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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不相信李延。
　　她只是信不过自己。
　　她空有一副皮囊，只是，李延却是最不在意皮囊的人。
　　她没有把握，李延爱她几成，甚至没有把握，李延对她的感情，能否称之为爱。
　　“若是……”宁绾低着头，艰难的开口，“若皇上赐婚的是你我……在新婚之夜，我受人陷害，失了清白……你会不会眼睁睁看我死掉？”
　　前世李延是眼睁睁看着她死掉的。
　　这是她的梦魇。
　　她始终也弄不清楚，李延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让她死的。
　　是对她绝望了，还是，从来都是无所谓的。
　　她知道，用前世的事来问活在今生的人，很荒诞，可她，就是想确认一下她在李延心中的位置。
　　她想确定，李延舍不舍得她死。
　　女人都是傻的，总在意对方是不是真心，总在意自己在对方心里是几斤几两。
　　“如玉……”宁绾晃晃李延的胳膊，问，“你当如何？”
　　李延被宁绾的问题问傻了。
　　他不知道宁绾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宁绾想表达什么，更不在意宁绾说的是什么。
　　他在意的，只是宁绾听不听他的话。
　　旁的，都是无关紧要的。
　　他揉揉宁绾的秀发，眸中柔情可温柔岁月。
　　他道，“若事态严重到无法收场，那么阿绾，我会眼睁睁看着你死，然后，找到害你之人，将他碎尸万段。你要记得，我若爱你，无论你在哪里，终归是要去找你的。”
　　宁绾的眼泪来得猝不及防。
　　前世未等到的结果，如今听到了。
　　那未知的结局，李延说了。
　　眼睁睁看着她死，但是会为她报仇，终归是要去找她的。
　　有这一句话，足够了。
　　“别哭……”李延伸手为宁绾拭泪，指腹轻轻摩挲着宁绾的脸颊，说，“往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虽不是真的，我听了也难受。”
　　宁绾泪眼朦胧的点头，却是软软的笑了。
　　梨花一枝春带雨，本就楚楚可怜了，加上这似心酸似释然的一笑，让人蓦地心中发紧。
　　李延想，到底是能够让世间男子趋之若鹜的女子，到底是能够让李洹和李南温柔以待的女子，这姿色，到底就是不一般。
　　他道，“待得久了，回去吧。”
　　想了想，拢了拢宁绾的衾衣，柔声道，“天儿冷，下回出门，记得拿个手炉。”
　　李延越是关心，宁绾心中的防备越少，对李延自当是言听计从。
　　她道，“柳如风与宁婕，我会尽快解决的。”
　　李延笑着点头，退到一边，给宁绾让开了路。
　　宁绾又说，“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
　　匆匆说罢，匆匆离去。
　　看着宁绾仓促离开的背影，李延嘲讽的笑了笑，身子又倚回柱子上。
　　他是想不明白，这样蠢的女人如何就得了李洹和李南的欢心。
　　勾三还要搭四，这世间的女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
　　回去锦绣小阙，蒹葭和白露才发觉宁绾的眼睛红肿了。
　　两人一惊，赶紧找了鸡蛋来敷。
　　宁绾只是温柔的笑着，笑容柔软，是从未见过的风情。
　　一双眸子更是亮得惊人。
　　一时之间，蒹葭和白露也分不清宁绾到底是悲还是喜了。
　　这时，李洹从里屋里走出，视线落在宁绾泛红的眼眶上，轻飘飘问了句，
　　“你回来了。”
　　宁绾扭头看李洹。
　　白袍单薄而松散，一头黑发垂落腰间，果真是像是睡下之后又起身的。
　　只是目光涣散，看上去心事重重，并不愉悦。
　　她问道，“吵醒王爷了吗？”
　　许是见过李延的原因，宁绾说话的声音也比平时的要柔软得多。
　　李洹的薄唇瞬间又少了一分血色。
　　他看看宁绾的脸，看看宁绾的手，说，
　　“我在这里，睡得不习惯，我回去了。”

第三百八十章　发火

　　“现在回去么？”宁绾看一眼黑漆漆的院子，一片错愕。
　　白天时候李洹不是睡得挺沉的吗？可见并非是在宁国公府睡不着……
　　方才也是好好的，怎么大晚上了却要回去。
　　且看李洹的穿着，分明已经歇下了的……
　　“王爷有事要忙吗？”她问。
　　李洹鼻子里哼出了一声，“嗯。”
　　淡淡的，好像有些不高兴。
　　李洹心情不好，宁绾莫名也跟着拘谨。
　　她语气柔柔的对蒹葭道，“为王爷更衣吧。”
　　蒹葭小心查看着李洹的神色，见李洹没什么反应，这才把手里的鸡蛋递给白露，净了手过去为李洹更衣。
　　待捧着衣衫离得近了，蒹葭才觉得自己错了。
　　李洹哪里是没有反应，分明是浑身戾气，让人不寒而栗。
　　她竭力保持镇定，让自己尽量不慌乱。
　　只是，李洹冷眼扫过来的一瞬间，她的手还是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稍不留意，便将李洹的长发扯下了几根。
　　李洹的面色更难看了。
　　蒹葭咚的跪下，如履薄冰一般说，
　　“王爷恕罪。”
　　隔了一段距离也能听见她语气中的惊慌。
　　蒹葭一跪，为宁绾敷眼睛的白露心中一颤，也咚的跪下了。
　　宁绾神游在外，待白露慌张的跪下了，她仿佛才回了神，懒懒的看向了李洹。
　　双眸明亮，其中夹杂沉沉雷雨之势。
　　面庞俊逸，却是一片肃杀之气。
　　衣衫未穿好，只是胡乱的披在身上，愈发衬托得李洹的阴沉了。
　　宁绾天不怕地不怕，在接触到李洹冷冰冰目光的这一刹那，却也跟着胆颤了。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带着几分不安的看向李洹。
　　“王爷……”她喊，却不得李洹答复。
　　便自顾自的说道，“我让明智来为王爷更衣吧。”
　　李洹深不见底的眸子瞬间又深邃了三分。
　　周遭的空气好像突然间少了，让人喘不过气。
　　地上跪着的蒹葭和白露更是把头贴到了地上去，连大气儿也不敢喘。
　　与李洹闹不快，这也不是头一次，可那之前，就如今天一样，李洹生气了，好歹会冷嘲热讽的说几句，哪里会像现在，什么也不说。
　　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可怕的。
　　宁绾的目光闪了闪，支吾道，“那我与王爷一块儿回去王府吧……”
　　“今夜怎么这么温柔好说话？”
　　李洹终于开口了。
　　只是这句冷冽话语中意有所指。
　　宁绾心里突突的跳。
　　不知怎地就想到了她和李延方才在长廊上说的话做的事。
　　李洹的生气，是因为他出去了，看见了她和李延的亲近？
　　可，她喜欢李延，他是知道的。
　　如果因为这个不高兴，那是完全没有理由的。
　　“并未有人看见。”她解释说。
　　她和李延见面，并没有人看见。
　　“呵！”李洹冷嗤一声，笑道，“那我是什么？”
　　“并非人人都像王爷这般武艺高强的。”
　　因为李洹武艺高强，所以她和李延才会没有察觉到李洹的到来。
　　换了是别人，她察觉不到，李洹也是该察觉到的。
　　“所以，怪我吗？”李洹一把摔了身上未穿好的衣衫，一步步朝着宁绾逼近，凉薄的笑道，“怪来怪去，怪我武功好，听到了不该听的，看到了不该看的吗？”
　　所以，李洹在意的，其实是她承诺了李延要背着他行事吗？
　　宁绾解释道，“就算杀了柳如风和宁婕，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是套不出话，留着他们也没有用的。”
　　“谁管他们的死活！”李洹恼怒的吼了一句，一手便捏住了宁绾的下巴。
　　他冷冷的说，“白天背着我见了李南，夜晚背着我见了李延，不，根本不是背着，你随心所欲，想见就见了，何曾顾及过我在不在，知不知情！宁绾，你当我是什么？嗯，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宁绾伸手去掰李洹的手，奈何用尽力气也掰不动分毫。
　　李洹的手好像铜铸的一样，便是困住她了。
　　这样的李洹，让宁绾有些忌惮。
　　她两手握住李洹钳制她下巴的手，说，“王爷，我并未让别人知晓，并未侮辱您的名声。”
　　李洹手上蓦地使力。
　　捏得宁绾有些疼。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宁绾才晓得男女之间力气的差距。
　　却也是真的恼了。
　　她抬眸看着李洹，满眼是不服输又理直气壮的倔强，她说，
　　“王爷，便是我见阿煜了如何，见了四皇子又如何？你我之间，本就没有关系，按照之前约定，只要我不伤及允王爷的面子，你便不该管我的。”
　　“约定！不该管你！”李洹重复了这几个字，蓦然动怒，一脚踢翻宁绾身后的木凳，狠狠道，“滚！”
　　是让蒹葭和白露出去。
　　可李洹这般模样，宁绾怎敢让蒹葭和白露出去。
　　她慌忙道，“不准出去！”
　　屋子里跪着的蒹葭和白露已经开始颤抖。
　　已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宁绾并不比蒹葭和白露好到哪里去，她不过是强做镇定和李洹对抗，心里，早已瑟瑟发抖。
　　重生而来，她当真是谁也不怕的，可现在，她真的怕李洹。
　　李洹谈笑间便能让她死，眨眼间便能绝了她的后路。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可她晓得，与虎谋皮，不能害怕的。
　　越是害怕，越不能退让。
　　于是，她也沉了声音，对李洹说，“放开！”
　　李洹双眼通红，像是马上就会发狂的野兽。
　　浑身的戾气涌出，一层又一层，把宁绾围了个严实。
　　宁绾的害怕又多了一层。
　　越是害怕，她越是反抗。
　　她对着李洹拳打脚踢，一边还嚷着，
　　“你放开我，你放开！”
　　李洹看着宁绾对自己又掐又踢又打，凶狠得不像是宁绾。
　　又想到在长廊的时候，宁绾主动抱住李延的模样，那一声声软糯糯的话语。
　　只觉得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戳穿了。
　　疼痛得让他有些羡慕，有些嫉妒，又有些难过。
　　这不一样，他让宁绾嫁给他，不是想这样的。
　　宁绾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允王妃，是他的女人！
　　是他的，是他李洹的！
　　既然是他的，心里为什么没有他？
　　“放开！你没有资格这样对我。”
　　简短的几个字成了燎原的火。
　　李洹的情绪彻底控制不住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装疯

　　“那你说，什么算资格？”
　　李洹的手改为死死扣住宁绾的双肩。
　　他阴沉沉的问，“允王妃的身份算不算？李洹的女人，算不算？”
　　宁绾眼里浮现出惊愕。
　　似乎真的被这句话震住了。
　　震惊得忘记了挣扎。
　　她说，“之前不是这样说的！你我各自安好便是，谁也不能管谁的私事的！”
　　“你妄想！”李洹发誓一般，盯着宁绾的眼睛，郑重而又狠辣的说，“宁绾，你听清楚也记清楚，进了允王府，便是我的人，不管是身还是心，都得好好的给我留在允王府，一分一毫，就别想去了别处！摆脱我，离开我，去别人身边，这样的事，一辈子都不可能！”
　　宁绾完全听得傻了。
　　李洹说什么？
　　说她是他的？
　　说她不要想摆脱它，不要想离开他，不要想去别人身边，说这些事一辈子都不可能？
　　“混蛋！”
　　宁绾说了两世以来的第一句骂人的话。
　　却觉得还不解恨。
　　她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狠狠推开了李洹。
　　想也不想便一个耳刮子甩到了李洹脸上，打得李洹头一偏。
　　“我也告诉你，你是你，我是我，如果不是有四皇子在，我根本不会多看你一眼。你利用便罢了，还想把我困在你身边一辈子，你想都别想！管你是允王爷还是天王老子，我说了不要便是不要！”
　　宁绾的话，同样说得又气又狠。
　　说完后，迈步要走。
　　只是脚才抬起来，便被李洹握住手腕拽了回去。
　　李洹一手搂住宁绾的腰，一手捏住宁绾下巴，道，“再说一遍。”
　　宁绾被禁锢得动弹不得，更是怒火中烧。
　　想照着李洹说的再说一遍，又怕真把李洹刺激疯了，自己讨不得好果子吃。
　　便咬紧牙关，恶狠狠的瞪着李洹，一句话也不说。
　　看宁绾把下唇咬得泛白，李洹声音有所缓和，对蒹葭和白露说，“出去。”
　　“不准出去！”宁绾也坚持着。
　　宁绾的话刚说完，便见李洹的脸朝着她凑了过去。
　　还未来得及反应，那冰冷的薄唇便这样覆上了自己的红唇，带着凛冽的茶香，和涩涩的黄连味。
　　宁绾脸色刷的变得惨白。
　　身子瞬间僵硬在了原地。
　　她抽出一只手，再次不假思索的往李洹脸上甩过去。
　　这一回，李洹却是有所防备。
　　宁绾的手刚扬起便被李洹抓住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打，李洹自然是恼的，因着那人是宁绾，才受了，却并不是将挨打当做戏耍。
　　他皱眉，目光阴郁的看向宁绾，却被宁绾眸中的支离破碎所震惊。
　　他匆忙松了手，往后退了两步。
　　宁绾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去了。
　　她软软的蹲了下去，两只手环住自己的胳膊，骤然间，泪流满面。
　　“思官……”
　　李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手足无措的看着宁绾。
　　他往前靠近，想要为宁绾擦干净眼泪，脚才迈出去，便听宁绾说，
　　“别过来。”
　　这句话一说完，便将头埋进了两腿之间。
　　肩膀抽动，似是哭了。
　　“思官，我不是故意的。”李洹低低的说。
　　“走吧。”宁绾闷闷的出声，带着哭腔。
　　李洹想上前，想到宁绾的抗拒，又生生止步。
　　想说话，终归一个字也没有说。
　　他默了默，竟是就这般模样出了房间。
　　走到院子里，听到蒹葭和白露起身询问宁绾的声音。
　　和宁绾愈发放开的哭声。
　　满脑子的愤怒便这样烟消云散了。
　　甚至，带着深深的后悔。
　　他立在院子里的冷风中，任由冷风把他的长发吹得凌乱，任由冷风迎面而来，吹打在单薄的衣衫上，凉透心窝，却只是苦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又这样了。
　　又这样了！
　　说了要忍耐的，说了要好好相处的，说了不能再争风吃醋的！
　　不过是看了宁绾和李延亲近的画面，便不知道南北东西了。
　　这样疯狂的样子被宁绾看到了，那疯狂的举动将宁绾吓哭了。
　　宁绾好不容易朝他打开的一点心门，便这样合上了。
　　往后，还会给他打开吗？
　　会不会愈发要离他远远的了？
　　李洹摸摸脸上被宁绾打过的地方，直到此刻，都是火辣辣的疼。
　　宁绾，真的是讨厌极了他。
　　讨厌极了……
　　“主子……”明智怯生生的站在隔李洹老远的地方，问，“要回去王府吗？要不要属下为您拿件衣衫出来？”
　　李洹看一眼他刚出来就被关上的房门，听着里面传来的隐隐的啜泣声，摇了摇头。
　　叹息道，“你留在锦绣小阙，护着王妃，明儿一早，我过来接人，若是人不在，你便也不用在了。”
　　明智浑身一哆嗦，还没来得及答应，便看见李洹身着单衣出去了。
　　明智不敢怠慢，马上转身去了宁绾的房门口，掀袍子蹲下，却是眼睛也不敢眨一眨。
　　屋里，宁绾的哭声小了，眼泪却是怎么都止不住。
　　蒹葭和白露先是被李洹的阴郁吓到，又是被宁绾掴李洹巴掌吓到，再是被宁绾的哭泣吓到。
　　吓来吓去，此刻是不知道还说什么了。
　　李洹和宁绾间的事情，她们捋不清，也不敢捋清。
　　只一点就足够她们掉脑袋了，轰动宣国的亲事，竟然是假的。
　　假的……
　　不，只是她家小姐当做是假的。
　　允王爷那里，分明是当真了的。
　　“娘娘，奴婢为你备好热汤，沐浴更衣可好？”蒹葭哄孩子似的询问着。
　　宁绾依旧是蹲在地上的，闻言，抬头看向了蒹葭，决堤般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说，“我不是。”
　　蒹葭晓得宁绾的意思，马上改口，喊，“小姐。”
　　宁绾伸手抹了眼泪，吩咐，“一人备马车，一人去葛叔那里，让他安排了人来接我。”
　　“小姐是要离开京城还是？”蒹葭忧心如焚，“王爷的性子，只怕是不会轻易让小姐离开的……”
　　宁绾起身，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好像就恢复之前淡定了。
　　她冷哼道，“我借给他本钱，他却想要连本带利拿了去，世间哪有这样的事。”
　　蒹葭和白露被宁绾的淡然惊了一惊。
　　尤其是白露，当即松了一口气，说，“小姐没有真的伤心就好，吓死奴婢了。”
　　宁绾冷眉，“他装疯，我便不能？”

第三百八十二章　决裂

　　装疯？
　　此话怎讲？
　　蒹葭和白露都没懂。
　　方才两人间那阵势，说的那些话，不是真的，都是所谓的装疯吗？
　　可看上去，两人都是真的呀。
　　尤其是允王爷，那样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