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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营里，巡逻士兵来来往往，远处的校场上传来士兵训练的喊杀声。

　　　　离了赫卓的营帐，原先压下去的怒气便又立刻翻涌上来，甚至比之前更甚。十天之后他们要行动，轩辕凌霜觉得自己实在也不能等了。

　　　　既然他们要下毒取城，那么不如在他们行动之前先把赫卓解决掉。

　　　　擒贼先擒王，赫卓死了，鞑靼至少要乱一阵子，到时候若侥幸能逃回大峪，趁机进兵一举灭掉鞑靼，岂不是一劳永逸拔除这心腹之患。

　　　　只是以自己如今这情况，一个人想要刺杀成功恐怕很难，虽可以让慕容残红来帮忙，这里是军营，他一个生人进来，一旦赫卓果然死了或是刺杀失败，重重围困他便很难脱身。还是不要让他冒险了。

　　　　轩辕凌霜在心里打定主意，明目张胆的刺杀自然不方便，唯一的办法就是下毒了。不若今晚让慕容残红帮忙带些毒药进来。

　　　　然而轩辕凌霜立刻否决这个想法，她想起那天自己下毒被慕容残红发现，原本那么和气大度的人，当时却选择决然而去。要让他以后还能为自己做事，这个忌讳，自己还是不要犯了。

　　　　轩辕凌霜想得心烦意乱，便干脆暂时抛开这个问题，让自己先沉静下来。

　　　　夜色降临，军营里的帐篷像一个个坟墓，躲在火把的阴影里。

　　　　轩辕凌霜难以入眠，趁今晚没有月亮，便出了帐篷来到无人处继续思考刺杀计划。

　　　　身后有一个人悄然靠近，轩辕凌霜没有转身，她知道是谁。

　　　　也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就已经熟悉了他的气息。以往在朝堂里，除了几个亲信之外，自己从不敢轻易将后背暴露给别人，却能对慕容残红安心。

　　　　慕容残红走到她旁边坐下，轻声道：“有心事？”

　　　　轩辕凌霜将赫卓的计划细细告诉了慕容残红，慕容残红果然气得咬牙切齿：“这是谁想出来的阴毒法子？两国交战，要打就光明正大地打。下毒害人，残害无辜，这是小人行径！”

　　　　说到这儿，慕容残红忽然顿住了。轩辕凌霜也有些尴尬，但随后爽快道：“一则当初我不知道你痛恨用毒杀人，二则当时也确实是我的错，你不用顾忌的。”

　　　　慕容残红突然心疼地看着她，道：“你这个大秘密，简直惊世骇俗。这么些年，你一定活得很累吧？”

　　　　虽然心里隐隐有所猜测，但当他把玉佩交给林万飞后，才知道事实比他猜想的还要惊人惊骇。

　　　　之前觉得轩辕凌霜是任性，如今才知道她背负了多少，当初的事真无法怪她，任谁在她的位置上都得那么做。慕容残红心里叹了口气，唉，也不过十几岁的女孩儿而已。

　　　　轩辕凌霜鼻头一酸，扭过头去不敢看慕容残红。自己把玉佩交给他的时候就已经没有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只是从小到大，知道这个秘密的，都总是在时时提醒她，一定要小心谨慎。

　　　　而他知道以后，没有疏远，没有气愤，反而只是关心她的感受。

　　　　“喂！”慕容残红察觉到她的异常，笑道：“所以你说让我入你麾下为你效力原来是在摆太子的威风。不过我也跟你说过了，我是个不愿受约束的人，所以虽然你是太子，你可别指望我看见你还要行跪拜之礼呀。”

　　　　轩辕凌霜知道他是在逗自己开心，也忍不住笑道：“就算我不情愿，你现在不也是一口一个喂地称呼我吗？”

　　　　慕容残红身子往后一仰，双手放在后面撑在地上，长叹了一口气，随即得意道：“哎呀，我刚出来闯荡江湖，就救下了堂堂大峪国太子，而且，还是个女扮男装的太子，真是别人千年都不会遇上的奇事。有个太子当朋友，听起来很威风的样子呢。”

　　　　月亮终于从云层里滑出来，淡淡的月光映在慕容残红脸上，如霜华洒满玉树。

　　　　轩辕凌霜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心里蓦然一跳，赶紧收回了视线。

　　　　“对了，关于赫卓的计划。”轩辕凌霜说话都开始有点底气不足，“恐怕还要麻烦你再去见一次林将军，让他一定小心提防水源。”

　　　　慕容残红皱了皱眉头，坐直了身子，目光坚定地看着她道：“不行。”

　　　　“为什么？”轩辕凌霜一愣。

　　　　慕容残红伸手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弹，道：“你傻呀，这个计划是赫卓和那个奸细密谋的，知道这个计划的除了他们就只有你了。到时候，一旦他们发现林将军防守水源，很快就知道是你放出的消息，到时候你必然暴露，赫卓一定不会放过你。如果我赶不回来，如果我来不及救你……”

　　　　后面的话慕容残红没有说出来，因为两个人都察觉到气氛似乎有点暧昧起来。

　　　　轩辕凌霜清了清嗓子，道：“可是，只有十天时间，我们必须想办法阻止赫卓。我是大峪太子，便要对大峪的百姓负责，就算是……我也在所不惜。”

　　　　慕容残红似乎有点生气地看着她，道：“你不惜，我惜。”

　　　　轩辕凌霜听得心头一跳，耳朵和脸颊都开始发烫。

　　　　还好，还好灯火不明。

　　　　“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轩辕凌霜尽力把话题往正事上引。

　　　　“我们的目的不是阻止赫卓。”慕容残红双手抱胸，道，“就算我们让林将军守住了水源，或者给赫卓添乱，让他无法顾及此时，也只能拖得了一时，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与其日日提防。还不如……”

　　　　“你的意思是说……”轩辕凌霜眼睛一亮。

　　　　慕容残红看着她，嘴角勾起，一字一顿道：“将计就计。”

　　　　两人相视而笑。

正文　第31章下下之策

　　　　慕容残红附耳对她说了自己的想法，轩辕凌霜听得连连点头，两个人便又叽里咕噜商量了好一会儿，直到让计划尽可能完美。

　　　　“你看，你不来为我效力真是可惜了。”轩辕凌霜说道。

　　　　这话虽然一半是玩笑，一半却也是真心。当初有一个秘密横在中间，她几番伤害，他蒙在鼓里，以至于走到今天的境地。

　　　　可如今，秘密说开了，矛盾化解了，两个人却有了说不出的默契。就如相识已久的老友，不忌身份地并肩而坐，可以完全地信任对方，彼此在意对方的生死。不需明言，只要一个眼神，一个笑容，就可以知道对方的想法。

　　　　有这样一个人留在自己身边，轩辕凌霜是求之不得的。

　　　　不过，潇洒不羁才是真正的慕容残红吧，常年甚至是以后都会困于朝堂的自己，是不能忍心去剥夺这样一个人的自由的。

　　　　两人之间，最好的结果，就是除了默契，还有惺惺相惜，愿意去成全最好的对方吧。

　　　　“我知道我是个奇才，不过，比起做一个忠心耿耿的属下，我更喜欢当一个愿意两肋插刀的朋友。”慕容残红带着骄傲的神色，笑道。

　　　　轩辕凌霜看着他比月色更皎然的笑，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日，轩辕凌霜照旧前往赫卓大帐伺候，因为前一夜和慕容残红把最紧要的事情解决了，她心里轻快了许多。

　　　　若是计划顺利的话，或许她便可以直接救了那些大峪百姓，同时自己一道脱身，不用在这里与那赫卓虚与委蛇了。

　　　　还没走近，轩辕凌霜便听见赫卓帐里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是赫卓的笑声。

　　　　轩辕凌霜心里奇怪，不知何事让赫卓这么开心，他这笑声不同以往显得不可一世，而是透着亲近。

　　　　就这么几天了，可不能出岔子，轩辕凌霜定了定神，走至帐前，恭恭敬敬地垂下头施了一礼，道：“大汗。”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里面的人听见。

　　　　“嗯？”赫卓站在桌案边，一手抱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男孩，一手指着书上的字让那孩子认。

　　　　听见声音，他抬起头看了轩辕凌霜一眼，像是怔了一下才想起她是谁，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招了招手，笑道：“你来了，正好过来帮我看看这小子学你们大峪的字学得如何，也顺便教教他。”

　　　　他完全不认为轩辕凌霜有不识字的可能，那么个伶俐的人儿。

　　　　“无双不敢。”轩辕凌霜抬眼看了看那孩子，连忙一脸惶恐地垂下头。

　　　　看赫卓的态度，这孩子大约便是他的儿子了，让她小小一个侍女教可汗的公子，她自然得惶恐一番。

　　　　“诶有什么不敢的，我们鞑靼人没有那么多规矩。”赫卓漫不经心地一手研墨，头也不抬道。

　　　　“对！”这时一道琅琅的童声插进来，正是赫卓手里那孩子，只见八九岁的孩童一脸认真，振振有词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有用的东西不管向谁学都是有用的。”

　　　　小小的孩童竟能说出这般许多大人都不懂的道理，显然是赫卓教的。有这般魄力还有这般心性，也难怪赫卓能有今日。

　　　　关于赫卓的传言，轩辕凌霜也听说过一些。据说，他原本有个同母异父的哥哥，是原定的可汗继承人，而赫卓生母身份卑微且早逝，小时候还曾流落在外，十多岁了才回来，他回来后过了没几年两任可汗相继去世，自己继位后更是把所有不老实的人收拾得服服帖帖。

　　　　说起来不过三言两语，但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轩辕凌霜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心道，这孩子长大了不得了，说不得便是第二个赫卓。

　　　　轩辕凌霜在看这孩子时，对方也看这她呢。

　　　　“父汗，她是谁？”那孩童指着轩辕凌霜，眼里有些好奇，“是新的可敦吗？”

　　　　轩辕凌霜面色顿时一僵，连忙垂下眼眸，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可敦是可汗的妻子，相当于大峪的皇后。

　　　　“哦？阿罗怎么这么说？”赫卓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嘴上跟那孩子说话，眼睛却似笑非笑地看着轩辕凌霜，“阿罗不喜欢现在的可敦吗？”

　　　　“不喜欢！她太凶，而且……”阿罗摇摇头，又指向轩辕凌霜，语气里说不出的嫌弃，“长得也没她好看。”

　　　　“哈哈哈哈哈哈，阿罗年纪不大，倒是也喜欢美人呢。”赫卓笑了起来，笑声里透着莫名的骄傲。

　　　　“好了，你去跟这……美人姐姐玩，”赫卓放下阿罗，摸了摸他脑袋，眼神极尽宠爱，道，“父汗跟你阿桑哥哥有事说。”

　　　　“那好吧。”阿罗撇了撇嘴，大步走过来牵起轩辕凌霜的手，小大人似的道，“我们走，不要打扰父汗和阿桑哥哥谈正事。”

　　　　两度听他们提到这个“阿桑哥哥”，轩辕凌霜这才发现，大帐里除了父子二人，还站了个青年。

　　　　不同于一般魁梧健壮的鞑靼男子，那青年生得一副文弱之相，面色苍白，眉目间一股淡淡的阴郁之气，他从头到尾沉默不语，站在那里如同一团空气，完全没有存在感。想必这就是阿桑了。

　　　　阿桑突然抬起眼，定定地看了轩辕凌霜一眼，再次垂下眼帘。

　　　　就在那短短一瞬间里对视里，轩辕凌霜却觉得电光火石之间有什么东西闪现，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和阿罗一起离开。

　　　　出了大帐后，阿罗可跟在赫卓面前不一样，若说之前只是有些微盛气凌人，在外面可就是飞扬跋扈了。

　　　　只见他一会儿强行抢走这个士兵手里的刀，一会儿踩踩那个士兵的脚，一会儿又突发奇想，拿着弹弓非要到营地外射老鹰。

　　　　轩辕凌霜一路跟随，毫不劝阻。

　　　　一来，以她现在的身份没有劝阻的资格；二来么，赫卓的儿子在赫卓的地盘上无法无天，关她什么事？

　　　　若是平常人家的孩子，轩辕凌霜多少有几分怜爱，可这阿罗可是赫卓的儿子，别看他现在年纪小，看这情形，要不了几年功夫就又是一方祸害。要不是她暂时还没狠心到那步，说不准就一把掐死，以免后患了。

　　　　想到这里，轩辕凌霜目光一冷。若不是已经和慕容残红有了对策，她可能还真带走阿罗，以赫卓对这孩子的在意程度，多少也能牵制他些。

　　　　不过，看了正在兴致勃勃拿拉弹弓的阿罗一眼，轩辕凌霜心里叹了口气，到底是个孩子，再怎么也是下下之策。

正文　第32章十日之期

　　　　到底是可汗的儿子，金贵得很，哪有人真敢把阿罗放出营地，最终也就在周围转了一圈，拿那些士兵当猎物练了练手。

　　　　轩辕凌霜在一旁看着，心道不愧是赫卓的儿子，虽然年纪太小拉不开军用弓箭，那弹弓可是一打一个准。

　　　　终于，祸害了几十个鞑靼士兵后，阿罗终于心满意足地带着轩辕凌霜打道回府了。

　　　　“你想不想做可敦？”半道上，阿罗突然转过身来，一脸严肃地问轩辕凌霜。

　　　　轩辕凌霜：？？？？

　　　　这一路上，阿罗都没有主动跟她说过话，这一开口就语出惊人，轩辕凌霜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我看你还行，长得好看，也很老实。”阿罗似模似样地点了点头，背着小手道，“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阿罗仔细观察了，不管他是冷漠还是跋扈，这个女人都由着他，既不处处管制，也不曲意讨好，甚合他意。

　　　　轩辕凌霜听了这话心里一跳，脱口道：“不用！千万不用！”

　　　　阿罗狐疑地盯着轩辕凌霜，怀疑她脑子有问题。

　　　　在他看来，成为父汗的妻子是一个女人最好的前途，多少人想求自己美言两句都没机会呢。

　　　　这孩子虽小，严肃时眼神倒得了赫卓一两分真传，轩辕凌霜懒得跟他解释，只得敷衍道：“一切都要自己争取的才可靠，不可依赖他人。”

　　　　“嗯，你很有觉悟。”阿罗点了点小脑袋，一本正经道，“那你努力吧，我很看好你！”

　　　　轩辕凌霜干笑两声，松了口气。她还真有点怕这小鬼想出什么点子折腾她。

　　　　临近赫卓的大帐，阿罗突然停下脚步，一脸严肃地回过头来，对轩辕凌霜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走向帐边。

　　　　轩辕凌霜心里一动，也小心跟了去。有士兵看到了，见是阿罗便也没吱声，生怕引起了这小魔王的注意。

　　　　“啪！”

　　　　轩辕凌霜刚走过去，听到的便是清脆的“啪”声，心里正纳罕这是什么声音，紧接着便听到一声“哼！”

　　　　是赫卓的声音，明显带着怒意。

　　　　轩辕凌霜屏住了呼吸，想知道赫卓是为什么发怒，某种程度上来说，赫卓不开心了，她就开心了。

　　　　但赫卓显然没有为偷听的她解惑的意思，迅速结束了之前的对话，道：

　　　　“这件事到此为止，记得我交代给你的任务！”

　　　　“是，叔父。”一个陌生的声音道。

　　　　轩辕凌霜赶紧拉着阿罗退开数歩，假装是才到的样子。下一瞬，帐帘被掀开了。

　　　　阿桑从里面走出来，依旧是十分阴郁的样子，只是之前略显苍白的脸此刻明显泛红。轩辕凌霜心里咯噔一声，突然明白了之前的声音怎么回事——赫卓打了阿桑耳光。

　　　　阿罗可能也看出来了，欲言又止道：“阿桑哥哥……”

　　　　阿桑极轻地“嗯”了声，却看也没看轩辕凌霜两人，目不斜视地径直离去。

　　　　因为阿罗的到来，赫卓很少有空搭理轩辕凌霜，这叫轩辕凌霜十分满意。

　　　　就这样，几日过去。

　　　　这些天来，轩辕凌霜仔细以药水揉了手腕，每晚服用药丸后便打坐调整内息，不得不说慕容残红的药的确是有奇效，才不过几天，她便感觉自己的伤一天天好起来，手腕不再动辄就痛，功力也恢复了五六成。

　　　　轩辕凌霜对着镜子画眉，露出个满意的笑容。很好，自己恢复得越多，到时候胜算就越大。

　　　　说起来，轩辕凌霜还得感谢当时赫卓把时间定在十天后，这才给了她休养和准备的时间。

　　　　今天恰好是第十天，赫卓他们约定好的日子。

　　　　慕容残红说已经万事俱备，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近段日子以来，轩辕凌霜实在狼狈，好久没有这种尽在掌握的感觉了，不得不说这种感觉很好。

　　　　不过，说起来还真有件计划外的小事……轩辕凌霜眯着眼，在记忆中再过了一遍，还是没想起来。

　　　　这个“计划外”就是突然冒出来的阿桑，按理来说他总是独来独往、沉默寡言，完全不引人注意，但轩辕凌霜就是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这些天她和阿桑也有过几面之缘，从来都没说上话，仅有的一两次对视都让轩辕凌霜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阿桑看她的眼神很淡，或者说他看所有人的眼神都很淡，但他的眼神虽淡，却并不陌生，就好像……他认识她。

　　　　这是一种很奇异的直觉，这让轩辕凌霜莫名有点不安。让她更不安的是，她对这个阿桑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但若是她当真见过这个人，以他身上那么特别的阴郁气质，以及她过人的记忆力，不该完全想不起来才是。

　　　　为此，这些天轩辕凌霜一直吊着颗心，她担心在这节骨眼出事。

　　　　还好，平安无事地到了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