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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入宫，不知又要等到何时才能离宫，才能挣脱执线人的手，自由自在的飞翔一番，哪怕等待着的是万劫不复的毁灭。
　　或许，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出宫了吧。毕竟，时日不多。思及此，秦潇柟不由轻叹出声。
　　“又在想些什么，这么一副伤感的模样？”乾羽帝拥她入怀，温言询问。
　　秦潇柟的目光还是注视着纱幔外的宫门，轻声道：“不知是不是人老了，最近总想起少时的事，不禁感叹时光流逝，岁月无情！”
　　乾羽帝的心也不由被秦潇柟这一言感慨带走，回忆着那些年少的青葱岁月。虽在太后的控制下活得隐忍压抑，却也还有那么几件值得怀念的事。而后来，渐渐长大，知晓得越来越多，便再也寻不到青春年少的那般滋味了。
　　“皇上可是也有此同感？”秦潇柟见乾羽帝也沉忆往事，二人难得心到一处，便想着能够聊下去。
　　“时光虽流逝，然岁月未必无情，它只是让人早日看清现实，以免被蒙蔽得更深。”乾羽帝望着那百年无任何变化的重重宫门，悠悠感慨。
　　若是换做如今才发现那些真相，他恐怕早已无能为力，这辈子都只能是做傀儡的命。
　　秦潇柟听着乾羽帝的话，只觉他一语道破其中玄机，却是无话可接。在现实的磨砺下，他们早已将一切看得透彻，再不似以往，亦或懵懂无知，亦或倔强偏执。就这般，便极好！
　　銮驾直接回到了凌霄宫，一路过来，乾羽帝都没有提起秦潇柟此行的成效如何，秦潇柟更是没有将遇袭的惊险告知乾羽帝。
　　回到凌霄宫，寝殿内早已有数名太医候侍一侧。秦潇柟一眼看过去，皆是如今太医院中资历高深的人。
　　乾羽帝命太医帮着秦潇柟诊断，并不是因为他不相信秦潇柟的话，而是只有经过验证才能让他彻底安心。在相府中初见她之时，乾羽帝便发觉她面色红润，浑然不是以往这些年的病态，想必此次上山必是有所改善。然他更害怕徒高兴一场，便一直未提此事。
　　乾羽帝的担忧，秦潇柟又何尝不知道，所以也便由着太医诊断。
　　那几次诊断出秦潇柟命不久矣的太医，刚一号脉，面上就是又惊又喜，面色便是这般快速变化，待诊断完，才小心开口询问：“皇后娘娘体内的毒，可是已经稳定住了？”
　　秦潇柟轻笑道：“不是稳定住了，而是彻底解毒，太医可需取血再验下毒？”
　　那太医忙摇头说不，皇后凤体他怎敢冒犯！
　　“听皇后娘娘如此说，微臣便可确认了。皇后娘娘能得此机缘，实乃大倾之福！”
　　那太医转头又和乾羽帝汇报，说秦潇柟体内的毒确实已解除，便没再多言。
　　秦潇柟心中暗自庆幸，幸好之前让师傅用丹药给她调养身子，未曾让太医察觉她身体的虚弱。再者，这太医之前便一直认为，秦潇柟这一身的病皆源自毒发伤身，倒也没有多想，这若是换做了张太医，便不会如此蒙混过去。

　　☆、第325章　临别时

　　听闻此消息，乾羽帝压抑已久的心情终得舒缓，命太医宫人都出去，独享二人时光。
　　秦潇柟起身，伺候乾羽帝坐下，见乾羽帝暗自踌躇，主动开口询问：“臣妾近日听闻南浔已进犯边关，皇上可是在为此事忧心？”
　　乾羽帝抬眼看秦潇柟，能得如此善解他意之人，确是他三生之幸。
　　乾羽帝心中早已有应对策略，无奈因着秦潇柟的身子，一直有所顾虑，如今她体内剧毒已解，这算是上天助他吗？
　　于是，乾羽帝将心中打算对秦潇柟徐徐道来：“南浔国此次进攻来势汹汹，必是早已筹谋多时，念着你二哥远在北方，想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然近处实无可调遣的大将，好在临垚离南浔本就不远，若朕御驾亲征，一来可以鼓足士气，二来对战御敌，树立威信，也好给那些蠢蠢欲动的王侯与附属小国一个警醒。”
　　秦潇柟听着乾羽帝御驾亲征的决定，这着实是眼下最好的解决方法。但，却也是敌人最想要的吧！
　　“那朝政呢？皇上又是如何打算的？”一旦君王离朝，大权必落入旁人之手，若是乾羽帝在御敌之时再出现个意外，他又无子嗣，这大倾，必是要白白落入有心之人手中的。
　　“朝堂之事，朕欲交由二位相国共同处理。”乾羽帝顿住，拉着秦潇柟的手，酝酿许久，才又郑重开口，“这皇宫，这江山，朕欲交到你手中。朕相信你，一定能够守住它，守住我们的家！”
　　乾羽帝说得深情饱满，那郑重的托付，秦潇柟怎会不知此事并非御驾亲征这么简单！
　　御驾亲征只是个由头，逼着乾羽帝远离皇宫，而后朝权旁落。战场上不顾一切取乾羽帝性命，而后一句为国捐躯便可遮掩所有的阴谋；朝廷内手掌大权，另立新君，或傀儡，或亲王，一切顺其自然，谁人也不得说半个不字。他们打得是多么好的算盘呀，而乾羽帝这一招将计就计亦是惊险万分。
　　他将他最最在乎的江山交到她手中，如此沉重，让她连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若只是守住这皇宫，这江山，秦潇柟还可以做到。只是，她料不准她这虚弱不堪的身体，是否还撑得到他回来的那一天。
　　“皇上！”秦潇柟几近哽咽，千言万语只汇聚成这一深情呼唤。
　　乾羽帝伸手捂住秦潇柟接下来的话，只听得他继续说道：“朕本不该再让你操劳，让你冒险，实因朕再无可信之人。”
　　乾羽帝将一块玉塞到秦潇柟手中，秦潇柟只觉上面仍留有乾羽帝的体温。
　　“这是调遣影卫的信物，若是真逼不得已，不要硬来，先让影卫护住你的性命，一切等到朕回来再说！”乾羽帝对秦潇柟温言吩咐，他对她太过熟悉，比起守不住这皇宫，他更担忧的是她不顾自身性命冒险。
　　这些年，他看过太多她以身犯险的事。这一次，他不愿再失去，不愿孤身一人走完下半生。

　　☆、第326章　临别时（二）

　　秦潇柟低头看向手中那半块通体血红的玉玦，再一次相信了命中注定。只可惜，这一切来得太迟了呀，她真的宁愿什么都不知道，让她就这般了无牵挂离去不好吗？
　　“怎么了？”乾羽帝发觉秦潇柟的失神，止住方才的话题，低头询问。
　　她这是在为他的离别难过吗？他又何尝不是满心不舍！
　　然，能得她这一点伤心，他已然满足。
　　那些个蠢蠢欲动的人，****夜夜算计着他们，搅得他们难以安心，若不冒险反击，真不知这痛苦还要忍受多久。正是为了让她不再如此日夜担忧，他才更加迫切想要家国安定，许她安稳一生！
　　秦潇柟默不作声从乾羽帝怀中离去，只留给乾羽帝一个落寞的背影，心陡然被牵痛。
　　待到秦潇柟回来之时，手中多了半块凤凰血玉玦，脸颊泪痕清晰。
　　乾羽帝看着那多出来的半块玉玦，半晌无言。
　　犹记得，他从父皇手中接过这半块玉玦之时，也曾好奇过为何只剩下了半块。
　　那时，父皇回答：“朕接手之时便只有这半块，至于另外半块，朕至今未见过，还不知有没有。若你能碰上，也能算得一幸事。”
　　乾羽帝从未想过还会有另外半块玉玦，却没想到，它如今正出现在秦潇柟手中。
　　秦潇柟也是感慨万分，又忆起当日酒楼初见这半块凤凰血玉玦的惊艳，为了得到它不顾身份场合舞一曲“莲影”，几经波折，却最终，是等在这里画上句号。
　　乾羽帝走过去，将秦潇柟手中的两半块玉玦拿起，合上，天衣无缝。
　　那合在一起的整块凤凰血玉玦，仿佛昭示着他们二人历尽艰险终于走到了一切，再也不分开。那份激动，何止一块玉玦这么简单！
　　秦潇柟默默将玉玦又重新分开，将其中半块交到乾羽帝手中，劝道：“皇上既担忧臣妾的安危，臣妾自也会忧心皇上的安全，又怎能让影卫全留宫中？皇上留部分影卫在宫中即可，臣妾自会竭尽全力保住皇上的江山，更会在宫中等着皇上早日归来！”
　　得秦潇柟此言，乾羽帝终是同意带一般影卫随军。这一场搏斗，无疑惊险万分，他们两人必须同安好才有价值！
　　“皇上打算何时启程？预计又需多久方能归来？”既离去已无法避免，秦潇柟唯一希望的，便是他离去的时间能够短一点。
　　在那寥剩无几的日子里，她希望能有他陪在身边。
　　“南浔国来势凶猛，出征在即，必不能再拖，最迟十日，大军便将从临垚城出发。”乾羽帝壮志满怀，早已将这一切看得清楚，“南浔国只是个幌子，只要能够平内乱，南浔一战必会结束。”
　　秦潇柟闻言，执起乾羽帝的手，约定道：“眼下已是初冬，虽南方冬日不必北方严寒，但寒冬征战必更艰苦。若是拖得久了，冰冻封路，年关又近，战士们比思乡情切，无心征战。臣妾与皇上约定，无论如何，一定要在皇上寿辰之前归来，可好？”
　　这最后一个生辰，最后一个年，她想要两人在一起。
　　乾羽帝反握住秦潇柟的手，回应：“好，寿辰之前，朕必定回来，陪着你！”

　　☆、第327章　临别时（三）

　　“恭贺皇后娘娘，终于不必再被身上的毒所累。”贤妃得到消息，就连过来凌霄宫向秦潇柟道喜。
　　忆起秦潇柟被体内剧毒缠绕的这些年，贤妃便不由心生怜悯。如今见得她与乾羽帝有情人成眷属，且又解了这身上的毒，就连她也跟着高兴起来。
　　秦潇柟知贤妃是真心实意道喜，却也只是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抬头望向窗外衰败的冬景，便如同她这残破的躯体，其间无奈，只有自己知晓。
　　“南浔国进犯之事，你可听到了风声？”秦潇柟放下手中的衣物，拉贤妃坐下，说着正事。
　　贤妃听秦潇柟说起此事，脸色不由几变，想必个中缘由也已早已透彻吧。
　　于是，秦潇柟直言：“皇上打算御驾亲征！”
　　“啊？”
　　贤妃惊讶，这么冒险的事，乾羽帝怎能一人孤身前往，还将秦潇柟留在这虎穴龙潭之中？
　　反观秦潇柟，面上一派平和，眉眼轻笑，早已接受了这一事实。
　　“这棉衣，皇后娘娘是为皇上缝制的吗？”再看到置于案几上的衣物，询问。
　　女红之活，秦潇柟必然是会的。然，自入宫以来，她便鲜少触碰。如今为了乾羽帝，她真真是什么都放下了，一心只为她。
　　谁说她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她分明就是一个如此柔弱善良的女子，一心，只为了他！
　　能得如此之人守护身边，乾羽帝何其幸福！
　　秦潇柟执起手中的尚未成形的衣物，多年不碰针线，手法确实不再熟稔，难得有一番这小女儿家的心思，却不知来不来得及。
　　“虽不甚精美，但本宫这份心意还是要尽到的。”秦潇柟淡淡道。
　　“娘娘这是说哪里话，皇上得皇后娘娘亲手缝制的棉衣，自会****穿着，****记挂皇后娘娘！”贤妃说着，也在一边坐下，帮着秦潇柟做起来。
　　秦潇柟并未反对，能有一人帮忙，也是可以的。乾羽帝从不会缺少这么一件棉衣，但他需要她这一份心意。
　　“本宫不求皇上****记挂本宫，只求他早日平安归来即可！”
　　秦潇柟等了这么多年，这一次，她真的害怕自己等不到了。若非这宫里还需人把持，秦潇柟真想不顾一切跟着乾羽帝一同出征。不管多艰辛，只要在他身边，便好！
　　贤妃一心沉浸在秦潇柟终于去毒的喜悦中，任她这么一个精明的人，也不会想到，秦潇柟的身子，仍旧是虚弱如昨。自然，这话语中隐藏的异常，也未察觉。
　　“皇上既做出御驾亲征的决定，必然早已筹谋一切。皇后娘娘无须担忧，大倾有那么多英勇的将士保护着皇上，皇上必会平安归来！”
　　贤妃温言劝着秦潇柟那颗患得患失的心，秦潇柟也便笑颜听着。有时候，她真希望自己能够像贤妃这般凡事都能看开，然终究是做不到。那心中牵挂在乎的人，必将是一生的羁绊，怎可能轻易放开？
　　思及此牵挂在乎的人，秦潇柟猛然想到，贤妃同样也有在乎之人，不是吗？凡事一旦遇上自己的牵挂，便不可再如此云淡风轻笑看。

　　☆、第328章　临别时（四）

　　“御驾亲征的旨意，想必这几日就会下来。本宫说与你听，也是让你早作打算。”秦潇柟只说到此处，贤妃手中的活儿便忽地停下，脑中清明。
　　秦潇柟看在眼中，继续道：“若本宫料得未错，你二哥必会随大军前往，吴家其余将领也会点上些许，尤其是人在临垚城附近的，必是逃不过的。”
　　随着秦潇柟一句句说下去，贤妃脸色愈发沉郁。只了了几言，贤妃便仿佛看到家人血溅沙场难再回的情形。秦潇柟方才为乾羽帝的担忧，此刻她全部切身感受。
　　不是她们抱有悲观的心理，实乃禁不起那个万一的折磨。若能确保一切安好，倒也没什么。但战场上刀剑无眼，谁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这般险境，怎能让人不挂心？
　　良久，贤妃的情绪方稳定，收起心中的不安，对秦潇柟道：“皇后娘娘担忧妾身，妾身感激万分。妾身亦不是不知分寸之人，吴家儿郎能随着皇上征战沙场，保家卫国，是他们的荣耀，妾身为他们感到高兴。皇上此次出征，宫内必然也不得安宁，妾身必当竭尽全力帮助皇后娘娘，帮助皇上！”
　　秦潇柟冲着贤妃会心一笑，粲若桃花，“贤妃的心意本宫自是知晓，本宫信得过你。这一战，不止是皇上和大倾的将士在浴血奋战，我们亦要在这皇宫里平内乱，让皇上能够安心御敌。这最后一次对决，必要以生死来定输赢，贤妃要做好心理准备。”
　　“皇后娘娘，自娘娘提携妾身开始，妾身便一心念着抱娘娘的知遇之恩。纵使拼掉了妾身这条命，也定会护娘娘周全！”贤妃说得慷慨激昂，双眸心意决绝，不带半分虚假。
　　秦潇柟信她的这份真心，不为其它，只因她相信自己的眼睛。
　　“本宫与你说这些，不是让你牺牲自己保护本宫。本宫不愿失去你这个知心人，希望这一次，我们都能活着胜利，莫让小人得志。皇上也说了，即便到了万不得已之时，也要先保住自己的性命，等归来再另行打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懂的！要活着，你我都要好好活着！活着等皇上得胜归朝，活着与情人团聚！”秦潇柟拉着贤妃的手徐徐说着，两人皆热泪盈眶。
　　有些事，即便是要奉上自己的生命，她们也无怨无悔，只要是为了心上牵挂之人，便值得！真的，值得！
　　两人平静下来，安静地为乾羽帝缝制棉衣，秦潇柟貌若无意对贤妃道：“此次皇上出征归来，封赏众将士后，吴家在朝中的地位必定会再度升迁，荣耀更甚以往。若是可以，便劝劝你父兄，寻个合适的机会，释兵权，归隐去吧。”
　　贤妃惊讶抬眸望着秦潇柟，皱眉，嘴上却是服帖道：“谢皇后娘娘提点，妾身感激不尽！”
　　贤妃皱眉并非是因为她的要求，反而是为她对乾羽帝的怀疑。他们之间，不是已经解除嫌隙，走到一起了吗？她为何还会有此忧虑？
　　殊不知，秦潇柟这显然是在交代后事。
　　那些位高权重的大臣最终为何都落不得什么好下场，并不仅仅是因为君王对于“功高盖主”的忌惮，而是人心难测、流言难挡，谁也说不准那些忠心的臣子某一日会心有不甘意图谋反，谁也说不准君或是臣一个无意的举动便惹得对方不快！
　　未来的变数太大，秦潇柟说不准，便只求保险之策。她不愿吴家变成下一个秦家，更不愿乾羽帝被后世评为昏君。

　　☆、第329章　临别时（五）

　　隔日早朝，乾羽帝就下了御驾亲征的圣旨，朝堂上众人自是好一番严词反驳，却终究未能使乾羽帝改变心意。大军七日后出征，各将领皆是乾羽帝亲自挑选，这两日必是忙碌不断。
　　消息传到后宫，个个面容惨淡，因着乾羽帝的离开。他一旦离开，这一群本就无聊的女人便是连个念想都没有了，岂能不伤心。
　　不管这伤心中究竟有几分真意，秦潇柟下令后宫众人各出心力，或捐献首饰钱物作为战事资金，或准备御寒之物为皇上为将士献上一份心意。
　　后宫众妃嫔得旨意，难得有一次无人与秦潇柟对着干，皆全心全意照办，倒也奉献了不上。秦潇柟对她们一番言辞嘉奖，便命人将这些全都送往兵部作为征战物资，那些特意为乾羽帝准备，秦潇柟一一留下，待乾羽帝来凌霄宫的时候，也都毫不保留送给了乾羽帝。其中，自是还包含了她的那一份。然，她并没有说明，她不欲在此关键时刻再挑起后宫的纷争为乾羽帝添乱。
　　大军出征那日，秦潇柟以凌霄皇后之尊亲率众嫔妃于宫门外奔走相送。真心实意，浑然不似乾羽帝护送太后如鸿德寺那次虚情假意。
　　临别之际，秦潇柟不舍离开乾羽帝温暖的怀抱，却仍旧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