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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还听到几声池里的蛙叫，有守夜的宫女已经禀报上去说让铎能公公处理一下池塘的水蛙了。
重华宫内，有两道人影贴墙聆听。
刚通过密道闯入内殿的黎越天知道自己今天有些焦急了，气息略显不稳，仔细看了看四周，瞧着没人跟踪，这才松了口气。事实上，他利用密道进入重华宫殿内，这些年来鲜少有人发觉。
然而今日他接到了自己徒儿北辰魄发来的信件，在信中竟然指责他出手伤害帝女，这让他感到一些焦虑：这一向听话的乖徒儿怎么就突然和自己对着干了呢？要知道，从小他就对自己言听计从，莫不是被帝女耍了什么诡计迷惑了？
是以，他今晚入宫一探究竟。
北辰魄也知道今夜师父可能会潜入宫里，半夜点燃了灯烛等着。果然，师父比他预想地时间还要早，看来也是着急了。
“徒儿看来是长大了，要学习如何违抗为师的计划了？”黎越天第一句话显然已然带着浓浓的不悦。
北辰魄先是施了个礼，这才道，“师父，我们要的只是那个位置，并不是皇姐的性命。”
黎越天一怒，“你糊涂啊，难道你真的相信她会给你禅位？为师曾经说过的话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每一代帝王要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不知是踩着多少尸骨坐上去的，你数数你的皇兄姐妹剩下了多少？北辰爱能走到今天靠的不是她的聪明才智，而是手段狠辣，这么辛苦得来的皇位怎么可能拱手让人？她最近给了喝了什么迷魂汤了？她给你解个宫禁、送个御赐龙马、陪你出趟宫你就感动得忘了自己是谁了？忘了你母妃是怎么死的了？师父吃的盐比你吃饭还多，一眼就看穿了，这是北辰爱拉拢臣下惯用的手段！她现在是君，你是臣，她时不时给你一颗甜枣磨了你的志向，磨了你的志气，最后你还得感恩戴德，如今竟还指责师父做得不对，你说你这样还怎么为你母妃报仇？”
北辰很想告诉他，徒儿不想报仇了。然而为避免激怒他，他选择了比较委婉的方式：“师父，皇姐会是一个好君主的。”
只见黎越天手指一指，似乎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半响后，又忍下了怒气，以长辈的身份教训道，“帝王最擅长的就是伪装，你个十岁不到的毛孩居然能看出来北辰爱是个好君主？哼，简直是笑话！北辰爱生性多疑，心思虽然聪慧却又斤斤计较，胸襟太小野心却大，这样的人最容易被小人、奸臣利用，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成为一国明君？”顿了顿，他思忖一番，又道，“摄政王你知道的，为师虽与他不交深，却也知道他是个国之栋梁，北辰爱因对他持有密旨一事心生怀疑，是以一登基就提拔了程殿司等多人与之抗衡，甚至渐渐疏远，就从这件事看来，你也坚持认为你皇姐是一国明君吗？”
北辰魄想到皇姐的失忆，如今的性子变得和师父描述的完全不一样了，甚至对摄政王也亲近起来，难道这也是皇姐惯用的驭下之术吗？但是，他为何愿意相信皇姐的性情都是真心实意的？
见北辰魄不说话，黎越天以为自己的话起作用了，又接着劝道，“帝女对你好，还说要带你上朝的事情，你听听就好，千万不可当真了。她一届帝女，做事虽然可以凭她心情，然而她一个动作，底下的臣子却要为她的一举一动可要思考良多了。她带着你一个十七皇子上早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培养你十七皇子了？然而也有人会想，陛下莫不是在提醒我们，十七殿下现在对于她的皇位是个威胁？要想办法除去才是？”
黎越天语速放慢，在北辰魄身边不断徘徊，“你可知道什么叫捧杀？将你捧出来，放在众人面前露了脸，待你足够出色了，那些嫉恨你的人、那些担心帝女皇位受到的威胁的人，就开始想方设法要除掉你了。北辰爱她什么都不用做，甚至只需要对你越来越好，这样自然也会有人帮她出手，除去你这个皇位的威胁。”他说着，低头凑近这个看似迷茫不定的徒儿耳边，低沉道，“如此，你还相信你这位皇姐吗？”
“师父，”北辰魄毕竟太年轻，平时也习惯听他的话，心思被说得有些颤动，不过却依旧死死记着自己认定的事实，“皇姐她，她说过会一直对我好的。”
对于北辰魄喃喃自语般的解释，黎越天知道他是动摇了，心里有些得意：毕竟只有十岁，总能被为师三言两语转回正道的。不过，这个徒儿心性不够坚韧，看来还是得好好看着才是。
“你这重华宫，附近盯着的人似乎多了不少？可是北辰爱指派给你的？”
北辰魄一怔，“皇姐并无指派。”
“哼，这说明，她不放心你，暗中派人监视着你呢。最近这几日，你就不用做什么动作了，为师也不便经常入宫。今日宫外的刺杀，只是一个小小的试探，根本没有动到你皇姐一根寒毛，你就不必管了，为师做事自有为师的目的。”
北辰魄不明白，“师父有何目的？”
“为师如今在程家军中供职，自然要给你外公娘家送一份礼物，等候升迁。维太傅一直都是你外公的心头刺，为师替你外公戳一戳也是好的。”
北辰魄瞬间明白了，问道，“那位闹事的书生陈多佐，是维太傅的人？”
黎越天点头，“徒儿所测无差，也算是了。”为了扭曲事情真相，他自然不能找和维太傅关系太明确的人，一眼让人看穿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如今宫里少人，没有那些妇人之见的锋芒暗斗，看似平静。然看之整个北辰王朝，依旧暗涌不断。外朝的世家风潮暗涌一直都存在，他们这些本就活在阴暗中的人，总该为自己的出路打算一番才行。
沙漏落下，即将走到尽头，烛光也微微沉浸在烛泪中，黯了光芒。
“夜深了，为师也要回去了。”
北辰魄起身，“师父慢走。”
钻入密道的黎越天又交代了他一句：“不要轻易相信一个帝王说的话。另外，你年纪尚幼，对付深谋远略的北辰爱，你莫插手，这几日专心学习，一切交给为师即可。”
北辰魄听了后眉头死皱，内心越发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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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戳痛处

北辰魄想了想去越发觉得不安，师父今日的话虽然他不爱听，却免不了被他说动了一二，这些隐暗的捧杀手段，他虽极力否认皇姐会是使用这样手段的人，却很想得到皇姐再一次的证明。可现在夜已深，时辰不对，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师父接下来会对皇姐做什么？这才是他最担心的。
而此刻的李薇，还在崇明殿中歪着脑袋陷入思考魔怔。
碧嬷嬷已经崔了好几次让她回寝宫歇息，可李薇今天的问题还有没理清楚的，于是再三延迟入睡时间，和程丹丹聊了又将近一个时辰。
程丹丹将她今日对卢萧的观察结果仔细和陛下一一道明了，又对今日刺客的身份加以猜测并论证说明，瞬间让李薇思路明晰了不少。
卢萧身份不简单，这是李薇一早就知道的，今日还得了个更让她讶异的消息，卢萧的武功竟然深不可测，这可就耐人寻味了。
一介书生，亦或是是江湖侠士？他为何要隐瞒身份？
不过，不论他是什么身份，不影响李薇要将他录入官中做她的心腹大臣的决心。他总不能是自己的敌人吧？程丹丹则认为，为谨慎起见，希望陛下还是查明他的来意再定夺。
至于今日的刺客，前两个贼子说是陈多佐派来的也很可疑，若是姓陈的书生真要报复，偷了自己手中的一个昆虫是什么意思？
程丹丹却道，前两个贼子和后面的一波刺客可能是一伙的。前两人引开崔越和崔成两大护卫，随后同伙伺机而动，想要刺杀陛下。
李薇点点头，“若他们真的要刺杀朕一国之君，这些人手也太少了点？硬件软件都不齐全，这也太看不起我堂堂一国之君了吧？所以，”李薇大胆地猜测，“他们此刺杀行动恐怕另有目的。”
程丹丹道，“臣认为，关键是在崔越崔成抓的两个贼子身上，他们胆敢惹上朝中三品将领，不可能对崔越的武功不了解，崔越大哥却说了，他们两个贼子逃跑功夫虽好，却还是太差了些。而且被抓了也不曾有较顽强的抵抗，又将陈多佐道了出来，此事，细想来，甚是刻意。”
李薇听了倒是清晰了，双手一拍，“那这事就简单了，查出陈多佐是谁的人，然后找到这个人的敌人就行了。”若事实真的如此，那两贼子的演技是差了些。
“是，陛下。”程丹丹觉得陛下头脑转得比她还快。虽还想和陛下说说那个蒙面男子的事，可见陛下无意继续谈下去，也就作罢。
翌日，摄政王进宫。
李薇想着被刺杀这件事事关自己生死，小命能不能长久的问题，还是要找摄政王商量一下才保险。
然而摄政王的到来，第一时间却没有慰问她有没有伤着、有没有被刺客吓着，更没有说谢谢她送的流萤灯，反而大步踏入崇明殿，优雅坐下，双眼明显带着一丝愉悦，看向她，问道——
“出宫可还玩得尽兴？”
李薇：……
尽兴你妹。
李薇一脸黑着脸地站在一旁，有些气恼他的嘲讽。
官千翊倒依旧是不愠不喜，淡淡地敲着桌面，与生闷气的帝女交谈，“怎么了？宫，是你要出的，如今倒是要怪罪本王要戳你痛处了？”
“不敢。”李薇闷闷回了两字。
“你现在还能生闷气，该庆幸那些刺客并不是想真正要了你性命。而作为帝王的陛下，你此刻也不应该还在崇明殿内生气，而是要想办法查清事实真相。”
“朕当然也想着要查清楚，”李薇突然振奋起来，“朕昨晚和程丹丹商量过，此行刺客有可能和贼子是一伙的，目的不在于刺杀朕，而在于栽赃陷害陈多佐，或者栽赃陈多佐背后的势力，朕已经派人秘密监视了陈多佐，并要拿到他的资料，很快就能查出他是谁的人，被谁利用了。”
官千翊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自然就等着查出的结果再作打算了。”李薇理所当然地表示。
官千翊摇摇头，“这等反贼明显只是开个头，必定很快有后招。陛下你想到了派人跟踪臣多佐，怎么没想到派人在品香客栈盯着更省事？若那俩贼子是陈多佐的人，抢那你东西没抢成，杀人任务也失败了，接着会如何？他们若想闹事，只能去品香客栈找你的卢萧大哥了。”后面这个称呼他明显说得比较慢，想起两人见面的欢乐场面，他微微不悦。
李薇倒是不信，“他们怎么还敢找卢萧大哥的麻烦？”
“敢不敢且另说。我们现在要分析的是陈多佐他会不会还去品香客栈闹事。此外，”官千翊换了个角度，“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刺客是精准地知道你的出行时间和护卫安排的，是谁透露了消息？或者说，陛下，你身边有可疑的人物。”
“不会吧？”李薇思考了一番，摇摇头，“知道朕出宫时间的人，都是朕临时告诉他们的，程丹丹、铎能、北辰魄还有崔成崔越，都不大可能会和别人说，也没那个时间去通风报信啊。我有个设想觉得比较有可能，就是那幕后的人很可能本来就认识朕，知道朕长这个样子，看见朕出宫，于是就设计了这么一出。”
官千翊不置可否，却讽刺笑了笑，“或者说，陛下你出宫的时间太容易算准了。”
李薇被噎得无话可说：她这个周制度确实导致了出宫频率的稳定性和规律性，容易被有心之人钻空子，那她是否得打乱一下出宫时间？
接近午时，崔磊和程丹丹来报。
崔磊按照官千翊的吩咐，一早去品香客栈候着，果然看到了陈多佐的人过来闹事，几名陈多佐的同窗好友又借着商贾低贱名头去品香客栈大闹，摔桌子摔椅子的，将说书的米老头也打伤了。崔磊将京都护卫队引了过去，这才阻止了他们。
程丹丹则查到消息，陈多佐是维太傅的远亲，是维太傅儿子姨娘的侄子。
李薇一听这关系，脑子里就蒙了一层油污：这也能算是亲戚关系吗？
崔磊问道，“不知程殿司说的可曾是维太傅的次子？”
李薇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系，双眼就紧紧盯着崔磊，后者似乎也看了她一眼，像是特意为她普及般，道——
“听闻，维太傅有两子一女，其中大儿子维礼清，曾官至京都校尉，却在几年前一场江湖绞杀行动中，被先帝定为乱贼而击杀，但找不到尸体；而次子维礼腾，生性聪慧却不爱读书不好功名，经常将维太傅气得半死，却又最疼他。”
程丹丹道，“没错，陈多佐是维礼腾二姨娘的侄子。”
李薇这才明了，点点头，双目却瞥了崔磊一眼：方才看向自己的目光，明显是知道她不明白维太傅家中子女关系而特意作的说明。他难道也知道我是假帝女的身份了？难道摄政王和他说的？
崔磊被李薇看了这么一两眼，心里也有些压力：陛下，属下确实是知道您的身份，难道摄政王大人还没告诉过你吗？崔磊赶紧转移话题，“陛下，如此说来，是有人要陷害维太傅？不知道朝中维太傅是否有政敌？”
李薇移开针对他的视线，摇头道，“维太傅为人随和，与朝臣相处都很融洽，虽然有时候过于迂腐，但并未曾与他人有明显的结怨。”
官千翊却看向默然无语的程丹丹，“程殿司可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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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猜折子

官千翊却看向默然无语的程丹丹，“程殿司，可有话要说？”
被摄政王大人点名，程丹丹觉得有些紧张。她施了个抱拳礼，这才道，“若说与维太傅有仇怨者，也许，家父算是一个。”
官千翊点头，“当年程国公与太傅在御前争执起来，也是因为维太傅怀疑他儿子的死有冤屈，为此还拒上早朝，对先帝指定维礼清为反贼表示不服。程国公一心为国，自然一心向着先帝，故而与维太傅有一次朝堂辩争，此事朝堂皆知，原本相安无事的两大朝臣也就因此结怨。”
听无意，说者有心，李薇知道摄政王这番话也是为了要给她解释清楚这些恩怨关系的。如此一来，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原本她是整件事的主导者，如今倒害着崔磊和摄政王大人时不时要与她解释陈年旧事，心底只好默念，惭愧，惭愧了，朕以后一定多看看书。
以上念想一秒瞬间闪过，李薇表面依旧是公正严肃的帝女，点头表示认同，接着道，“如此说来，此事也明晰了。维太傅作为这次科考的主考，即便没有公开，却也是学子们正想讨好的对象。若有人想借学子的心思来生事，也确实容易。”李薇慢慢分析来，又看向程殿司，“丹丹不必心忧，这事到底是谁在作祟，朕必定会查清楚再定夺的。”
“多谢陛下，陛下圣明。”程丹丹恭敬谢礼。
“只是，为了逼出幕后人，明日的早朝，朕可能要先对不起程国公了。丹丹可暂时要对程国公保密才是。”
除了摄政王点头赞许外，其他人皆是一愣。
程丹丹点头表示，“陛下放心，臣绝不透露一个字。”
崔磊和程丹丹退下后，李薇和摄政王商量明日早朝的内容。
又进入两人批阅奏折的时间，李薇觉得自己的心境已然改变了。
从她惊慌地被碧嬷嬷推进御书房批阅奏折，到她将奏折转移到崇明殿，又惊慌失措地请摄政王来坐镇批阅，再到她看着奏折筋疲力竭昏昏欲睡……再看看如今的她，阅读速度不必说，在看了众多繁体古言后蹭蹭地一天拔高几个层次，现在的她，只要看到封面折子的签名就能知道这是哪个大臣写的什么内容了。
有时候拿起一份奏折，她会合着折子猜想一下内容，随后才打开看去，看看自己猜中了多少，没猜中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这个过程颇有趣味。
她这次想和摄政王玩玩这个游戏。
她随手捡起一本折子递给他，“你先看着折子，我来猜猜它的内容。”
官千翊也不阻止，难得从每日的批阅中找到一丝乐趣，也就任由她玩了。
李薇缓缓道来，“这是刑部尚书肖良义的折子，那么，他要说的内容无非是有关的刑事案件。最近京中平静，打打杀杀的似乎不多，而科考将近，我觉得与学子们相关的环节会比较容易出事故，朕昨日出宫才碰到的陈多佐被抓，莫不是今日就被呈上来了？”说完，她双眼亮晶晶地看向他，等待他揭晓答案。
官千翊觉得颇有意思，点头，“你猜对了，不过只猜对了一半。一个书生因为闹事被抓，不到半日也就放人了，可能闹上刑部的，也只有杀人这等重罪了。”
“杀人？”李薇怔了怔，将他手中的奏折拿了过来，看了几眼，这才知道，陈多佐因为不配合抓捕，和一名官差发生口角，动起手来，将官差打伤，至断腿，刑部以拒捕和杀害朝廷命官为由将他收押。
李薇想了想，提笔在宣纸上写下，“先关上十天，看官差伤势情况。若重伤，关三年，若治好了，则关至科考开始前三天。”写罢，她将纸条扯开给官千翊看。她的字迹还未能完全模仿北辰爱的笔迹，所以这就是她目前批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