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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灵客栈-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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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年轻人,莫不是有什么苦衷?”
  周旋深呼吸了一口气,终于说出来了:“老先生,我想问一个叫幽灵客栈的地方。”
  几秒钟后,茶馆里变得鸦雀无声了。所有的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注视着周旋,那感觉就像是在看一个精神病人。就连那几个城市里来的旅行者都停止了聊天盯着他。
  空气似乎凝固了,刚才周旋的那句话似乎造成了某种严重的后果。
  他茫然地看着四周的人们,想要张大了嘴为自己辩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几乎僵了整整两分钟,那个老先生才终于说话了:“西冷镇没有幽灵客栈。”“什么?没有?”
  “没有幽灵客栈。”
  老先生继续坚持地说。
  周旋的心里一凉,难道自己坐了七个多小时的长途汽车来到这里,只为了听到这句话吗?不,这不可能,这时候他注意到了周围人们的表情,当他们听到“幽灵客栈”这四个字的时候,全都流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说明他们对幽灵客栈感到害怕,而且绝不愿意听到有人提起幽灵客栈,所以才会否认幽灵客栈的存在。如果他们真的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幽灵客栈,自然也用不着现在这样,一付如临大敌的样子。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呢?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只是他们不想让别人知道。周旋忽然感到一阵血脉贲张,于是他大着胆子说:“为什么要说谎?”
  “你说什么?”老人有些发毛了。
  “对不起,老先生。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的。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对幽灵客栈如此忌讳。但请大家放心,我绝对没有恶意,我只是受一个朋友的委托,到幽灵客栈送一样东西而已。如果我给你们添了麻烦,我感到非常抱歉。”
  茶馆里依旧死一样寂静,人们面面相觑,却一言不发。此刻,就连茶馆外面的老街上都聚集了许多人,纷纷挤在窗口上向里面前去,所有的目光都对准了周旋。他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面对面的关注着。
  又是那位老先生打破了沉寂:“你走吧,快点离开西冷镇,不要再打听任何有关幽灵客栈的事。小伙子,你还年轻,要珍惜自己的生命。”
  这算是什么意思?周旋可不想被别人教训,可是,他看着周围人们的那种眼神,看来是不能再呆下去了,先离开茶馆这是非之地再说吧。他低下头对老先生说:“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然后,他在桌子上放下十块钱的茶钱,便匆匆地跑出去了。
  外面围观的人群自动地为他让开一条路,他就像是个犯了错误的人一样,低着头向前跑去。
  老街并不长,周旋一口气就跑到了镇子的边缘,总算摆脱了人们的目光。这里的房子都非常古老了,一股清冷衰败的气氛,也看不到多少人气。
  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回去吧,他独自一人慢慢地行走着,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天色开始阴沉下来,一阵冷冷的风从东面吹过来,带着咸涩的海水味——这里离大海不远了。
  忽然,一个幽灵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先生,需要帮忙吗?”
  周旋吓了一大跳,失魂落魄地回过头来,只看到身后站着一个染着黄色头发的年轻人。
  “你是谁?”他警觉地问道,一边小心地摸了摸背后的旅行包。
  “我叫阿彪,就住在这里。”染黄发的年轻人指了指后面一栋老房子,然后他把周旋拉到一个阴暗的角落里,轻声地说:“刚才我在茶馆外面听到了,你是不是在找幽灵客栈?”
  “你知道幽灵客栈在哪里?”
  阿彪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你可以带我去吗?”
  “可以,不过嘛——”阿彪的手上做出了一个数钱的动作。“你要多少钱?”
  “一百块。”“成交。”
  周旋掏出钱交给了他。阿彪接过钱轻声地说:“先生,你不知道。如果让我老爹知道我带你去幽灵客栈,他非把我的腿打断不可。”
  “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去。”
  “就现在,请稍微等一下我。”
  阿彪说完跑进了后面那栋房子。周旋忽然心想,这个“阿彪”会不会不来了,骗了他一百块钱就跑了呢?正在后悔的时候,却看到阿彪又出来了,手里推着一辆又破又旧的春兰摩托车。
  他戴着头盔跨上了摩托,招呼着周旋说:“先生,快上车吧。”
  周旋将信将疑地骑上了摩托后座,他小心地问道:“阿彪,你有没有驾照啊?”
  “有,上个月刚拿到。”
  他又给周旋戴上了头盔,然后发动了车子,大声地说:“坐稳了啊!”
  摩托车发出隆隆的发动声,在剧烈地颤抖了几秒钟后,带着周旋飞驰了出去。阿彪很快就开上了一条乡间小路,路面很不平整,两边是连绵起伏的丘陵。阿彪开得很野,在小路上不时做出惊险的动作,让后面的周旋心惊肉跳。
  在摩托飞驰的时候,周旋在阿彪耳后大声地问道:“阿彪,为什么西冷镇上的人不愿意谈幽灵客栈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从我记事起,大人们总是用幽灵客栈来吓唬小孩子,说去了那里就会被鬼捉去。其实,幽灵客栈里倒底有什么谁都说不清楚。”
  “你去过幽灵客栈?”
  阿彪大声地回答:“我小时候去过,但只是从外面看看,没有敢进到里面去。”
  “那里是什么样子?”
  “到了那里你就知道了。”
  天色越来越阴暗,一大团黑色的云朵聚集在天上,看起来要下雨了。
  二十分钟后,他们开过了一个村子。周旋注意到村子里有许多三层以上的小楼,在村口还有一个绿色的邮筒。他不禁问道:“这村子很有钱嘛,叫什么名字?”
  “叫荒村。”
  “荒村?”
  “对,这村子就叫这个名字。听说过去非常荒凉,是方圆几十里内最穷的地方。不过十几年前这村子里的人办起了乡镇企业,实际上就是造假货,全村人都富起来了。不过现在他们已经不再干这个了,大多做起了正经买卖。”
  两个人在摩托上说着说着,果然开到一条荒凉的山路上了。周围看不到农田和大树,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和乔木。周旋看着这荒凉的原野说:“真奇怪,我们只翻过了一座山,就好像从浙江到了英国海岸。”
  “因为这里的地下都埋着死人。”
  “是坟地?”
  “对。这里正好对着风口,从海上吹来的风带来盐分,使这里变成了盐碱地,没有一种庄稼能种活。我们浙江一向都是人多地少,不能浪费一寸土地,所以几百年来,西冷镇和周围几个乡镇都把这里当做墓地,专门埋死人。”
  忽然,几滴雨点落到了周旋的脸上,他仰起头看着天空,狂风暴雨就要来临了。
  “大海!”
  当这辆又破又旧的春兰摩托爬上一个高坡时,周旋突然看到了大海。
  黑色的大海。
  周旋一下子愣住了,他曾见过无数次大海,然而在这种荒凉的地方,大海给他的感觉却迥然不同。虽然他只是在高处远远地眺望大海,距离大约还有好几千米,但他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在黄昏的暗云底下,遥远的海平线一片模糊,一幅阴郁的印象派油画展现在他的眼前。
  阿彪飞快地开下了高坡,转过一个弯以后,他大声地叫起来:“幽灵客栈到了!”
  周旋心里一惊,揉了揉眼睛向前看去,在一片荒凉的山坡上,孤零零地矗立着一栋黑色的房子。
  瞬间,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就是这里了。
  摩托车在离客栈一百米外的地方就停了下来,阿彪摘下头盔,战战兢兢地说:“对不起,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我不敢靠近那栋房子。”
  “没关系。”周旋下了摩托,向阿彪挥了挥手,“谢谢你。”
  阿彪用眼角的余光瞟了客栈一眼,立刻露出了恐惧的神情,他颤抖着对周旋说:“先生,听我一声劝,现在还是跟我回镇上去吧,明天早上我再送你过来。现在那么晚了,你总不见得今晚就住在幽灵客栈吧?”
  周旋苦笑了一下:“阿彪,谢谢你,你回去吧。”
  “今天晚上你可以住在我家里,我不收你一分钱。”
  “阿虎,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豆大的雨点开始打在阿彪的脸上,他摇着头说:“我现在真的后悔了,不该为了赚一百块钱,就把你带到这里来。先生,你自己保重吧,一定要当心啊。”
  “我会当心的。”
  阿彪点了点头,戴上头盔掉转了车头,飞驰着离开了这里。
  荒野上只剩下周旋一个人站着,就像几个世纪前的孤独旅人。
  已经下午六点钟了,黄昏的海风夹杂着冰凉的雨水,疯狂地席卷过来,立刻就吹乱了他的头发。周旋的视线穿过眼前晃动的发梢,投向了百米之外的幽灵客栈。
  这是一座木结构的三层楼房,整座楼都呈现出一股陈腐的黑色,只有屋顶零乱的瓦片间,长着几蓬荒草在风中剧烈颤抖着。
  站在这个位置看过去,感觉就好像是梁家辉主演的那部经典武侠电影里的龙门客栈,从大漠深处搬到了大海边上。整座楼看不出什么建筑风格,一付不伦不类的样子,就像是用一堆破木头搭出来的恐怖电影片场的布景。在风雨中更显得破旧不堪,真让人担心风一吹,它就要散了架倒下去。
  周旋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从旅行包里拿出了那台一次成像的照相机,把镜头对准了幽灵客栈。虽然距离远了点,而且天色昏暗风雨交加,但他通过镜头把客栈的全貌看得一清二楚——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忽然,他看到在镜头里面客栈的三楼窗口闪过一个影子。就在同时,他按下了相机快门。
  照片慢慢地从一次成像照相机里面出来,周旋担心在这种天气和时候,拍出来的效果不是很好。过了好一会儿,照片终于成像了,一栋黑色的楼房孤独地矗立在照片里,只是光线太暗淡了,看上去就像是一幅阴郁的油画。
  他把照相机和相片放回到包里,然后快步向幽灵客栈跑过去。雨点不断地打到周旋的脸上,他心里暗暗祈祷不要着凉,否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可就麻烦了。
  尽管只有一百米的距离,但周旋的感觉就像是跑了一场马拉松。两分钟后,他终于浑身冰凉地地冲到了幽灵客栈门前。
  靠近了看这座客栈,感觉反而不那么恐惧了。客栈的大门腐朽而破败,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留下来的木板,在风雨中不停地摇晃着,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周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气,伸手敲响了客栈的大门。
  敲门声“砰砰”地响起。几乎就在同一秒钟,天上打了一个响雷,一道闪电裂开天空,瞬间照亮了他的眼睛。
  这扇门板实在太破败了,在周旋的拳头下几乎发出颤抖的呻吟,以至于他不敢用太大的力气。然而门里面却一片死寂,整个客栈就好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墓,而这扇门里就是放着棺材的地宫。
  难道只是一间空房子?
  周旋不敢再想下去了,他一边敲着门,一边大声地叫了起来:“请问里面有人吗?”
  海边的风雨声立刻淹没了他的声音。
  正当他即将绝望的时候,大门突然“咿呀”一声地打开了——周旋的心里一抖,他屏住呼吸,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缓缓打开的大门。
  幽灵客栈开张了。
  终于,他看到了门里一张丑陋无比的脸。
  ……
  这封来自幽灵客栈的信,是叶萧在今天早上开信箱的时候发现的。当叶萧从一大堆信箱垃圾的广告中间,发现了这个写着周旋笔迹的信封时,他的手立刻条件反射似的一抖——信封上端写着叶萧的地址、姓名和邮编,在右上角贴着两枚八角的普通邮票,大概周旋是担心里面信纸太多会超重,所以特意贴了两枚邮票。在邮票上还盖着一个模糊的邮政日戳,叶萧依稀辨认出日戳上带有“西冷镇”字样的戳记,而盖戳时间则是在两天以前。在信封的下端写着寄件人的名址——“浙江省西冷镇幽灵客栈周旋”。其中“幽灵客栈”四个字写得特别醒目,叶萧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它。
  叶萧:你还好吗?
  真不知道这封信该如何开头,不过我能够想象,当你收到这封寄自幽灵客栈的信时,将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我的朋友,请你不要担心,我周旋还好好的活着,正在幽灵客栈里呼吸海边湿润的空气。
  也许你不会相信我目前正在经历的事情,这一切太像英国哥特式小说了。或者,你就干脆就把它当作小说来读吧。
  是的,昨天下午我安全抵达了西冷镇,在一间茶馆里,我向当地老人们询问了关于幽灵客栈的事情。但没想到,我的话让他们非常害怕,当地人似乎把幽灵客栈当成了一个绝对的禁忌,没有人敢谈论有关它的话题。不过,他们越是对幽灵客栈遮遮掩掩,就越是激起了我的好奇心与探险欲。
  就在我苦苦寻觅的时候,一个年轻人愿意带我去幽灵客栈,当然我是要付钱的。我坐在他的摩托车上,走了大约半个小时,终于在黄昏时分抵达了幽灵客栈,那是一块靠近海岸的荒凉山坡,幽灵客栈就孤零零地矗立在那儿,当时我就给客栈拍了张一次成像的照片,附在这封信里寄给你。
  昨天夜里上海下雨了吗?真倒霉,当我来到幽灵客栈的时候,正赶上风雨大作电闪雷鸣。我拼命地敲着门,当时我最害怕的就是客栈里一个人都没有,就在我几乎绝望的时候,大门突然开了。
  我看到了“卡西莫多”。
  对不起,我只能用雨果的《巴黎圣母院》里的卡西莫多,来形容为我开门的那个人。他的手里端着一盏煤油灯,在昏黄闪烁的灯光下,我看清了那张丑陋的无与伦比的脸。两只眼睛特别吓人,左眼很大,右眼却非常小,鼻子是扭曲的,嘴唇斜着裂开,而下巴则完全错位了。那张脸上还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肉疙瘩,光着的头顶看不到一根头发,我实在无法估算他的年龄。总而言之,这不应该是上帝塑造的脸,我真为这个人感到不幸。
  当时我见到那张脸以后,完全吓坏了,愣在门口不敢进去。那个人举起煤油灯照了照我的脸,然后向后退了一步,看起来是要让我进来。当时我已经浑身都被雨水打湿了,只能硬着头皮走进了那扇门。
  我进入幽灵客栈了。
  里面的光线太昏暗了,除了那盏煤油灯光所及之处,我实在看不清楚。那个卡西莫多似的人缓缓地走到我身后,又关上了客栈的大门。瞬间,我有了一种走进古代地宫中的感觉,虽然当时又冷又累,但却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卡西莫多”伸出手在墙上摸索了一会儿,忽然房间里亮了起来,又把我吓了一跳。我的眼睛一下子没适应过来,手搭凉篷看了看头顶,见到了天花板上的一盏电灯。
  电灯的亮度适中,基本上照亮了这个房间,我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大约有五六十个平方大小,中间还竖着几根碗口粗的木柱子,里面还有一道木楼梯通往楼上。房间的右侧是一个半圆形的柜台,后面的门上挂着一卷帘子,此外还有一个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木架子。房子内侧还摆着一张长方形的木桌子,我想大概是餐桌吧。墙壁粉刷着白色的石灰,但有许多都剥落了,在左侧的墙壁上还挂着几张老式的镜框,镜框里面是黑白照片,由于离灯光太远,镜框的玻璃又反光,我看不太清楚照片里的人。
  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卡西莫多”始终都一言不发,他那双“大小眼”紧紧地盯着我,只让我感到不寒而栗。突然,我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刚刚平缓下来的心跳立刻又加快了。柜台后面的帘子忽然掀了起来,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这个男人有着健硕的身材,长着一张冷峻严肃的国字脸,用一双精干的目光紧盯着我的眼睛。忽然,从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从柜台里走出来,用极其沉闷的声音说——“欢迎你来到幽灵客栈。”
  我急忙后退了一大步,脑子一团空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对,是为了田园的木匣。可当时我已经完全忘记了来这里的使命,只感到自己又冷又饿,我只能出于本能地说了一句:"这里有什么吃的吗?"“你是来投宿的吗?”
  我茫然地看着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外面正风雨交加,反正今晚我肯定是回不去了。
  “我叫丁雨山,是这里的老板。”他那张脸又恢复了严肃,回过头对那个“卡西莫多”说:“阿昌,快去给这位客人准备点吃的。”
  阿昌点了点头,拎着煤油灯走进了房间里侧的一扇门。
  “谢谢。”我说。
  丁雨山靠近了我说:“你一定很累了吧?先请坐下。”
  我确实有些吃不消了,我取下背上沉重的旅行包,放到了那张长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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