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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有喜-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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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 我不听,他直接俯身伸手,将我一把捞起,横抱了起来。一个挪移,我就入了族叔的怀抱,有点愣住了。坚实牢固的胸膛,成年男子的气息,非常踏实可靠的感觉。 父皇抱过我,没有过这种感觉,母妃也抱过我,隐约有类似的感觉,但脂粉气太重。那都是几岁时候的记忆了,如今,父皇母妃将我打发去东宫后,只顾他们自己 玩,许久没有跟我亲昵过了。
    我腻在族叔怀抱里,深深呼吸,想要记住这个味道,“元宝儿是不是很重?”
    “嗯。”族叔回答得很诚恳,“一个胖姑娘的重量。以后少吃肉,不然这样胖下去长成一只汤圆可怎么办。”
    我在认真假想一只叫元宝儿的汤圆会是个什么模样。
    地铺到床榻的路途很短,晋阳侯走向床边,将我放下,三两下给我脱了外衣搭在床边,又拉过被子给我盖上。我躺着,目光炯炯有神地看他一举一动。族叔就着床边坐下,柔软的目光落在我脸上,“还不困么?”
    “困了也不想睡,睡了就到明天了,明天就要回宫了,回宫了就见不到族叔了。”我逻辑严谨地回答。
    晋阳侯觉得比较意外,目光闪了一闪,微微笑了,“难道,你父皇没有告诫过你,不许私下见族叔?”
    我爬起来坐定,看住他,“父皇说过,可是我想来见族叔,族叔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爹?”
    “不是告诉过你不是了么。”晋阳侯对我的执着略无奈。
    “那这个不是为我准备的么?”我抬起手腕,露出一只做工精致连细处云纹都很繁复的银镯子。
    在我执着的追问下,晋阳侯低下视线,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是。”
    我心头雀跃非常,“那你还说不是我爹!”
    晋 阳侯忽然抬眸,眼睛里光芒很盛,“元宝儿,这话要让你父皇听见,你可知我会是个什么下场?乱认爹,对于东宫太子而言,会有什么致命后果,你可曾想过?我与 你爹娘是旧识,也是看着你出生长大的,给你备些小玩意儿不过是一片心意,但我戴罪之身没有立场和身份赠与你。这些东西,我自己留着,也是一个念想。每年你 生日,我便会收藏一物,当做是一件不必送出的礼物,此事与你无关,只是我自己的事情。”
    我听得呆了,虽然不能够理解这番话的用心与意义,但却从族叔的叙述中感受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哀伤,全然无望的绝望中绽开的哀伤。
    担心我听不懂,日后继续对他纠缠,晋阳侯又直白地说了一遍:“大人的事情你不懂,也不必去懂。我不是你父亲,你生父是谢……是当今陛下,明白了么?”
    我勉强点了点头,同情地看着他,“族叔,阿夜是我母妃么?可是我母妃不是叫谢庭芝么?”
    果然一提母妃,晋阳侯就很不愉快,“阿夜是他小名。”
    我又从被褥里爬起一点点,一手搭上他手臂,仰头殷殷问道:“那春华竞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声代故。锦水有鸳,汉宫有木,彼物而新,嗟世之人兮。是什么意思啊?”
    晋 阳侯顿感无奈,虚弱地叹口气,就着灯火与月光,给我解释起自己那封书信的意义,只怕他在写那封书信的时候是万万没想到的:“意思就是,春天百花盛开,争奇 斗艳,绚烂的色彩掩盖了素洁的颜色。琴声依旧在奏响,但已经不是原来的人在弹奏了。锦江中有相伴游泳的鸳鸯,汉宫中有交援伸展的枝条。他们都不曾离弃伴 侣。慨叹世上的人,却迷惑于美色,喜新厌旧。”
    苍凉的嗓音低沉地讲述在月夜,凉薄的月光仿佛也徘徊在窗前,迟迟不肯离去。
    我翻身枕在族叔膝头,望着窗外的月华,静静地听着。
    这些,还只是书信的一段。开篇奠定的悲凉基调。
    “族叔,这些句子好哀伤呀,后面还有么?”我把玩着晋阳侯的袖角,对着月光照看,妄图过滤掉月色里的凄清。
    “没有了,听完了就准备睡吧。”收拾起自己的情绪,晋阳侯没有扯回袖角,手背却搭上了我额头,缓缓地,划过眉尖。
    “族 叔,虽然我读书少,但你也不能骗我呀。”我张眼向上望过去,对上族叔的眼睛,诵道,“春华竞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声代故。锦水有鸳,汉宫有木,彼 物而新,嗟世之人兮,瞀于淫而不悟。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晋阳侯浑身一震,“你把信看了?”
    “没来得及呢。”我手指向西边厢房,“以前少傅教我念的,是卓文君写给司马相如的《诀别书》。族叔你没有把这封信送出去是不是?”
    晋 阳侯摇头:“既然下定决心,我自然是将信送出去了,只是……”停顿片刻,续道,“人家根本没收,直接把信给我退回来了。”又停顿,苦笑,“你看,我连送 《诀别书》都送不出去,而且不只是诀别,还附有我对一切事情缘由的解释,但是,我已经没有机会了。”抬头望向窗外月,“所以,世间的机缘都有定数,若是提 前消耗殆尽,往后再难求得。”
    我仿佛嗅到了什么,追问:“什么事情缘由的解释?可是族叔所说的戴罪之身的缘由?族叔你到底犯了什么错?”
    “我犯的错,岂止一二,三天两夜也说不尽。”族叔已不想再说了。
    “族叔,你的罪名,不管是什么,元宝儿日后都会帮你洗脱。族叔不是坏人,元宝儿相信族叔。”
    今夜,我向他允诺。
    他笑了笑,却不当真,“无妨的,都习惯了。故人心已去,做什么也于事无补。”
    “你 还想着我母妃?可是母妃同父皇如胶似漆,连我都插不进去,母妃疼父皇越过我不知多少倍,他们偶尔才会想起东宫还有个傻儿子扔在那儿,然后就打发太监来看 我,所以我时常怀疑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今晚好像不是比拼谁更惨的日子,我赶紧把话题扯回去,“不如把我母妃忘了吧,天涯何处无芳草,大丈夫何患无 妻!”
    晋阳侯面色变换了一阵,又笑了,摸了摸我的头,“不要怀疑,你父皇爱你胜过很多,她为你做的每一步,都是在替你铺平日后君临天下的道路,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忘掉一个人,需要时间。不过,族叔觉得现在一个人就挺好。”
    我爬起身,悄悄告诉他,“元宝儿听说,忘掉一个人的最好办法,就是爱上另一个人。”
    晋阳侯笑看我,“好的,我记住了,可以睡觉了么?”
    我重新躺进被子里,山上气候凉,族叔替我掖好被角,便去地上睡了。
    瞪着眼看月光流转,少傅说看月影也是可以计时的,约莫现在已是三更天。我没睡着,感觉族叔也没睡。又在被子里闷了会儿,抬手掀了被子,一溜儿跑去了地铺,蹲在一边看族叔入睡。
    无奈叹口气,果然没入睡的族叔伸出一只手,将我一拉,我顺势滚上了地铺,钻进了族叔的被窝。
    心满意足,开始入睡,却还是睡不着。似乎还有其他的心愿没有达成。
    “元宝儿。”族叔躺在一旁率先出言,“喜不喜欢姜少傅?”
    我点头,半晌,觉得族叔夜里大概看不见,也出声:“喜欢呀。”
    “有多喜欢?”
    “很喜欢呀。”
    “如果将来姜少傅要娶妻……”
    “他不可以娶妻!”我爬起半个头。
    晋阳侯也侧首,“为什么?”
    “少傅自己说的,说他最怕女人缠了,并且,他娶妻了就不能跟元宝儿一起玩了。”我记得少傅这样说过,所以对阿笙姐姐总是敬而远之。
    “那如果……”晋阳侯酝酿了一下措辞,“元宝儿为帝后,可以将他永远留在身边,元宝儿是会从此只对他一人好,还是……”
    我把脑袋凑上他跟前,“元宝儿还要对族叔好。”


☆、第37章 赠你月下摘叶飞花箭
    夜里一觉醒来,另一侧没人了。
    下意识觉得族叔被山上的大灰狼叼走了;顿时吓醒了我。陡然坐起;揉了揉脑袋,环视一圈;没人。
    把族叔给睡丢了?
    从被窝里钻出来;循着月光,出了房门,山间的夜晚;只有风声和虫鸣,月色也格外清明。月下站定;犹豫片刻,我转去了少傅房间。
    房门一推即开;一开即入,一入就见少傅站在当中,还未等我开口,就被拉过去捂了嘴。
    “不要大声惊呼,知道么?”少傅俯身在我耳边叮嘱。
    我点点头,捂在嘴上的一只手这才松开,我深深喘口气,“可是我为什么要大声惊呼,你是要劫财劫色还是谋财害命?”
    姜冕意外道:“你突然闯进来,把我都吓一跳,难道我没有把你吓一跳?”
    我摊手,“我为什么要被你吓一跳?你又不是大灰狼。”
    “你不是跟你族叔一起睡了么,怎么又跑这里来?是良心发现还是幡然悔悟?”少傅一副看失足少年悬崖勒马的神态。
    我把话到嘴边的族叔不见了咽了下去,“元宝儿担心少傅在陌生地方难以入眠,又担心有大灰狼。”
    “虽然你的话一万句也未必有一句可信,不过看在谎话也颇耐听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了。”少傅做出一个大度的样子,转身将被我推开的房门重又虚掩起来。
    我跟上去:“少傅,你在做什么?”
    “小声!”姜冕折身到了窗口侧后,不时望了望外面,“这么个是非不明之地,怎么可能睡得着。今夜月色这么好,我总觉得要发生点什么,何况那个什么裴先生究竟……”
    一面观察外面月下情形,一面碎碎嘀咕的少傅一转头,顿时失语,只定定看着爬上桌台踩上窗棂与他一同观察外面情形的我。
    蹲在窗台查看片刻,我扭头:“少傅,没有发现可疑黑衣蒙面人。”
    姜冕凉凉看着我:“这样的月色下,还有可疑黑衣蒙面人,你当人家职业素养都跟你一样是吃出来的么?你这样个圆胖身躯蹲在这里,是嫌自己不够明显还是不够圆润?其实你是晋阳侯派来的奸细吧?”
    我一手扶着窗棂,一手摸了摸肚子,“少傅,你这样一说,我好像饿了。元宝儿最近很不圆润了,不信少傅摸摸看。”
    姜冕哼了一声,抬袖伸手在我腰上试了试,“有变化么?一顿不吃肉就能不圆润了,倒是省事。都快圆成汤圆团子了!”
    我顺势挂在他手臂上,“汤圆团子是实心的,元宝儿是空心的,好饿。”
    姜冕以他阴谋之心度我饥饿之腹:“这么说,晋阳侯不给你吃肉,你是饿了才半夜溜到我这里来?”
    “族叔不晓得去了哪里,元宝儿担心有大灰狼,也担心少傅会不见。”我抬起脑袋诚恳作答。
    “晋阳侯不在房中?”姜冕收了胳膊,也将我从窗台上带了下来,陷入了沉思,良久又问我,“元宝儿,那个姓裴的,你觉得会是什么人?”
    “一个威武不凡且脱离低级趣味的人。”我捂着肚子,蹲在少傅脚边,饿得缺乏思维后不假思索地说。
    “嗯,说是江湖生意人,可是一点也没有生意人的市侩气,也没有江湖气……”继续沉思中的少傅。
    “什么是市侩气和江湖气,能吃么?”我一手拽住少傅衣角,求食物。
    “这样的人,还真是吃不定。不知道他出现在这里,究竟是什么目的和用意。”少傅的思索又推进一层。
    “那就先下手为强,吃了再说。”我一抹口水,食指大动。
    “有道理。没必要这样被动观察,我们可以主动试探。”计议已定,姜冕回身关上窗,准备出房门才注意到饥肠辘辘几乎要跪在他脚边的我,想出了一个主意,“元宝儿,你知道夜里解决饥饿问题的最好办法是什么吗?”
    “赶紧吃东西。”我眼中的少傅已然幻化作了一块红烧肉,看得我口水泛滥。
    “不对。”姜冕试图将我送上床,机智地想要摆脱我,“是赶紧睡觉。”
    我扒在他身上不下来,嗅了嗅,“少傅,我闻到了食物的味道,让元宝儿吃一口。”
    姜冕赶紧让手臂从我嘴边逃离,“哪里有食物的味道!”
    “真的,元宝儿闻到了,少傅身上有食物的味道!”我将他手臂抱住,就要啃。
    “住口!”从我嘴下逃生的少傅惊魂未定,忽然迟疑,“对了,还真有,你等等。”
    于是,我暂时抑制了饥火,看少傅探手入袖内,取出一只滑溜溜泛着圣洁色泽的鸡蛋,“险些忘了,晚饭后我特意去厨房溜了一圈,让我发现了这个。”
    “少傅偷了族叔的蛋!”我嚷道。
    “胡说!”姜冕强力驳斥,“君子行事,怎么能说是偷,这是取。”
    “那你为什么要偷偷地取?”我不罢休。想我饥肠辘辘的时候,他居然藏起来了一颗鸡蛋。
    “你族叔习惯在山上啃野菜,难道我们能习惯?那点青菜萝卜,你都吃不饱,你觉得为师一个大男人能吃饱?为师从未见过有人拿荠菜薄荷菜待客的,真是你叔能忍我不能忍。”一通牢骚后,少傅将鸡蛋往窗台一磕,蛋壳裂开,便亲自剥了起来。
    我流着口水看少傅剥鸡蛋,愤慨道:“原来是你不爱吃薄荷菜,才都塞我嘴里让我吃,还说不让我挑食!”
    认真剥鸡蛋的姜冕替自己狡辩:“你不也剩了一大碗没吃么?”
    我悲伤地扶墙:“那不是因为我把你的那碗吃了么!”
    正哀伤着,一个滑溜溜的物事塞进了我嘴里,一边悲痛着一边下意识把到嘴的一切东西吃起来,味道……嗯?是鸡蛋!
    瞬间狼吞虎咽整个吃完后,虽然依旧没有太饱,但也姑且充饥了一下。
    少傅已然净手束袖,一副准备行动的模样,“吃饱了就呆好,睡觉去。”交代完后,他就出了房间,一路足音极轻地下了木梯,悄悄潜入了屋檐下,以梁柱为遮挡,探查前方情况。
    我把脑袋从柱子下探出去,汇报:“少傅,没有发现可疑情形。”
    “嗯。”姜冕点头,忽然惊觉,“你什么时候跟来的?不是让你呆在房中睡觉的么?”
    我抱着柱子滑了出去,率先奔了几步,大无畏地欢腾在月色下:“少傅,我们继续往前方探查。”
    连走带蹦前行一段,绕过廊宇,正要蹦跶,忽然被后面一把搂到廊柱后。我腾空起来,被少傅搂着一个腾转挪移,他背靠廊柱,藏了起来,而且,又把我嘴捂住了。
    有情况?我安静下来没有扑腾,竖起耳朵探听。
    前方便是石榴树,大约少傅察觉到了什么。
    夜风穿过石榴花叶,窸窣作响,与山间虫鸣汇作一片,让人仿佛顷刻间坠入风海。山中万物为声,轻易便掩盖了人迹,不仔细聆听,当真不容易发觉。
    榴花下,有两处声音,风声,人语。
    “明日我要入城一趟,有些事情。”
    “那我们说好的事呢?”
    “我无法允诺什么,毕竟,你们要做什么,我尚不知情。”
    “你何必固执!”
    “我是懒得管许多事。”
    “侯爷今夜情绪好像同日间略有不同。”
    “是么?我倒未曾发觉。”
    廊柱后,少傅稳如磐石,不动如松,我却吃了一惊,居然是族叔的声音,不由紧张起来。
    “谁在那里?”一道声音冷冰冰响起,携裹夜风之劲,一簇箭羽隔空飞袭而来,眨眼间便奔向我面门。
    少傅搂着我又一个闪转挪移,将我面前的箭羽躲了开去,却将他自己替换到了箭羽之下。
    “族叔!”我喊出声来。
    极其轻微的一道破空声,紧随而来,月色下,见是一瓣石榴花飞旋凌空,极为快速,飞旋轨迹同箭羽重合,一瞬追上,带偏。箭羽叮的一声,钉入了廊柱中,同时一串血珠飞洒月下。
    姜冕将我放回地上,抬手拂过颈边,“侯爷好身手。”
    “是你们?”晋阳侯同裴大叔一起走过来。
    晋阳侯几步赶来,蹲下将我查看,神色略显急切:“元宝儿有没有伤着?”
    我呆呆摇头,“裴大叔的箭羽伤了我师傅。”
    姜冕一手拂过颈边后没有太在意,手挪开,便见一道浅浅的血痕勾勒在雪白的颈边,“江湖传说中的摘叶飞花,今夜算是见到了。多谢侯爷手下留情!”
    裴大叔面色却不大和善:“深更半夜,潜匿背后偷听别人谈话,不知是何种嗜好。箭羽失手,还请姜先生勿怪!”
    姜冕温婉一笑,放下束起的宽袖,仰头望月:“千重碧树莺啼乱,香陌春行倦。红裙妒杀石榴花,为言客愁无不在天涯。姜某见今夜月明,又兼只身飘零,中夜借月赏花抒怀,怎么就潜匿怎么就偷听了呢?难道裴先生的意思,这中庭花好月圆,被你承包了?”
    “姜先生如此伶牙俐齿,在下倒真无法指摘于你,那么误伤之处,请你自行上药解决。”说完,裴大叔凛然而去。
    晋阳侯看了看姜冕,也不好说什么,忽然想起什么,忙转头:“元宝儿,怎么站着一动不动,可是吓着了?”
    少傅也似想起什么,忙到我跟前,将我紧攥的拳头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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