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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氏心里打定了主意，脸上就更加显得难受：“娘现在年纪大了，也不指望你怎么样有出息了。只盼着有生之年可以看到我的大孙子！”她说着眼泪就又要掉下来了。白应天看见了她的这个样子，实在是肚子里有火也发不出来。
　　只得陪着小心，对着她道：“娘，您就放心吧！过了三年，我一定给您抱个大孙子！”钱氏见儿子服软，知道暂时不能再逼得太紧。就顺势说起了别的话题。“应天。你现在没法做官了，不如就去你爹爹的药铺吧！你爹那里正需要人手，正好你又是从小跟着他学过的。上手应该比那些学徒要快的多了。做个大夫，每个月的诊金，也足够你养家糊口了。要是你做出了名气，说不定还可以有更多的收入。”
　　知道儿子居然要去办学，而且打算招收的都是寒门子弟。钱氏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办学如果是学堂收费的不要去说它。白应天想的居然是收那些寒门子弟，这不是摆明了吃力不讨好吗？那些穷人家的孩子连饭都吃不饱了，还会有心思过来念书？就是来念书。他们出的起束修，买得起纸笔吗？说不定，这些东西还都要白应天自己倒贴钱。
　　白家本身底子就薄，现在支撑全家经济的主要是白老爷的那间药铺。虽说白老爷医术了得。药铺里面的生意一直不错。可是白老爷为人急公好义，遇到一些穷苦人家的病人。看病出不起诊金，他都很豪爽的直接救助，不拿一分诊金。这样子名气是好听了，可是白家的收入却仅够温饱。而现在白应天好不容易考取的功名又没有了。却不是说好好的到自家药铺去帮忙，而是要去开学馆。钱氏表示很是不能理解。
　　“母亲，我这是想要帮助更多的人。开启民智，让百姓都可以得到教化。去药铺。我就做不了这些事情了。我想要像我的先生学习，做一个桃李满天下的夫子。”
　　听到白应天居然要像高老爷学习，钱氏觉得更加生气。“你先生当初虽说回乡办学，他可是有探花郎的身份的。而且高家的家底可不是我们家可以比的。孩子，你怎么就这么傻呢？你现在一没有功名，二没有家财支持，要怎样才能办好学馆？教化百姓应该是朝廷的事情，我们家不过都是小老百姓，应天，你还是不要去管了吧！”
　　“母亲，先生一直教导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现在我虽说只能独善其身，可是我可以选择做更多的事情来帮助别人，这样才能不负我平生所学。”说起自己的理想，白应天一脸激动，可以说是满腔热血。
　　钱氏摇摇头，心道这个儿子怎么就全都被高家的人给洗脑了呢？整天尽想些有的没有的，什么天下，什么百姓，就是不想想自己家的实际情况。
　　“你说的都是大道理，我都听不懂。我只知道，人活着，就是要吃饭，吃不饱饭，那怎么能活着？应天，你现在都没法养活自己，却怎么去做你的大事情？”钱氏觉得自己说的都是大实话。
　　白应天却是听了难过的不得了。母亲说的话确实不无道理，自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所谓百无一用是书生。虽然有着满腔报国之志，却无奈现在功不成，名不就。就是打算筹备学馆的银子，一时半刻也确实是拿不出手。只是，自己果真就要放弃么？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的理想，就这样付之流水，他就很不甘心。
　　“母亲放心，我会想办法筹集资金的。前一段时间，我接了好几个书坊的订单，为它们誊抄书目。这些订单完成了，我就能筹到初期的资金了。”白应天没有办法跟母亲辩论什么道理，只能将自己最初的打算跟母亲说了，既是说服钱氏，也是说服自己。
　　“抄书？你现在又要抄书？你的眼睛还要不要了？现在家里又不缺你花的那几个钱，你怎么好好的又去抄书？我是让你不要开那什么学馆，不是逼你挣钱！”听见儿子居然又准备为书坊抄书，钱氏不由又心疼起来。
　　之前有一年因为家中经济紧张，白老爷的药铺又没有什么收入，白应天白天上学，晚上就偷偷回家抄书，将抄书的钱给钱氏补贴家用。为此，眼睛熬红了许久。
　　现在白家情形已经好了许多，钱氏哪里还舍得自己的儿子再受苦？
　　“家中的花费很大，我不能为父母分忧，哪里还能再用父母的钱？况且开学馆本来就所费不兹，是我自己要做的事情，我更不能用家里的钱。”白应天说的很坚决。
　　开学馆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为了心愿达成，他早就有了各种计划。接单为各大书坊抄书，只是他计划的第一步。后面他还有很多设想，他知道这个过程会很苦，但是无论多苦，他也一定会坚持下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衣袍

　　看着一脸固执的大儿子，钱氏满脸无奈。短时间里，她是不能说服他了。不过，她相信，事在人为，她一定会找到办法对付这个固执的大儿子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有你的道理。为娘也不来多说你了。只是你再怎么样也要注意身体。”钱氏暂时放弃了跟儿子争执，转脸打起了亲情牌。
　　“儿子都成亲了还整日让母亲操心，孩儿实在是过意不去。不过您放心，给我三年时间，我一定会创建出一个优秀的学馆！”白应天果然很吃亲情牌这一招。
　　看着儿子满脸的歉疚，钱氏很满意儿子的表现。她就说嘛，儿子跟娘最亲，再怎样，他还是会体恤她的。
　　“时候不早了，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吧！不要耽误了你的正事！”钱氏说的一脸慈祥。
　　“嗯！”白应天开心的应了，转身要走，又想起来了一件事情。随即又转身对着钱氏：“母亲，我媳妇最近身子有些气血失调，需要静养。我让她好好休息了。二弟的衣服，您就让她过一阵子再做吧？”
　　钱氏只觉得一股邪火直窜向头顶。感情这个儿媳妇还学会了告状诉苦来着？她不过是提了一句，应杰上学身上的衣衫没有他哥哥的展眼，想让她也帮老二照着老大衣服的样子做一件，她嘴上倒是答应的很爽快，怎么一转脸，居然就对着自己老公告起状来了？想来，现在她应该还没有动针线吧？
　　“我不过是看你的衣服样子好看，想让你媳妇也帮应杰裁一件，可没有让她操劳的意思。你媳妇若是不愿意，我这就去把给她的料子拿过来。横竖我现在针线还是拿的动的！”钱氏气冲冲的口吻。让白应天一下子就知道自己好心说错话了。
　　不由暗自懊恼，自己怎么就这样不动脑筋？这样一说话，母亲十有*要怪罪到慎芳头上。
　　现在这样一来，不要说本意是帮慎芳减轻一点负担，让她静养一阵，只怕是帮她惹恼了母亲，更加要多担一成心事了。连忙赔笑着对钱氏道：“母亲。慎芳怎么会不愿意呢？她早就已经帮二弟把衣服裁好了。一身衣衫都快要做好了。是儿子看她整天针线不离手，又帮她把过了脉，她确实身体比较虚。所以才跟您说的！”
　　“什么？一身衣衫，才两天，她已经好了？”钱氏有些不相信。“别是随便做做样子的吧？若是她随便对付一下，我可不依。”钱氏说着便要往慎芳屋子里走。“我去看看。她把应杰的衣衫做成什么样子了。”
　　白应天看到母亲的反应，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为什么一向对自己慈爱亲切的母亲。到了妻子那里，就是满心的不信任和苛责呢？说起来，慎芳进门到现在，似乎并没有做过什么错事啊！为什么母亲就是这样不待见慎芳呢？
　　“媳妇儿。你歇一歇吧！应天说你要好好静养，你就不要再做什么衣衫了。应杰的衣衫，我还是拿回去自己抽空做吧！”对着慎芳。钱氏又换了一个语气。
　　“婆婆来了，快请坐！我身子还好。婆婆不要担心。二弟的衣衫，我已经做好了一身，您看看，是不是要这个样子？”慎芳看见婆婆，连忙起身施礼让坐。
　　听见慎芳说起来果然已经做好了一身，钱氏不由一愣。待看到红莲将一件湖蓝的袍子双手捧着递到她跟前时，她不由自主的拿起了那件袍子，仔细端详起来。
　　却见那件袍子衣料是茧绸的，裁剪的很是精细，针脚匀净，领口袖边还有雅致的花纹。这做工，竟是比成衣铺子里的要好出一倍不止。
　　“媳妇儿，这，真的是你做的？”钱氏有些不可置信。“回太太的话，这件衣服从里到外，我们奶奶都没有假手于人，都是自己一个人亲自动手做的。为了赶制这件衣服，好叫二爷能穿着参加书院里最近的书会，我们奶奶昨天晚上就睡了半宿。”不等慎芳开口，红莲就忍不住说了出来。
　　“红莲，不准插话！婆婆，这件衣服，您看着可还好？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您就指出来，我好现改。”对着钱氏，慎芳一脸恭敬。
　　“嗯，做的不错！应天跟我说了，你的身子弱，让你多歇歇。应杰的衣服也不缺这几件，还有的你就先放一放吧！总是以你的身子为主！”钱氏拿着那件衣服，越看越满意。脸上的神情却是淡淡的。
　　一想到大儿子为媳妇说的那些话她心里就不痛快。这个媳妇的针线好是好，可是不能生孩子，就是最大的不好。只是现在拿着她为小儿子做的衣服，她一时也拉不下脸。要叫她怎么表扬，好像她也做不到。
　　摸着茧绸的料子，她又想起来一件事，说道：“应杰不过是个小孩子，衣衫料子不用这么好的。下次要做，仍然用我给你的青棉布料就行了。我们白家，一向是以俭养德的。这是我们家传家的规矩，你不要忘记了！”
　　慎芳听了连忙点头应是。又笑着道：“婆婆不要生气，媳妇记下了。这茧绸，我这里正好给相公做了有多，就给二叔用了。说起来，用的正好，没有浪费。”
　　钱氏听了点点头，道：“这么着还差不多。我们家素来是勤俭持家的，从来就不时兴奢靡浪费。在穿着打扮上，都是以素净为美的。你虽说娘家陪嫁不少，不过也要约束好身边的人，不要让她们坏了家里的规矩。”她边说，边打量起慎芳屋子里的那几个丫头。
　　却见除了红莲，她身边还有好几个有体面的丫头。一个容长脸，乌鸦鸦的发鬓盘的高高的，上面插了一柄亮闪闪的金钗，一身银红缎子的袄裙。乍一看，不像是个服侍的丫头，倒像是什么富户人家的小姐。这个丫头正是碧莲。她在慎芳身边，自恃是高夫人胡氏屋子里出来的，处处要高人一等，就连穿着，也要比旁人讲究些。听见钱氏的话，她低下了头，暗地里却是偷偷撇了撇嘴。小姐这是嫁到了什么样的人家？穿几件出挑的衣衫都要说嘴。她心里很是不服气。

　　第一百三十二章　舅母

　　不过她心里虽然不以为然，面上却很是恭敬。低着头，一副颤巍巍要哭的样子。钱氏看她那个样子，倒也不便多说了。又看其他的丫头身上穿的不过都是雪青，墨绿，头上不过是银簪，木簪，再没有什么特别打眼的穿着，也就不再多说了。
　　慎芳听她出言教训，依然恭敬聆听。待她说完了，方才道：“母亲教训的是。我会记得交待她们的。家里的传统规矩，媳妇断断不敢违背。”钱氏见媳妇儿这般说话，只觉得自己好像一直都是有力无处使。
　　这个媳妇儿，无论自己怎么说嘴，她都是顺着自己的理。就是有心要多挑挑她的毛病，好像也无从挑起。不由有些气馁，又有些不忿。她就不信了，不能给这个媳妇挑出点毛病来！
　　气呼呼的拿着慎芳给白应杰做的衣衫回正院，却听见管事的田妈妈过来汇报：“太太，亲家嫂子顾太太来了，随行的还有两位小姐。”
　　“哦，大嫂来了？快点请她们进来说话。”听见娘家大嫂过来，钱氏一下子来了精神。
　　她的娘家比起白家，自然更加清苦。不过是种庄稼的庄户人家。她在娘家的时候，也没有少做过农活。不过，她上面有两个哥哥，大嫂顾氏对她一直很好，处处体恤她的难处。所以嫁到白家之后，只要情况允许，她都会尽量帮助娘家的哥哥。而对她帮助娘家的行为，白老爷当然不会有二话可说。他为人本就仗义。所以钱氏和顾氏一向来往走动的很是勤快。
　　看见大嫂，钱氏连忙打发人叫了慎芳过来会客，一边把她们母女三人让到内室喝茶说话。
　　顾氏年约四十出头，个子不高。略微有点发福，因为长年劳作，皮肤有些暗红。一看就是在乡野的村妇。不过她的眼睛看上去很有神采，嘴角微微向上，和善中带着精明。而她带来的两个少女，身材都很是苗条，一个大眼睛。圆圆的脸蛋。容貌和顾氏有几分相似。满脸的笑意让人一看就觉得她是个活泼好动的。一个瓜子脸，皮肤雪白，眼睛不是很大。但是透着一股灵气。一看上去，也算是个清秀小佳人。两个姑娘一起给钱氏见过了礼，钱氏便指着那个瓜子脸的姑娘笑道：“这个是谁家的闺女？我怎么看着眼生？”顾氏笑道：“我娘家的侄女儿淑玲，你还是她小的时候见过的。当然看着眼生了。怎么样，看着还不错吧？”
　　钱氏上下又打量了一番顾淑玲。只见她虽然看上去苗条，身材却是发育的很好。胸部高耸，屁股浑圆饱满，很是有宜男的体格。再看一眼顾氏热切的眼神。不由心里一动。她刚想说什么，却有人来报，说大奶奶过来了。
　　慎芳进来的时候。顾氏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发现慎芳确实如同传言中的那样漂亮，不过她的美丽中似乎还透着一丝柔弱。再看看她显得过于白皙的脸颊。不由暗想，牛千金传的话果然不错，这个外甥媳妇，看上去就不像是个体格健壮的。说不定生养的事情，还真的有点问题。若是她果真不行，自己的这个侄女儿，倒是可以想想办法了。她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却是带着笑：“这就是应天家的了？长得这么漂亮，我这样一看，还以为是从年画里出来的呢！”她亲热的上前，不待慎芳行过礼，便一把将她扶起来，嘴里说道：“应天媳妇，你可要多吃点。瞧你这小身板，也太瘦了一点。好像一阵风都要把你刮走了呢！”
　　她嘴里这样说，眼睛却是盯紧了钱氏，看她的反应。果然，钱氏听她形容慎芳瘦弱，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慎芳就着顾氏的手起身，红莲已经在她身旁站好。不过，这回开口的却是绿枝。“回亲家舅母的话，我们奶奶打小身子就是这样的。却是吃的再多也不会发胖。家里的两个大小姐，可都羡慕我们小姐有口福呢！我们太太前几日才说过，女人生过孩子以后，大多都是会长胖的。我们奶奶想来到时候也会圆润些也不一定。”绿枝说话间带着笑，她又长了一张很是讨喜的脸孔。所以说完了话，顾氏都没有反应过来。
　　倒是钱氏，看出了绿枝对慎芳的维护之意。对于慎芳身边这两个得力的侍女，钱氏也不是没有看法。不过她们忠心护主，也不能说她们就是错的。只是，她就是看不惯她们包括老爷和白应天，都把慎芳这样护的牢牢的。于是冷冷看一眼慎芳，道：“媳妇儿，舅母跟你说话，你怎么让个陪房丫头答话？你这是看不上舅母么？”
　　慎芳连忙摇头，对着顾氏福了一福，道：“婢子无状，还请舅母见谅！”顾氏笑笑，道：“她说的也是实情。女人生过孩子，大多数都是要变胖一点的。我不识字，说话直，该是外甥媳妇你不要和我计较才是。”
　　慎芳连忙摇头，道：“晚辈不敢！舅母言重了。”钱氏在一旁冷冷道：“你舅母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媳妇儿你看上去确实是太瘦了些。要好好调养，早点给我生个大胖孙子！”
　　慎芳见婆婆开口，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绿枝和红莲，站在慎芳身边，却是心里都很不好受。小姐这是怎么了？到了白家，一个两个的外人都来嫌弃小姐瘦弱。若说是钱氏故意的，显然她不像是有心机的人。若说她没有故意的成份，她每次又都帮着外人说话。话里话外都透着对慎芳的不满意。
　　要说慎芳，除了身体，还真的没有什么地方能让钱氏挑剔。论容貌，慎芳跟慎蓉都有的一比，都是遗传了柳姨娘的美貌，更可贵的是，慎芳身上还有一种很浓的我见犹怜的气息。让每一个第一次见到她的人，都忍不住为她所吸引，事事都为她着想。论性情，别人不知道，她身边的红莲绿枝却是知道的，慎芳安静，沉默温柔，很是符合闺中小姐的要求。而论女红，慎芳的一手针线，那可是精致的很。一般的闺阁千金，没有一点耐力和毅力，是连不出慎芳这样的手艺的。而慎芳的这个手艺，也正是因为她身体弱，不常出门，静心练出来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表妹

　　钱氏对慎芳的种种不满，都被慎芳身边的两个丫头看在眼里。她们跟慎芳一起长大，又一直关系很好。早就可以说是情同姐妹。现在看到钱氏这个样子，她们很是为慎芳不平。所以每次看到有人说话行事对慎芳挑剔，她们就忍不住出头为慎芳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