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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好。”李怀锦说着，敛起了脸上笑意，“你觉得那位元德大汗如何？”他看着潘武，认真问道。
　　“臣和元德大汗密谈过几次，觉得他外表看上去凶悍粗蛮，其实却心思缜密，而且野心极大。他现在已经在名义上一统草原，接下来肯定会染指中原。”潘武沉声说道。
　　李怀锦看着他，没有说话。
　　“不过我看其他几位胡王虽然推举他为元德大汗，但并不是真的甘心顺服于他。他要想领着各部族进攻中原，还需要下一番心血，才不至于在身后留下隐患。”潘武又说。
　　“那你估计他什么时候会进攻中原？”李怀锦问道。
　　潘武被他这么一问，目光微微一跳。
　　如果血峪关有镇西军镇守，元德大汗当然要先稳固了内部再来踢这块铁板，但现在他知道了朝廷想要削除异姓王，很有可能会进攻血峪城，他当然会时刻盯紧这个机会。
　　攻下血峪城，不但能极大的提升他的威望，而且中原远比草原富庶繁华。胡人也不傻，一旦镇西军真的和朝廷开战，甚至都不用元德大汗劝说，各部族也肯定会放下各自的利益纷争，先趁乱抢到血峪城再说。
　　皇上这句话问得……失言。
　　“元德大汗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但身体壮健，精力和野心都十分旺盛。他的部族实力也是各部族中最强的。这次在圣湖推举元德大汗就是他召集的，而且如愿以偿被推举成为了元德大汗。”潘武做出沉吟的样子，缓缓说道。“而且我一路行来，看到胡人勇士强悍桀骜，与中原兵士大为不同。”
　　“那你看镇西军呢？”李怀锦突然提高了声量，打断他问道。
　　“镇西军倒没有想象中的强悍……”
　　“镇西军桀骜吗？镇西王呢？我册立为太子时他没有来恭贺，我即位时他也没有来朝见，他一定很桀骜吧？还有镇西王世子，那个西武将军程雪啸，他回到了血峪城，是不是更加桀骜了？”李怀锦再次打断潘武，一连声追问道。
　　潘武听出他语气中的怨毒，心中微惊。皇上看着一向优雅从容，体谅下臣，却原来一直在记恨着镇西王因伤不来朝见的事。
　　他当然不会替镇西王解释什么，但想起刚到圣湖的第一夜，程雪啸就潜进了自己的帐篷，怂恿自己让他扮成自己的侍卫，找机会刺杀元德大汗的情景，不由得心头微黯。
　　西武将军为了血峪城甘冒奇险，而自己当时也是热血上涌。要不是临离京前皇上一再明确告诉自己，宁可丢了血峪城也要除掉异姓王，自己真的可能一时激动就答应了他。
　　可是自己不但拒绝了他，还严词警告他不可轻举妄动，违抗了皇上和亲的旨意，等自己回京禀报皇上，必按谋逆处理。当时西武将军眼中精光闪动，看着自己却没有再说话。不过转天晚上他再次潜进了自己的帐篷，自己再次拒绝了他。
　　自己离开圣湖时，还远远的看到了他。他还没有死心，他还在找机会刺杀元德大汗。
　　仅仅凭着他和他手下的那五个人，想要刺杀元德大汗简直难如登天，就算是万一侥幸成功，他们也不可能活着离开圣湖。
　　潘武早就已经打定了主意，既然皇上最大的目标是消除异姓王，那么不管西武将军是不是真的能刺杀了元德大汗，现在都不必告诉皇上，否则他很有可能反而恼怒自己没有趁机把西武将军当成逆犯，绑送回京。
　　反正自己已经和元德大汗签订了密约，路途遥远，音信难通，公主和亲势在必行，到时不过是换一套说词嫁祸镇西就行。
　　“臣此行仔细观察了血峪城，臣以前说过，这一次更有把握确定臣可以在三日之内拿下该城。”潘武心里还在敬佩西武将军的勇气，没有回答皇上‘桀骜’不‘桀骜’的话，而是说道。
　　李怀锦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元德大汗开价多少？”他语气轻松的问道。
　　“白银一百万两，茶叶十万斤，丝绸二十万匹，盐三万斤。”潘武答道。
　　李怀锦眉头一扬，难以置信的看了潘武一眼，不过是劫杀公主，这么点小事，元德大汗居然这么狮子大开口。
　　潘武看着皇上苦笑了一下，“元德大汗看着粗豪，其实十分狡诈，听我说要劫杀公主，就猜到是要嫁祸给镇西，就装出特别吃惊的样子，一再表示他是真心想和大周修好，是真心要娶公主。”
　　李怀锦摆了摆手，“用这点代价除掉二个异姓王，从此大周国泰民安，倒也不多。”
　　“皇上说得是。”潘武连忙附和。
　　既然皇上要这般安慰自己，那就随他吧。潘武在心里说。
　　“我与元德大汗商量，说公主和亲却带这么多的白银茶叶丝绸，朝廷上下可能会有异议，不如将其中部分折成珠宝珍玩，做为公主的陪嫁就不会引人注目了。元德大汗也同意了。”潘武又说。
　　李怀锦点了点头，“你做得好。”他夸赞说。
　　“为皇上尽心是臣的本分。”潘武躬了躬身，“还有臣回来时路过天水城，天气渐冷，修缮加固的进度很慢，臣打算明天就启程，亲自过去监督。”
　　“不用着急，你刚回来先休息二天。过二天我也会下旨，正式把禁军交到你的手里。”李怀锦笑着说。
　　潘武眼中激动兴奋的神情一闪而过，双膝一曲跪了下来。“臣就算粉身碎骨，也绝不敢辜负皇上的信任。”
　　李怀锦笑着，伸手扶起了他。


第146章　和亲使
　　转天潘武在朝堂上奏报元德大汗仰慕上朝，诚心求娶上朝公主。胡使呈上礼物，倒也琳琅满目。李怀锦微微颌首。众臣早已知道皇上心意已决，也没有人出声反对，这件事就正式定了下来，
　　下午香华郡主就得到了消息，匆匆进宫，见珍禧公主已经哭得二眼红肿。她无可安慰，只有上前抱住她，也哭了起来。
　　临芳宫里一片寂静，只有二人的哭泣声。
　　“公主和郡主快别哭了，太后来了。”吴姑姑匆匆跑了进来，一边说，一边倒水要帮珍禧公主净脸。
　　“你不用忙，怀钏妹妹万里迢迢的去和亲，然后还不让她哭一会吗？”香华郡主拦住吴姑姑，哭着说。
　　吴姑姑暗暗叹了一口气。和亲已成定局。香华郡主是太后的亲外甥女，她敢说这样的气话，公主可不敢，她一个小小的女官，更不敢。
　　吴姑姑被郡主拦住，珍禧公主也不说话，自己拿丝帕擦了擦眼泪，又整理了一下头发衣裳，一边努力止住抽噎，一边就走到门前准备迎接太后。
　　香华郡主见她这般懂事，又是心痛又是无奈，也擦了擦眼泪，和她站到了一处。
　　太后还没有到，先有宫女太监捧着抬起几十个锦盒送了进来。吴姑姑笑着指挥他们先放在了檐下。
　　周太后一身素白宫装，又隔了好一会才迈步走了进来。“我听说元德大汗威名赫赫，是了不起的大英雄。公主贞顺娴淑，正是天生一对佳偶。”她满面微笑的说着，却眼光闪烁，即使珍禧公主一直温顺的低着头，也没有注视她一眼。
　　“怀钏蒙太后抚育长大，还没有报答过太后一丝一毫，此番远嫁，只怕再也没有机会承欢膝下。唯愿太后保重身体，不要牵挂怀钏……”珍禧公主说着，拉住了太后的手，贴着她的裙摆跪了下来。
　　她说得真诚，周太后的眼圈也是一红，正斟酌着怎么安慰公主几句，她身边的掌事姑姑就快步走了进来，禀告说皇上到了。
　　周太后咽下了嘴里的话，握了握公主的手，示意她站起身来。
　　李怀锦一身素白常服，大踏步的走了进来。他一脸温和笑容，向着周太后躬身行礼。
　　珍禧公主和香华郡主齐齐曲膝行礼。
　　“免了免了。”李怀锦笑着摆手，“礼部说今年只有十二月十二日是上上大吉的好日子，公主就定在那一天启程吧。”
　　珍禧公主脸色一白，纤细的身子摇晃了一下。
　　“怎么这么急？不能等过完年再启程吗？”香华郡主脱口说道。
　　李怀锦瞥了她一眼，脸上笑容不减，“礼部还议定派镇南王府的二公子苏莲城苏公子为和亲使，加封一品钦使，护送公主入草原完婚。”
　　听到这个名字，珍禧公主脸色更白，香华郡主也是一愣，见她摇摇欲倒，连忙伸手扶住了她。
　　“永嘉郡王又上了一道奏章，说常清公主的身体一直没有大好。”李怀锦说着，指了指香华郡主。“怀钗妹妹你回去跟信王说一声，让你哥哥替我去永嘉城探望一下姑母，让他赶紧启程，赶在年前回来。”
　　皇上的口气虽然随意，但这样亲口吩咐，香华郡主忙松开了珍禧公主，曲膝行礼，恭敬的答应下来。
　　皇上看着她，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这个妹妹深得太后宠爱，口没遮拦，自己也用不着跟她计较。信王居然也这么蠢，听说和亲使是一品钦使，就跑到御书房求自己派他儿子做这个和亲使。还说什么世子生长在京城，从来没有为皇上出过力，其实不过是想拼着受这一趟辛苦，等回来了就可以磨着自己讨封讨赏，把儿子的三品闲差真的弄成一品了。
　　那就支使他去永嘉城走一趟吧，省得信王再来啰嗦。李怀锦在心里说。
　　说完了正事，李怀锦这才认真的看了眼珍禧公主。
　　被泪水浸润的小脸白的象水仙花的花瓣，垂着眼睛站在那里，说不出的楚楚可怜。李怀锦知道自己应该安抚她几句，却淡淡移开了目光。
　　先帝很宠爱这个女儿，所以他从来没有喜欢过这个妹妹。
　　当然他更不喜欢那二个弟弟，虽然先帝从来没有宠爱过他们。
　　李怀锦的目光落在了殿外的那些锦盒上。“公主的嫁妆礼部正在开单子，平时公主喜欢什么，也尽可以带去。”他笑着说。
　　“多谢皇上。”珍禧公主还没有回过神来似的，只讷讷低语了一句。
　　李怀锦站起身来，“那朕就先走了。”他笑着说。
　　珍禧公主和香华郡主连忙曲膝行礼，周太后犹豫了一下，跟着他走了出来。
　　“礼部怎么会想到要派苏公子做和亲使？按理应该是二皇子去送亲才对。”出了临芳宫，周太后看了自己的掌事姑姑一眼，掌事姑姑会意，带领着宫女们远远跟随，周太后这才开口说道。
　　“天气越来越冷，这一趟辛苦得很，我可舍不得让二弟去。”李怀锦当然不能告诉周太后这可是一个设计好了的送死的差使，如果让娘知道了他为了消除异姓王不惜害死公主，就算不阻拦，娘的心里肯定也会难过，就开玩笑似的说。
　　反正这个皇弟一直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随时都可以除去，不用派出这么老远去。
　　“我也没说让他去。”周太后皱了皱眉，她虽然不知道皇上的计划，但就算二皇子从来没有对儿子构成过什么威胁，她也不会给二皇子出京的机会，更何况是到草原上去见元德大汗。
　　“你忘了，你父皇在时，怀钏曾经当面去求过你父皇，让他把她指婚给苏公子？”见儿子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周太后又提醒说。
　　李怀锦笑了笑，他当然没忘，不过二个快要死了的人，就算真的闹出点什么事来，又有什么关系？
　　他虽然一向不喜欢这个妹妹，但看在她从小听话的份上，万里迢迢的和亲路，就让她一偿所愿也好。李怀锦浑不在意的想。
　　“母后不用担心，怀钏是我大周的公主，当然知道分寸，不会肆意妄为的。”他见周太后还看着自己，就笑着安慰了一句。


第147章　怀疑
　　苏莲城原本打算等和亲的事定下来，就找个理由跟着去草原看看，没想到消息刚传出来，还没等他找人疏通这件事，礼部就已经送来了旨意，封他为一品和亲钦使。
　　苏莲城的疑惑在打听到信王求着皇上派世子去，皇上没有答应之后又加重了一层。
　　论亲论理，最适合承担这个差使的是二皇子，其次是信王世子。三皇子年纪太小不可能。
　　和亲确实是苦差，就跟修皇陵似的，但只要不出大的差错，完事之后封赏都极为丰厚，所以信王才会想让儿子去。
　　就算皇上不派这二个人，那也应该从礼部挑个人去。自己身上只有一个五品的侍卫虚衔，八竿子打不着。要说皇上破例给自己一个机会，好以后重用自己，苏莲城又说什么也无法相信。
　　就算现在自己在京城的年轻学子中备受推崇，皇上不打压就不错了，绝不会随便把这种平步青云的机会扔给自己。
　　那皇上是有什么阴谋呢？
　　他总不会为了削除异姓王，不惜与元德大汗勾…结吧？
　　苏莲城想到这里，用力摇了摇头。皇上又没有疯，做太子时他设计杀害镇北王他做得出来。但现在他是皇上了，总要注重国体君威，勾…结异族……他还不会。
　　虽然如此，苏莲城心里到底有些不安，觉得此行有着看不透的风险。皇上有旨，自己肯定是要去的，但是楚椒……就劝她别和自己同行了。
　　苏莲城想到这里，立刻起身去找楚椒。
　　还不到吃午饭的时辰，品福斋里笑语喧哗。中间二张桌子拼在一起，摆了一圈十几个大陶钵，热腾腾的冒着香气。
　　“苏公子你来得正好，快过来帮着尝尝哪几种好？”楚椒看到他，立刻笑着说。她说着话，小婉已经抓了五个带壳的花生塞到了苏莲城手中。
　　苏莲顺手就要捏开吃。
　　“这不是吃的。”小婉连忙说。
　　“是这样的，”楚椒解释说，“天冷了，有时一、二个客人想点个火锅吃又嫌贵，我就想弄个便宜的法子。你看这一碗里有菜有肉有汤水，品福斋再送米饭或者面条，热乎乎的一个人吃正好。
　　“今天做这么多是让我们试吃的，楚姑娘说以后不可能每天准备这么多食材，所以只打算挑五种最好吃的来卖。”小柔抢着说。
　　苏莲城明白过来，“所以一人给五颗花生是用来标记哪个陶钵里的东西好吃的？”
　　“苏公子真聪明。”小婉抢着夸赞说。
　　苏莲城……
　　这么简单的事。
　　落葵已经动手拿起旁边放着的小碗吃上了。
　　“这个羊肉的不错。”苏莲城尝完第一碗，放下一颗花生。
　　“这个鸡块的也不错。”苏莲城尝完第二碗，放下一颗花生。
　　“这个白菜豆腐味道也很好，是不是会卖得便宜一点？”苏莲城说着，尝完了第三碗，放下一颗花生。
　　“这锅里是什么，浓香浓香的？”苏莲城说着，没有换干净小碗，而是直接又盛了一碗，放下一颗花生。
　　“这个丸子粉丝萝卜也不错。”苏莲城尝完第五碗，放下一颗花生。
　　“这是全菌的？太鲜美了。再给我来颗花生。”苏莲城端着碗，一边喝汤一边说。
　　落葵手里攥着花生，已经转半圈尝到了桌子对面。
　　“你怎么一颗花生都没有放？你觉得没有一个好吃的？”小柔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问他道。
　　“我要都尝完了再放。”落葵说着，伸手摸了摸肚子，“我饱了。”
　　“别说是二十文钱一碗，就是二百文钱一碗我也天天过来吃。”苏莲城把所有陶钵尝完，也是撑得不行了，笑着对楚椒说。
　　楚椒笑，“那你觉得能再卖贵一点？”
　　众人说笑着尝了一遍，到底也没有定下来哪五种最好。最后楚椒和罗大贵商量着，先不定准，试一段看情况再说。
　　“我今天过来是打算告诉你，和亲的事定下来了。皇上任命我为和亲的钦使。”苏莲城和楚椒进了雅间，开始说正事。
　　“钦使是几品？”楚椒问道。
　　“不过是个临时的官职。”苏莲城说着，脸色郑重起来，“礼部定了公主腊月十二启程离京，不过是从玉泉关出关，不走血峪城。”
　　楚椒‘啊’了一声，“那回来时呢？”她立刻问道。
　　“回来时走血峪城。”苏莲城看着她，倒也实话实说。“但是要先去圣湖看着公主完婚，加上路上的时间，可能要明年三、四月才能到血峪城。现在时间也不晚，你还不如自己走，还可以在血峪城过年。”
　　楚椒盘算了一下，虽然很想和苏莲城搭伴，不过要先绕到圣湖去，冤枉路走得太多。虽然有公主和亲这样的大热闹可看……
　　“你觉得我自己走更合算？”楚椒有点拿不定主意，又问苏莲城。
　　“你可以先在血峪城住着，等我从圣湖回来，再跟我一起回京。”苏莲城建议说。
　　楚椒最怵头的就是坐着马车长途跋涉，听他这么说，又想了想，就点了点头。
　　“那我和罗大哥商量一下。小婉小柔昨天还说镇西王府正准备要往血峪城送年货，跟着他们走，也很方便。”楚椒说到这里，突然叹了一口气。“可怜的公主，腊月十二离京，就不能等过完年么？”
　　苏莲城没有说话。
　　楚椒掰着手指算了算，“朝贺天佑帝登基，请求和亲的胡使是中秋节之后进京的。公主离京的日子订在腊月十二，前后才四个月，中间只有潘武去了一趟圣湖。平头百姓的婚嫁还三媒六聘，前后要折腾好几年。堂堂公主……”她摇着头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