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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错-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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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豹一噎,死活不敢开口说话了,女人的脾气怎么这般怪的?说阴就阴,说雨就雨,他说她长的像贵人而已,又没说她是贵人的命,再说了,她能当贵人吗?皇上的贵人也得出身名门好吧? 

        杨豹撇撇嘴,抱起双臂,不言了。 

        宋繁花却是气呼呼地一路冲到门口,刚伸手要把邀请信拿出来,身后一道冷薄的声音响起,“你怎么在这?” 

        宋繁花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了,她转过身,冲身后华丽雍贵的男人说,“我在哪还得向王爷你报备吗?” 

        云苏天水一线般的凤眸微微一眯,“你来这里做什么?” 

        宋繁花哼一声,单手背起,十足十的女侠风范,“与你无关。”说罢,掏邀请信,交给门口的家丁,家丁拿在手里看了眼,顿时惊奇,“你是小姐请来的?” 

        宋繁花笑道,“是啊。” 

        那家丁在府上多年,如何不知能得她家小姐亲笔书信的人是何等的金贵,他看一眼身后的云苏,冲宋繁花客客气气地道,“请。” 

        宋繁花单脚一跨,踏过门槛,只不过,没能成功踏入,手臂被人用力一拉,摔出老远,云苏站在那里,头悬光芒,脚踩金槛,眯眼冷笑,“今日这门,你休得踏。”说罢,扭头冲家丁道,“不许放她进来。” 

        家丁连忙应是。 

        宋繁花气的浑身颤抖,这个该死的云苏,不杀了他真是难泄心头之愤! 

        可杀之一字,说之简单,操作起来却很难。 

        宋繁花眼睁睁看着云苏进了门,看着别的客人进了门,她尝试了好几次要进,都被家丁拦住了,最后,大概是所有的客人都来完了,家丁不再守门口,看她一眼,将门关了。 

        宋繁花看着紧闭的大门,闭上眼,深深吸口气。 

        杨豹拉拉她衣袖,“算了,我们走吧。” 

        宋繁花心想,我就是冲着今日来的,若就此算了,那她连日来的奔波岂不浪费了?奔波浪费了不要紧,她从重生开始就苦苦谋划的一切不也浪费了?她早先对韩廖说他会终身不得所爱,又送他莞丝墨画,以莞丝花的寓意告知他莞丝生在琼州,一步一步把他引过来,又抢了风弦琴,就是要在今日,把韩廖推到杜莞丝面前的,不管韩廖能不能获得杜莞丝的心,她都要把他推到她面前去! 

        宋繁花站在门前,悲怒交加。 

        府门内,声乐阵阵,琴音不绝,香客喧哗吟诗作对赋语歌华,什么声音都有,她听得见却看不见,她若错过了今日,就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杜莞丝能给她写一封信,却不会写第二封。 

        宋繁花站在那里,五指攥紧,杨豹几次喊她她都不走,烈阳从东头爬上正中,太阳火辣辣地照着,杨豹摸了一把脸上的汗,冲她道,“走吧,站这里也无用啊。” 

        宋繁花冷冷一笑,目光抬起来看向头顶那片刺目的金光,手臂一扬,背在身后的风弦琴铿然落地,落地之际,蒙在上面的白布寸寸碎裂,杨豹眼眸顿时瞪大,宋繁花看着那琴,缓缓伸手贴了上去,她说,“今日这门,云苏是拦不住我的。” 

        一语落地,手指翻弄,波涛翻滚的琴音绝地而出,却不是凤凰朝天曲,而是震惊天下的江山笑。 

        江山笑的曲谱已失传很久,宋繁花知道杜莞丝手上有残卷江之卷,却没有山之卷与笑之卷,一曲江山笑,在那一世,在很久很久的后来,还是被杜莞丝收集齐了,可那个时候的杜莞丝,被爱伤的体无完肤,于翠雪山顶,弹了此曲,此曲一出,天下惊寰,英雄四聚,成就了她的盛名,可也成就了她的人生末路。

        宋繁花弹着弹着,悲意涌起,指尖一顿,琴音顿凝,却在下一刻,笑意从琴弦四散,明明那琴是死的,那弦是死的,却在此时此际,于她的指尖,有了灵性。 

        门内,本在觥筹交错的众人听到这忽如而来的琴音俱是一怔,今日来杜府的都是什么人?名流雅士、骚人墨客、达官显贵,这些人,没有一个人是不懂琴的,每个人都懂,而几乎七成以上的人是听过江山笑的江之卷的,包括云苏在内,包括姚宴江在内,包括杜莞丝在内,所有的人,都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杜莞丝最惊讶,她撩起裙摆,冲身边的素音说,“快,快去看是谁在弹琴!” 

        素音应一声,飞快跃上墙头,往外看了一眼,当看到宋繁花,她眼一凝,回到杜莞丝身边,冲她耳语,“小姐,是曾经奴婢与你说过的生于衡州却称小姐为故交的宋繁花。” 

        杜莞丝一愣,“宋繁花?” 

        素音点头,“是。” 

        杜莞丝问,“我不是给她邀请信了吗?她怎么不进来?在外面弹琴做什么?” 

        素音不明,摇了摇头。 

        杜莞丝道,“去问问今日接客的家丁到底是怎么回事。” 

        素音嗯一声,下去询问,问罢回来告知,杜莞丝越发诧异,“是苏戈不让她进来的?” 

        素音道,“家丁是这样说的。” 

        杜莞丝朝云苏望去,云苏却没看她,目光落在那遥远的门外,潭底的水深若千尺,暗潮汹涌,那日姚宴江说她弹了一曲凤凰朝天曲,令他回味无穷,今日她弹的这首江山笑,又该令多少人回味无穷?她是想用这种方法进门吗?他垂垂一笑,笑容森冷,撩袍起身,往门外去了。 

        姚宴江跟上。 

        杜莞丝也立马站起来,跟上。 

        就在云苏准备开门的时候,杜莞丝抓住他,“不许你再欺负我的客人!” 

        云苏道,“此女心机不纯,你怎么认识的?” 

        杜莞丝反问,“你怎么知道她心机不纯?” 

        云苏抿唇,“心机若纯,她岂会抢了我要送你的风弦琴?” 

        姚宴江接话,“那琴是我送她的,不是她抢的。” 

        云苏气噎,“你闭嘴。” 

        姚宴江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了嘴。 

        杜莞丝却听明白了,她对云苏说,“这个女子是我亲自写信邀请的,她千里迢迢跑来,你却把她拒在门外,若让别人得知了,定会认为我杜莞丝有心欺人。” 

        云苏皱眉问,“你为什么会写信给她?” 

        杜莞丝想,为什么?因为她称她为故交,又能说出凤凰花开这四个字来,可看着云苏,她却没言明,只道,“我素来喜欢交结五湖四海的琴友们,她算其一。” 

        云苏冷笑。 

        杜莞丝却不再搭理他,将门一拉,打开了。 

        富贵金门外,一人于阳光下站着,黑发顺肩而下,眼光柔软,白色的裙摆风声四起,荡漾着水色天香,她单手负后,单手落于弦面,神态恣意,琴弦拨弄间,似有轻狂不羁的气息飞上眉梢,在那里疯狂滋长,让她那细薄的眉也跟着飞扬起来,听到开门声,她悠悠然地抬起了眸。 

        那一眼,震撼的何止是杜莞丝一人。 

        在很久很久的未来,云苏每每回忆起今天都克制不住的想要将这个女人揽入怀中,他想,他实不该在那一天听到琴声下来的,或许,没有相见,便不会心动,也不会有未来撕心裂肺般的忘记,更不会有痛苦,不会有孤独。


第97章 三分阴狠


        宋繁花看到杜莞丝出来了,指尖一捻,丝弦如滚动的水珠从指缝中流逝,随着弦丝归位,江山笑最后的笑之卷拉下序幕,徐徐笑声漫延开来,染了香街十里。 

        杜莞丝一怔。 

        姚宴江的神情已经难以用言语描绘。 

        云苏静淡地站着,视线落于远方少女的身上,飘飘淼淼,似有云雾遮掩,看不真切。 

        宋繁花不管姚宴江和云苏,只扬手将琴一收,甩给身后的杨豹,她掸掸袖子,走上前,冲杜莞丝微微笑道,“来晚了,不过幸好见到了你,我也算没白来了。” 

        杜莞丝很快回神,冲她道,“若今日没见到我,你就白来了?” 

        宋繁花道,“可不是嘛,我就是为了你而来啊。” 

        杜莞丝心中有股很奇异的感觉在滋生,这种感觉,云苏深有体会,他伸手将杜莞丝揽在身后,抿唇冲宋繁花道,“人既已见,你可以走了。” 

        宋繁花没理他,扭头冲杨豹道,“傻站那里做什么呀,把琴拿过来。” 

        杨豹哦一声,视线从杜莞丝的身上挪开,抱了琴走到宋繁花跟前。 

        宋繁花亲自拿着琴递给杜莞丝,“初次见面,知道你爱琴,便以此礼奉上,希望你会喜欢。” 

        杜莞丝当然喜欢,她看一眼宋繁花,又看一眼脸色铁青的云苏,笑着伸手将琴接过,琴入手的时候,她轻声问,“你竟是会弹江山笑的吗?” 

        宋繁花调皮地眨了眨眼,“哦,这个啊。”她故意顿顿,看看姚宴江,又看看云苏,十分傲娇地道,“这么好的曲子我只跟你分享,不相关的外人就算了吧。”她将外字说的很重,颇有几分意有所指之意。 

        姚宴江委屈蹙眉,“六姑娘,我可是你恩公。” 

        宋繁花笑道,“那也不行。” 

        云苏冷哼,“你已经在府门外大张旗鼓地弹过了,还讲什么只跟莞丝分享,你动机不纯,接近莞丝的目地不纯,我不会允许你进这道门的。”他冲杜莞丝道,“你进去。” 

        杜莞丝手中拿着风弦琴,眼前是令她十分好奇的女子,尤其是这女子刚刚还弹了江山笑,江山笑她收集多年才收集了一张江之卷,山之卷和笑之卷一直杳无音讯,如今这个女子会弹,她怎么可能会过放? 

        杜莞丝将琴递给素音,拉住宋繁花的手,不顾云苏的反对,把宋繁花拉进了门。 

        云苏俊逸的脸顷刻间就冷了。 

        姚宴江拍拍他肩膀,“算了,今天是莞丝的生辰宴呢,你别闹事。” 

        云苏气怒,“是我闹事吗?” 

        姚宴江瞥他一眼,“怎么不是你闹事?如果不是你故意把人家宋六关在门外,哪里会有今天这一出?不过。”他话峰一转,“也多亏了你今天这一出,我们才有幸听见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江山笑啊。”他拍拍云苏肩膀,看一眼已经往门内深径走入的两个女子,笑道,“难得莞丝这般高兴,你也别介意了。” 

        云苏何止是介意,他是很介意,他抿抿唇,眯眼问,“谁告诉你她叫宋六的?” 

        姚宴江道,“她自己说的啊。” 

        云苏看他一眼,嘴角勾起嘲讽的冷笑,背身走了。 

        姚宴江摸摸下巴,心想,她不叫宋六吗?苏戈那小子的表情很怪啊?他跟上去,大喊,“你说清楚,她不叫宋六吗?可她说了那是她真名,莫非她骗我?” 

        云苏不缓不慢地走着,仰头看了一眼宾客满至的琼楼玉台,又看了一眼那似飞雁羽翼般翘起的檐尾,清冷道,“她何止是骗了你,她还骗了我。”说着,脚步一顿,侧过脸问姚宴江,“她的肩膀是你接上去的?” 

        姚宴江摇头,“不是。” 

        云苏眯眼,手指微微摩挲了一下,“我真是后悔当初没有杀了她。”头一仰,看向碧海青阁,凭杆处,白衣华发的少女被杜莞丝拉到了桌边,斟上茶,而在她抬手举杯的瞬间,目光似无意地往这里投了一眼,那一眼,挑衅之色很重,张扬无忌,柳梢似的细眉里压着嘲冷的笑,她在向他宣战,这一念头起,云苏便低低地笑出声来,好,很好,真是好久都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这般嚣张了,在衡州,她是如此,如今在琼州,她依旧是如此,足尖轻点,衣袂一荡,人入了碧海青阁。 

        姚宴江本来还在惊心云苏所说的那句——我真是后悔当初没有杀了她,正想要问清楚明白,头一抬,却不见了人,他大骂,“死小子!”脚一抬,也上了碧海青阁。 

        碧海青阁内,杜莞丝与宋繁花双双坐着,杜莞丝打量着宋繁花,她很清楚自己不认识这个女子,也从未结交过,可她却知道自己的事,知道自己的事也不足为奇,若有心打探,确实能打探得到,可知晓凤凰花开这四个字,那就很令人惊奇了,凤凰花开是她去年及笄礼宴上专门为苏戈写的,她当时写的是碧海青阁凤凰花开,她为什么要写这么八个字给苏戈?因为苏戈偏爱凤凰花,可惜她的碧海青阁只养得活莞丝花,是以,她就亲手种了一株凤凰花,日日用心浇灌,待到花开之时,她希望苏戈能够娶她,这八个字以及这八个字所代表的意思,只有她与苏戈知晓,或许在苏戈接过纸笺念出声的时候她的婢女是听见了,可她们听到的只是表面意思,领会不到那字里行间的深层含义,但面前这个少女,月余前故意让素音托信告诉她这句话,可见,她是知晓的。 

        杜莞丝轻轻托着茶杯,问宋繁花,“你何以知晓凤凰花开这四个字的?” 

        宋繁花淡笑着看她一眼,又看向她身后的素音。 

        素音撅嘴瞪着她。 

        宋繁花喝酒不喝茶,可惜的是,杜莞丝只喝茶不喝酒,她垂眸看着杯中的绿色,轻声道,“如果我不知,又如何敢自称是你的故交?” 

        杜莞丝一愣,继尔笑道,“你说的很对,是我问错了。” 

        宋繁花却道,“不,你问的很对,凤凰花开是你赠予心爱之人的情意,被一个陌生的别人得知了,确实得好好问一问的,只不过我现在不想说,待我想说之时我会全盘奉告。” 

        杜莞丝越发诧异,讷讷的看着她,面色震惊的无以复加,她果然是知道那是她送于苏戈的情信! 

        宋繁花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杯底空下来后,她冲站在那里的素音说,“去给我拿坛酒来。” 

        素音哼一声,不理。 

        杜莞丝道,“去拿酒。” 

        素音只好下去拿酒了。 

        等素音下去,杜莞丝将摆在一边的风弦琴拿过来,风弦琴是竖琴,其实很不好弹的,但杜莞丝琴技超绝,纤纤十指刚落上去,就有流水之声泻出。 

        宋繁花眯眼,双手交握,往后一靠,念出曲名,“高山流水。” 

        杜莞丝笑道,“果然不愧是知音,你猜的很对,就是高山流水,我在给你的信中写过,若你能来,我便为你奏响这曲高山流水。” 

        水字落,澎湃一声潮起,竟有瀑布声灌耳听来。 

        底下吃酒的宾客们原本在听到那首江山笑后就够震惊的了,如今听闻这千古奇谭的高山流水调,均又是一怔,此高山流水不同于凡俗尘间的,杜莞丝亲自弹的曲,怎么能是那是凡夫俗子能够比拟的? 

        云苏迈槛的动作一顿。 

        姚宴江靠在廊柱上闭眼享受着这春水化雨般的琴声。 

        底下所有的宾客们也都被这琴音感化,似沐浴在了一片宁静之中,纷纷闭上眼,享受了起来。 

        宋繁花却没闭眼,她看着面前的女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看到眼角僵硬她也没松,等到杜莞丝一曲罢,她掏出怀里的帕子,起身为她拭汗。 

        杜莞丝脸颊微微泛红,笑道,“我自己来。” 

        宋繁花却不听,微垂着眼,很认真地给她擦着脸上的汗,擦着擦着,鼻尖一酸,她知道杜莞丝弹琴后都会有这个习惯,就是拿帕擦汗,哪怕额头和脸上没有汗,她也会擦,她曾经嘲笑她,说她娇气故抬姿态,杜莞丝却没怪她言语不敬,只是温柔着嗓音说,“因为我爱琴,所以不允许有任何东西伤害到它,我的汗也不行。” 

        那个时候的杜莞丝,爱琴如此,爱云苏也是如此。 

        宋繁花将杜莞丝脸上以及额头处的薄汗擦干,慢慢将手收回来,退身往后坐的时候一下子没坐稳,跌在了地上,她忙站起来,一站起来才发现,不是她没坐稳,而是有人拿了她的椅子。 

        宋繁花瞪着云苏理所当然搬了她的椅子坐下的样子,气道,“你有病啊!” 

        云苏淡漠掀她一眼,“所以,你还敢招惹我?” 

        宋繁花一噎,看向杜莞丝,“这人是谁?怎么这么没礼貌!” 

        杜莞丝立刻为二人介绍。 

        云苏冷笑,扬声一喊,“姚宴江,出来!” 

        姚宴江从后面钻进来,一进来目光就落在了宋繁花身上,无比幽怨地道,“你为什么要骗我?” 

        宋繁花心知肚明,却故意装傻,问,“我骗你什么了?” 

        姚宴江哼道,“你明明叫宋繁花,为什么骗我说你叫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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