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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沈大人家的石榴树-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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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话原指向不明确,谁能知道去接她的具体是哪位嬷嬷,只是她闹出了动静,竟然对人动了刀子,即便家规严苛,也阻不住长脚的流言。
    两个丫头显然听到了此前她的作为,似乎有些怕她,见她问,其中一个忙恭谨答道:“回九姑娘,那嬷嬷正是二老太太那边的。”
    另一个丫头显见的机灵许多,又补充了句:“那嬷嬷陪了老太太三十多年,平时我们略嬉闹也是要被她骂的,姑娘切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宁泽也不过问个明白,见她们如临大敌般也不好再说什么,一路再无话被带到了祠堂。
    祠堂在宁宅第一进最南边,两个丫鬟把人带到便退了下去,周遭顿时安安静静,只有龛上摆放的一个个牌位,正中位置正是宁居安的牌位。
    作为开国元勋此时却成了一捧冷灰,至于生前荣功唯供后人瞻仰而已,想她上辈子都不知道有没有人把她烧成一把香灰让她入土为安,先祖比她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想到这里她老老实实跪在蒲团上给祖宗磕了几个头。
    她一路从青州过来生怕两位嬷嬷偷偷把她带往别处,睡的并不安稳,此时虽说前路仍旧渺茫,到底有了个具体方向,心便安了下来,人迷迷糊糊倒在蒲团上,睡过去了。
    一觉醒来时,已是日落时分,宁泽摸了摸肚子,一日未进食,又渴又饿,她可真要收回宁宅伙食好的判断,一天下来竟然没有人记得给她送点吃食。
    脑子迷糊了一阵,便也明白过来,恐怕不是下人不记得,想是宁居德虽然是个敢于违背和挑战规矩的,到底不喜欢她同人私奔的行径,故意在“虐待”她。
    是夜,她口干舌燥,就要忍不住闯出去找水喝时,刚抬起脚欲踹开院门,一人正巧开了锁进来,一眼看到她半抬起的腿,惊的站住了。
    来人是早晨接她的万管事,不等他说话,宁泽急道:“是这天太旱,井里挖不出水来了么?还是故意折腾我,等我渴的受不住,因滴水之恩对你感恩戴德的时候才给我水喝?”
    万管事大约没想到这个姑娘还是个这般能瞎扯的,不过要喝水罢了,直说便是,惊讶了一番去隔壁院取了一壶水给她。
    宁泽已经觉得嗓子里含了一把火,也不顾得形象,背过身咕噜咕噜将一壶水喝尽了,才觉得略好些。
    万管事默然,领着她从祠堂边的角门出去,把她请进马车中才道:“老太爷吩咐小人告诉姑娘一句话,要姑娘记得这世上从此再无宁泽,且莫再行差踏错。”
    说完便放下了轿帘,瞬间留给宁泽的只有一片黑暗,她深吸一口气,掀开侧边的窗帘子,月色溶溶洒进来,已把日间的燥热掩熄,只剩下冷月清辉。
    睡了一觉,心情略微舒爽了些,想事情便积极了许多,颠簸中她突然觉得前路未必便是黑暗,总有亮光在另一个方向照进来。
    弓高侯府,或许是她此生新的起点。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最最狗血梗出没

  ☆、第14章 进攻

微风轻送的清晨,庄嬷嬷领先半步带路,后面跟着的是个穿水田衣约莫三十岁的妇人,正是弓高侯府的世子夫人——魏萱。
    一排古树下矗立着一座翘角飞檐的小楼,庄嬷嬷边上楼边道:“这几日已经将庄子里的下人都清点了一遍,遣走了一批,又交代了几个大丫头说姑娘要静养,让她们看严实了,现在能进来远香亭的刚刚十人。大小姐看可还有什么地方不妥当,我再去处置。”
    魏萱点头,赞她:“你已是做的很好了,世子有这般想法我也只能依从,所谓富贵险中求,这事本就疏漏,尽力填补就是了。”
    又问:“沼沼这个丫头我已有五六年不曾见过,你昨日见她觉得如何?”
    两人这时已行至远香亭三楼,魏萱坐在窗前玫瑰式椅上,指了另一边于庄嬷嬷坐,庄嬷嬷自小服侍魏萱,在她面前并不十分拘礼,落座后才道:“见是见了,只是并未能说上话。样子看上去同我们姑娘还是像的,只是已不如小时候那般难以辨认。”
    去年世子韩雪松从江宁调任回京时,中途曾至青州府,言及宁泽与韩仪清还是长得相像,却比韩仪清圆润活泼,言谈中不无遗憾。
    那时魏萱只以为他是心疼女儿娇弱,见别的女孩儿比自家女儿康健心里觉得难过,如今回想起来魏萱不由得冷笑。
    近日经信国公家那位嫡长孙和陈候的儿子一闹,韩雪松知道了宁泽正在来顺天府的路上,欲言又止好几次终于和魏萱提了要让宁泽代替韩仪清的事。
    当时魏萱就气的直冒火,她的女儿好好的,凭什么要让别人来顶替她!她自是不同意,韩雪松却还是坚持不懈的劝她,最后被她泼了一脸茶水才着了恼走了。
    只是次日婆母和妯娌又冷嘲热讽他们大房是绣花枕头,说他们空占了爵位却是朝之蠹虫。话自然没说的这般明白,只是这几年话里话外全是这个意思,她为了韩雪松伏低做小,这几年也忍得一身气,一直想着韩雪松再进一步,奈何韩雪松能力有限,年近不惑却还是个从五品的户部员外郎。
    作为母亲怎会念着女儿不好,她一直盼着女儿好起来,也相信她能好起来,只是又两天韩仪清身边的大丫头采苹拿给她一条染血的手帕……想到这里魏萱心下刺痛,对宁泽都生出些恶感来。
    庄嬷嬷又道:“表小姐倒是个心大的姑娘,有些像年轻时的兰小姐,昨日夜半过来时竟然在轿中睡着了,一个小姑娘经历这种变故还能这般泰然倒也难得。”
    魏萱不由得哼气,有些不是滋味,说道:“她小时候也是个没心没肺的,兰儿去的时候也没见她多伤心,如今还学人夜奔,哪里是个好姑娘能做出来的事,又哪里难得?”
    庄嬷嬷听了她这怼声怼气的话,却也明白她心里那份不痛快,只道:“小姐且等等,我去唤表小姐出来。”
    宁泽昨夜靠在马车中睡的正熟,梦里似乎回到了平凉,她正在孟家后罩房种花,美的让人生厌的秦夫人在她的花丛中走过来,手里还拿着把剪刀一路走一路咔嚓,把她的花儿全给铰碎了。
    这次她真是怒到了,不愿意再逆来顺受,一巴掌挥过去正好捶在了欲要叫醒她的庄嬷嬷心口上。
    睁开眼才知道早不在上一世中,迷糊中辨认出眼前的胖嬷嬷是上午在宁宅见过的那位,忙跟着她进楼安置,睡下时已隐约听到鸡鸣。
    也不知是不是她上辈子过的太动荡,对于变动习以为常,刚从祖宅逃生又将要跳进火海,她却还能睡的安稳,匆匆梳洗后出来见到魏萱端坐在窗前,也不知等了多久,她不由得生出些赧然。
    这一害羞脸上带了些红,又因饱睡一觉眼睛湿润润,她此时只有十三岁脸颊稚气又圆润,是一副十分惹人喜爱的长相。
    魏萱见她这幅样貌也生出来点亲近,觉得她到底是魏兰的骨血,与她有着血脉联系,转眼却看到女儿的大丫头采苹跟在宁泽后面,这份亲近瞬间消失殆尽。
    宁泽规矩的行礼,因着同魏萱相见次数寥寥,她内里也不是真正十三岁的小姑娘,虽知今后要依靠姨母生存,心里却不惶恐,所以只叫了声“姨母”,并未多言。
    她这般不亲不疏的表现倒是合了魏萱别扭的心思,魏萱让她坐了,又让人给她准备了些点心,才细细同她说道:“你与清儿现在并不是十分相像,瞒过外人倒是不难,只二房那些人都不是善茬,要骗过她们可不容易。我已同清儿说过,明儿起你就与清儿同吃同睡,我也不指望你能把清儿的言行举止学个十成十,总要有几分像才能蒙住别人。好在你个头儿倒与清儿差不多,只是略微胖了些,这段时日务必要少吃些。”
    宁泽手里正拿着块莲花馅饼小口吃着,闻言顿了顿又塞进了嘴里,魏萱见她这样倒也觉得可爱,笑道:“昨日想你吓得不轻,这次便吃吧,只是明日起可就要认真跟着清儿学习,你需知道我们做的这事虽然看着荒唐,却不是儿戏,可不是随便就能糊弄过去的,你以后那套坏习惯可要彻底戒掉。”
    这是在委婉提醒她不要再做出出格的事。
    宁泽却想到了别处,她最担心的可不是韩家这些人,而是他们算计的那个人——沈霑。
    宁泽被卫风带走那半年,有幸见过沈霑几次,那个人岂止不好糊弄,简直是把人的心思揣摹透了,有次她用葫芦插了株梨花兴匆匆抱去给卫风,还不等她说话,卫风瞅了眼那朵独枝,骂她:“别人插花要么庄严富丽要么意态天然,你这倒好,只落得个朴实!”
    她一听这话顿时兴趣索然,生着气转身便走,却听到身后一人说:“葫芦一分为二是为瓢,昔日弱水三千有人只取一瓢,今日花有百样有人只取梨花一枝。你在梨园这么些年怎么还是这般不通风情。”
    她听见这话脚步便顿住了,回头看见一人眼角微垂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看着她,这是她第一次见沈霑,那时她并不知道这是只差一步便要问鼎的沈霑。
    一则因为这人看着太年轻,二则这人看上去更像是折露沾袖的清贵公子。在她想象中沈霑应该是同李暄一般孔武而不是如此这般文弱。
    及至后面听卫风道了他的身份,她才恍然,想他久病自然不如李暄骁勇,不几日她又见了沈霑一回,许是对她葫芦插花的事印象深刻,顿步在她身边说了几句话。
    他说:“前几日见你插花喻己,以为你知道进取了,不想你还是守成不变。别人可还一直在进攻呢,没有什么是无坚不摧的,等有些事已成摧枯拉朽,你再进可就晚了。”
    当时她尚懵懂,并未被点透,只觉得他原来不似她想象中那么冷淡,直到魏时棱替卫风挡了一箭她想起沈霑这番话,才觉为时已晚。
    一守一进,她输给了魏时棱。
    庄嬷嬷看她手拿糕点,眼睛垂着,直勾勾看着地砖,以为她吓到了,宽慰道:“其实胖点未必不成,病好了,可不久要一天天变化么。”
    魏萱也有几分于心不忍,道:“沼沼,我是你姨母,自然望着你好,你无需过多忧心。”
    宁泽乍然听到沼沼这个名字,觉得熟悉又陌生的厉害,她乳名唤做沼沼,自魏兰去世后家中便没有人这般称呼她。她抬眼看向魏萱,晨光照在她身上带出些不真实,宁泽似乎看到生母从她时时捧着的那幅画中走出来,正笑看着她,有些温暖。
    然则她闭眼深吸气,别院多树,风中送来草木香,很快平抚人的心绪,她道:“我自当尽心竭力模仿表姐,姨母放心。”
    两厢又闲聊几句,魏萱最关心莫过于她同徐呈之间的牵扯,宁泽一一答了。不多时有个弱柳扶风的美人在一个小丫头的搀扶下袅袅婷婷的走进楼中。
    眼眸漆黑一团,睫毛纤长浓密,迎光洒在脸上成了一截阴影,樱唇微启,语声娇弱可亲,先是给魏萱行了礼,又看向她说:“这是宁泽妹妹吧?”
    有些人长得的真是天生占尽便宜,宁泽作为一个姑娘家见了韩仪清都不自觉多出些怜惜,站起来同她叙了礼。
    先时她听庄嬷嬷说两人有六七分像,此时见了方觉虽则长相肖似,气质神态却是完全不同。
    魏萱本就要两人互相熟悉,见韩仪清来了便带着庄嬷嬷下楼去了,独留宁泽、韩仪清和两个丫鬟。
    两个丫鬟都是韩仪清身边的一等丫鬟,从昨晚就跟着宁泽的那个叫采苹,容长脸儿,十三四的年纪,长相上就带着一股灵巧;另一个丫头叫菱花,和采苹一般年岁,圆圆的脸儿长得十分喜庆。
    宁、韩两人都知道宁泽来此的目的,都略有几分不自在,对坐着干干对笑了几回,一时无话。
    她愿想着韩仪清是正德十年春去了的,这在她心里本就成了定局,此时见了活色生香的真人却突然意识到不妥来。
    宁泽觉得自己像一只大灰狼似的,蹲守着小白兔,等抢了她的萝卜再吃掉它。
    想她好歹是因为与男子私相授受才被火烧,而韩仪清什么也没做错,只因为生的娇弱就被父母放弃。人还好好活着呢,父母就已经在为她死后做准备,又不是活到七老八十置办喜丧,思及此她心里泛上一股怒气。
    更不同的是她好歹多活了一世,虽然心智上不见得比韩仪清高,却好歹经的事多,自信再搓磨也能活得下去。
    而韩仪清是久病之人,本就心思郁结,这无异于雪上加霜。
    她原以为发生的事是既定的,无可更改,其实错了。
    从她活过来到现在除了宁正平那一把火之外没有任何相同!这中间柳叶死了,而她来了顺天府。
    事情已经发生了转变,上世与这世可能如镜花对水月本就是两个世界,只她出了岔子进了两个世界罢了。
    而对面的姑娘也未必只有一年的寿命。
    思及此,宁泽觉得心中松快许多,这才开口道:“仪清表姐,你那夫君可是真正的人中龙凤,你也舍得让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章 愚下

一瞬间,韩仪清睫毛微微颤动好几次,手紧握着手帕,她听的出来宁泽这句话不是要挑衅她,却还是掩不住激动,一阵干咳。
    采苹忙上前给她顺气,待韩仪清平复了,采苹半转身对着宁泽叫了声“表小姐……”叫声很大,身子却微微颤抖,一看便是色厉内荏。
    韩仪清将手帕递给采苹,缓声道:“无碍。”
    又对宁泽道:“你小时候就有些玩闹,都说三岁看老,果然现在一点没变。”
    宁泽笑看她,说道:“表姐你可要快快好起来,你这般得天独厚的美人我可扮不来的,前脚一出门,后脚就会被人戳穿……”
    话音还未落,宁泽却说不下去了,她看到采苹收过去的那条手帕中有猩红的斑点。
    她一时一阵惶然,韩仪清还不到十六岁,竟然病至此等地步。
    宁泽惊觉失态,眼眸微垂,心道韩仪清若不是膏肓之疾,魏萱怎么会这么不顾念自己的亲生女儿,这才深觉自己唐突,不该说这般的玩笑话。
    她眼中的惊愕之色,韩仪清看在眼中,命菱花倒了茶略润了润唇舌,也带了些轻快的语气说道:“我这是沉疴宿疾,不妨碍。你也莫要拿话激我了,我自然盼着自己好起来,我的人怎么能叫你轻易得了去。”
    这话一出口却是羞红了脸,又急咳了一阵。
    韩仪清这个状态已经不能有大的情绪波动,每咳必带着丝丝鲜血,宁泽推己及人,心里情绪翻滚,竟有些悲恸。
    两世为人她都因为倔强,万事“气”字当头,逃的是“气”;守的是“气”;死的也是“气”,虽然尝了苦果倒也在片刻中收获到痛快,不似韩仪清,简直像判官拿着生死簿,举笔舐墨,抬手一划就将那个名字给划去了。
    她坐在这里更像是一道催命符,催着韩仪清早早离去,这让她坐立不安,片刻开口解释道:“仪清表姐,我来此是为逃生,并不是要抢表姐的东西,更不是要替代表姐。女娲戏黄土,团作愚下人,人本愚钝,经历几千年教化到如今已生而有智,不是谁就能取代了谁。便是姨母同我母亲,也于细微处不同,更遑论你我!表姐清素绰约,世间难得,有珠玉在侧,宁泽不敢也不想取而代之。”
    这番言语出乎意料的坦诚真挚。
    才听魏萱说想要让宁泽代替她嫁人时,韩仪清一时气结,险些晕过去,呕出一口鲜血才清明过来,伤心欲绝不足以言说。
    也曾哭着质问魏萱:“连母亲都觉得我活不成了吗?”
    最终也不过两母女抱头痛哭一场,事后她想自己对家里诸多姐妹也是忍让为先,就当再来一个妹妹罢了,饲虎而已,忍一下便过了,却不想宁泽却是个好的,不似她哪些堂妹。
    宁泽说完话见韩仪清怔怔落泪,真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啪嗒啪嗒,泪珠儿点点滚落,在朝阳中显得十分晶莹剔透。
    再回头看采苹和菱花脸上也都挂了泪,采苹忙上前替韩仪清擦泪,又好好的安抚她一番。
    宁泽坐在一侧,也不曾安慰她,好一会儿后,韩仪清才抬起脸,眼眶红彤彤的说道:“难为你能说出这番话来,我纵是好不了了,你这些话也能宽慰我许多。”
    一样米还能养出百样人呢,两个不同环境下长大的姑娘要瞒天过海可不是痴人说梦么,宁泽虽是要宽慰她,说出口的倒也是实情。
    她这些话真是消去了韩仪清许多委屈,这一番痛哭韩仪清将心里那些郁结哭散不少,好一会拭干泪,说道:“只是我父母却也不易,他们教养我长大,我恐难回报养育之恩,既然我这桩婚事能让他们处境变好,我纵然委屈,却也乐意成全。”
    又道:“你也知道自己是死里逃生,你能来到这里,我们又能见到已是十分不容易,日后你须要跟我学习一言一行,可不许你任性的推三阻四。”
    宁泽还要说,却被她抓住,抓住她的手柔嫩,虽则夏日却也带着些阴凉,韩仪清道:“方才哪些话说一次便够了,我会一直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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