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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啁啾的鸟声，伴着春风，暖暖的，花香熏得人昏昏欲睡，这样好的天气，在院子里架上躺椅，晒晒太阳，一扫潮湿之气，是最快活的了。莫语岚在卫子夫的宫殿里，坐了许久，都是懒懒的发着呆，卫子夫看着反常的莫语岚，有些担心的问道：“语岚，你身体不舒服吗？”“啊？”莫语岚眨了眨眼睛，精神有些恍惚。“没有，没有。”“语岚，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我看你精神不太好，有心事？”卫子夫身子不便，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自己宫里，莫语岚也时常来探望，莫语岚这幅样子，卫子夫还是第一次见到。“卫姐姐，你别担心，我没什么事，只是这几天云岫经常苦恼，晚上啼哭不止，所以没有睡好，精神不足，卫姐姐见笑了。”“你是第一次当母亲，自然有些不周全的地方，等你熟悉了，自然也就得心应手了。”“嗯，也是多亏了卫姐姐的指导，语岚才能学到这么多。”“这有什么好客气的，云岫我也好些日子没见了，正想去看看她呢，这孩子哭闹都是有原因的，待我去看看她。”卫子夫主动要去，真不知是天意使然，还是如何，莫语岚也没有推辞，尽管不愿意，总还是要做的。卫子夫抱起呼呼大睡的云岫，云岫也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周围的状况，没有什么特别的，又继续她畅快的睡眠。“怎么几日不见，云岫倒轻减了些。”“我也不知道，云岫总是喜欢苦恼，还不愿吃东西。”卫子夫摸了摸云岫的小脸蛋，眼光停驻在了房间内的几盆花上。“现在正是春夏交界知己，这些花的花粉对小孩子会有伤害，影响孩子的食欲，以后房间里都不要放这些花儿草儿了。”“原来是这样，来人，快把这些花草都搬出去。”“这些情况瑾萱小的时候也曾有过，太医的话，我至今都记着呢。”卫子夫笑着将云岫放回了摇篮里。“卫姐姐今天就在竹韵斋用晚膳吧，知道姐姐怀着身孕，我特地吩咐了御膳房按照姐姐的日常的饮食送来，语岚最近总是觉得心神不宁的，想让姐姐多陪着一会，和姐姐说些体己话。”莫语岚淡色的唇微抿，深邃的眼里不知藏了多少的心事。“妹妹既然开口了，我又岂有拒绝的道理，那我就陪着妹妹用晚膳。”青玉石板的桌上，水晶的盘子各色的菜肴，银质镶嵌玛瑙的筷子，红烛摇曳的火光映在水晶的盘子上，似一曲妖艳的舞蹈，红烛里的木屑，袅娜的轻烟带着淡淡的香气。“语岚，你有心事，现在屋子里就我们两个人了，既然有话，就不必忌讳了，说吧。”莫语岚水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动，“卫姐姐，你说喜欢一个人的滋味是什么样子的呢。”卫子夫的脸上满是讶异：“你？”“我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我十五岁，我拿着剑指着他，我以为他是个不速之客，直到父亲告诉我他是我的师兄，我窘迫极了，他却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其实我没有错，他确实是个不速之客，他偷走了我的心，偷走了我的素雪年华，偷走了我最美的时光。”莫语岚嘴角不自觉的笑意，那是卫子夫从未见到的发自内心的幸福的笑容。“我们相爱了，父亲也很看好他，那段时间，所有的人都认为我们能够在一起，父亲甚至筹划着我的婚事。我也以为此生执子之手，那人必然是他了。”“那你为什么又进宫了。”既然决定幸福的厮守，又是什么让她们走到了今天的境地。“都是因为她，因为她的出现，我的人生就此改变了轨迹。”莫语岚的声音颤抖着，白皙的指尖点点的寒意。“郭解消失了，大家到处找他，却只发现了他残缺的衣服衣角，上面沾着他的血迹。那是我最绝望的时刻，他消失了整整一个月后，很多人都说他死了，可是我不信，他的武功那么好，怎么会死呢，到最后，连父亲都叫我放弃希望。我依旧等着他，我知道他会回来，他失踪的第三个月，一个乞丐出现在我家门口，她交给我一把剑，我一下子就认出来了，那是他的剑啊。
　　
　　
　　第186章　旧山松竹老（2）
　　
　　那个乞丐告诉我，这把剑的主人受伤了，还说了他的住处，我高兴极了，我就知道他不会死的，可是我按照那个乞丐说的地址找到的却不是他，而是一个女子，一个贵族女子，她站在长长的石阶上，手上拿着一把油纸伞，伞兵上挂着玉坠，长长的流苏，像是水珠一样晶莹透明，雨丝从她四周落下，朦朦的像是将她围绕起来。“你是…”那女子似乎早就知道我会来，她凝眸看着我，笑了：“来找你的情郎？”“这玉佩是你找人送来的。”我把玉佩举到她眼前，她的丹凤眼里映着那块玉佩的影子，声音绵绵的：“是。他受伤了，还一直叫着你的名字，所以我帮他叫了你来。”她一点儿也不像个坏人，可是她的出现还是让我觉得很诡异，她的眼睛能洞悉人的心思，笑说：“他被人打伤了，我是碰巧看见了，救下了他，你若是不信，就随我来吧。”跟着那个女子走上长长的台阶，那石阶上长满了青苔，像是刺绣出来的花纹，斑驳陆离，回廊九曲，蜿蜒曲折，终于那扇门被推开后，我看到了他，他躺在床上，穿着单薄的衣裳，脸色苍白的没有血色，双目紧闭，那样的他虚弱的有些怕人。我叫他的名字，叫了几声，都没有反应，我刚要扑上去叫醒他，那个女子却拉住了我，“他中毒了，身体弱的很，别折磨他了，让他休息吧。”“中毒？”“他的身上不仅有刀伤，还中了很深的毒，毒性未散，他是醒不过来的。”那个女子像是冰山雕刻出来的，我不知道她是如何这么平静的说出这些话来的。“他身上的毒很罕见，便是这里最有名的大夫也未必能够有办法解他的毒。”“那怎么办，我去找大夫，这里的大夫没有办法，总会有能够救他的太医的。”“不必了，别说你找不到了，就算找到了，你的情郎早就毒发归天了。”我的腿都软了，为什么好不容易重逢，又要面对生死离别呢。“你也不必伤心，还不是哭的时候，也不是救不了他，这毒我有解药。”泪眼婆娑中，我看到她计谋得逞的笑意，不由得打颤，我伸手去拿那个装有救命毒药的小瓶子，她却收回了手。“这药我可以给你，但是你要帮我一个忙，作为交换的条件。”这时候，我猛然发觉这是个圈套，郭解没有什么仇人，为什么会突然受伤，他中的毒，群医束手无策，为什么唯独这个偶然救他的女子会有解药，这些巧合根本就不是巧合吧。她说出了她的条件，那个彻底改变我生命的条件，她让我进宫，取得皇上的欢心，作为她的眼线埋伏在皇上的身边，只要我乖乖的听话，她就会解了他的毒，一开始我不信，我想要带走他，天下之大，总会有人有办法的，可是过了好几天，我找遍所有的大夫，他们都束手无策，反而他的毒越来越严重了。我能做什么呢，看着毒一点一点的侵蚀着他的身体，他的脸色由苍白变成了暗青色，他很痛苦，有的时候会吐血，我不想离开他，不想进宫，但是我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那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打在琉璃瓦上，叮叮的像是一首乐曲，雨水打湿的忘忧草橙黄色的一片，低垂的花瓣贴着地面，那个女子碧色的绣花鞋，斜倚着栏杆，细长的眉毛，秋水凝眸，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我知道你会来的。”“我答应你，你要救活他。”房檐间一颗大大的水珠落下，滑过领口，白嫩细腻的皮肤，在杏色的轻薄纱衣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水印。那水冷的很，寒意穿透了我的整个身体，那个女子笑语盈盈：“把他交给我吧，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他会好好的站在你的面前的。”“一言为定。”那是我和他的最后一面，他被那个女子的手下抬走了，而我则在那个女子的安排下参见了选秀，成功的获得了皇上的注意，进了宫，甚至还生下了公主，那个女子告诉我，他的毒已经解了，身体也恢复了，只是一直在找寻我的下落，我怕他知道，我为其他的男人生下了孩子，早在我进宫之前，我就哀求父亲替我保密，所以我想他现在还不知道我的下落吧。我很想见他，想看他是否安好，可是又没有勇气出现在他的面前，若是他问我，这些日子去了哪里，我该怎么回答？从我答应的那个时候开始，我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不管我愿不愿意。莫语岚讲述这段往事的时候，凝眸悠远，烛光的阴翳投射在她的脸上，周围都变得极安静起来。“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莫语岚的脸藏在阴影中，卫子夫看不到她的表情，即使未曾流露出来，她的心里必然是伤的吧。“卫姐姐，我这一声姐姐是出自内心的，尽管我是带着面具而来，对你却是少有的真心，以前我以为你的贤良淑德，不过是装出来的把戏，可是亲身感觉到了，才知道你为什么能留住皇上的心。你对我的关心，是真的，我愿意相信，我也想一直有你这样的好姐妹，但是对不起，原谅我的身不由己。”莫语岚转过头来，薄薄的嘴唇上一道深深的牙印，渗出鲜红的血丝来，卫子夫一阵心惊，待要站起身来，手脚却都软了，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你，你要做什么？”“卫姐姐，对不起，我在蜡烛里放了迷香屑，这是我最后一次为刘陵做事，原谅我。”原来那个女子是刘陵，既然是刘陵指使的，那一切就说得通了，可是语岚，刘陵的话你真的相信吗？“卫姐姐，为了郭解，我不得不这样做，刘陵只是想利用你威胁皇上，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你在这里好好的休息一会，很快就没事了。”卫子夫眼前所见越来越模糊，剩下唯有刺眼的橘黄色的光无限的涨大，忽的一跳，一片黑暗。
　　一豆微弱的灯光，倒影在水里，荡漾的水波，万籁俱寂，耳边只有水中鱼儿跃起的声音。谢冬凌愣愣的看着水波，算着日子，被关在紫阳楼已经一年多了，皇上只来看过一次，莫姐姐生了个可爱的小公主，卫夫人身怀六甲，没多久也要生了，赵美人得皇上宠信了，虽然不曾踏出紫阳楼，宫中的大事还是会时不时的吹到耳边来。被幽禁的日子也很自在，不需要考虑太多，早晨起来，站着看风景，看太阳升起，夕阳西沉，一天就这样过去了，这是莫姐姐为她安排的人生，没有起伏的安稳的人生，只是若是一辈子都要这样，即使风景再美也会被厌弃的吧，以后，该怎么办呢。就这样老去吗？谢冬凌不是个习惯于安静的人，她已经感觉自己快要发霉腐烂了。莫姐姐，你什么时候才能带我离开这里呢，皇上的恩宠，我可以不要，但是这样安逸腐烂的生活，我也实在忍受不下去了。谢冬凌懊丧的随手拿起手边的杯子，向湖水砸去，咕咚一声，水花四溅。“一个人又再耍什么小脾气了？”温柔婉转的声音，不是莫语岚是谁？“莫姐姐，刚才还在念叨你，你真的来了。”谢冬凌看到莫语岚，水亮的眼睛溢出了泪花，所有的委屈都翻涌出来：“莫姐姐，你知道你有多久没来看我了吗？你这个大骗子，你说你会送我离开的，可是我每天在这个清冷的楼里，也没人跟我说话，我都快以为我已经死了。”“好了，冬凌，别哭了，是莫姐姐不好。”谢冬凌伏在莫语岚的怀里，哭泣的像个孩子，眼泪越发抑制不住。“莫姐姐，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啊，我真的不想再待在这里了，莫姐姐，我想回家。”“乖，冬凌，你听话，莫姐姐这次来，就是要带你离开的。“真的。”谢冬凌惊喜的抬起头来。“是真的，你收拾一下东西，换了婢女的衣服，跟我走。”“好，好。”谢冬凌赶忙抹了眼泪，简单的收拾了行李，换了装，跟着莫语岚到了竹韵斋，莫语岚将谢冬凌安置在了另一个较远的房间里，避免谢冬凌撞见卫子夫，无法解释，在这个宫里，谢冬凌是莫语岚最亲近的姐妹，这次离宫，莫语岚打算好了要带谢冬凌一起离开，她本是一支应该自由自在生活的鸟儿，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不得不屈身于这座皇城里，莫语岚答应过会救她出来，所以她不曾食言。
　　
　　
　　第187章　旧山松竹老（3）
　　
　　怕伤着卫子夫的胎儿，莫语岚没敢放过多的迷药，卫子夫还是沉沉的睡着。莫语岚早就做好了准备，行李一切从简，只是那个摇篮里小小的身影让莫语岚犯了难，云岫啊，母亲该拿你怎么办。带你走吗？见到郭解，该怎么解释你的存在，他会接受吗？可是留下你，我又怎么忍心呢，我一走了之，皇上定然会怀疑的，作为一个奸细的女儿，你如何在宫中存活？作母亲的感觉很奇怪，一开始，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家伙，莫语岚更多的是无奈，日子久了，那样暖暖的感情，就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吗？每次看到孩子的笑容，莫语岚感受到的前所未有的欣慰之感，让她知道了什么叫血浓于水。可是云岫，你终归流着皇室的血，皇上会原谅你的，原谅母亲心狠，抛下你，我们的生命本不该有任何的交集的。莫语岚将云岫楼在怀中，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仍将云岫放回去。宫喽的声音滴答滴答的绵长，从前数着宫漏声，计算着时间，夜就不知不觉过去了，今晚的夜似乎格外的漫长。急促的敲门声，是她来了，莫语岚站起身来去开门，果然是刘陵穿着一身黑衣。“进来吧。”“怎么样，我交代的你都办好了吗？”“是。”“人呢。”莫语岚也不言语，径直向寝室走去，卫子夫还在睡着。“迷香的药效还没退。”刘陵走上前去，探了探卫子夫的鼻息，转头笑道：“语岚，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什么时候走。”“随时，马车已经候着了。”刘陵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那好，我要多带一个人一起走。”“什么人？”刘陵皱眉看着莫语岚。“谢冬凌，我答应过她，带她出宫的。她很单纯，不会误事的，我保证。”“既然有你的保证，那就带上她吧。那个孩子。”刘陵细眉一挑，“你要怎么办。”莫语岚脸色刷的白了，“她是皇上的孩子，理应留在皇宫。”“她可是你的亲骨肉，你怕郭解介意，不要你，甚至连孩子都可以不要，啧啧。”刘陵嘲讽的笑容挂在嘴边。“好了，翁主，我们还是赶快离开吧。”莫语岚知道刘陵免不了落井下石，这个困境是她一手造就的，而现在她带着这样的笑容看她两难的样子。刘陵没有再说什么，大概也是猜到了莫语岚心中的怨愤，这样的关头，她也不欲惹事，是非之地，还是趁早离开的好。走出房间的那一瞬，云岫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忽然的哭起来，呜呜的声音不四平常的哭闹，而是那种晨晨的，打在人心山的哭，莫语岚僵在那里，再踏不出一步。“怎么了？”刘陵敛眉浅笑。莫语岚咬着嘴唇，“没什么，我们走吧。”刘陵看着莫语岚，脸色变得阴冷，回头一瞥，云岫啊，你真有个好母亲。卫子夫被两个黑衣人抬上了马车，谢冬凌夜跟着爬了上去，见到昏迷的卫子夫，打扮奇怪的刘陵，谢冬凌迷蒙的看向莫语岚：“这，卫姐姐怎么了？我们要一起出宫？”马车开始行驶了，莫语岚没有说话，刘陵习李的目光流连在谢冬凌和莫语岚之间，恍惚间听得见马脖子上的铃铛声。“莫姐姐。”谢冬凌提高了声音，似有些着急和愤怒。“冬凌，你别闹，出了宫，我再跟你解释，卫夫人没事，只是睡着了。”马车里没有点灯，颠簸间，车帘被掀起的缝隙里偶尔透过的灯笼的光照的莫语岚的脸色惨白。马车停住了，车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这是出宫门例行的检查，车帘被掀开了，灯笼的光照进了马车，停留了极短的时间，灯光消失了，马车又继续行进，并且加快了速度，这应该是出了紫禁城了，想来刘陵打点好了一切，这样的敏感时期，出入宫门本是难上加难的事情，刘陵却轻易的办到了，那些侍卫里，怕是潜伏着她的人吧。谢冬凌一路都没用再开口，她在等着莫语岚的解释，到了目的地的时候，天浑然的漆黑，谢冬凌跟着莫语岚下了车，卫子夫被抬进了一个房间，谢冬凌极不放心的跟了过去，莫语岚拉住了谢冬凌：“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莫姐姐，你…”“淮南战乱，翁主只是想要用卫夫人来劝皇上休战罢了，只要皇上撤兵，卫夫人就不会出事的。”“莫姐姐，你这是助纣为虐，你为什么要帮她啊。”“冬凌，我的无奈你不会懂得，别问了，我带你去房间休息，等事情告一段落，我会把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你。”谢冬凌不吱声了，以她的笨脑袋，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看起来莫姐姐确实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不想让莫语岚更为难，谢冬凌听话的去睡了。莫语岚担心卫子夫，谢冬凌睡下后，便来到卫子夫的房间守着。“你不用这样，至少现在卫子夫对我还有利用价值，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刘陵倚在门边，长长的水袖垂在裙边。“我只是想在这里等着她醒来，她有身孕，情绪波动不得，只有我才能解释清楚，让她安心。”“随你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