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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梦池有些同情这个老了，他的心里还指望着那一点亲情，可眼前的事实，却与他想的并不一样，自古以来有一个词叫‘清君侧’。找借口什么的，可是非常非常容易的。想要弑父，当然绝不会直接说是弑父。

　　　　“其实，”竹梦池的肚子里开始冒坏水，她试探着，“您可以叫李沣来，只是让他陪陪您。汉王是您的儿子，李沣是汉王的儿子，、您的孙子。”竹梦池眨着眼睛，“这种时候让李沣来陪您是应该的。”叫了李沣来，就知道他们父子的心思了。

　　　　这一回，老爷子沉默了，很长时间不说话。

　　　　竹梦池等了一会儿，知道她碰对了。自己想到的，皇帝也早想到了，李沣也早想到了。皇帝已经派去找过李沣，却到现还没能找到，这家伙已经躲起来了。汉王城外驻兵列阵，李沣城中摆明了要成为质子，他早知道那个世子之位怎么可能是白得的！他不躲起来才怪！

　　　　找不到李沣，老爷子的心，其实已经开始动摇了。

　　　　竹梦池感到了紧张，她还要火上浇油，“不然。您叫顾翰林来，拟个诏书？”竹梦池不怀好意，“让汉王当个太子算了？”她这一下，简直是狠狠推了老爷子一把，既然心里不信任阿瞻，那就杀了阿瞻吧，只要舍得。

　　　　老的脸终于转向了竹梦池，很长时间盯着竹梦池不动。竹梦池注意到，老爷子藏花白大胡子后面的脸上，已经全是皱纹，毕竟年纪大了，再锐利的灵魂也会衰老。只是老爷子的目光与年龄相貌并不相衬，竹梦池觉得那目光像两把刀，正一片片切开她的五脏六腑。

　　　　“喜欢瞻儿！”老爷子说，用的是感叹句的语气。

　　　　竹梦池低垂了头，没否认。

　　　　“可是怎么会知道顾翰林也失踪了？”老爷的声音严厉起来。“这些事中，到底卷入了有多深？”老爷子的手膝上一撑，站了起来，变成居高临下俯视竹梦池的姿态，“小丫头，别面前耍小聪明。”

　　　　竹梦池还是安静的跪坐那只蒲团上，眼睛一闪一闪，果然，这些做贼心虚的家伙全都躲起来了，“卷进去很深很深，”她说，“吃过阿瞻给做的许多许多好吃的东西；和李源同桌吃过饭；请过李小龙——也就是李沣的客；和顾家小姐顾花朝抢过头汤面。而顾翰林曾青州漕粮入仓那一天，试图想请和爹吃饭。”她很严肃，清楚的例出她和这所有的交往。

　　　　“和这些都有来往，了解他们每个吃的品味。阿瞻眼里简直就是食神；李源不食间烟火，已经成仙；新任世子李沣和他的两个兄弟都不一样，他有好品味，可他又不讲究吃，明明很嫌弃煮糊了的素面，却每天咬着牙吞下一碗去。”竹梦池的样子很认真，“还有顾小姐，她吃东西看价格，喜欢吃贵的。”

　　　　竹梦池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把品化为了吃品。她没有背后议论任何的长短，她只说了她眼里他们的吃相。慧眼识，吃的事情从来都不简单。

　　　　竹梦池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坦然的面对着眼前的皇帝。

　　　　“这个小吃货呀！”一根指头点了她的脑门上，现场的气氛突然为之一松。老爷子啧啧的摇着头，“难怪连李沣也对说，他想要。”

　　　　“他把当成难吃的素面了。”竹梦池撇了一下嘴。

　　　　“的意思是顾家那位小姐才是他的大餐？”老爷子发笑。

　　　　“顾家小姐是他的另一碗素面。”竹梦池轻描淡写，“倒是顾小姐自己，趁着新鲜，想尝一下松葺的味道，她……”竹梦池摇了摇头。再一次为顾花朝感到惋惜。

　　　　“听说了，顾家那丫头，花趄节那天其实一口面条也没吃。被气的！”老爷子笑了，“本还想，其实瞻儿可以娶两个的……”老爷子没说下去，居然看了看竹梦池的脸色，好像怕她生气似的。

　　　　好竹梦当并不介意，“现他们所有都找不到了？”竹梦池看看老爷子。

　　　　老的脸又凝重起来。

　　　　“是这样，”竹梦池压低了声音解释，“如今台城里找了间房子住着，连阿瞻也没告诉。看您这里……”竹梦池四下看看，“如果对自己的处境放心，就当什么也没说。不然的话，那只角门为您留到今天傍晚。”竹梦池站了起来，得走了，娘还为担心，台城里还得有所布置，万一有事，台城还可抵挡几天。时间不多了。”她说，“您来了敲门，和紫微宫那次一样。”

　　　　老心里明白竹梦池说的是什么，他四下看看，“想不想要点什么东西。”

　　　　竹梦池摇了摇头，“敢打赌，现您的御厨房都已经被他们搬空了。”

　　　　竹梦池回到台城里。

　　　　没想到，迎接她的是连竹老爹内的一大群。他们影壁下东一个西一个站了一地。天上还有些雨丝落下，他们却不知躲避似的，一看到竹梦池进门，全都围了上来。

　　　　“爹！”竹梦池吓了一跳。

　　　　“梦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竹老爹也一脸的不明白，“这几位差哥一听说来了，就放了出来，说是他们和很熟。”

　　　　果然有五个穿了太孙府卫士军服的上来向竹梦池施礼，“竹小姐，们都是太孙殿下的护卫。”

　　　　“很熟？可没见过们。”竹梦池有点吃惊。

　　　　“们见过竹小姐的，”护卫说，并且提醒：“扬州！”想起竹梦池和皇太子孙殿下曾经扬州一起滚草垛，竹小姐还唱过洗澡歌，几个不由得全笑了。

　　　　竹梦池愣了一下，血往脸上涌，心里又骂了一万遍阿瞻“大坏蛋！”

　　　　“们不当竹小姐外，”那几个想来已经知道此时的形式，忙着向竹梦池表忠心，“如今全听竹小姐差遣，见竹小姐就如见太孙殿下。怎么对付汉王，怎么守住台城，全凭竹小姐一句话。”他们说。

　　　　竹梦池受了惊，抹了一把她脸上并不存的汗水，什么叫不是外？什么叫就如见太孙殿下？看竹老爹此时看自己的眼神，竹梦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其实……只是……”竹梦池有点结巴，“这京城得打仗了，可阿瞻……不，是说皇太孙殿下不京中。”她越说越乱。

　　　　“京城有守卫，还有禁军和厢兵，”竹老爹冷了脸提醒女儿。其他都笑眯眯的，一脸：“们了解”的表情等她下文。

　　　　竹梦池硬着头皮，“对，他们中间，会有忠勇之士守护京城。但这京城里面还有许多汉王早先布置的马。有甚至常皇上身边走动。到底有多少还能忠诚于皇上，忠诚于朝廷，现可不好说。”这正是竹梦池一直担心的。有李沣、有顾翰林这么长时间的布局，京城里面也不能让放心。劝降和暗杀这些底下的手段，想来都会用上一遍，不知这一回得有多少失去性命。

　　　　她看看周围的，“现，们这里这些，”她想了想，又补充，“等一会儿还可能再来一个，得这台城里坚持到阿瞻，不，皇太孙殿下和国师他们回来。”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搓着手，“想，们得对付的，一是吃的问题，二是城里那几个反贼。他们迟早会来打台城的主意。”她回了头问老管家，“这台城里现有多少？多少粮食？”

　　　　老管家苦了个脸，“刚才按小姐的吩咐去看过了，粮食只有百来斤，口倒有二十多。已经派出去看过，街上早就没有市场，想买也买不到吃的了。”

　　　　这一点，不用想也知道，城里已经这个样子，哪里还会有市场。

　　　　“那个……”竹梦池也看出来了，现大家都指望着她拿主意，“背了五十斤的干面饼进来，是昨天娘和刘嫂烙的。还带了些菜籽，如今正当季，种下去几天就能发苗。好这里地方大，还能挖点野菜。无论如何，现大家得准备过苦日子了。这样吧，把所有粮食都集中交给爹管理，按十天算，每天定量做饭。”竹老爹本来就是司仓主事，管这个小仓库一定没问题。她咬了咬牙，恨恨地想起几天前汉王就封了江面，为了就是饿死京中的百姓吧。他是故意制造恐慌。根本就没安好心。

　　　　她看看四下站立的，“现，大家谁也不用想出去了，汉王城中早有安排，出去被他们看见，反惹是非。的意思，现就把这台城唯一的大门封起来，除非阿瞻、皇太孙本来，否则谁来也不开门。大家有意见吗？”

　　　　没有意见。

　　　　本来看守竹老爹的那几个阿瞻的亲兵，此时已经挽起了袖子。“们听竹小姐的，”他们说，只等竹梦池一声令下。

　　　　“那么们大家一起来推倒那个影壁吧，”竹梦池说，“除了那角门。大门其它地方全都砌起来。”

　　　　如今，他们开始与世隔绝，能不能最终活下去，全看他们这一干能不能坚守到阿瞻和国师他们回来那一天。

VIP章节　64我想吃肉

　　　　傍晚时分；不出意料，那个小角门处传来了二短一长的敲门声。这是当初老道士爷爷和竹梦池约定敲紫微宫角门的暗号；暗号一响。竹梦池知道老爷子最终还是来了。

　　　　对自己的孩子家人心软其实不能说是错；错的是对孩子的无限纵容。对汉王；其实皇帝早就该加以约束的；等到他的私欲膨胀到只有他自己的时候；再想约束就来不及了。

　　　　爱与信任没有用对地方；结局就成了这个样子，

　　　　这让竹梦池想起了那顶停在紫微宫前顾翰林的青呢大轿，贾国师曾评价为：“乌烟瘴气。”信任了一个完全不该信任的人，结果自然是谁都不敢信任了。

　　　　这一点没出竹梦池所料。除了躲起来；老人真的是没地方可去。因为他身边再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

　　　　竹梦池封死了那个角门；把自己彻底的与世隔绝。台城之内形成一个小小王国。

　　　　有趣的是；私下里，这个小小王国的人，全都只听竹梦池的号令。老皇帝爷爷只管每日里独自打坐念经。竹梦池俨然已是这里小小的女主人。

　　　　竹梦池知道，那是因为阿瞻。

　　　　台城里的日子过得很简单，所有对外面的防范都是悄悄布置的。城墙下密密钉了成排的竹子，一支支全都削出了锐利的尖角。树林里张了网，道路上拴了绊脚的线，网上、线上还挂了小铃铛。

　　　　如此的严阵以待，防的自然是李沣的到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李沣那个笨蛋居然还没有来。

　　　　大多的时候，竹梦池在啃手指头，台城里别的都好说，唯一不好的，是没有肉吃。

　　　　没有肉吃的竹梦池很可怜，因为消化液分泌过剩，她经常会觉得饿。有时夜里听到老鼠走路的声音，她都会流口水。只得抱着枕头，把耳朵堵起来。

　　　　竹梦池不免猜想，再这样下去，自己会不会见不得会走动的活物？

　　　　这样熬到了第八天。

　　　　这一天是个难得的晴天，过了晌午，梦池正捧着那袋偷出来的徐州漕粮，坐在一棵桃花树下发着呆，她已经对着这袋谷子看了好几天，谷粒颗颗坚硬饱满，中间无草无稗，怎么看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竹老爹走过来询问：“梦丫。你确定十天内，太孙和国师就能打回来？”

　　　　“不能确定。”

　　　　“那你怎么说按十天的量分配粮食？”

　　　　“因为阿瞻知道，我十天不吃肉会成什么样子。”竹梦池答的理直气壮。死阿瞻，再不来，见面时就咬死他。

　　　　“肉肉肉，就知道肉！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吃货的女儿，除了吃肉，什么心思也没有！”竹老爹冲着女儿发作起来，“到了这地步，你还不好好想想，以后你和皇家的关系怎么处！”竹老爹自从知道他这女儿和皇家还是纠缠到了一起，又开始变得忧心忡忡。

　　　　一提起这个话题，竹梦池就像霜打了的茄子，蔫了。她哪里知道以后怎么处，阿瞻那个大坏蛋，又瞒又骗，谁知道他生了什么样的心思。如果自己不是花朝女，也许这一切还简单得多，可现在看来，自己还真是唯一的那个花朝女，这事可就不好办了。

　　　　竹梦池一想起阿瞻，就觉得无比的烦恼。

　　　　就在此时，西墙那边，突然传来一陈铃铛响。

　　　　这是事先约好的暗号，竹梦池知道，这是西墙那边有情况了。她跳了起来，忙向西墙的方向跑去。

　　　　台城的地势是在一块伸向大江的悬崖上，所以只有正面和东、两面有一段可以攻击的围墙，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地势。竹梦池分段布置了人手，守着这一段围墙，哪里一出状况就摇铃铛。

　　　　西墙下有一小片树木在冒烟。竹梦池跑到的时候，火已经被李瞻的亲兵扑灭了。

　　　　“有人发了一只火箭进来。”亲兵解释，“烧了树木，也许是误放。外面不知打得怎么样了。”

　　　　竹梦池四下看看，“明明不只一支火箭。”她指着地上几处空烧的火箭说，“而且，只有这一边有人放箭，不是误放，是有人故意在试探。”她看了眼还在冒烟的树，“火一下子被扑灭了，外面的人就知道，这里面有防备。把大家招集起来吧，敌人来了。”

　　　　竹梦池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她准备一场，总得有点用处。

　　　　“傻孩子，你以为这外面放箭的会是谁？”身后响起了苍老的声音，语气中还有些戏虐。

　　　　“皇帝爷爷！”竹梦池吃了一惊。她还真以为老皇帝会天天打坐，不问世事呢。

　　　　老皇帝走上前看了看地上烧剩下竹箭残迹。

　　　　“这是熟知这边有树木，才到这里放箭的。几支箭就把树点着了火，若是个完全不知里面内情的人，怎么会用这种方法试探？不知内情的人，肯定首先想到的是走大门，发现大门封了，就会派人进来探看。”

　　　　竹梦池自己拍了拍自己那笨脑袋。果然好久不吃肉，脑子变笨了。

　　　　“我就知道，瞻儿不会离开京城的。他手上虽然无兵，但比起沣儿，生在京城，父亲又是皇太子的瞻儿，总是更多些人脉。沣儿不走，他怎么会走？”老皇帝对小竹一脸的鄙视，“再说，这小子就算不挂念我这老东西，却还挂念着他的小猪，几天不喂，就会想着他的小猪是不是饿瘦了。”

　　　　“哪里会！”竹梦池低声反驳。

　　　　“我还知道，这小子有些江湖声望，京城周边的江湖人士也都愿意听他号令。他离开两天，不过是组织他的朋友来帮忙。他只怕早几天前，就已经潜回京城了。”

　　　　那他还不早来联系我！竹梦池很有些腹非，不过这一回没好意思说出声来。

　　　　老皇帝看了一眼那面围墙，“看如今，瞻儿在京城已经站稳了脚跟。只不知，他有没有挖出沣儿。”

　　　　“肯定是没有，”竹梦池说，“李沣化名李小龙，也在京城经营了好几个月，他肯定也有自己的手段。阿瞻若是已经找到了他，就会光明正大来敲门找我。不会用这个方式前来试探。”

　　　　老皇帝点点头。“那么，老虎临门，投食的也来了，圈里的小猪打算怎么办？”

　　　　竹梦池有点为难，“我没肉吃的时候，脑子会有些笨，”她说，“总觉得京城内还乱着，我还不能开门。我胆小，怕李沣来抢我的面饼，可也不想我拖累了阿瞻。”大眼睛转了几圈后，竹梦池眼睛一亮，“我打算放个风筝试试。”

　　　　“放风筝？”

　　　　“对！放个画了猪头的大风筝。”竹梦池袖子一揎，“谁会做风筝？”

　　　　不等他话音落下，就有人飞跑着领命而去。

　　　　竹梦池咯咯笑着对老皇帝说：“皇帝爷爷，我是小猪，你是头，阿瞻一看猪头就知道我们是在这里。”她可得意了。

　　　　“你这样做，不是连那个李沣都知道你在台城了吗？”这一回是竹老爹忧心忡忡插了话。这两天，他也渐渐弄清了这场大戏中谁扮演了谁，也多少知道了点女儿与这些皇子皇孙的瓜葛。他对女儿居然能好好的活到现在有些吃惊。在谨小慎微的他看来，皇家这群人全都是活老虎。看着女儿这么粉嫩的一头小猪，居然没有被吞下去，可真是咄咄怪事。

　　　　竹梦池偷眼看皇帝老爷子，果然，她看到老爷子皱起了眉头。

　　　　“沣儿也很可怜，”老皇帝说，“他虽为汉王次子，但因为母亲的身份，很大年纪都入不了皇室的谱碟，源儿病后，本来有提议让他成为汉王世子的，可他的身份一直成为他受封的阻力。我以前没见过他，几天前那一次还是头一回见这孩子。他长得竟是十分俊美，有些像源儿，人也出乎我预料的沉稳知礼。他……”

　　　　竹梦池知道，老皇帝又要开始发挥他的长辈之仁了。这老头，总觉得自家的孩子都是好的。

　　　　“阿瞻也很好看！”竹梦池替李瞻说话了。台城内一干李瞻的人，立刻全都眉飞色舞狂点头。表示支持小竹的说法。

　　　　“阿瞻长得阳光。”竹梦池大声宣布。

　　　　“瞻儿当然英俊，但他……他反正不是那招人怜惜的模样。”

　　　　“又不是当小姐做女儿的，要招人怜惜做什么？”竹梦池不服，“顾花朝长得楚楚可怜，可以称为长得比我好看。可一个大男人，长着一张总是像在生病的脸，有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