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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花贼使用手册-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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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不是觉得,我的眼睛与秦关月不一样?”

    话落音,飞魄又睁开了眼睛。

    这次从他的眼角缓缓流出几滴黑血,而那双褐色的眼眸也在瞬间变成了浓黑一片,连眼白都消失不见,看起来可怖至极。

    洛浮生愣住,她走前几步,抬手擦擦飞魄眼角的血迹,放在鼻下闻闻,是血没错。

    “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先告诉我,信我了么?”将眼角的血迹擦去,飞魄又将眼睛闭上片刻,再度睁开时已恢复正常。

    “……”

    洛浮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事到如今,似乎她已经没有说不信的理由。

    可是她不想信,更不敢信。

    这个跟了她一路,帮了她一路,勾了她的心,引了她的魂的人,竟然会是她视作兄长的秦关月?!

    这种事情……她怎么能相信?

卷四 戏从何处说 第二十章 时刻在一起

    洛浮生永远不会忘记,十年前梅氏一族灭门的那个夜晚。

    那是一个闷热的夏夜,她在奶娘哄睡的歌声中睡去,又在杂乱的脚步声醒来,揉着惺忪的眼睛往外看,只见窗外灯火通明,不时有人影匆匆而过,似乎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

    年仅七岁的她懵懂尚不知事,跳下床就想去找母亲,还没穿好鞋,奶娘就一脸慌张神色的推门而入,用一块粗布衣衫包住她,抱着她就往外跑。

    那时她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一脸茫然的问奶娘怎么了?还说自己口渴了想要喝水。

    奶娘只抱着她不停跑,沿途府中遇到的家仆皆是慌张不已,有的背着包袱,有着怀里揣着不知从哪里偷的金银首饰,跑几步跌到洒了一地,被正在安排疏散人离开的管家逮到,一脚踹过去大骂吃里扒外的东西。

    但是管家好像没什么时间去管每个偷了东西的人,骂完后又大喊着让所有人赶紧从后门离开,奶娘抱着她路过管家身边时,管家还小声叮嘱奶娘让她带安儿赶快从后门走。

    安儿是奶娘的女儿,与她年纪相仿,并不住在府里。被蒙着头只能露出一双乌黑眼睛的洛浮生奇怪的看着管家,还在想管家怎么会把她误认为成安儿。

    奶娘嘴里应着,却没有按照管家的安排去后门,一离开管家视线便奔了一片漆黑无人的后花园,年幼的她终于察觉到不对,挣扎着想下来,被奶娘捂住嘴巴推到了一处假山之后,束缚住她的双脚双手,动弹不得又喊不出声。

    年幼的她在黑暗中哭泣不止,奶娘仿佛换了个人般,只冷冷地看她一眼,便半蹲在一边警惕地望着假山外。

    不知过了多久,洛浮生记得自己好像是哭累了,正疲惫的想要睡过去,忽然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好像是有不少人往这个方向来,奶娘的神色立即变得紧张起来。

    她下意识的就想要呼救,即使发不出声音也要弄出点动静引起来者的注意。

    只是还没动作,就被奶娘一把提起按到一旁的假山上。

    奶娘冰冷如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大小姐,你看好了,那个是安儿。”

    假山上有一个不及巴掌大的小洞,正可以将外面的情形看清楚。

    被奶娘死死按在假山上的洛浮生惊恐地看着假山外,被一群举着火把的黑衣人围住的众人,那些人她是多么的眼熟,她的母亲、祖母、姨娘、叔伯以及与她一同长大的安儿、喜儿几个玩伴,还有管家、伺候各家主子的仆人,全被捆绑着跪在地上。

    她听到有个人说,梅家七十二口人,不见梅家奶娘,其他已如数。

    她听到有个人说,再去搜。

    她看到白发苍苍的祖母扑到那个看起来像是当家人的黑衣人脚下,哀求着放过梅家尚年幼的子孙。

    她看到刚怀孕三月的姨娘躲在母亲怀里垂泣不止。

    她看到安儿被管家抱在怀里怕得瑟瑟发抖。

    她还看到那些黑衣人提来一个个不知盛了什么东西的木桶,将那些透明的液体全部扑浇在已无抵抗之力的梅家老小身上,然后无数火把抛向高空,像是点燃了引线的炸药般,瞬间整个后花园陷入一片火海,痛苦的哀嚎声瞬间铺天盖地的灌满了她的耳朵,仿佛地狱众鬼现世,凄厉的诉求着上苍的不公。

    她被奶娘死死按着,泪水如决堤,微弱的哭声被族人火烧至死的哀嚎之声遮盖,无人知晓这假山之后还躲着一个奶娘,和一个梅家的大小姐。

    奶娘苍白的脸被从天的火光映得如同鬼魅,她附在梅家大小姐耳边说:“大小姐,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梅家的人。”

    “梅家大小姐已经死了,在这场大火中丧生。”

    “你躲在这里,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出去,记住,这里的一切都与你无关。”

    那个自她有记忆起便存在于生命中的女人松开了紧按着她四肢的手,一掌将她劈晕。此后再发生的事情她已全不知,待醒来时人已在郊外关庙,同一群乞丐混在了一起。

    逃出生天的梅若笙憎恨了奶娘许久,直至她改名为洛浮生,才想明白那一晚奶娘到底做了些什么。

    梅家七十二口人,不见梅家奶娘,那些人若是找不到奶娘,便会再度对梅府进行搜索。所以她打晕她,然后主动暴露身份,才让她逃脱虎口。梅家从主到仆,无一人逃脱那场灾难,唯有她,奶娘用安儿代替了她,又用自己的命保住她,让她活着离开了梅府。

    她的命,是用另外一个无辜女孩的命换来的。

    她想不明白奶娘到底是谁,为何会为了她连自己的亲生女儿的命都肯放弃,只能背负着这七十二条人命苟延残喘的活在人世上。

    在没有被师父带回千波宫的时候,在她还叫做梅若笙的时候,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她要搞清楚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堂堂的梅大将军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乱臣贼子,她要为那七十二条人命寻个说法。

    可她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她能做什么呢?

    她企图卖身进那些新帝登基后腾云高飞的高官府里为奴,可总会因各种理由没有被录取。

    她游走在高官们有可能出现在民间的酒楼茶肆花楼附近,差点被老鸨抓去充作青楼丫头,到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一日又一日,一夜又一夜,几乎每晚都会梦到那夜地狱般景象的梅若笙,终于病倒在一个飘飞了整夜大雪的冬季夜晚。

    她匍匐在雪地里,单薄的衣衫里揣着舍不得吃的半块干饼,看着越发模糊的日头,缓缓闭上眼睛。

    泪花从眼角滑落,她对不起奶娘,对不起代她去死的安儿,更对不起整个梅家。

    然后梅若笙被千波宫的少左使捡了回去,认作徒弟,改名洛浮生,病一好就丢进了夜煞营。

    在知道夜煞营是做什么的之后,她一心想学功夫,待学成后再洗心中恨。

    可是无人教她,那些个训练起杀手来毫不留情的师父们,对上她跑的跑,躲的躲。

    她以为是大家看不起她,可每个人又对她格外好,出去执行任务的杀手们回来时,总会捎些外面好吃的好玩的送到她面前。

    渐渐地,洛浮生发现大家待她,就如同在梅府时众人待她一般,将她视作半个主子,对她无话不从,除了修习武功。

    别人不教,不代表她不能学,发现每个人都在惯着自己后,洛浮生开始死缠烂打,这边偷一点那边学一下,不过半年时间还真偷学了点本事,翻个墙跳个树不在话下。

    众人急得抓耳挠腮,洛浮生却得意洋洋,然后得意洋洋的少女被喊去见一个人。

    那是洛浮生第一次见秦关月。

    一身黑衣的戴着乌色面具的男子手擎着一把墨色竹伞负手立在柳荫之下,看起来像个神经病。

    是的,神经病,这是秦关月给洛浮生的第一印象。

    一个男人,大晴天的站在柳荫之下,还打着个伞,不是神经病是什么?

    秦关月朝她招招手,口里唤着:“笙儿。”

    她挑眉,快步走过去,一脚踢在了男人膝盖上:“老子叫洛浮生!”

    笙儿这个名字,早在梅府覆灭那晚就跟着一起消失了。

    秦关月丢掉伞,捂着膝盖倒抽冷气,看起来好像很疼。

    洛浮生觉得自己没用多少力气,可男人却蹲着一直不起来,有些心虚的弯腰问:“很疼吗?”

    “我刚受了伤。”男人无奈地说,他移开捂住膝盖的手,乌色的裤子上沾染上几分血色。

    “对不起,对不起!”洛浮生这才有点急,忙将男人扶起来,却看见覆在男人脸上的面具下缓缓淌出一行黑血,吓得洛浮生不清,“我是不是踢到你哪个穴位上了?!我对这个还不懂,我就是不喜欢别人叫我笙儿,我不是故意的……我去找守不住让他来给你看看!”

    男人拉住语无伦次的少女:“别慌,没事。”

    他摘掉了面具,露出一张苍白至近乎无血色的脸庞,有些发乌的双眸紧紧闭着,那黑血正是从眼角流出。

    “我的眼睛中了毒,不能见光,不然就会流出血来。”他朝着少女伸出手,“你有手帕吗?可以帮我擦擦吗?”

    原来是眼睛不能见光,怪不得又戴面具又打伞的。

    洛浮生摸摸怀里,自从来到这个叫做千波宫的地方,她就被当作半个男孩养着,哪里还会带什么帕子。

    她歪头想想:“我有,你弯弯腰。”

    闭着眼睛的男人俯身,洛浮生微微踮脚,用衣袖轻轻帮男人擦净脸上的血迹。

    “你快点把面具戴上!”擦完后,洛浮生催促,又把地上的伞捡起来,撑开努力遮在男人头顶,拉着他的胳膊说,“我们去屋里说吧,外面太亮了。”

    “好。”男人的声音里似乎带了几分笑意。

    少女拉住男人的手在前面带路:“这里有台阶,抬脚。”

    “你等等,我先把门打开。”

    “你先坐下,我去帮你倒杯水。”

    “要不要把窗户关上?”

    “窗户关上了,屋里也挺亮的……”

    洛浮生看着面具下又流出的新血迹犯了愁。

    “你去把窗帘也拉上。”

    男人一提醒,洛浮生才发现每扇窗户边有悬挂着厚着深色的帐子,哗啦啦都拉上后,屋里顿时昏暗下来。

    男人摘掉了面具,从怀中摸出一块深色手帕擦去脸上的血迹。

    洛浮生噘嘴:“你不是有手帕吗?”

    男人的眼睛依旧闭着,他将手帕朝着洛浮生一递,仿佛在说你看看。

    洛浮生接过,只见帕子因为沾染的血迹太多已经变得干硬,只是颜色比较深看不出来。

    “我去给你洗洗。”总觉得男人这次眼睛会流血和自己踢到他受伤的膝盖,导致遮阳的伞掉落有关,洛浮生转身去打水。

    “不必。”男人笑着拦住她,“我床头有新的,你去帮我拿来。”

    “嗯。”

    洛浮生走到床边,只见枕边放着一块叠的四四方方的白色纱帕,上面还绣着几朵雪梅。

    她将帕子交给男人,好奇地问:“你很喜欢梅花?”

    “嗯。”男人说,“我最喜欢的就是梅花。”

    “为什么?”

    男人没有回答,反问她:“你知道我是谁吗?”

    洛浮生摇头。

    “我叫秦关月。”男人一字一顿,“从今天起,你时刻都要与我在一起。”

卷四 戏从何处说 第二十一章 被冤枉的梅氏

    秦关月说到做到,从那天起,不管他做什么,都会将洛浮生带在身边,就连睡觉,秦关月都要将她哄睡过去后才会离开。

    敢刚开始,洛浮生还有些不习惯,身边老跟着个人做什么都不自由。

    直到一年冬夜,洛浮生因噩梦惊醒,不敢再入睡,又正赶上飘雪,悄悄跑出去赏雪景,结果得了风寒,在床上一躺半月,秦关月便守了她半月,以至于那段时间洛浮生每次醒来都会下意识去找那个戴着面具的黑衣男子,若是瞧不见,就会急着下床去找。

    不知不觉间,洛浮生已经习惯身边时刻有个叫作秦关月的兄长,也因秦关月是夜煞营首领的缘故,在千波宫变得更加无法无天起来。

    无人敢惹的二世主洛浮生对上守不住话的守不住,一个关乎着大梁龙脉的秘密,就这么被洛浮生套了出来。

    洛浮生记得,那是一个十五月圆夜,她从回来的杀手口中得知,山下的小村子里在举行灯会,便缠着秦关月许她去赏灯。

    千波宫的宫人,若无特殊任务是不允许离开宫殿的。

    而手握出宫权限的夜煞营首领只是微微一笑,便将出宫的令牌交到了守不住手上,让他陪着洛浮生一起下山。

    洛浮生其实是希望秦关月能陪着她去,但是一想到他那双无法见光的眼睛,便什么都说不出口,拖着百般不情愿的守不住就出了宫门。

    那只是一个很小的灯会,比起平渡城灯会的繁华热闹来简直不足一提,但对于许久不曾见到外人的洛浮生而言,仅仅是一盏粗糙的莲花灯都能让她满足的笑开花。

    她拉着守不住在那条不长的街道上跑过来跑过去,手里握着糖葫芦,嘴里吃着炒栗子,一会儿要看花灯,一会儿又要看烟火,守不住怀里已经塞满了她买的面人纸花灯笼等等各种小玩意,堂堂夜煞营二把手,被一个小丫头呼来唤去还不敢有意见,早已是满脸不情愿。

    “我要去喝酒!”守不住终于忍不住了。

    嘴里塞着半个糖葫芦的洛浮生也跑累了,伸手一指:“那边有个面摊,我们去吃面。”

    “我要喝酒!”守不住继续吼。

    “好好,喝酒。”洛浮生拖着守不住往面摊上一坐,“老板,来碗面,再来二两牛肉,一壶白酒。”

    香喷喷的牛肉面上桌,饿坏了的洛浮生狼吞虎咽。

    守不住则嚼着老板赠送的半碟花生米,一边小酌一边用鼻子发出哼哼的声音以对洛浮生表示不满。

    洛浮生抬头:“你数猪的吗?”

    “你怎么知道?”守不住记得自己没跟洛浮生提过自己的年岁。

    洛浮生学着守不住刚才哼鼻子的声音:“这样不是猪叫么?”

    “……”守不住深吸一口气,端杯子一口闷,劝自己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洛浮生埋头笑,一边笑一边吃面,不负众望的呛到。

    “活该!”守不住一边鄙视一边帮洛浮生拍背顺气。

    两个人你说一句我回一句的斗嘴,不知不觉间月至中天,洛浮生吃的直打嗝,守不住则喝得酩酊大醉,路都走不稳,要洛浮生搀着。

    喝醉了的守不住晃晃悠悠地往前赶路,打着酒嗝说:“小浮生啊,我跟你说,你真以为秦关月事事都会依你吗?”

    “不依我,都依你,依你好不好?”懒得与酒鬼争是非,才到守不住腰间的洛浮生吃力的搀扶着这个瘦高个爬山,心想她都这么晚还没回去,秦关月怎么就不派人来接接呢?

    “你别不信我!嗝……”守不住推开洛浮生,满面酡红,晃晃悠悠地说,“有件事,他绝对不会依你……”

    “他不肯依我的事多啦。”洛浮生伸手去扶眼见就要倒的守不住,被他再次一把推开。

    “我说的这件事,是你就算用死威胁他,他都不会告诉你的……嗝……你绝对猜不到是什么事……嗝……哈哈哈……嗝……”

    “……”

    守不住这么说,洛浮生倒真有点好奇,他说的会是什么事。

    “你喝醉了,别胡说八道,我可是秦关月的亲妹妹,他才舍不得我死呢。”

    “亲妹妹?”守不住大笑出声,“你把他当亲哥哥,他可不把你当亲妹妹!”

    “那他把我当什么?”洛浮生眨眼睛。

    守不住嘿嘿笑出声,朝着洛浮生勾勾手指,洛浮生附耳过去,只听男人哼唧一笑:“我不告诉你~”

    “……”洛浮生觉得守不住在耍她,翻个白眼,扶住守不住的腰就往山上拽,“我们该回去啦,再不回去秦关月该生气啦。”

    “嗝……他不会的……有你在,他谁的气都不会生……嗝……”守不住全身的力量都几乎压在了洛浮生身上,嘴里的酒气醺得少女直皱眉头,“但是不管你对他多重要,那件事……他绝对不会和你说的……”

    “我不信。”洛浮生冷哼,“你都能知道的事,我怎么就不能知道了?”

    “因为这件事……嗝,我知道了对我没影响……你知道了……”守不住嘿嘿地笑,“就会离开秦关月,他当然不会告诉你。”

    “我才不会离开秦关月呢。”洛浮生故意说,“我在这里过得好好的,你们都对我这么好,我为什么要离开。”

    “嗝……”守不住醉眼惺忪地瞅着洛浮生,“你不想给你的族人报仇了吗?”

    洛浮生一愣,她是对守不住说的那件事很好奇,但万没想到会与她的族人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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