝了两杯酒就去院子里提剑起舞了。
  燕诀捻着酒杯,淡淡往后倚靠着,瞧了眼燕王怀里那个胖乎乎只知道睡觉的儿子,面容柔和不少:“若是没有娆儿,如今会怎么样?”
  燕诀想,会如南润亦所说的一样,燕王府走上末路,自己与他同归于尽。
  燕王也笑,正好月光倾泻而下,照在几人身上,都渡上了一层银辉。
  远远的,夏娆跟柔福坐在一块儿,文姨娘安静的在后面伺候着酒喝小菜,等着燕王传唤。
  “现在这样很好。”柔福望着坐在廊下微微歪着头晃荡着脚的夏娆,笑。
  “很好。”夏娆嘴角勾起,虽有遗憾,可终究,都归于了宁静,大家都找回了本心。
  夏娆朝文姨娘看去,文姨娘正好看来,朝她温和一笑。
  夏娆回以一笑,又看了眼柔福的肚子,笑嘻嘻道:“大嫂,要不要我替你探探是男孩是女孩?”
  柔福满是母爱的看着自己的肚子,道:“男孩女孩都好。”
  夏娆笑得眉眼弯弯,这一夜,可真宁静啊!
  宁静到,三个月后的燕诀每每想起这一夜,都气得暴走。
  三个月后。
  燕诀看着夏娆留给自己说要去参加楼子溪婚礼的纸条,揉揉眉心,问:“都有谁跟着?”
  “回禀皇上,阿蛮和迎春都跟着,还有张富贵和华章大人,连着小王爷也跟着了。”一侧护卫回道。
  “澜沧呢?”燕诀问。
  “大护卫说要去追寻真爱。”护卫小心翼翼。
  这话逗得燕诀一愣,而后沉声道:“他的真爱不就是后宫里的蓝芩姑姑吗,朕都把蓝芩请到宫里来了,他去哪里追寻真爱?”
  护卫脖子缩了缩:“大护卫说他也想生儿子了,他年纪大了,再不生就晚了,请皇上体谅。”
  燕诀倒是想体谅呢,他的儿子跟媳妇儿可都跑了啊!
  “老王爷外出云游了吗?”燕诀又问。
  小护卫的头更低了:“老王爷昨儿夜里走的。燕萧公子前儿就递了信,说柔福夫人刚生了双胎,他要日夜陪着,怕是不得空入宫陪皇上说话了。”
  燕诀扶额,好,很好,一个一个,全跑了!
  “去把丞相、大将军和太傅那几个老头子都请到宫里来,他们不是日日催着朕批改折子吗,朕也让他们改改折子,看看他们媳妇儿子跑不跑!”燕诀气愤说完,看了眼愣在原地不动的护卫,愤愤:“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准备快马?”
  “您要快马,是要去追皇后娘娘吗?”护卫紧张的问。
  “宫里的事交给那几个糟老头子。”燕诀哼了声,一甩袖袍便扭头出去了。
  娆儿这个小妖精,看来是精力太多了才这么能跑,等把她抓回来,要让她日日扶着腰去赏花才好!
  这会儿正在马车上愉快哼着小曲儿的夏娆莫名打了个喷嚏。
  一个喷嚏倒是把泓哥儿打笑了,咯咯的咧着小嘴笑个不停。
  迎春掩唇轻笑,跟充作车夫的小豆坐在外头的阿蛮愉快的挥着鞭子,瞧着一侧骑着马的华章,道:“华章大人,你想清楚没有,屋子里缺不缺个磨墨倒茶的?”
  华章瞧着阿蛮,阳光下,她的五官完全展示了出来。
  她不属于夏娆那般的精致可爱,却自有少女的那份娇憨与美丽,瞧着面无表情,眼底那份狡黠却出卖了。
  华章骑着马往前看了看,浅笑:“既然阿蛮姑娘不嫌弃,那就……”
  “不嫌弃,咱们就把婚期定在跟迎春和小豆一起吧。”阿蛮笑。
  迎春脸一红:“我还没定……”
  “那就趁早定吧。”小豆机灵的接话:“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迎春。”
  泓哥儿听不懂,只瞧着众人都在笑,也跟着咯咯的笑起来。
  马车一路往前走,凌北墨的马车也一路往这儿来,她知道,楼子溪大婚,夏娆一定会来。
  但碧云山庄内,也早有另一个人赶到了。
  “还没到吗?”
  房间内,一身大红喜袍的楼子溪坐在铜镜前,问小贝。
  小贝掩唇直笑:“您别担心,夏小姐现在是楚国的皇后娘娘了,哪能这么快到的,许是今儿晚上就能见着,您放心吧,奴婢都好好盯着呢。”
  “总觉得夏姐姐在身边,我才安心。”楼子溪轻声说着。
  外面正好来了喜娘,小贝便安抚下楼子溪,急急出去了。
  楼子溪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方才茫然单纯的目光,渐渐染上悲伤来,她抬手想起抚摸铜镜里的自己,手却怯了怯又收了回来。
  忽的,外面传来动静。
  楼子溪唤了声小贝,不见小贝的声音,这才疑惑的走了出来,刚出来,就看到了面前一袭青衫的云染。
  云染瘦了,两颊都微微凹了进去,原本颀长的身子,这会儿竟似弱不禁风。
  他眼底布满了血丝,眼底湿润着,看着面前穿着大红喜袍的人,声音微哑:“子溪,你还好吗?”
  “公子是谁,要找何人?”楼子溪茫然问他。
  “你当真……”云染哽咽着,咽下喉咙那股酸涩,才挤出一个笑:“不重要了,我只是一个路过的人,瞧见新娘出嫁,忽然就想来恭喜一下。”
  楼子溪羞涩的笑起来,垂着眼帘轻声道:“多谢公子好意,不过你还是赶紧离开吧,这儿是碧云山庄,四周都密布着高手,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你的。”
  “子溪,他对你好吗?”云染问。
  “你说云公子吗?”楼子溪幸福的弯起眼睛:“他对我很好啊,他是我最爱的人。”
  云染的心如刀绞一般疼痛,他笑看着全然忘了自己的她,紧握的拳头,也终于松开了去:“那就好,子溪,这一次,你一定要过得幸福。”
  “多谢公子。”
  “子溪……”
  正说着,云绍已经匆忙跑了过来,待瞧见站在楼子溪跟前的是谁时,云绍的心紧了紧,立即上前护在了楼子溪跟前,问楼子溪:“没事吧,他有没有伤害你?”
  看着温柔又急切的云绍,楼子溪甜蜜的笑着摇摇头:“我没事。”
  “那就好。”云绍松了口气将她拥在了怀里。
  云染看着好似世界上另一个自己的云绍,转身要走,却听楼子溪轻轻道:“虽不知公子是谁,但公子也要好好的活下去,你还那么年轻,未来一定会有更好的人,陪在公子身边。”
  “再也不会有了。”云染每说一个字,都犹如刀在心上割,可他知道,他再也没有陪在子溪身边的资格了。
  他提步离去,没有看到身后云绍怀里的楼子溪,已经泪流满面。
  云绍早知她已经恢复了记忆,他紧紧拥着她,轻声道:“子溪,你若是还想与他在一起,我会放你自由。”
  “不。”楼子溪摇着头,感受着怀里的温暖,同样伸手拥住了他:“子溪只想与你在一起,只要你不嫌弃……”
  “不嫌弃。”
  云绍温柔的轻抚着她的长发:“我知道你身上发生的一切,我不在乎,子溪,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便好。至于云染,你记得也好,忘记也罢,都无妨,你只要知道,我会永远陪着你便好。”
  楼子溪觉得千疮百孔的心都在被他的温柔治愈着,终于擦去了眼泪,让小贝重新替她梳了发髻。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永结同心佩。”
  楼子溪看着红盖头盖上,听着喜乐阵阵,笑容终是掩过了所有的眼泪。
  夏娆一行人赶到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夏娆知道楼子溪是开开心心出嫁的,便也安心了。
  只等休息过一夜,夏娆便带着泓哥儿一起去见了楼子溪,楼子溪没有提起恢复记忆的事,夏娆便也不提,跟来凑热闹的燕朗一阵阵哀嚎自己来迟一步叫云绍得了便宜,又嗷嗷叫着满山跑去了。
  夏娆知道,即便燕朗有机会,也不会跟楼子溪在一起,两个都是有过刻骨铭心的人,如何能放下过去共度余生呢?
  不过燕朗刚溜达出去,就飞窜回来了,结结巴巴的道:“快,快出去,打起来了!”
  “谁打起来了。”夏娆看着睡得跟小猪似的的泓哥儿,和望着泓哥儿满眼好奇的楼子溪跟小贝,笑着问。
  燕朗一拍大腿,道:“还能有谁,我三哥跟凌北墨那厮啊!”
  夏娆眼睛一眨,他们怎么撞一块儿了。
  夏娆心道不好,也顾不上泓哥儿,提步就随燕朗跑了出去。
  他们来时,云绍正吩咐着摆上好酒好菜招待这二位贵客。
  夏娆也想拍大腿,你傻呀,招待他们,他们不拆了你的碧云山庄才怪!
  但夏娆才来,就发现这二位并不是燕朗所说的那种真刀真枪的打,而是对坐在一起,下起了棋。
  好嘛,文人的打法。
  “娆儿,宫里最近新到了一些药材,听闻是百年难见的血灵芝……”
  凌北墨率先开口。
  燕诀却是得意的下巴一挑:“爱妃,我们的小皇子现在睡下吗?”
  夏娆脸上挂着三条黑线,爱妃,怎么没见你在宫里这样喊过我!
  不过分寸夏娆还是知道的,凌北墨越是放不下,她就越不能给他希望。
  “皇上。”
  “嗯?”二人齐齐应答。
  云绍笑起来,上前道:“二位皇上可要入庄休息?”
  “他不必了。”燕诀起身,看向凌北墨:“若是我没猜错,前段时间逃至西北的李柏,就要起事了。”
  凌北墨看着面前到底是棋差一招的棋盘,放下手里的白子,看向只是与燕诀一个对视,都充满了自由和幸福的夏娆,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慢了燕诀一步。
  “没错,我要离开了。”凌北墨看向夏娆,浅笑。
  夏娆没有躲避他的眼神,只轻声道:“望君珍重。”
  凌北墨深深望着她,她就像是刻在他心上的阳光,恐怕这一世,也无法抹去。
  只等凌北墨离开,夏娆才想悄悄的溜走,谁知燕诀长臂一揽,便将她紧紧扣在了怀里,睨着她冷冷问:“爱妃要去哪儿?”
  “去一个自由的地方。”
  “朕的后宫?”燕诀问。
  夏娆没好气瞪他,燕诀才终于浮起些许笑意,道:“你要游历这河川,朕便随你一起去游历;你要体验这世间人情,朕便陪你一起体验,娆儿,你别离开。”
  夏娆瞧着后头竖着耳朵一脸好学生模样的云绍和燕朗,耳根微热,只踮起脚尖,在燕诀耳旁轻声道:“有你在的地方,便是自由。”
  远处,挤在一处的阿蛮迎春和小贝,看向楼子溪,见她笑得动人,不解的问:“楼小姐,你难道听到她们说什么吗?”
  “没有。”
  “那你为何笑?”
  “因为我看到了她们的模样。”楼子溪眼底泛着希望的光,亦如此时正冉冉升起的初阳:“是幸福的模样。”
  爱如繁星动人,如阳光璀璨,楼子溪想,接下来的日子,都会如这晴空万里,美不胜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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