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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台空歌-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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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书房外,见里面灯光莹莹,却无人声。晗辛命从人在外面廊下等着,自己先敲了敲门,听了半晌不见里面有动静,方将门推开一条缝看,桌案上蜡烛已经快要燃尽,平衍却不在案旁。
她只得推开门进去查看。
平衍的书房侧面放着一张睡榻,他虽有自己的居处,婚前却常睡在这里。晗辛进来,果然看见平衍和衣靠在榻上睡着了。晗辛过去,见他面色熬得蜡黄,也不知是忙到了什么时候终究支撑不住,过来小憩,竟睡了过去。
她不忍扰他清梦,顺手拉过锦被为他盖上,在一旁坐下静静地守着。
长夜漫漫,她伴着窗外的风雨之声守在平衍身边,看着他在梦中也不肯舒展的眉头,心头盈满了柔情,只觉便是要让她在这里天长日久地守着看着伴着,从此化作一尊枯石也是心甘情愿的。
她想起梦中的家乡。那时候的她,无论如何也猜不到自己会有朝一日在千里之外的北国,嫁给这个全天下最令人怜爱的男人,为他在初夏的雨夜里守候。人生如逆旅,所去的地方,所遇见的人,往往连自己都会大吃一惊。
晗辛看着他,突然想,她原谅他了。无论是从前对她的阴晴不定,在患难时执意要驱离她,还是当初在延庆殿没有回头的背影,她都原谅他了。
他有自己的苦衷,从来没有因为谁动摇改变过。但他还是尽全力去照拂她的想法,并且是真心为她好,这就足够了。至少他又重新接受了她,这就够了。
她满怀柔情地伸出手,去抚摩他的面颊,想要借着这碰触将自己的决定传达给他。
不知何处风透了进来,烛光突然剧烈地摇动了一下。
晗辛一惊,怕惊动了他,连忙收回手。
她想起来刚才进屋时见蜡烛已经快要燃尽,便起身去续上一支。
平衍不喜欢外面时兴的红绡灯罩,嫌光线暗淡看不清书信,还是斯陂陀送了一对玻璃灯罩作为他们的新婚礼物。
晗辛小心翼翼将玻璃灯罩装上,果然屋内光亮如昼。她好奇心起,顺手拿起平衍案上一张纸来看,见字迹清晰,读起来毫不费力。
平衍案上堆满了书信案卷,晗辛有心要给他收拾一下,都觉得无从下手,想了想觉得平衍未必愿意自己动他的东西,于是只得作罢,将那张纸小心放回去。
就在这时,眼角突然瞥见了一样与众不同的东西。晗辛鬼使神差地留了意,仔细去看,却是层层书信下露出的一角黄色皮制的东西。
晗辛在柔然曾经见过这东西。
这是草原上特产的一种用羊皮做的纸。北方草原不产纸,这种羊皮纸是最常见的东西。不止柔然人,丁零人,乌桓人也都使用。
晗辛突然想,这会不会是漠北阿斡尔部写来的信件,也许上面会有晋王和叶初雪的消息,在她没有多想之前,已经将那张羊皮纸抽了出来,凑到灯下细看。
然而那却不是一封信。
羊皮纸上没有字,只是炭笔画的简单线条,乍眼看上去甚至分辨不出这些线条究竟是什么东西。
但晗辛以前见过这些东西。在柔然可汗的帐中,悬挂着用类似线条组成的地图。
这是一幅地图。
晗辛猛地将那张羊皮纸丢开,双手背在身后,心里有个声音让她停下来,不要再深究下去。
她远远盯着那张羊皮纸,渐渐分辨出了山脉合流大地天空的模样。
她的心开始怦怦地跳起来,有些东西呼之欲出,即便她努力想要压抑,也无法抗拒。她知道现在应该转身走开,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但她无法将目光从羊皮纸上挪开,那上面的山川大地渐渐变得真切起来,仿佛真成了高山草原,铺天盖地地向她撞过来,令她无法躲闪逃避。
她在自己意识到之前,已经开始翻找那堆书信,并且很快又找到了三张同样的羊皮纸。
晗辛将四张羊皮纸拼在一起,纸上地形清晰地出现在了面前。
她盯着地图上的巍峨山脉,毫不费力便认出了那是漠北草原西边的穹山,以前她在图黎可汗的地图上见过。只是图黎的图没有这幅图清晰真切。这图清晰地标明了每一处山坳,每一处幽谷,每一处进山的入口。
晗辛瞪着这图,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一股寒意从心底泛了上来。
夜雨孤灯,沁凉潮湿的空气像蛇一样从脚底沿着晗辛的脚踝、小腿向上盘旋。她死死盯着那幅地图,一些久已成谜的事情件件融通。仿佛脚底的地突然裂开了一个口子,她两腿发软,自觉站立不住,只能扶着桌案慢慢坐倒。
一切变得清晰起来。他比她在公主和他之间选择;他不要她贴身伺候;他将她留在皇宫中;斯陂陀带来的消息想必也跟他说过,他却并不急于去向平若求证,因为他知道那件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晗辛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苦笑,仍然不敢相信。那是她倾心相与的男人,是她为之可以舍去性命的人。他不要她,她便远远躲开,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关切着他的动向;他要她,只需勾勾手指,她便义无反顾地留在身边,毫不犹豫地背弃旧主,甚至为了他改头换面成为另一个人。
但他却从未对她坦白过。
她满心酸涩,抬起脸望着屋顶发呆。
不知何处钻进来一只飞蛾,被自己投在墙壁上的巨大影子吓得惊慌失措,拼命煽动翅膀,刮擦着墙壁,扫得积尘簌簌落下来。
晗辛静静落泪。
“你在做什么?”他的声音突然响起来,惊得晗辛浑身一震,茫然转过头去。
平衍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用手肘支起上身朝她望过来。
晗辛敛住心神,轻声说:“墙上有只飞蛾。”
他坐起身来,从榻旁拿起拐杖,支起身子朝这边过来:“看飞蛾为什么会哭?”拐杖敲打在地板上,笃笃作响。
“我……”她连忙擦拭脸颊,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是一脸的泪,“梁上的灰落在眼睛里了,不是在哭。”
“是吗?”他走到案前,只一眼就扫见了那四张羊皮张拼起来的地图。
晗辛见他目光落在那上面,这才收起了慌乱,想了想,鼓起勇气破釜沉舟:“这样的地图我以前见过。”
“在哪里见的?”他用拐杖撑在腋下,腾出一只手,用食指将她下巴上缀着的一滴泪接起来,送进口中品尝。目光似是能看透人心,落在她的面上,不错过分毫细微的变化。
晗辛知道自己只能说实话:“柔然。”她沉下起来,将之前以为惊痛而生出的惶恐压下去,再抬起眼看平衍的时候,已经找回了从前在龙城上下奔走似的自若。一双眼眸在平衍目中看来,澄澈无伪,水光潋滟。她好奇地问:“这是哪里的地图?”
他盯着她研判了片刻,唇角勾出一丝笑意:“你猜猜。”
“这哪里猜得出来嘛。”晗辛语气中带着娇嗔的不甘心,埋怨地斜睨他一眼,咬着嘴唇认真看那幅地图,半晌沮丧地叹气,“天底下的山都长得差不多,倒是看得出来有一大片平地,还有河流。可是没有去过的地方,哪里猜得出来啊。”
他笑了起来,将其中一张羊皮纸从她眼前抽开,自己凑到灯旁参详,口中却说:“你能看出山川河流已经很了不起了。这世上看得懂地图的人本来也不多。”
她似乎有点儿小得意,起身从他腋下接过拐杖,将他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问:“这图上画的是什么山啊?“
他侧过头去看她。这样的姿势下,两个人紧紧挨在一起,一旦目光相对,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喘息想闻,她身上清幽的香味便钻入鼻中。平衍微微笑了笑,在这样的灯光下看,她的皮肤细腻白皙,一双唇有着天然的樱色,让他忍不住凑过去轻轻咬了一口,听见她来不及脱口的惊讶声,这才微微后撤,温润笑着问她:“你真不知道?”
晗辛哼了一声:“不就是服个软吗,你就那么得意,非得让我说两遍?”
他总算不再追究,在她耳边说:“这就是阴山呀。”他说话时,手抚上她颈侧的脉搏,一面仔细留意她脉搏跳动的节奏,一面笑道:“日日在龙城对着阴山,这你都认不出来么?”
晗辛回头白他一眼,借机从他窥探的指尖下滑开,口中嗔道:“你少唬我!阴山是这个样子吗?阴山的主峰不应该像个浑脱帽扣在山上吗?这山最高的峰像个鸟嘴。”
平衍呵呵笑起来,在她头发上揉了揉,口中刻薄道:“笨蛋,亏你走南闯北的见多识广,这都不懂么?你从龙城向北看,山顶是个浑脱帽。你若是从东往西看,就像只鸟嘴了。”
“真的?”她犹自不信,从他手中抢过那张羊皮纸转来转去地摆弄,像是要对准方向看出大山真颜一般。
平衍由着她摆弄了片刻,抢过羊皮纸随手扔到案上,一把搂紧她的腰问:“为什么这个时候你在这里?”
他的手并不老实,从她的腰后一路向下,揉上丰软的臀,又在她耳边轻笑:“是不是想我了?”
晗辛将脸埋进他的颈窝,轻声说:“我在房中等得都睡了一觉,醒来不见你回来,就担心……来看看……”她的语声因为他若即若离的手而时断时续,鼻息一股一股地喷在他的喉结处,立竿见影地起了一片栗皮。
“晗辛……”他低低地唤她,“今夜别回去了,就在这里吧。”他说着,扳着她的肩,裹挟着她朝床榻走去,“眼看着天都要亮了,来来回回的麻烦。”
“这怎么行?”她微弱地挣扎,怕他跌倒仍要亦步亦趋地跟上他的步伐,“你的衣物巾栉都在那边……”
说话间已经到了床榻旁,他微笑着抱怨:“真啰唆。”自己往榻上坐下去,顺势将她拽进自己的怀里,让她打横落入自己臂间。
晗辛只略微挣扎了一下就不动了,两人目光接触,都被对方眼中清亮的眼波震得心头颤了一下。晗辛叹了口气,便不再反对,柔顺地闭上眼等着他的吻繁星一样落下来。
星星落下来,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在辗转间轻声吟哦,泪落如雨。
他身上的皮肤和薄汗,他为了保持平衡而不得不加大的一只手的力气,他垂落在她面上的发丝,他的喘息和浩叹,他的气味和力道。她茫然地看着他的喉结在自己眼前晃动,总觉有什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然后她想起来,是那只白玉兔子。他让斯陂陀带给她,之后再没有向她提起过。
她竟不能习惯白玉兔子的缺席,原来有些事情不可能再一样了。
雨在清晨终于停了。
屋檐还滴滴答答淌着水。雨后的天,是一种忧伤的青色。晗辛躺在平衍怀中,枕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渐渐恢复平静。空气被洗得有一种令人心惊的冷静,雨水冲刷了天地间的一切,将所有的房屋花木草树山川都淋得湿透后,自己扬长而去,只留下世间万物狼狈地收拾残局。
“你为什么哭?”他一边把玩着她的头发,一边状若不经意地问。
晗辛仰起头来,让他能够亲吻自己的眼皮、额头、鼻尖,懒洋洋地说:“我也不知道,那不叫哭,那叫流眼泪。”
平衍笑了起来。良久,突然曼声吟道:“玩飞花之入户,看朝晖之度寮,虽复玉觞浮椀,赵瑟含娇……”他的手指细细摩挲着她的面颊,像是要让她确信自己所指,然后嗓音突然变得寥落感伤,“未足以,祛斯耿耿,息此长谣。”
晗辛怔了怔。他所吟诵的,是南方前代名作。她幼时陪永德读书时也曾听过,只是她万万料不到平衍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吟诵起这几句来。平衍虽然饱读汉人经籍,日常起居衣物饮食也都大类汉人,但到底还是生长在北方,比起南方的文人墨客来,还是少了几分伤春悲秋的敏感。而今他突然吟起这赋来,像是为天气所感,更是令晗辛不由得生出疑窦来。
见她怔怔看着自己,平衍笑了笑,问:“怎么,没见过丁零人感怀悲叹么?”
晗辛想问他为什么要悲叹,然而话到嘴边,却觉得知道越多,牵绊越多,倒不如不闻不问。于是强咽下了疑惑,微微一笑,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只说:“你一这么感怀悲叹,倒让我恍惚仿佛是回到了家乡呢。”
他轻轻笑着,却不再说什么,怀抱着她,恋恋不舍。
良久之后两人终于起身,平衍问:“你今日要做什么?”
晗辛笑道:“你不是老敦促我进宫去么?这雨总算停了,再没有借口拖延了,好歹去应付一下。”
平衍点头:“正该如此。陛下若是有什么要问,你就直说无妨。我没有什么可隐瞒见不得人的。”
晗辛点头,过去帮他穿衣,低声说:“这边终究还是冷,你又一宿没有好好休息,一会儿让人在我那里烧了水,你去好好泡个澡。”
平衍一把扣住她的腰不让她离开:“你陪我泡。”
晗辛被这近乎任性的语气逗笑,在他唇上吻了吻,细声安抚:“你看我要进宫就要大妆,光收拾头面就得一个多时辰,还要赶着进宫。要不然你等着我,等我回来陪你?”
他叹息了一声:“你要是不走就好了?”
这句话却是发自肺腑。平衍目送着晗辛匆匆离去,目中光芒渐渐冷了下来。他撑着拐杖走到案前。蜡烛又燃尽了,雨后屋里光线略显暗淡,他看着羊皮纸晦暗的线条,心中惊疑如同沸水般翻腾。
饶是他反复试探,晗辛始终一丝马脚不露。他不知她到底看不看得懂这幅图,也不知道她到底知道了多少。她表现得太过正常,如果他不是见识过她在各种挫折困难面前的样子,也许不会有任何疑心。
但平衍实在太不了解晗辛了,深知她越是在危机面前就越从容自若。所以此时此刻,他竟然没有把握,不知道走出去的那个人还会不会再回来,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失去她了。
平宸不在延庆殿里。
好容易天晴了,连他这样不喜见太阳的人都没忍住,吩咐高悦去将湖畔一处视野开阔的水榭收拾出来,自己带着一群宫女内官浩浩荡荡地搬过去,一面看着新雨初晴后天光水色一线之隔的景色;一面人搬来一张琴,让教坊女子来弹上两首古曲。
晗辛被高贤引来觐见时,心头一片寒凉,冷眼看着少年人的热闹,却仿佛自己是一个垂老之人,全无半分参与进去的欲望。还是平宸先发现了她,笑道:“阿姊好歹是新婚,怎么面色这么差?”
他叫“阿姊”,连同晗辛在内,所有人都怔了一下,还是高贤反应敏捷,拽拽晗辛的衣袖冲她使了个眼色。晗辛这才意识到这声“阿姊”是在叫她,登时有一股莫名的暖意从心底泛上来。
此时阳光渐渐破云而出,落在尚带着潮意的大地上,雨后的沁凉之意渐渐被一股闷热所取代。晗辛身着亲王妃的大礼服,里里外外套了十几件,来时尚觉手脚冰凉,到此时才算好了些,笑容便也真切了许多。她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脸,掩饰道:“也许是昨夜没有睡好,所以今日脸色看上去有所亏欠。”
平宸负着手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吩咐:“都出去!”
他这些日来将延庆殿里的宫人内官调教得无比乖顺,一听这话,所有人都不肯耽误,以高贤为首,立即撤到水榭外面十丈之外远远等着。
一时水榭里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平宸走到晗辛身边,缓缓绕着圈仔细将她一身上下的点滴都打量清楚,忽而低声道:“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呢。”
晗辛低头不吭声。这少年的目光中有一种令人心惊的东西,竟然让她一时鼓不起勇气去面对,她敏锐地发现在跟自己说话的时候,他没有用朕,而是自称“我”。
平宸又笑道:“你来都来了,却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做什么?你放心,你不说,我就不问。”他像是十分满意晗辛沉默的反应,向后退了两步,“朕以后都叫你阿姊好不好?”
这回轮到晗辛真正惊讶了。她抬起头朝平宸望去,不知道他到底打着什么样的主
意。
平宸却以孩子气的一笑回应她惊奇的探询:“你都是长公主了,朕叫你一声阿姊也不委屈。”他长叹了一声,“先帝一共七位公主……城阳王之乱,先帝的大部分子嗣血脉都死于非命,只有朕……”他微微苦笑,“只有我被晋王救了出去。怕是你们都觉得朕是个忘恩负义不识好歹的人吧。不管怎么说,没有晋王,朕根本活不到今日。但你们可知道,如果晋王回来,朕一样活不下去?”
晗辛打定了主意不接他的话,平宸自己说了一会儿也觉得无趣。于是坏心眼地耍撩拨一下她,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问:“这个你还想不想要回去?”
他手心摊着的正是那个白玉兔子。
晗辛眼皮微微一颤,越发不肯说话。这是她出嫁前被平宸拿走的。平宸的原话是:“朕什么都不勉强你。你自己想清楚,若真愿意跟着秦王,就把这兔子拿回去。否则,不妨放在朕这里,朕替你保管。”
平宸没有忽略晗辛这片刻的沉默。但他终究不敢太过冒险,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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