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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剑吟啸-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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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升起来了,温和地照在他们脸上,照在四周的雪原上,反射着一层如梦如幻的红光,寒风吹乱了花容额前的头发,她冻得通红的脸颊突然一笑,紧接着又哭起来。
两个人往前再走一段,葛令威突然停住脚步,他道:
“七妹,我们往回走吧,继续走下去,迟早要被金凤追上,我们出其不意,偏偏迎着她去,只要侥幸躲过不与她碰面,她追得越快,就离我们越远。”
花容恍恍惚惚地点头,她觉得二哥这话极有道理,即使没有道理又怎么样呢?二哥说要往哪走,我自然就会跟着。
俩人转身从原路返回,葛令威一路上十分注意观察四周的动静。
到了黄昏,他们重新站在吕不空的墓前,花容恍恍惚惚,有一刹那搞不清这是什么地方,吕不空的死似乎是发生在很久以前的事。
她记得许久以前自己依稀来过这个地方,那是一个冬天的夜晚,四周都是白色的雪,她和二哥挖着挖着,好不容易在这地方挖了个坑。
一阵刺骨的寒风吹来,花容猛一激凌清醒过来,这才明白这是发生在昨夜的事。
她睁大双眼,惘然地朝四周张望,经过一个日头的照晒,雪不知何时已融化净了,旷野里四处都是泥泞,脚睬下去发出难听的咕吱咕吱的声音。
再往前走,他们又回到昨夜离开的那座房子,此刻已近子时,化雪的日子,四周黑漆漆的。
俩人推门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地上的一堆灰烬,葛令威用手探探,灰烬早已冰凉,断定这火是金凤生的。
葛令威舒了口气,放心道:“好了,那贼婆娘此时离我们怕有百八十里。”
俩人动手生了堆火,花容躺在昨夜依依躺过的稻草上,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葛令威正襟危坐,双眼怔怔地盯着花容出神,火光映红了她的脸颊,她长长的睫毛垂挂着,神情甚是平静,嘴角微微上翘,似梦见了什么高兴的事。
葛令威怔怔地看着她,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
屋外不远处传来两声老鸦的啼叫,葛令威皱皱眉头,支棱起耳朵,仔细地聆听着。
老鸦的叫声又响起来,一长一短,凄切的声音在夜空中传出很远。
葛令威低声唤道:“七妹,七妹。”
花容呼吸均匀深沉,显是睡得很深。
葛令威轻轻拿起地上的剑,站起身,蹑手蹑脚走出门去,循着老鸦啼叫的方向夜行。
第147章 姐姐而且很糊涂
黑暗中一个人影立在旷野中,看到葛令威,那人转身就走,葛令威在后面紧紧跟着。
两个人一前一后,默不作声地往前疾行,不一会就走进一片树林,树林里显得更加黑暗,远远近近,响着滴水的声音,树林里的雪比旷野中要化得慢,水滴在地上铺的厚厚一层落叶上,发出窸窣的声响。
树林深处,站着另一个人,前面的那人经过他的身旁,低声打了一个招呼,照直走去,不一会就消失在黑暗里。
葛令威走到那人身前站住,拱了拱手,那人也还了一礼。
那人道:“葛兄,副教主要我传信给你,田原就在前面去杭州的路上,副教主令你火速赶去与田原见面,在进杭州城之前把他杀掉。”
葛令威点了点头:“属下遵命。”
那人又道:“田原此刻恐怕与宇文燕在一起,副教主令你切忽暴露自己身份,记住了吗?”
葛令威又点点头,他迟疑了一下,问道:
“吕不空是谁杀的?”
那人不耐烦道:“这你就不用多管,有那丫头替你掩护身份就足够了。”
葛令威还想说什么,那人挥了挥手:
“好了,金使者不会再找你麻烦,副教主已有安排。”
葛令威赶紧道:“射副教主!”
那人道:“没事你快点回去,免得那丫头起疑。”
几乎在话音落下的同时,那人急遽地转过身去,朝树林深处疾行,不一会就不见踪影,树林里只留下水滴在落叶上的窸窣声响。
葛令威怔怔地站了一会,也转过身去,一双眼睛,霎时睁得老大,他看到离他不远处有个人正注视着他。
葛令威往前走了两步,轻声道:“七妹,你怎么来了,我来,我来拣点柴禾……”
“啪”地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到他的脸上,花容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浑身不住地哆嗦着,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抬起右手,一个劲地扇着,泪水从她眼里奔涌而出。
葛令威呆呆地站着,垂着双手任她打着扇着,他知道自己和那人的对话,花容全都听在耳朵里,无须再多说什么。
等到花容终于住手,一转身猛地抱住身旁的松树,低声啜泣着时,他才往前走了两步,站在花容身后。
葛令威哽咽道:“七妹,我这一切,其实全都是为了你啊!”
花容猛地转身,又是一个巴掌,愤恨道:
“为我?师父师娘可是你害的?范用师兄可是你害的?你真卑鄙,没想到你会如此歹毒,少爷那天怎么没一剑刺死你呢?!”
葛令威把手中的剑递给花容,低声道:
“七妹,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对不起师父师娘,事到如今,我别无所求,只求能死在你的手里。”
花容呛啷一声抽出剑,咬牙道:
“好,我就来杀了你这欺师灭教的狗贼。”
葛令威惨然一笑,闭上了眼睛。
花容持剑的手哆嗦着往前伸去,剑尖抵着葛令威胸口的时候,花容的手哆嗦得更加厉害,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恍恍惚惚看到葛令威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她听到他的声音在耳朵里嗡嗡作响:
“七妹,能死在你的剑下,我真的很高兴。”
花容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心里一酸,手中的剑落在地上,发出叹息般的声响。
她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啜泣声,听到四周远远近近窸窸窣窣的滴水声。
这一切恍如就在梦中,那般遥远和漆黑得失去了它本身的真实和力度,几乎连愤怒与悲伤都在这如梦如幻的世界里变得轻飘飘了。
花容不断地呢喃着:“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葛令威仰天长叹一声,辩道:
“七妹,我不求你原谅我,但是,我只求你能明白我的心意,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你好。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告诉你,我喜欢你,我从来没有象喜欢你这样喜欢过任何人。”
“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情。天道教逼上门来,我知道天一派就是有天大的本事在这关节,也难逃满门灭绝的境地,我一想到你也会死去,就痛不欲生。”
“我投靠天道教,我背叛师父和众兄弟,可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至死都不会忘记,但这不能抵偿我对你的爱。”
“天道教要我出卖师父,他们答应我的条件,那就是事成之后保证给你和我一条生路,那时候我们就可以找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安安静静地生活,远远地躲开江湖的恩怨。”
“七妹,你以为看到师父和众弟兄一个个死去时,我就不难过么?每次我的心都在滴血,我是咬着牙齿,心里默念着你的名字背叛他们的。”
“七妹,你此时一剑杀死我我也要和你说,我不后悔,如果事情重新再经历一遍我还会这么做的,我没有其他的选择,真的,七妹,你相信我……”
花容不停地摇着头,嘴里呢喃:“不,不,不是的不是的,你说不是的……”
她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一把紧紧抱住葛令威,嚎啕道:
“罢了!罢了!你便是天下第一大恶魔,我也便跟定你了!”
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声狰狞可怕,使人毛骨悚然,她问道:
“吕大哥是你杀的,对不对,嘻嘻,我知道吕大哥是你杀的。”
葛令威摇了摇头:“不是,七妹,你不是一直和我在一起,怎会是我杀的。”
花容神志模糊,一忽儿笑一忽儿哭,无论哭笑,都抱着葛令威不放。葛令威抚摸着花容的脸颊,低声道:
“七妹,我们走吧,现在就走,躲到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七妹?”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响起:“葛令威,你不觉得你说得太多了么?”
两个人转过头,大吃一惊,花容一惊之下清醒许多,诧道:
“你……?”
剑光一闪,两个人倒在地上。
远远近近,滴水的声音窸窸窣窣响着,那人把剑在俩人的身上擦干净了,冷冷一笑,呛啷一声还剑入鞘。
一双缠着蓝布条的麻鞋,朝树林外走去。
料峭的寒风刮过,把满地的落叶吹到了葛令威和花容的尸体上,等到树枝摇摆的声响平息之后,树林里仍是窸窸窣窣,远远近近,树梢上的雪似乎永远也化不尽。
第148章 原来如此
田家庄院被劫,田世南遇害身亡的那个冬天,梦天娇闻讯火速带领落花门的弟子赶至严州府,本想擒住凶手,为田世南报仇。
不料凶手未曾找到,无意中却得知田世南的儿子田原和管家韦广还活着,当即命令多多和落花门的弟子分头搜寻。
梦天娇在严州城外的树林里与韦广田原相遇,暗想此时天道教的爪牙也定在寻找田原。
当即也不多说,点倒了韦广和田原,抱着田原往十八都疾行,想找刘贵打听一些情况。
这刘贵就是当年田老爷子派去梦家送信,侥幸逃脱独行恶煞穆大年之手的那个伙计。
四年前家乡遭了水灾,千里迢迢赶来投奔田世南,田世南送了他一块田地,替他置办了一份家业,他就算在此安居下来。
田世南闲来无事,常到他家走动,聊些以前的旧话,聊解对他父母和老家的思念之情。
他说什么也不会想到,刘贵其实早就被人收买,家乡确实遭了水灾,而他假托这个理由来找田世南,却是受人指使,在暗中盯着田世南的梢,重金收买他的,正是田世南的第二个弟子,早就依附天道教门下的葛令威。
田世南归隐到严州城外的碧溪坞,说是把手下弟子都遣散了,其实也不是不管,是让吕不空带着他们,回到福建建宁府天一派的老宅去了。
葛令威因此不能在田世南身边,只好收买刘贵暗中盯稍。
刘贵本就是田家的旧人,田世南哪里会防备。
田家庄院遭劫,走了韦广和田原,刘贵做贼心虚,心里怦怦直跳。
他唯恐自己无意中露了破绽,韦广找上门来。
再说事先也并不知道,会闹出这么个大事,本以为只是收人钱财,替人打探些消息而已,没料到一下出了几十条人命,自己早吓了个半死。
他见梦天娇带着田原陡然找上门来,栖栖惶惶,腿肚子不停地打颤,梦天娇见此情景,心里忽然领悟,哪里还会放过他,一家三口,眨眼间命丧梦天娇手下。
梦天娇还要查询田世南死亡的其他线索,只能把田原托付给公孙望,心里放心不下,又命多多和小翠,一直尾随着公孙望。
这事向多多也不便明说,只得诓她们道,要她们找到田原,带回落花门。
再说葛令威,那天被权恒光一剑刺中,其实伤势并不严重,他之所以假装昏迷不醒,是事先就与天道教约好,把吕不空等诱到刘贵家中,再行杀尽。
葛令威料定吕不空他们抬着自己,又是大雪天气,走不出多远,唯一可去的就是刘贵家中。
等到一行人到了刘贵屋中,发觉刘贵一家已悉数被杀,葛令威暗暗察看了他们身上的伤痕,心里格登一下,他看出这并非天道教所为。
那么,已有人抢在他们前面到过这里,莫非暗中还有高手,已察觉到自己、刘贵和天道教之间的勾当?
葛令威亦是做贼心虚,吓出了一身冷汗。
趁着吕不空他们把他安置在床上,聚到堂前商议大事的当儿,葛令威从床下的暗道里溜了出去,出其不意地杀了唐成龙。
又与天道教接应的人碰上头,生怕被天道教主责怪,信口胡诌,说是丐帮帮主莫无闻,此刻正在刘贵屋中,自己吃了他一剑,好不容易才脱了身。
葛令威知道天道教主现在唯一忌惮的就是丐帮帮主莫无闻,这个人从来没人见过,又让天道教感觉,他时刻都在自己身边。
天道教弟子听说是莫无闻,哪里还敢再往前行,转身与葛令威一道逃了。
田原跳下岩石,奔到原先马车停着的地方,仔细察看地上的车辙。
天黑得很快,呼啸的寒风到了夜晚,来势就更加凶猛,田原猛地打了一个寒颤,举目回顾,暮色茫茫间只有山,只有树,只有风,只有自己,茕茕孑立的一个身影。
地上泥泞,马车行驶时印出很深的辙痕,田原循着辙痕上了大道,往前追赶了约摸个把时辰,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
田原再也看不清地上的车辙,他站在三岔路口,扯开嗓门喊:
“宇文兄——!依依——!”
“依依——!宇文兄!”
回应他的是冬天冷寂的夜色和远处山谷间响起的回声。
田原听着自己的声音在远处完全消失,紧接下来的仍又是无边的寂静和自己稍稍有些急促的呼吸。
过了许久,黑暗中响起一个人的声音:
“鸡叫三更要起身呐——”
田原听出这声音就是白天在镇上遇见的丐帮白布弟子。“呐”字拖得很长,四下里众人应道:
“苦啊——”
田原暗自心惊,看样子丐帮总有数十人之多,想必他们决定在此与自己一决雌雄。
一人道:“日落天黑没处歇呐——”
众人应:“苦啊——”
一人道:“田公子可怜可怜叫化子吧。”
众人应:“可怜可怜啊!”
田原朝黑暗中拱了拱手,朗声道:
“丐帮的朋友,在下若有冒犯贵帮之处,贵帮就找在下一人了断好了,只求你们放了在下的两位朋友。”
黑暗中白布弟子冷笑道:“叫化子岂配做名满天下的田大侠的朋友,田大侠如此道来,岂不折煞了敝帮!”
田原知道丐帮素来极讲江湖道义,他们此番兴师动众找上门,其中必有极大的缘由,绝非只为报依依羞辱之仇。
田原知道宇文燕和依依落在丐帮手里,心下略宽,宇文燕与丐帮的帅独缺交情不薄,谅他们不会对他怎样,即便依依,想必他们看在同行的宇文燕份上,也会宽恕一二。
田原语气一转,缓声道:
“这位朋友,敢问贵帮把宇文公子和另一位朋友送哪去了?”
田原说话时故意向对方点明马车上的俩人中有宇文燕,他怕白布弟子等不认识宇文燕,多添麻烦。
黑暗中丐帮弟子们沉默了一会,一个苍老的嗓门咳嗽两声,沉缓道:
“田大侠,敝帮和你的过结,自然不会牵涉他人,你放心,宇文公子与你的那位小朋友很好,此刻睡得正香。”
田原又吃了惊,他听出这人居然就是那天在丐帮杭州公所被鬼斧削掉一只耳朵的徐长老。
从他的话里看来,丐帮此番来意只在自己,不知自己怎的又得罪他们。
第149章 冤家真的路很窄
况玉花把三匹马牵到紧邻这房间的另一所在,田原跟过去,看到那里已有五六匹马,况玉花把马和它们系在一起,去角落里抱了一抱的草料,扔到了马槽里。
她回过身来,看到田原站在身后,羞涩地笑笑,田原好奇道:
“这也是你们教中的营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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