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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从晋王嘴里说出这样的话，小香子一点也不意外，若晋王有一丝丝怜悯，金陵城也不至于会落得今天这样的地步。
“晋王真的这样想？”
“自然，一无事处的人，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哦，原来晋王是这样想的啊。”小香子不露声色，将晋王带到村庄深处，小香子驻足对着四面大喊：“快看啊，晋王来体查民情了，晋王还带了山珍海味请大伙吃……”
小香子这一吼，那些紧闭着的房屋顿时打开，一个个蓬头垢面的，跟个鬼似的，一涌而出，只一小会儿，四面八方，聚集上数以百计的百姓。
“吃的……吃的……”
“吃的在哪里……”
“吃的……”　……
晋王被一群臭哄哄的叫花子样的人围着，心一下子慌了，身有武功，都忘记了使。
一只又一只的脏手伸到晋王眼前，看得晋王眼花缭乱，心慌气短。
“你们别过来，别靠近本王，走开，别靠近本王，走开……”
小香子站得远远的，瞧着被百姓围在中心，此时已经看不到身影的晋王。
“啊……”晋王大叫一声，动起手来，重伤那咬他的百姓，身上衣袍被扯碎，无数双手在抓他，身上全都是被抓扯出的血痕，更有甚者，直接把他当食物，上嘴咬。
小香子看差不多了，飞身进人群，找到晋王，将人捞起来，带着人飞到房顶上。
晋王双腿发软，根本站不住。虽然此时已经离开了人群，可他似乎还能感觉到无数双手在抓扯他，身上火辣辣的疼，那被咬的手臂，似乎那咬他的人还贴在他手臂上咬着那块肉不肯松口。
晋王这才脱离了饿花眼的百姓们的狼口，那边地主就带着一帮子的打手进村庄。
“收租……每户一两银子……”
打手们手里拿着铁棒，见着逃跑的人就下狠手打，一时间，百姓们四处乱逃，有的回到屋子，门还没关上，打手追上来，手里的铁棒一下子便将门给打坏，然后将逃走的百姓拖出来，在地上狠狠的打。
哀嚎遍野，血流成河，村庄早就被地主收刮干净，再在能交的，只有家里藏着的已经腐坏的野菜。
小香子按着晋王的肩：“你好好看看，这就是你治下的金陵，这还只是一个村庄，若大的一个金陵，这小小的一处，你以为你王宫里的佳肴是怎么来的？城外每天都有人在流血，有人饿死荒野，有人做流民坑蒙拐骗，有人持刀强抢，而促使他们变成这样的那个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是你。是你的贪婪和无能，是你的奢侈和无度，你以为你在王宫高枕无忧，那是因为王宫外的所有人都在为你的高枕无忧而付出。”
小檀子等了许久，终于见小香子和晋王回来，只是，晋王的样子，与去的时候，完全判若两人。
147。　正文　第147章　立下血书晋王像是失了魂儿一样，身子摇摇晃晃的，衣袍没了，中衣被扯烂，衣料上又侵出红色斑点，那应该是血。
晋王没有上马车，而是坐在了马车车轱辘旁，整个人颓废无力，受到的打击不小。
小香子只是不知道晋王此番是因为被百姓伤到，还是因为他看到了这么多，深有体会。
“王上……他怎么啦，好像受伤了？”
小檀子心地善良，看到晋王如此，纵使晋王做过那么多的伤害百姓的事，他却还是不想看到晋王受伤。
“没事，不过被抓破皮而已。”
“哦，可是，他一身都是血。”
“不会死的。”
小香子虽然如此说，可小檀子还是不放心，看了看远处，趁天还没黑，小檀子便往那还有点绿色的地方跑去。
天渐渐黑下，小香子生了火，小檀子也回来了，还一脸的高兴，手里拿着一颗快要枯死的野草。
小檀子走到车轱辘旁坐着的晋王身边，“王上，奴才给您上点药吧。”
晋王还是失魂儿的样子，没有回应，小檀子许是跟着小香子，胆子也变大了，晋王不应，他便自顾的将那野草放在嘴里嚼，待嚼碎了，没有汁，但草药还是有点药效。
小香子见小檀子给晋王身上伤得重的地方抹上药，末了，还将自己的衣袍脱下来，穿到晋王身上。
晋王总算回了点魂，看着小檀子，再看看身上的还有温度的衣袍。
小檀子愣了愣，笑得有点缅甸：“奴才的衣服脏，王上不要嫌弃。”
“小檀子，他只是一个落魄的流民，你管他做什么，什么王上，自己封地的百姓都不顾死活，他算什么王上。”
小檀子听小香子这话，很是打击人，瞧了一眼晋王，晋王失神的坐在哪儿。
走到小香子身旁，小檀子抱着肩抖了抖，把衣袍给了晋王，这会儿秋风一吹，身子便止不住瑟瑟发抖。
小香子往火堆里又添了两块柴，火力大了些。
“小香子，你别这么说王上，在我还没进王宫之前，我只知道四处找吃的，我找到的吃的，经常被别人抢去，我还挨一顿打，在我饿得不行的时候，我也去抢别人的吃的，如此往复着。可我进王宫后，宫里有人教我干活，而且呀，活做得漂亮，还会得到打赏。而王上，身来是皇子，他便只会做皇子，因为没人教他如何帮百姓，让百姓能吃上饱饭，不用受饿。”
小香子眉头微挑，这小檀子，一个王宫里的五等内侍，竟会有这等领悟。
看小香子盯着他，小檀子别扭的扯扯唇。
“呵呵，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是我哪里说错了吗？”
“没有，你说得很好，我在想，要是让你做王上，你会不会比晋王做得好。”
“啊……”
晋王终是有了反应，可这会儿他也无力对着小香子叫嚣，事到如今，有些错，他必须要认，他生而是皇子，在皇宫，父皇请太傅教他们几个皇子，他一听那太傅开口，就想睡觉，不是逃课就是睡觉，太傅教过什么，他一点也不知道，每每父皇抽查，都是母妃事先让他记着的，这才能答对。
他是皇子，生来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母妃疼他，对他，什么都是最好的，他有了封地后，也是如此过的，封地上的政事有王公和一帮大臣，他不知为何金陵在他来后，变得日益狭隘，他继续过着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日子，有什么烦忧的事，全都交给王公和大臣，他什么都不用管。
他以为，这世间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淘公公也说，那些贱民，命贱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死了多清净，自己解脱了，也不给别人找麻烦，难道这样不对吗？
“小香子，你别取笑我了，我一个内侍太监……”
“内侍太监怎么啦，只要你能让百姓吃饱，他们会愿意听你的。”
百姓就是这么简单，谁能让他们吃饱，他们就会拥护谁。
这边小香子与小檀子拉扯着，那边晋王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子，遂站起身来，上前几步。
小香子一早便发现晋王的动向，只是未转眸过来看。
晋王对着小香子，抬手作揖：“千面狐，能否给本王一次机会？”
小香子似懂非懂，遂问：“晋王这是什么意思？”
“以前，是本王的错，本王只顾享乐，却未发现民间疾苦。现在，本王知道了，本王肯请，让本王来结束现在，改变将来。”
“晋王这话有意思，晋王与我一人说，是觉得此时你的性命在我的手里，所以你可许下任何承诺，好能在我手里逃命。”
“你不相信本王？你要如何才肯相信我？”
“既然你这么想证明自己，那……便留下你的一条腿吧。”
小檀子震惊了，盯着晋王的一条腿，这不是让晋王变成残废。
“小香子……”
晋王沉默了，小香子冷笑一声：“看吧，你连自己的一条腿都不肯留下，金陵数万百姓，你何以去改变？”
“这条腿本王不会给你，但本王承诺，本王会用这条腿，去给金陵所有的百姓创造财富，本王还可以承诺，若是本王没有办到，本王的子子孙孙，便都要继承这一遗旨，终身为金陵百姓造福。”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本性难移，说一套做一套？”
“本王可写下血书，以血书为证。”
看得出，晋王是下了狠心了，以血书为证吗？是个好主意。
“好，明日回城。”
——
客栈，惑青藤起了个大早，千面狐没了消息，想来该是换了行头躲在金陵城的某个角落。南等闲在大堂啃馒头，见惑青藤下来，南等闲将馒头推到惑青藤面前。
“殿下，我都吃了这个三日了，能不能加碗粥，上个小菜啊？”
“你要是觉得吃腻了，可以不吃。”
惑青藤坐下，掌柜的忙是端出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那香味飘出，顿时馋得南等闲口水直流。
“殿下，分我半碗吧。”
“你是……想抢本宫碗里的食物？”
惑青藤说得很轻，语气也很缓，南等闲本是馋着他碗里的小米粥，听惑青藤这么一说，顿时警醒起来，别说惑青藤是太子，就算仍是八皇子，他也不敢抢惑青藤碗里的食物啊。
“我吃馒头，吃馒头……”
小金子自客栈外回来，直直走到惑青藤身旁，府身在惑青藤耳旁说了几句话，惑青藤在听完小金子的话后，脸色微变。
南等闲看得出是发生了什么事，可他不太敢问，怕惑青藤又误会他越举。
惑青藤在小金子进门来才拿起筷子，此时听罢小金子的话，顿时没了食欲，将筷子放下，起身要去金陵城。
小权子急急跟上，小金子留守客栈，南等闲拿着吃了好半响才吃了一口的馒头，看惑青藤急急出去，忙是放下馒头追出去。
“去哪儿啊？是不是去金陵城？那我可要去金陵城大吃一顿！”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客栈门外，妙不语和妙可言出来，看小金子，小金子会都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妙不语和妙可言懂，这是让她们不要跟。
城门口，小檀子驾着马车，车内是晋王，小香子在拿到血书后，送他们到外城，便下车。
小檀子伸手捂了下怀，小香子竟是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是要他在晋王身边，好监督晋王吗？
城门的官兵将马车拦下，要小檀子交通行费，马车十两银子。
小檀子摸了摸钱袋，钱袋早已空了，昨日出城便将积蓄分给了两个乞丐。
小檀子自己没有，想着马车里的晋王，手才去拉车帘，便想起晋王穿的还是他的衣袍，而且不能让官兵看到晋王这个样子。
晋王坐在马车里，在想要如何治理金陵的流民，马车停下许久，直到外面吵起来，晋王才回过神来，这才发觉马车停了。
再一细听，是小檀子跟官兵在起争执。
“想进城，就要交十两银子，交不出银子，你也可以把马车卖了，没了马车，你还可以少交点银子。”
“你们……你们可以先放我们进城，回头，我把银子补回来。”
“哈哈哈……连十两银子都交不起，放你进城你也活不过两日，什么回头把银子补回来？别在这里纠缠了，再不走，官爷可不客气了！”
“我……”
“小檀子。”
小檀子听到声音回首，看到马车里的晋王已经下了马车，便停下与官兵争论，回身去迎晋王。
守城的官兵及少有见过晋王的，这一班轮值的，更是才上的新兵，更是不识得晋王。况且，昨日夜里，他们接到密令，晋王已经被千面狐杀了，王公正在秘密追查千面狐，若有人说自己是晋王，那一定是千面狐假扮的，要是被他们遇上，先斩后奏！
王宫在千面狐带走晋王后，内侍四下寻找晋王，还未走远的王公收到消息，便假意弄出一堆血跟晋王的随身之物，当即便是封锁了王宫，小香子带着晋王前脚走，王宫后脚就闭门不许进出。
过了一日夜，王公已是将整个金陵的兵力都收归自己麾下，这么多年来的心血，在今日，就该有收获。
148。　正文　第148章　城门乱事晋王对于城门要收通行费一事，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金陵有十万的兵要养，若是不收税，那些兵吃什么？
“本王要进城，还要收税吗？”
官兵看晋王一身脏乱的衣裳，虽然气质出众，拿不出钱来，说什么都无用。
手里的武器不认得晋王，对着晋王伸了伸，晋王眉头拧起，小檀子忙是跑到晋王身前，保护晋王。
“你要做什么，敢对王上不敬？”
官兵戏话：“王上？哪里来的王上？金陵可不认什么王上，拿得出钱，就进去，拿不出钱，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进城。”
晋王听官兵的话，很是不悦，金陵是他的封地，连他都不认，岂不是夺权了，再说，他可从来没说过，拿不出钱，就不许进城。
“大胆，金陵是本王的封地，本王何时下过王命不让拿不出钱的人进城？”
官兵看晋王气势大涨，闭口不语了，总之，这两人拿不出钱，他不放人进城。
几人僵持着，旁边就有想交一两银子混进城的，被官兵抓住，将人一顿打，然后将身上的银钱全都拿走，几个官兵自己分了，还不让这人进城。
小檀子在王宫里呆了那么久，宫里也有管事这样将小内侍的月俸抢去，可那毕竟还有几分顾忌，这些官兵竟是当着晋王的面上，如此没有忌惮，明目张胆的抢，还伤人。
小檀子去将那人扶过来，对晋王道：“王上，奴才……奴才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说。”
“王上，请惩治这些假公济私的守卫。”
说着，小檀子竟是跪到了晋王面前。
被小檀子扶过来的人一听这人是王上，随即也是跪了下去。
“王上……您真的是王上，草民常应，有眼不识王上威风！常应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也有话，说。”
“王上，求您救救金陵的百姓吧。”
晋王将两人扶起身来，对着常应疑惑：“你有什么话，慢慢与本王道来。”
常应说的，与晋王在村庄里看到的，几乎一样。常应是升平镇的百姓，曾有幸习过书，是镇里少有的夫子，镇上有两个地主，两个地主相互压制，升平镇一直以来，还能正常生活。
然而，一年前，一个地主暴毙了，另一个地主接收了整个镇，升平镇开始陷入水深火热，这个地主有打手数十人，每天都向百姓收租，渐渐的，百姓交不出租子来，镇上就有了暴民，暴民被地主的打手尽数当着镇民的面活活打死，从此之后，再无人敢不交租。
学堂再无学生，常应也断了生活来源，地主的打手又天天来要租子，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地主的打手没有来向他收要租子，他很疑惑。
年儿是与他从小就相识的青梅竹马，他交不出租子，是年儿和小年在背后帮他，而年儿和小年，她们背着他，去坑蒙拐骗，他知道后很生气，一气之下就与年儿吵了架，他离开了，两个月后，他回到升平镇，发现年儿和小年都不在家，家里被翻得很乱，灰已铺满屋子一层。
常应四下打听，才知道，年儿和小年受了许多委屈，如今，小年被地主掉在升平镇石桥边，而年儿，已不知所踪。
常应是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身上只有二两银子，本是孤注一掷想进金陵城告状的，没想到，连城门都进不去。
“王上，这两个月，草民走了许多镇子，无不与升平镇一样，所有百姓都被地主威逼着交租，许多成了暴民，要不被地主打死，要不就占山头抢路人。还有，年儿不知所踪，小年落在地主手里，受尽折磨，还请王上救救她们。”
马车旁，晋王听完常应的话，更觉得自己无脸称他是金陵的王。
将金陵管理成这样，他这个王，做得确实失败。
“你别急，本王这就回王宫，派护卫去帮你救小年。”
晋王再次要进城门，还是那官兵，一看晋王三人过来，就拿着武器拦着。
“进城那边交费，强闯者，杀无赦。”
“本王要进城，你们谁敢拦，去将守城将帅边统领找来。”
官兵被晋王骇住，晋王都报出他们最大统领了，官兵不得不过去传话，只见听了官兵传话的守卫将晋王三人看了一眼，然后给官兵说了些什么，转身去找边统领。
官兵回来，依旧没有要放三人进城的意思。
“已经去请边统领了，你们最好老实点，要是敢耍花招，边统领的刀下，可不怕多添两个亡魂。”
边统领见过王公刚回到守城驻地，守卫来通报，边统领还犹豫，到了城门一看，当真是晋王。
一面是只会吃喝玩乐的晋王，一面是大权在握随时可取主而代之的王公，他该如何选择。
他是将帅，统领金陵十万兵力，每次伸手向王上要粮草，得到的回复，就是等等等，晋王不顾百姓死活，亦未顾过十万兵马的生计。
要不是王公多次帮他，他这个将帅，早就无颜再统领这十万兵马了。
如今，既然王公说，他们的王上已被千面狐杀害，那他须要做的，便是寻得千面狐，为王上报仇。
有了结论，那么该怎么做，边统领便有了主意。
晋王见边统领过来，正好摆起架子，训边统领几句，却见边统领没走几步，便停了下来。
“来人，这人是千面狐，速速将他拿下。”
晋王有点懵，边统领怎么连他都不认识了。
守卫和官兵都举着武器向晋王冲来，小檀子想解释，他一直跟着晋王在一起，他知道这是真的晋王，不是千面狐。
“边吉城，你这是想造反吗？”
“千面狐，别装了，你杀了王上，你以为，你的所做所为能满天过海，王公早就将你识破，本帅看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守卫中，有人拿着武器向晋王冲过来，小檀子余光瞧见，只身挡在晋王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