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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头不慕-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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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
送来的简历他已经提交上去,而在那些简历中以诺尔曼的资历最为丰厚,但其中的中国女医生是几个人中最年轻的。他翻过李落旌的简历,东京帝国大学医学系研究生加上霍普金斯大学的博士学位足以让她在美国任何一家医院里任职。
林可胜曾以为这是一个理想主义的富家女儿,一时头脑发热才来到了战争的前线,但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虽然那个女医生站在手术台前已经超过六个小时,可是她的手术风格依旧保持着迅速、简洁。几乎只是半天的时间,她就已经完全掌握了一名合格的战地医生应有的节奏。林可胜有些惊叹地笑了笑,感慨着在医学上,哦不,应该是任何领域上,都不能以资历年纪排辈,更不可小瞧任何一个人。
等到外面完全暗了下来,落旌才跟一个姓陈的战地医生换了班。
走出消毒水浓重的病房,她在院子中踱步揉着疲惫的眼睛。晚饭的时间早就过了,助手给她拿来了准备好的糠面包和牛乳,她接过说了声谢谢。
那个模样娇俏的小护士有些羡慕地盯着她手中的面包,落旌失笑,将手中的糠面包掰了一半递给她:“你也还没吃吧,哦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带着船形帽的小护士眼睛一亮,接过那半边杂粮面包,朝落旌甜甜地一笑:“李医生,你叫我苏婉就好了,以后我就是你的助理。”
落旌咬了一口面包,动作一顿,见苏婉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不禁问道:“你老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我觉得李医生长得真好看。”
那个穿着护士服的小姑娘不无羡慕地说道,但落旌觉得她想说的并不是这个。
看着手中的面包,落旌笑了笑,说道:“我虽是在国外念的书,但也不一定非吃这些不可。以后大伙儿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苏婉俏脸一红,连忙摆手说道:“李医生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怕……是怕你们吃不惯。刚才艾伯特医生吃了两口便把面包丢掉了说不能吃,我怕——”她的样子让落旌想到了在美国农场里看到的羊羔,忍不住让人生出保护的欲望。
于是,落旌伸出手轻捏了下苏婉的手,微笑道:“艾伯特他虽然有时候说话不好听,但他心地是很好的。国外的人他们就是这样,他们想表达什么就说什么不会遮掩。他若是不想吃,你给他放着,等他饿了自然就不会挑三拣四了。”
这个时候,小吴走过来似是寻着什么人,看到落旌眼睛一亮说道:“李大夫,可算找到你了!”落旌尚未来得及说话,便听他噼里啪啦地像是倒豆子一般说道:“我在我们团里找到了五个叫君闲的人,还有几个是个新兵蛋子,你快跟我看看,有没有人是你弟弟。”说完,他直接拿过医药箱,笑得爽朗,“李医生,咱们快走吧!”
“五个?!”落旌惊讶地睁大眼,还没分清状况就被小吴排长给拉走了。
只听小吴一边疾步向前走一边继续说道:“你瞧我这记性,俊贤、骏贤、君贤、军闲还有军贤,光是我们连里就有五个叫这个名字的,到时候随便你挑!”
落旌哭笑不得,但还是压抑不住心里的紧张与期待。不知道那么多年过去,阿弟已经长成了什么摸样。然而看着一路上躺着越来越多的伤兵,落旌不禁出声问道:“小吴,我们现在这是在往哪里走啊?”
小吴理所当然地说道:“往病房里走啊,这些人啊都是新兵蛋子,如果不伤筋动骨怎么能积累经验呢?因为战地里的医生人数少、伤兵多,我们只好先把不算重伤的士兵安置在这儿,然后按顺序去看医生,这是我们团长的规定,说是为了公平起见。”
“君闲受伤了?!”落旌紧张道,“哦不,他们,他们都受伤了?”
小吴说道:“放心,都是些轻伤。新兵受伤都是理所当然的,我们团长受伤了那是连吭都不吭一声呢!李大夫,这不我们团长腿上的子弹取出了,可是伤口还没怎么处理,可他硬要为了破规矩怎么不肯先去包扎,要不等大夫你找完了弟弟帮我们团长看看?”说罢,他还小心翼翼地瞅了落旌一眼。
落旌正在为‘君闲受伤’这件事忧心,小吴的那点心思她也不想去计较。能让自己手下这么想方设法请医生的长官,应该是对士兵很好的军人。
小吴引着落旌进了一间大的房间,里面的床长长地铺成一排,睡着等待救治的伤兵。“俊贤、骏贤、君贤、军闲还有军贤!统统过来下!”小吴扬声喊道,话音落便从两边的床上麻溜地下来了五个人,“都站在这儿,让李大夫好好认清楚!听到没有!”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环肥燕瘦的五个小伙子大声答到的时候,落旌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小吴眼光一扫没看到人,有些紧张地对落旌说道:“那个李大夫,你慢慢看仔细看!你们几个,还不把脸抬高点!那个我先走开一步马上回来!”
落旌倒是想看看他葫芦里装的什么把戏:“你去吧。”
她的目光从五个人身上缓缓滑过,只觉得眼前的几个少年都在她面前紧张得不行,甚至,房间里其他的人也紧张得不行。落旌走到第一个高高壮壮的少年身旁:“叫什么,几岁从军的?”
“报告!我叫赵俊贤,十六岁从军。”
闻言,落旌抿着嘴角,想着君闲十二岁跟着慕轩读讲武堂,十七岁的时候考上黄埔讲武堂。
落旌走到第二个小伙子面前:“那你呢?”
“报告!我叫黄骏贤,我十八岁参军的。”
君闲给她寄来的信中,写着他十八岁时已经从黄埔讲武堂毕业跟着他的老师加入了共|产党。
第四个少年是五个里面伤得最重的,左脸颊被炸伤流着血,只是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紧张地看着落旌,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见桌子上摆着清洗伤口的东西,落旌拿着镊子夹起一团棉花沾了酒精给那少年擦拭着伤口。落旌一双杏眼湿漉漉的,她眨了眨眼睛,半响才柔声问道:“你是怎么受的伤?”
“报告!我叫——”见落旌问的不是这问题,少年更加紧张了,“我叫福顺哦不不,我叫军闲!”说罢,少年便忐忑不安地看着落旌,目光里带着歉疚。
然而落旌却好像没听见一般,重复了刚才的问题:“怎么受的伤?”
“……当时趴在战壕里,鬼子一个弹扔过来,就……就成这个样子。”福顺的眼睛一下子出现了泪光,可是他狠狠地眨了一下眼,低声嘟囔道,“不过这已经算幸运的了,跟我一起的那个战友当时就死了,我就只是毁了半张脸。”
那么君闲呢,他有没有这样受过伤,有没有炸|弹掉落在他的身旁?
落旌不敢去想。
她缓缓出了一口气,像是要把憋在心里的难受吐出去。她背对着众人将桌子上消毒的东西一一摆放好,她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失态索性将口罩拿出来给自己戴上。
众人忐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想干什么,只听她问道:“你们团长是不是对你们很好?好到,让你们一个个都愿意来冒充我阿弟的姓名?” 好到让这里的人愿意一起表演一场蹩脚的戏?她的背影看起来平静温柔又充满坚韧的力量,看不出半点被欺骗后恼怒的样子,这让大伙儿有些摸不着头脑。
整间屋子里一下子静极了,流淌着沉默的尴尬。就在此时,落旌便听见落旌听见有人一瘸一拐地跨进来,语气带着不耐烦:“小吴我已经说过了,我不需要你们这样兜圈子!别人医生远道而来已经很累了,你别再让人家劳累了!”
见到站成排的五个人,来人依旧是一副说一不二的口吻:“诶,我说你们几个不好好躺着养伤杵在这里做什么!还有你们这些,一个个眼睛瞪这么大,都在看什么呢!”
小吴恨不得直接捂着自家团长的嘴巴:“嘘嘘嘘!团长,你可别再说话了!”青年转过头,用眼神问着几个人,那个好不容易才哄过来的医生呢?
众人尴尬地沉默着,总不能说人家一早就看出来你的把戏了吧。
团长一瘸一拐地坐到了床畔:“小吴,你去帮我把那烧酒拿过来一下!嘶——”此刻,众人穿着白大褂的姑娘端着盘子从门背后走出来,小吴刚想要朝她解释什么,便见眼前这个戴着口罩的女医生看也不看自己便径直朝团长走过去了!
看见身穿白大褂戴着口罩的落旌,团长一抬头随即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常年暴晒在阳光下越发黝黑的脸庞让一口牙白得发亮:“医生你就是医疗队的人吧,真不好意思了,我手下的人不懂事还让医生你专门跑这一趟!只不过,他们都没坏心的,让你白跑这一趟真是对不起!医生,你是要找人吗?你把名字告诉我,我去其他团长那里去帮你问问!”
落旌垂着眼皮,沉默地看着他腿上绑着绷带却依旧血肉模糊的伤口——看得出当时子弹打得很深,应该快到骨头了。
见状,小吴连忙机灵地搬来了板凳让落旌坐下,顺便还将背着的医药箱捧着给她。拿着剪刀的胳膊被人握住,落旌头也不抬地冷静说道:“你再不治疗,这条腿就只能瘸掉了。”
然而那个团长倔得跟头牛一样,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位医生,我的身体我自己当然清楚。我不能为了我,就坏了我自己定下的规矩。这里每个战士他们的伤都很急,他们都需要医生,我不想因为我团长的身份而享受特权。”
落旌轻轻推开了他的手,而这个举动这让青年脸上一红,只是他更加倔地捂着自己伤口。
下一刻,落旌抬起头露出一双发红的杏眼,冷着脸对他说道:“我不是以一个医生的身份来的,而是以一个长姐的身份来的!”
见到青年震惊地睁大了一双眼,落旌抬起手摘下了面罩,眼睛发红得厉害却硬是不肯掉一滴泪:“我只是想要照顾受了伤的阿弟,难道这也不可以吗,君闲?”
话一出,不仅是小吴,房间里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君闲表示他已经被震飞了!
啧啧,没想到姐弟重逢竟然是这样乌龙的~~
“我不是以一个医生的身份来的,而是以一个长姐的身份来的!”为这样难得霸气的阿落打个CAll!
自问自答:为什么落旌找君闲,大家都不认识自家的团长呢?
而且在慕轩和君闲两个人党派归属问题上,除了考虑两人的身世性格问题外,还有就是我想从两个方面来表现两党对于抗日的贡献,我尽可能做到客观公正,话说虽然国民党打得很多都是败仗,但人家还是在正面战场死扛着,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毕竟对于如今抗日雷剧里的夸大其词,我也就只能翻个白眼,当然这一点大家心里知道就好了,不要在评论区引发出什么政治党派的问题~
☆、第49章 Chapter。49三起争端
谁知道李医生的弟弟竟然会是他们自家的团长,可团长明明不叫李君闲啊。
李君闲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垂泪的姑娘; 一下子红了眼眶; 喏喏道:“……阿姐?”青年突然挣扎地捂住自己的伤口,着急说道; “姐,你先别看!”
落旌表情平静; 可是李君闲却知道她是真的生气; 只听她淡淡一句:“把手松开!”小吴他们就看见平日里脾气跟牛一样倔的团长,竟然真的把手乖乖松开了。
什么叫长姐如母; 这才叫长姐如母!自己磨破了嘴皮子的事情,姐姐一句轻飘飘的话; 就轻易办成了。清理伤口旁边腐烂的肉时,君闲疼得满头大汗; 可是却强撑着笑:“阿姐我没事; 就是伤口长得难看了一点!当兵的哪有不受伤的,一条腿捡回来一条命,算起来我也不亏。”
落旌没有理他; 手上动作速度加快; 干净利落地除掉了腐肉然后上药。见她实在气得厉害; 君闲索性闭上了嘴巴,认真地打量着落旌分解着自己的注意力。等缠了纱布绷带; 落旌才啪地一声关上了医药箱,瞪着君闲:“所以这些年来,你就是这样照顾你自己的?”
君闲自知理亏; 喃喃着不知道该说什么,见到屋里的众人都像看戏一样看着自己,不禁朝他们吼道:“看什么呢!”
落旌愈发生气地盯着他,又问了一个问题:“你把名字改了是不是?”
君闲终于沉默下去,埋着头不说话。毛茸茸的寸头在落旌眼里像极了当初沉默又倔强的少年,一想到这一点便让落旌忍不住想哭。落旌红着眼睛,气急反笑道:“行,李君闲,你可真是好样的!”说罢,她站起身背着医药箱就要往外走。
君闲连忙拉住她的手,落旌回头时看见了青年眉眼中的焦灼与彷徨:“阿姐,我是真的……不想再叫李君闲了。”他的目光中有忐忑和不安,可唯独没有后悔与动摇。
“那你也别叫我姐了!”落旌撂下这句话,便毫不犹豫地转身出了门。走出门的那刻,眼泪像是洪水般决堤起来,落旌想君闲的那句话。她知道那不是玩笑,他是真的不想再当李君闲了。
没过几日,落旌正在给一个伤兵包扎的时候,诺尔曼捧着面包走过来,打趣地笑:“落旌,我听说你找到你弟弟,而且还是这里的团长?你怎么还是愁眉苦脸的样子?”
落旌眼皮也没抬,一脸平静地说道:“他不是我弟弟。”
“大家都知道了,你还想瞒着我?”诺尔曼他耸了耸肩拿着面包的手指着门口,“喏,那个是你弟弟吧,今天在那里又等了一上午了,你不见见他吗?”李君闲一早就站在了临时搭建医护室的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大多认识他,只不过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但他一连几天都是雷打不动地站在这门口,其他人更加纳闷起来。很快在众人的好奇心下,那天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基本上整个连队都知道了李随风李团长有了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姐姐,还是喝过洋墨水回来的战地医生。
落旌给伤兵把伤口缠好了绷带,才抬头说道:“不见。”顿了顿,她抬起头看着诺尔曼,眉宇间有些许无奈,“诺尔曼,他腿上有伤,你把他带回去别让他再乱跑了。”
诺尔曼啧啧两声:“你看你,说到底还是关心自己的弟弟吧!落旌,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你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又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跟他置气呢?”诺尔曼现在正在努力地学习中文,一句话虽然说得磕磕绊绊,但落旌明白他的意思。
“你不明白,”落旌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我们的名字本是出自祖父的一首诗,他就算再怎么胡闹也不该自己改了名。李君闲是我相依为命的弟弟,而李随风,他只是这新四军里一个对自己身体自以为是的团长!我不想见他,你叫他回去!”说罢,她站起身招来继续下一个伤兵。
诺尔曼碰了一鼻子的灰,讪讪地拿着面包牛乳走开了。
“大夫,我的伤很严重吗?”
来的伤兵是昨天那个叫福顺的少年,他忐忑紧张地看着‘仇大苦深’的落旌小心翼翼地问道。
一旁的苏婉也紧张地看着落旌深怕她摇头,却听落旌说道:“虽然伤在脸上但都是皮外伤,只是可能以后你的左脸就要留疤了。”话一出,落旌便听到身边的苏婉舒了一大口气。
福顺眼睛很快地朝苏婉的方向瞥了一眼,又正襟危坐着,以为没人看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落旌凑上前给福顺处理脸上被炸伤的皮肉,只听少年说道:“李大夫,你别怪我们团长了,他是有苦衷的。”
落旌动作一顿,便听得福顺嘶地抽了一口冷气。“对不起。”落旌垂下眼,低声说道,“以后我在治疗的时候,不要再提到你们团长了,省得我分心。接下来会有点疼,你忍着一点。”
福顺嗯了一声,放在膝盖上的手攥成拳头,吭都不吭一声。苏婉看不下去,心疼地问道:“落旌姐,可不可以用麻醉?”
“他的伤口在脸上,后颈肩膀也有,太靠近大脑如果麻醉的话,副作用会很大的。”落旌下手利落干净,而她转到少年身后准备处理肩颈上的伤口时,对苏婉说道,“你如果心疼,就不要看。‘病不治己、旁观者清’这个道理我明白,所以我理解你,你可以先去查尔斯医生那里帮他的忙。”
苏婉忍不住俏脸一红,瞅了瞅福顺便害羞走开了。福顺呆呆地望着苏婉的背影,等他回过神来,落旌已经帮他处理完了。他摸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李大夫,谢谢你。”落旌轻笑,清理着器械,又把装着药液的瓶瓶罐罐放整齐。
“李大夫,你是怎么知道……怎么知道我跟苏婉的事情的?”福顺有些难为情地摸了摸脑袋。
这种事情,只要过来人的眼睛不瞎都能明白吧。落旌摇头笑道:“放心,我不是一个碎嘴喜欢说这些事情的人。”
福顺连忙摆手,黝黑的脸颊上一红:“不,我的意思不是这个。大夫你别误会,我只是——”
落旌眨眼说道,“放心,我也不会跟其他人说的。我能发现,只是撞见了苏婉偷偷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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