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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世杰正色道：“紫灵，这两天我叫同海和丰年去了一趟圆因寺，又跟踪了高公子，所以才发现，很多事情，以前是我冤枉你了。”
　　叶紫灵冷笑道：“冤枉？不不不，大少爷，我一点儿也不冤枉。再说了，反正我就要下堂，冤枉不冤枉的，又有什么要紧呢？”
　　林世杰看着她的眼睛：“紫灵，你老实告诉我，夏莺和了然那天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他们设计陷害你被你发现了对不对？是你将计就计使他们要陷害的人变成了夏莺对不对？而且，你不可能不事后去打听了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和尚，所以，你已经知道了了然的底细，对不对？”
　　叶紫灵愣住了，一时间张口结舌，没有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这位林家大少爷，难道是吃了仙果了，怎么忽然一下子变得这么耳聪目明了？不过短短两天时间，竟然什么都想明白了？
　　这叫叶紫灵百思不得其解。
　　细细一想，觉得也不奇怪。林世杰本来就不笨，能够从十五岁起就帮助家里挑起重担打理生意，难道仅仅是靠运气吗？而这一年来，他屡屡被挫败，就是因为心肠太软，所以导致有些分不清是非了。
　　对林世伟心软，是因为他顾念手足之情，顾忌父亲的感受。
　　对高家兄妹心软，是因为他与高素月的感情。
　　只是，现在听他这口气，八成儿已经发现了高素月的计谋，那么，他对高素月的感情…
　　摇摇头，把这些念头甩开。人家林世杰高素月的感情有没有变化，与我何干？这一次，就算是林世杰重罚高素月——而且重罚不重罚，还不一定呢——为自己出这口气，还自己一个清白，可是，难道自己就要因为感念他的这一点点好处而放弃好不容易争取到的自由吗？
　　叶紫灵再一次坚定了离开林府的决心，看着林世杰，漫不经心地说：“既然你能向我提出来这些问题，那就说明，你自己心里基本上已经有了答案了。剩下那一点点尚不明确的地方，拜托大少爷您自己再努一把力，去弄清楚好了。”
　　林世杰黯然道：“紫灵，我承认，这一连串的事情，让你受了委屈。可是，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向你道歉吗？”
　　“可以。完全可以。”叶紫灵笑靥如花，“既然大少爷这么有诚心给我一个家奴道歉，那么，就将卖身契拿来给我吧。”

　　　　第一百七十四章　我不要

　　林世杰沉默了一会儿，说：“紫灵，现在事情已经弄清楚了，是我对不起你，对你不够信任，误会了你，那么，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认错和弥补的机会？”
　　叶紫灵不为所动：“只要你把卖身契给我，那我一定会原谅你的。但是反过来说，如果你不给我卖身契，还要将我禁锢在林家做家奴，那么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好吧。”林世杰点点头，“该说的话我都说的了，你想告诉我的，也都告诉我了，尽管我不能够全部明白。但是，既然摆脱林家家奴的身份，于你来说如此重要，那么，我就不拦着你了。况且本来，我也不是全都因为夏莺和素月那几件事情才让你下堂的，而是因为…因为我想让你高兴。”
　　“既然大少爷自己查了个水落石出，那么，我想知道，大少爷是否打算让高姨娘给我道个歉？”叶紫灵本不想多事，要了卖身契就走人，可还是修炼不够，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提出来，要高素月给自己道歉，“而且，道歉的时候，只要你在场就行。因为之前这件事情你们也没有告诉老爷和夫人，她只给你一个人告了刁状，那么，今天事情已经真相大白，只需要你一个人见证，我是被冤枉的，就可以了。对了，夏荷也得在场。就四个人。”
　　林世杰皱眉道：“现在还不能算作是真相大白了，很多疑点，我都没有弄清楚。比如，夏莺和了然那件事，我怀疑是高素月和他哥哥故意将了然举荐到家里来给你讲经的，而且他们要针对的，并不是夏莺，而是你。那么，你能不能对我说句实话？你事先究竟知不知道素月有这个预谋。所以将计就计让夏莺做了替罪羊？”
　　叶紫灵“嚯”的一下站起来，一拍桌子：“替罪羊？难道在你林大少爷的眼中，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吗？拿一个无辜女孩子的性命去换取自己的清白？实话告诉你吧，夏莺根本就和你的素月是一伙的。
　　“夏莺早就对我不满。早就想去绾翠阁服侍高姨娘了，但是不知为什么，没有去成。所以她在竹影轩总是偷懒耍滑，因此我很不喜欢她，每次赏东西，都没有她的，于是她对我愈发怀恨在心。
　　“而这一次。高姨娘去圆因寺求签、说我身上有先天带来的戾气、需要得道高僧来讲经化解等等等等，我全都没有相信。刚开始你不是也不相信吗？但是我们只是为了让老爷夫人放心，才会答应让那个专事勾引良家妇女、以前就在环州曹员外家因为此种劣行被人几乎打死的了然来家中讲经，只是当时我并不知道那个人渣的底细，所以并没有怀疑有其他原因。
　　“可是那几天，绾翠阁的支大娘——你听好了，是高姨娘的奶妈——到竹影轩来了好几趟，是求着我给他家亲戚的孩子做木制小玩意儿。当时我还纳闷儿。心说支大娘对我这竹影轩一向不理不睬，为什么这两天频频来访，特别是还总提到。夏莺每天都会去绾翠阁串门子。
　　“我自然会起疑心。因为夏莺去串门子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但是支大娘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到这个，我就知道，她一定是想告诉我一点儿什么。而那天早上，一向偷奸耍滑不干活儿的夏莺表现得太积极了，而且积极得都有些激动了，给我送了一壶茶，说话颠三倒四，双手还在微微颤抖。
　　“我当时就怀疑，那壶茶不一般。于是。我打晕了她，将那壶茶全都灌进了她的肚子里。当时我的打算是，如果这壶茶没有问题，那么就是我冤枉了夏莺，我会向她道歉。可是，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那么。夏莺给我殷勤送上的那壶茶，里面到底有些什么，想必大少爷您自己也能想到了吧。”
　　林世杰感叹道：“果然和我猜的**不离十。当时知道了了然的底细，我就怀疑，他们是冲着你来的，而不是冲着夏莺，可我没有想到，夏莺不是替罪羊，而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么说来，当时你坚持要将她杖毙，也是有原因的。只是，当时我听信了素月与夏荷的谎言，以为是你度量狭窄心狠手辣。这都要怨我，怨我不辨是非，一厢情愿认为素月生性善良，不会做出这种事来。”顿了顿，又说，“我真的没有想到，素月会用这种计谋来陷害你，不仅打算让你名声尽毁，而且还要让你性命不保。宁州这个地方，历来痛恨这种苟且之事，无论是官府，还是坊间。”
　　虽然语气尽量放的平和，可叶紫灵还是很容易就能看出来，林世杰在激励压制着怒气，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而且，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一只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苏绣的流苏桌布，将这一块上好的桌布几乎抓烂。
　　叶紫灵不忍心看他的眼睛，而即使不看，她也知道，那双总是充满了和煦的眸子里，现在一定是愤怒和哀伤。想想看吧，他最心爱的女子，竟然用这种手段在欺骗着他，这叫他如何能够忍耐？
　　可是，如今这个结果，又能怨谁呢？
　　林世杰遵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严玉容结为夫妇有错吗？
　　林世杰因为严玉容的骄横无知而淡漠了夫妻感情有错吗？
　　林世杰和高素月两情相悦有错吗？
　　林世杰迫于父母之命纳叶紫灵为妾有错吗？
　　林世杰极力想让一妻两妾和睦相处有错吗？
　　叶紫灵在心里告诉自己，这都没有错，只是，这样的婚姻，注定会乱七八糟，如果，林世杰是一个强势的、能够狠下心来的男人，也许现在的结果没有这样糟糕。可是，偏偏他又是一个软心肠，这就更加注定，他不能够摆平这种一妻两妾的格局，而只能焦头烂额。
　　所以，叶紫灵心里很清楚，自己必须要离开了。因为在这桩婚姻里，在这种婚姻格局中，她注定会败给林世杰所有的女人。也许，今天林世杰会重罚高素月，会辞退高天翔，可是，大户人家的男子，身边从来不缺少莺莺燕燕，林世伟这两天还和林老爷说，要纳韩家三小姐韩梦娇为妾呢，把老爷气得够呛，刚刚有了好转迹象的咳疾，又一次发作了。
　　想到这里，叶紫灵说：“不管怎么样，现在这件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我的要求也很简单，高姨娘当着你的面给我道个歉，然后我拿了卖身契就走人。”
　　林世杰终于松开了那块桌布，重新露出了叶紫灵熟悉的那种和煦的笑容，可是，叶紫灵能看得见，那笑容，是含着泪的。
　　林世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尽量轻描淡写地说：“这件事情，我不会就这么过去，我会严惩素月，并辞退他哥哥，还你一个公道。”
　　“这与我无关。”叶紫灵强迫自己不要去看林世杰的眼睛，而是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我要的只是道歉，至于你惩罚不惩罚高姨娘，怎样惩罚高姨娘，与我无关。其实从老爷夫人答应我下堂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林家的人了，前几天我就该走的，只是因为夫人的缘故，才又在你们林家多赖了几天。我听大夫说，今天夜里，夫人就可以苏醒了，那么，大少爷能不能现在就将我的卖身契给我？”
　　“就不能等到娘醒过来吗？”
　　叶紫灵垂下眼帘：“大少爷觉得，还有必要这样罗嗦吗？这几天已经够波折了，我不想再一次节外生枝。”
　　“好吧。”林世杰依旧和煦地笑着，可是叶紫灵却想哭，“这么多年来，你爹娘和你，都在林家用心做事，尤其是这半年来，你帮助我打理老店，功不可没。所以，我打算将之前盘下来的那间店面送给你，以后，你也好有个立身之本。”
　　“我不要！”叶紫灵在短暂的惊愕之后，本能地答了一句。
　　“为什么不要？”林世杰温和地问道，“这是你该得的。当初，那间店面就是为了你我才盘下来的，就是想实现你开一家木器精品店的心愿。如今你要走了，那间店面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不如送给你吧。”
　　“可是，无功不受禄。”叶紫灵不是真的不想要。那可是一家地段很好的店面呀，就算自己没有能力开起来木器精品店，单只是转让出去或者出租，就能有不小的一笔进项了。可是，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这么没志气，以免落人话柄，将来抬不起头。
　　林世杰说：“这是我给你的，旁人说不了什么。”
　　叶紫灵跺脚：“我真的不能要！我是自请下堂的，只是为了一个自由之身，若是我临走还拿你们林家的东西，那我成了什么人了？”
　　林世杰不语。
　　忽然，他拿起桌子上的两块木板：“这两块木板虽然不大，可看得出来，是上好的黄花梨木，极是难得，就算是清泉坡的黄花梨木，也比不上这个质地细腻，色泽圆润。紫灵啊，事情已经说开了，能不能不要再和我赌气，告诉我，这样好的黄花梨木，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第一百七十五章　再到木石湾

　　叶紫灵说：“怎么？你对这两块木板有兴趣？”
　　林世杰正色道：“紫灵，虽然你已经不属于林家，可你心里清楚，庆盛昌老店现在最缺的，就是黄花梨木。这些天来，我和张泰一直都在寻找其他的购买渠道，可是一无所获。我看得出来，这两块黄花梨木，并非清泉坡所产，更不是出自什字村，据此看来，你是不是已经找到了大批的黄花梨木？”
　　叶紫灵叹道：“大少爷，如果你能早一点儿这么聪明，现在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了。不过好在现在也不算晚，虽然老爷已经发话将南记交给了二少爷经营，可是，你的一个月期限还没到呢。这样吧，按照如今市面上的价格，我卖给你一批黄花梨木，怎么样？按期交货，质量三包。”
　　刚才，林世杰一眼就认出，她从木石湾拿来的这两块木板，是上好的黄花梨木，因此忽然想到，为何不以此为资本和林世杰谈一笔生意呢？一来，自己来到这个朝代，就只对木器行比较熟悉，这一离开林家，需要自谋生路，也只能先从木器行入手。二来，自己离开林家，并没有带走多少银子，如果一时之间找不到新的生计，那些银子，真的支撑不了多长时间。因此，何不好好抓住这个机会，赚他一笔，好歹有银钱傍身，吃饭住宿事不成问题的。
　　林世杰看叶紫灵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立刻沉下脸来：“紫灵，你可真是…一点儿也没变，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离不开一个‘钱’字。”
　　叶紫灵理直气壮地说：“我都要滚蛋的人了，提个‘钱’字又怎么不对了？告诉你。离开你们林家，我只拿了我在老店给你做助手挣来的那一点点银子，你说，那够吃几顿饭的呀？所以，从拿到卖身契、恢复自由之身的这一刻起。我就要为我的将来做打算了。况且。如果你认为我见钱眼开，那完全可以不用和我做这笔生意么。”
　　“你”林世杰气得直摇头。他发现。无论何时，他都不是叶紫灵的对手。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能有什么办法呢？眼下能不能保住老店。似乎只能依靠她了。只好也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开始严肃地和叶紫灵洽谈生意，“我需要的黄花梨木的数量，你也是清楚的，价钱呢。自然是按照如今市面上的价钱给你。只是，既然我们现在是在谈生意。那么，有四件事情我需要先弄清楚。第一，你究竟能不能给我供应这么多的黄花梨木？第二，你向我供应的所有的黄花梨木，其质地都必须和这两块板子一样，这一点，你能不能做到？第三，我什么时候可以拿到全部的木材？第四，你是送货上门，还是你指定个地点，我自己带人去运过来？”
　　叶紫灵胸有成竹地说：“你的这四个问题，我早就考虑过了。第一，我自然知道你这次需要多少数量的黄花梨木，我保证，木材的数量，绝对管够。第二，木材的质量，绝对和这两块样品一样，如果我供应的木材，哪怕只是略低于清泉坡的黄花梨木，那么，我双倍赔偿。第三，从明天算起，离老爷给你的最后一个月期限还有十八天，那么，我抓紧时间，争取十五天之内给你将全部的木材运送过来。第四，运输问题。这个你不用担心，我送货上门，只收少许车马费。林大少爷，您认为如何？”
　　“那就这样吧。”林世杰已经无暇去计较叶紫灵居然这么快就改口叫自己“林大少爷”，而是心里盘算着，这也许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当然，他从内心里是希望叶紫灵真的能够顺顺当当和自己做成这笔生意，因为，眼下除了这条路，他已经毫无办法了。
　　“那么，咱们一言为定。”叶紫灵大方地伸出右手，“为了我们第一次合作顺利，握个手吧。”
　　“握…个手？”林世杰显然不能够理解和接受这种现代的礼节，生气地瞥了一眼叶紫灵伸出来的手，“那么，你以后若是和其他木器行做生意，是不是都要和人家握个手？”
　　叶紫灵无所谓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不握就算了，反正，只要有银子赚就行。那么，大少爷，我这就正是告辞了。”
　　林世杰忽然觉得，心里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失去了，一下子变得空空的。
　　可是，他仍然和煦地笑着：“那么，你自己珍重。”
　　“你也是，珍重。”
　　说完，叶紫灵拿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三个包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林家大门。
　　…
　　来到熙熙攘攘的街上，叶紫灵才感觉到，冬天，真的要来到了，自己穿得少，这时候，站在寒风里，竟然有些瑟瑟发抖。
　　不过，叶紫灵顾不上这些，因为，只有十五天时间，她必须抓紧。
　　雇了马车，来到木石湾，又乘坐羊皮筏子，翻过那座山，来到老大爷家中，叩响了篱笆门。
　　“谁呀？”院子里传来老大爷妻子的声音。
　　“哎呀，姑娘，是你啊！”妇人既惊且喜，回头大声喊道，“老头子，来客人啦？”
　　老大爷从茅屋里走出来，诧异道：“姑娘，你怎么又来了？”
　　叶紫灵笑容可掬：“老伯，我是特意来帮你们赚银子的。不过，上一次我不懂事儿，也没问问老伯贵姓，真是太失礼了。我先自报家门，我姓叶，名叫叶紫灵。”
　　老大爷虽然满脸疑惑，可还是爽快地说：“哦，叶姑娘啊。我们这木石湾，大多数人家都姓潘，所以啊，也有人管木石湾叫做潘家河。”
　　“原来是潘老伯。”叶紫灵施了一礼，“不瞒潘老伯说，我这次回来，是想和木石湾做一笔生意。”
　　“做生意？”潘老伯和他的妻子越听越糊涂，“木石湾祖祖辈辈都没和外边人做过什么生意啊！而且，我们这里除了树林子杂草，什么也没有，能有什么生意好做啊？”
　　叶紫灵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