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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迟钟鼓-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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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得没错,出京前备下的衣服裤子,回来的路上已经短了一截。迟迟算不上身娇体弱,但身为深宫女子,身体不算太好总是真的。出去这一趟,她身体也强健了不少。如今姜素素正在安胎,不常陪在李湛身边,他们兄妹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他便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去宜兰宫传旨,“让准备几个殿下爱吃的,今日朕要与妹妹好好吃一顿饭。”
    皇帝赐宴,纵然只是家宴,放在其他人身上也是无上荣耀,但这于迟迟而言,早已经习以为常。看沈清扬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她转头笑了笑,宽慰道,“不妨事的。”这样的日子她以前在宫里时常都有,李湛待她没有半分人君的架子,她当然是不怕的。
    又像是想起什么,她跟沈清扬站起身来,朝李湛行了一个礼,说道,“离午时还有一段时间,我想起还没有去拜见太后娘娘,要不然我们先去了过来。”她身为晚辈,进宫拜见太后原也是正常的,姜翠微一向不太理这些事情,她上次进宫辞行都没有见她,原想着这次过去多半也只是走个过场,没想到李湛直接摇了摇头,“不用去了。”
    迟迟有些愕然地看向他,李湛脸上的笑容收了大半,说道,“她身体不好,朕干脆让她歇着了,你过去也见不着,所以还是不要过去了。”让她歇着……这是什么意思?迟迟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应该是李湛将她禁足了。他到底是皇帝,那又是他名义上的母亲,其他借口显得大逆不道,只能说是封闭孔雀台,让她养病了。
    只是,姜翠微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她身后还站了个姜赋淳,他们真的就甘心这样被禁足吗?不知道为什么,迟迟心里生出几分不好的感觉来,可是她也知道,李湛是不会跟她解释这样的事情的,于是只能把满腔心思压下去,看看等下有没有机会去问下春寿。
    她心里有着事,加上姜素素如今怀了孕,她也不方便在宜兰宫多加叨扰,迟迟跟沈清扬简单地吃过饭之后便告退了。走到路上,她想起今天的事情,始终觉得不放心,随便跟沈清扬找了个由头,“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要跟婕妤嫂嫂讲,你先回去吧,我待会儿回来。”
    “什么事情非要把我支开?”沈清扬笑了笑,不疑有他。迟迟也笑了,“女孩子家的私房话,你也要听吗?”今天琉璃没跟着她一起进宫,要不然让琉璃去问也是好的,“你先回家吧,马车我等下让皇兄再给我准备一驾。”她语气虽然温和,但却不容置喙,沈清扬点点头,应声去了。
    等到他走远了,迟迟才转身,朝着棠棣院的方向走去。
    她过来也是碰碰运气,虽然刚才在李湛身边也没有看到春寿,但这也并不意味着春寿就在棠棣院。只是那里总归是纪无咎的住处,除了那处院子,迟迟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地方能够找到他了。
    纪无咎不在,但他院子里的花草却被人打理得格外整齐,那些细小的地方被处理得相当完美,一看便知道是女子手笔。迟迟觉得有些刺眼,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正想要继续往里走,花木扶苏当中却突然有一个影子站了出来,迟迟定睛一看,正是越洛珠。
    她穿着一套绿色的衣裙,隐在重重花草中间,又在旁边,迟迟刚才粗粗看过去才没有看到她。见到迟迟,她也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原来是殿下,真是抱歉。”说着放下挽起的袖子和手上的剪刀,对迟迟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殿下请进。”
    迟迟跟着她走到院子中央的石桌旁坐下,见她要给自己倒茶,连忙制止,“不用了,我过来问几句话就走。”她往后看了一眼,来了这么久也没有看到春寿出来,“我来找春寿,他是不是不在?”
    大概是听见她不是来找纪无咎的,越洛珠脸上也有片刻的愕然,不过随即便说道,“春寿公公被陛下派出去做事了,今天不在宫里。”
    迟迟皱了皱眉,不过转念一想,纪无咎既然能把她放在自己身边,说明还是相信她的,那她问越洛珠也是一样。这样想着,她便开口道,“我今日进宫来,原本是打算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的,可皇兄告诉我她在养病。好好的,怎么会闭宫养病呢?”
    姜翠微的恶毒和迟迟母亲的惨死,无论是李湛还是纪无咎,都不会告诉迟迟。他们希望,她能永远做个快乐天真的小公主。可是越洛珠不是,在她看来,如果连自己的杀母之仇都不能报的话,那简直就枉为人女。迟迟被保护得太好,直到现在都还懵懵懂懂,她不知道,这宫中京城早已经是一滩沼泽,可惜她深陷其中却不自知。
    想到这里,她看向迟迟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怜悯,叹了一口气,把李湛知道的姜翠微的所作所为还有迟迟母妃的事情,跟她大概讲了一遍。“正是因为如此,陛下如今跟姜家已经势成水火。为了斩断姜赋淳在宫中的触手,在你回来之前陛下洗了一遍宫中的人。”她说得轻描淡写,然而迟迟生长在宫中,也知道这句话后面所代表着的血腥和残酷,“还把当初的证人带到了姜翠微面前,铁证如山,她没办法抵赖。要不是如今还不到时机,想来陛下也不会让她就是个‘养病’算了。”
    迟迟是一直知道她母妃是在生她的时候去世的,生在宫中,也隐隐知道她母妃的死不是那么单纯。但却万万没有想到,原来在她母妃死亡之前还遭受了那样的苦楚。
    见迟迟脸色惨白,越洛珠又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当年沈皇后去世之后,因为她的关系,先皇对敏贵妃还算好,也只有她,能稍微对抗一下当年的姜氏。也正是因为如此,姜氏才对她恨之入骨。只是你母妃一向机敏,让她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恰好……”说到这里,她突然住了口,因为她发现,这样说其实就是在说是迟迟的到来,才给了姜翠微下杀手的机会。她顿了顿,又转了话题安慰迟迟,“你不要太伤心……”说了一半才发现,她现在说什么都是错的,于是想了想,干脆住了口。
    迟迟缓缓地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就要朝外面走去,越洛珠一把拉住她的手臂,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我皇兄。”她脸上看起来分外冷静,没有歇斯底里,没有伤心欲绝,要不是脸色惨白,越洛珠几乎都要以为她跟平常没有什么区别了。她挣开越洛珠的手,就要朝外面走去,越洛珠却不放弃地继续拉住她,“你不能去。”
    迟迟停下脚步转头看她,似乎是在问,她为什么不能去。越洛珠皱了皱眉,说道,“你现在去有什么用?不仅杀不了姜氏,还会让你皇兄之前做下的部署全部打乱,简直得不偿失。”
    迟迟挣开她的手,默然道,“这是我的事情。”她往外走了两步,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转过头来对她说道,“你放心吧,你今天跟我说的这些,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任何人,自然也包括纪无咎了。
    越洛珠脸上一阵白,正想要解释她没那个意思,迟迟已经走出了棠棣院。
    她走到半路上,心中的悲痛终于抑制不住,眼泪漱漱地往下掉。小路上空无一人,她身边也没有人陪着她,也只有在这样的环境里,迟迟才敢哭出来。她知道,纪无咎和李湛不想让她知道,是不想让她面对这样的丑恶,可是有一天,当有另外的人把这样丑陋放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才觉得这种真实简直让她不堪重负。
    哭了一阵,将心中的不痛快发泄了之后,迟迟才站起身来,这一次,不是向着宜兰宫的方向,而是出宫的方向。
    既然李湛和纪无咎都不想她知道,那她就当做不知道吧。他们费尽心思想要她成为一个什么都不懂、一直这样不懂的小姑娘,那就在他们看得到的地方,她永远当这样一个小姑娘。
    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迟迟兴致不高,连沈清扬过来找她吃晚饭她也拒绝了,只让琉璃说她不舒服。她这副样子,琉璃也很少见到,如今的迟迟,不再是之前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懵懂少女,她长公主的威严越来越重,人也越来越端庄,有些时候,甚至连跟她一起长大的琉璃都不敢轻易冒犯了。
    第二天早上,迟迟醒来,将那件事情压到了心底,她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昨日的痕迹。琉璃的问话在嘴边转了几转,迟迟都像是没有看到一样,故意忽视了她。之后用早膳时沈清扬看到她,见她又恢复了往日神采,以为她昨日在宫中不过是触景生情,也没有再问。就这样,她母亲死亡的真相随着时间一起,压在了迟迟心上。
    沈清扬每次出门回来,都要花好长一段时间整理书稿,这次也不例外。迟迟闭门谢客,跟他一起将书稿整理出来,两人日日相处,红袖添香伴读书,相处得久了,自然也生出几分旖旎风光。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个月,若不是李湛要北上秋猎的消息传到公主府,迟迟跟沈清扬恐怕还沉溺在过往的日子里。

☆、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李湛派人过来问的时候,迟迟正在府上跟沈清扬一起整理书稿,听到春寿这样问,迟迟转过头去看向沈清扬。他立刻明白了迟迟的意思,笑道,“你如果想去就去吧,不过……”说着又看了看手上的书稿,“这稿子我还是想尽快整理完。”
    也是,这些东西都是沈清扬路上亲自记下来的,世间隔得太久的话,也许会把其中一些重要的忘记了。还有,她才从外面回来,也不想兴师动众又跑去行宫,便转头看向春寿,“我们就不去了,还麻烦你回去跟皇兄回禀一声。”春寿看着她跟沈清扬越来越默契,又想到此刻正在外面的纪无咎,心中也是无限酸楚。连忙点了点头,带着人离开了。
    春寿来问了之后不久,李湛就带着人马离开了。因为姜素素还在孕中,这次北上也没有带她。他一心念着姜素素和肚子里的孩子,没有带多少人马,就这样轻车简从地去了行宫,打算小住几天就回来。
    他走后第二日,宫里派了人来,说是姜素素一个人在宫中无聊,想请迟迟进宫同她作伴。她如今怀着孕,自然是万事小心。迟迟想到,李湛和纪无咎皆不在宫中,姜素素一个人,宫里还有个不安分的姜太后,她心里害怕也是正常的,便答应了。
    府上没什么事情,进宫又只是小住几日,不需要交待什么。原本她打算带个新人进宫去的,不过转身就看见琉璃殷切的目光,她想起上次她进宫也没有带她去,她跟自己也是一样在宫中长大的,如今回去,还是带她一起的好。迟迟嫁人之后,李湛依然把甘露殿空着,时常打扫,就是为了方便她什么时候回去小住,那里什么都有,也不需要收拾什么,迟迟和琉璃两个人,就这么轻便地上了进宫的马车。
    原以为会让她们先去甘露殿拿东西,没想到马车直接驶向了宜兰宫。琉璃害怕姜素素不知道迟迟要用什么,便跟来接她们的那个宫女说道,“这位姐姐,婕妤娘娘恐是不清楚殿下的日常用具,还劳烦姐姐在前面放我下去,我回甘露殿拿了东西再过来。”
    那个宫女转头朝她笑了笑,说道,“琉璃姑娘这是什么话,婕妤娘娘来请人,自然是什么都给殿下备好了的。哪里需要姑娘再去取。”
    她说的也是实话,琉璃刚才的话有得罪人之嫌,迟迟怕她再说,传到姜素素耳朵里引来她不高兴,连忙拉了拉她的袖子,不让她继续开口了。
    马车在宜兰宫前面停了下来,迟迟下了车,进了宜兰宫的院子一看,才发现里面到处都是守卫。她早就知道李湛看重姜素素这一胎,但这到处都是人,那些男人又都是武人,不害怕煞气冲撞到了姜素素吗?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正要开口询问,那个宫女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笑道,“陛下临走前又把这里加了守卫,生怕娘娘有什么闪失,倒是让殿下不习惯了。”
    既然做这一切的是她的兄长,她还能说什么?只是来了这么久,也不见姜素素出门迎接,甚至她身边的梧桐也不见,这倒不像她的行事作风。要知道,姜素素平日里可是最知理的。那个宫女颇会察言观色,见迟迟神情便猜到她在想什么,一边引着她进去,一边笑道,“如殿下没有怀过孕,不知道这怀孕女子的娇贵。太医说了娘娘最近这段时间都要注意,所以不方便出来迎接。她身边的梧桐姑姑更是要寸步不离地守着她,要不然,今天来接殿下,就是姑姑不是奴婢了。”
    她说得在情在理,迟迟再要问反而显得自己小气,转头冲她笑道,“到底是婕妤嫂嫂身边的人,这么玲珑剔透。只是,”她侧头看了那个宫女一眼,无心地说了句,“你这样知情识趣的人,往日怎么不曾见过你?”看她年纪也不小了,若是当差当得好,早应该得到重用才是。
    那个宫女身子不易察觉地一僵,随即笑道,“奴婢也是才被调来的。”迟迟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姜素素怀孕之后,李湛就调了一批人过来,又清理了一批人,如今这宜兰宫里,想必应该很干净才对。
    说话间,三人已经到了殿内。奇怪的是,外面那么多人,里面却空荡荡的。迟迟站在正殿中,也不见有人上个茶什么的。那个宫女低头朝她行了一个礼,说道,“娘娘就在内殿,想必如今正要出来,殿下不妨先坐一下,奴婢去给殿下奉茶。”说完也不等她说话,就弓着身子出去了。
    迟迟看着她出去了,又把门关上,在那里小坐了一会儿,依然不见有人来,便越发觉得今日的事情透着些诡异。就算姜素素想把她请到宫里来作陪,也不应该刚好在李湛走后第二日就派人过来。况且,那宫女来的时候带了马车,像是笃定了她一定会来一样。只是真要说完全不可能也不是,她听说女子孕期本就情绪起伏较往常大,姜素素有些不寻常的举动也是应该的。总之,是觉得不对,但又找不到什么证据。
    她跟琉璃两个人在那里坐了一会儿,还是不见有人来,迟迟干脆站起来,朝着内殿走去。内殿和正殿的门被关着,她用力一推,没有推开。接下来才开始敲门,刚刚敲了两下,里面突然被人打开了。
    门开得突然,迟迟也愣了一下,里面的人也愣了一下。梧桐见到她们,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你们怎么来了?”
    迟迟尚未来得及答话,就听见里面穿来姜素素略显虚弱的声音,“是谁来了?”
    迟迟心中不安,绕过梧桐直接进去,这才看到姜素素的寝殿里四处的窗户都被封死了,只留了一个半尺见方的小口通风,里面阴暗一片,照得姜素素的一张惨白的阴晴不定。
    见到迟迟,她挺着大肚子要马上起来,迟迟连忙按住她的肩膀,让她躺着,转身问梧桐,“这是怎么回事?”
    “昨天陛下走之后不久,宜兰宫就突然多了许多守卫。奴婢去问,他们却说是陛下走之前安排的,说是怕娘娘有什么闪失。可是陛下走之前并未说过要给宜兰宫加守卫啊,娘娘跟奴婢只当是陛下突然想起来的,便没有往心里去,可是下午的时候,娘娘用了午膳想去御花园里走走,硬是被他们拦了下来,说什么也不让我们踏出宜兰宫半步。娘娘这才发现我们被软禁了,自然是不依,可是无论我们说什么,他们就是不放人,接着便把宜兰宫中的所有宫女太监全部赶了出去,不知道关去了哪里。若不是娘娘苦苦哀求,恐怕奴婢如今也不会在这里了。”
    迟迟听了,只觉得一阵手脚发软。李湛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过来软禁已有身孕的姜素素,打得什么主意再明显不过了。如今京城中,能够这样做,又有能力这样做的,也就只有姜氏兄妹了。迟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稍微回来了一点儿,才打起精神看向姜素素,“你不用担心,这里有我。”
    姜素素那么懦弱的性格,迟迟不指望她能定得下来心来。看她满脸惊恐,恐怕被软禁的这一天一夜,全靠梧桐给她打气了。姜翠微让人把她接进宫来,想必就是怕她坏事,所以先下手为强。如今李湛和纪无咎皆不在宫中,只剩下一群女人,的确是最好的篡权时机。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姜素素还是在安慰自己,迟迟飞快地说道,“你放心,他们的目标是你肚子里的孩子,只要你的孩子一天没有生下来,我们就一天是安全的。”姜翠微他们的目的再明显不过了,如果李湛在狩猎途中出了什么事情,她身为太后,扶幼主登基,届时少主年幼,必定要选出一个辅政大臣,还有谁比姜赋淳更适合?李家江山也就这么轻松地落到了他们手里。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迟迟用指甲狠狠地掐自己的手心,才让自己勉强平静下来,不至于给姜素素压力。她听见迟迟这样说,连忙死死地拽住她的袖子,说道,“那重光呢?重光呢?”
    “他也不会有事的。你忘了,他身边还有一个春寿。春寿武功那么好,又对皇兄那么忠心,就算他不能保证皇兄一定不落入姜赋淳的圈套,起码也能保他性命无虞。”是的,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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