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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菁推说不必，楚绍堂却不知打得什么主意，坚持陪同。

　　　　祁菁无法，未免楚绍堂起疑，只得答应。

　　　　中午一同用过饭，祁菁便在楚绍堂的陪同之下，去了地牢。

正文　　45背叛

　　　　楚绍堂一手搭上祁菁的肩；“怎么了？”

　　　　祁菁低首抿了抿唇，不着痕迹的躲开楚绍堂的触碰；“没；没什么。”祁菁的神情颇为不自然。也怪她不得，仅仅一门之隔的地方是祁晔；那时她与祁晔何等如胶似漆；可如今，祁晔身陷囹圄，她却转身便投入另外一个男人的怀抱……

　　　　不论缘由如何，祁菁站在此处；虽隔着一扇铁门，她却觉得；祁晔仿佛在看着她，祁晔知道她的一举一动。

　　　　不知为何，祁菁心中突然有些乱，直到看守打开铁门，楚绍堂上前握住她的手，对她道，“进去吧。”

　　　　楚绍堂在笑，湛蓝色的狼眸不着痕迹的微眯着，这一刻，祁菁甚至觉得，面前这个男人能看透她所有的一切。包括她现在的想法。

　　　　祁菁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被人看穿的感觉。祁菁发觉，这些天在楚绍堂身边，自己似乎变得越来越弱势，就像楚绍堂自己说过的那样，祁菁强，他更强。

　　　　楚绍堂很多次凌驾于祁菁之上，弄得祁菁毫无还手之力。祁菁的骄傲是不容许他人践踏的，祁菁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

　　　　换句话说，正因为楚绍堂心性太强，所以，祁菁老早便在心中否定了他，跟这样的男人一辈子，太累。实非祁菁所愿。

　　　　她要的是旗鼓相当，就像她与祁晔，谁也压不过谁多少，很有乐趣。

　　　　然而，如今想什么都是徒劳。

　　　　她不可能与楚绍堂在一起，因为他是前朝余孽，必须斩草除根。

　　　　她更不可能与祁晔在一起，因为他是她亲兄，血缘乱伦更是不可。

　　　　她只能自己一个人，因为她是大齐太子，她身上肩负的使命太多，担子太重，无法丢弃。老天注定，她只能是一个人啊。

　　　　牢房之中，祁晔的近况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

　　　　想当初祁菁离开地牢的头天便回来授意那看守不得怠慢祁晔，那句话还是起了作用，单瞧地上摆着的饭菜，就比先前见过的强了许多。

　　　　这些该与楚绍堂的默许分不开吧。

　　　　祁晔盘腿坐在牙床之上，凤眸眯起，双手从膝前自然滑下，状似入定之神。

　　　　衣服有些破旧，但毫不影响他面容的一丝不苟。神态自若。

　　　　这便是大齐皇子该有的神态，不卑不亢，毫不畏惧。

　　　　这几日害怕楚绍堂起疑，祁菁也没有到地牢来看望祁晔，如今看到祁晔这样，祁菁反倒放下心来。

　　　　祁菁走到祁晔面前，唤了一声，“二哥。”

　　　　祁晔睁开眼睛，四目相对，一时之间，皆是无言，但那神情之中饱含太多情绪。多少情思瞬间释放，或许连他们自己也理不清，到底是什么。

　　　　许久，祁晔眸光一闪，从祁菁身上移开，自祁菁肩头看过去，楚绍堂此时负手而立，静静观望着，不露声色，眸光微敛，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此时祁菁背对着楚绍堂，突地正色起来，又将祁晔的目光从楚绍堂身上吸引了回来，只见祁菁唇间无声吐出两个字，“虎符。”

　　　　祁菁一连比划了三遍，祁晔不动声色的观望着，心中却已有了两分计较。

　　　　就在这时，楚绍堂走向前来，伸臂将祁菁揽进怀中，抬手轻理她鬓边的发，语调亲昵而温柔，带着几分不可抗拒。“如今人已看过，我们该回去了。”

　　　　祁菁“嗯”了一声，最后看了祁晔一眼，眸光加深，给他使了个眼色，才乖顺的靠进楚绍堂怀里，跟他一同离去。

　　　　快到门口之时，祁菁身后响起祁晔的声音，“菁儿，我后悔了。”

　　　　祁菁一顿，只听祁晔继续道，“这些天我在这里想了很多，当初我不该将你推开，如今悔恨，却晚了。”

　　　　祁菁闻言冷哼，“悔恨，你祁晔会后悔吗？”祁菁转身离了楚绍堂的怀抱，重新走回祁晔身边，此时祁晔已将虎符从怀中取出藏在袖中，祁菁走近他，在楚绍堂看不见的角度里快速与祁晔进行交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虎符过到自己袖袋之中。

　　　　祁菁悄然松了口气，随之静静望着祁晔，“二哥不觉得说这样的话已经晚了吗？更何况……”祁晔说出这些话，只不过是情急之下的权宜之计，做不得数。

　　　　想到此，祁菁自嘲的笑了，罢了罢了，她有什么好埋怨的呢？他们是同类人，这一点她老早便知道了，他们说每一句话，做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而为之，太多的虚情假意。就如同祁菁自己，她自小便活在虚伪之中，活在伪善的面目之下，她已经习惯了，时常都不知道，由自己口中说出的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话。

　　　　所以，祁晔当初将她推到楚绍堂身边，她一点都不恨祁晔，只觉得有些悲哀。如果是她，同样的情形之下，她也会将祁晔推出的。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不过，就是有些悲哀罢了。

　　　　祁菁再次转身的片刻间，“我真的后悔了。”祁晔的眸子里有复杂的情绪跳动着，祁菁终是没有再回头看他，而是快步走到门口，拉了楚绍堂便离开了牢房。

　　　　方出地牢，毒辣的阳光便扑面而来，祁菁的眉心刺刺的痛。楚绍堂右臂圈住祁菁，侧拉起黑色长袍，遮挡住祁菁侧旁的艳阳，祁菁眯了眯眼，这才适应过来。

　　　　楚绍堂将祁菁的脑袋轻按在胸前，“忘了祁晔，我给你幸福。”祁菁与祁晔之事，楚绍堂早已知晓，他也正是看在祁菁的面子上，才到现在都没有处置祁晔。要真的说起来，祁菁也是被处置的对象，只是，他楚绍堂太重感情，这是大忌……所以，遑论他楚绍堂有多强，他都注定是输家。

　　　　袖袋里的虎符沉甸甸的，时刻提醒着祁菁要去见王晗昱。她侧靠在楚绍堂怀中，摇了摇头，“知道吗？你给不了我幸福。”

　　　　幸福是什么？楚绍堂给不了祁菁想要的幸福，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理解错了。

　　　　祁菁要的不是被‘驾驭’，她要的是‘并驾齐驱’。

　　　　在楚绍堂怀中，祁菁笑了，“当了十六年的太子，做了十六年的‘男人’。我是女人，又不是女人……”

　　　　祁菁的话说得含糊，楚绍堂皱眉俯望着她，伸出两指抬起她的下巴，四目相对，楚绍堂问，“那你说，我该如何？”

　　　　祁菁静静的望着楚绍堂，眸中无甚波澜，“信任。让我不要在你身上感受到不安。所以不要再让人监视我，可否？”

　　　　祁菁的那双琉璃眸清澈无比，平如镜面，楚绍堂几乎可以在其中清晰的看见自己的影像。那里面没有算计，没有阴谋。楚绍堂下颌微敛，“好。我给你信任。可是，你要对得起我给的信任。”

　　　　祁菁弯唇笑了，“谢谢。”

　　　　66

　　　　自从那日下午，祁菁身后当真再没了尾巴。若说楚绍堂是真的信任了她，祁菁不信，然而他确实说话算话，给了祁菁信任，但祁菁却没有对得起他给的信任。

　　　　那日夜晚，祁菁去后山将虎符和山寨地形图一并交给了王晗昱，并目送他顺利离开。祁菁将楚绍堂的身世背景等所有有用的信息毫无保留的告诉了王晗昱，待王晗昱走后，她松了一口气，却没有想象之中那样心安。

　　　　夜晚的冷风吹在祁菁脸上，丝丝凉意侵得祁菁打了个寒颤，祁菁环起双臂抱住自己，却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寻了块大石坐下，抱膝望天，身后传来响动，是脚步声。

　　　　祁菁回头，不远处站着的，是那个白日说过要给她幸福的男人。一袭黑袍的他犹如夜神，又似梦魔。湛蓝色的眸子在漆黑的夜色之中更显深邃而悠远。对于楚绍堂的到来，祁菁并不惊讶，平静的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她，坐在她身边，与她一同观月。

　　　　楚绍堂坐下之后，祁菁便轻靠在他肩头，“来了多久了？”

　　　　楚绍堂许久沉默，祁菁又问，“你都看到了什么？”说完这句，祁菁柔柔的笑了，唇边流淌的弧线犹如娇美月华。“看吧，我不配拥有你给的幸福。”

　　　　楚绍堂伸臂将祁菁揉进怀中，俯首下去亲吻她的额，“菁儿，跟我回北方。不论你做过什么，我既往不咎。”

　　　　“绍堂，你是个好男人。但是，我不适合你，你也不是匹配我的那一个。——更何况，来不及了。”说到此，祁菁轻叹一声，“你还是把我关进地牢吧。我背叛了你……”

　　　　楚绍堂忽地将祁菁的身体整个搬了过去面对他，楚绍堂双手抓着祁菁的双肩，“背叛？祁菁，你知道那是背叛为什么还要那么去做？”楚绍堂的双眸中闪着怒火，“你说，你今晚到底上后山所为何事？”

　　　　“你……不知道？”祁菁审视着楚绍堂的神情，眉头轻蹙，忽而低头笑了，原来他什么也不知道，他根本不知道王晗昱之事，反倒是她自己，由于心虚差点交待出来。话说回来，若是楚绍堂知道，他又怎可能让王晗昱离开？

　　　　“我该知道什么？”楚绍堂一手钳上祁菁的下颚，将她拉至自己近前。楚绍堂眸底闪过痛苦的光，“祁菁，你到底瞒了我什么？嗯？”

　　　　面对楚绍堂，祁菁别开眼，靠进他怀中，双臂环上他腰身，“对不起。”这三个字中饱含太多苦涩，听起来悲哀大过乞求。

　　　　在感情面前，谁先交付真心，谁便注定是输家。这十六年以来，祁菁步步为营，牢牢锁紧自己的心，然而，最终解锁之时，却已然不知那颗心飘去了哪里。或许早已四分五裂，不知去向了。

　　　　67

　　　　接下来的几日里，祁菁对楚绍堂格外顺从，两人相敬如宾。楚绍堂仍旧每日会外出一阵，大多数时间，都会与祁菁一起。

　　　　祁菁有的时候会偷偷观察楚绍堂的神色，可是这男人看起来一切如常，根本就没有因为那日夜里后山之行而改变任何。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第五日。

　　　　第五日夜，祁菁正在睡梦之中，忽听门外吵杂声顿起。祁菁觉出是有大事发生，赶紧穿衣起身，拉开房门，一股子焦味儿便窜进了祁菁鼻子里。

　　　　整个山寨火光冲天！

　　　　山寨起火了，必是风明带兵攻了进来。这种时候，祁菁头一个想到的是深陷地牢的祁晔。

　　　　山寨中早已乱作一团，兵器交接之声声声入耳，看那些兵士的打扮，确是大齐士兵。冲天火光之中，根本认不出谁是谁，亦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祁菁。

　　　　祁菁穿过人海，直抵地牢。袍摆被地上的火星牵连，烧得焦黑，祁菁也顾不得了。

　　　　地牢之内，看守已不知所踪，祁菁奔到关押祁晔的牢房前，铁门大开着，祁晔已不知所踪。

　　　　祁晔是被人救走了，还是……一时之间，祁菁心思急转，转身奔出地牢。

　　　　在地牢门口，祁菁撞见了楚绍堂。

　　　　楚绍堂仍旧是一袭黑衣，在周遭火光的映衬下，染上几分诡异的红，再加之妖冶蓝眸，好似地狱使者。

　　　　楚绍堂身边站着的是余飞宏，身后是几个死士，皆是手提钢刀，戒备的望着四周。而楚绍堂身前胁迫着的，正是祁晔。

　　　　“祁晔。”

　　　　祁晔此时面容冷静，眼见祁菁倾身上前，摇了摇头，示意稍安勿躁。祁菁接到祁晔的暗示，故而止住脚步，转眼看楚绍堂。

　　　　似乎早就料到祁菁会来这里，望着祁菁，楚绍堂的眸子里没有惊讶，有的是比那晚更加浓重的伤痛与不甘，“祁菁，你真的出卖了我。”

　　　　面对楚绍堂的质问，没来由的，祁菁并不想反驳，只是别开眼说了一句，“这次算我给你上了一课：女人不可信，尤其是像我这样的女人。下次你千万记得，抓住我，就杀了我。——如果有下次的话。”说着，祁菁望进楚绍堂的眼，“放了祁晔。”

　　　　楚绍堂身型没动，手中刀刃却距祁晔的脖颈近了几分，“用你的命，换他的命。你可愿意？”

　　　　“不愿。”祁菁毫不犹豫的摇头，为了救一个人而牺牲自己的性命，那不是她祁菁的作风。即使对方是祁晔。

　　　　祁菁的这两个字，让对面两个男人皆面露异色。祁晔的是悲哀与无奈，就如同当日他推祁菁进楚绍堂怀抱的时候，祁菁的感受是一样的。

　　　　而楚绍堂的神色却是复杂诡异，“祁菁，我是该为你对他无情而高兴，还是该因你的无情而伤心？”说到此，楚绍堂顿住，抬眼看祁菁，“放心，我从未想过要你的命。只要你答应跟我走，我就放了他。”

　　　　周遭的嗜血烧杀不曾停止，余飞宏握紧刀柄，杀退了身前身后扑上来的许多士兵。余飞宏着急抓上楚绍堂手臂，“少主，别再耽搁了，若是再不走恐怕就来不及了。至于这两个，早该杀掉，留下必定后患无穷啊少主。请少主下令，属下这就杀了此二子！”说罢，余飞宏作势上前。

正文　　46动心

　　　　只听楚绍堂大喝一声；“退下！我自有分寸。”

　　　　“少主！”余飞宏身型顿住，转身；满眼愤恨与无奈；但碍于楚绍堂，只是恶狠狠瞪了祁菁一眼；重重叹了口气；退回楚绍堂身边。

　　　　就在此时，形势急转，不知从何处飞来冷箭，还不待众人反应；只听余飞宏大叫一声，肩背部已然中箭；“格老子的，是谁暗地里放冷箭！给老子滚出来！”余飞宏连声咒骂，抬手一把将肩上的箭拔下，折成两截，甩在地上。余飞宏也不去看顾肩上的伤口，便倾身护在了楚绍堂身前，“少主快走，属下断后！”

　　　　“走？哼，这里谁都别想走。”沉稳持重的声音从火光尽头传来，声音虽不大，却异常清晰。祁菁循声望去，火光中走出的，果然是风明。

　　　　风明左手边站着王晗昱，右手边站着一个弓箭手，方才的冷箭，应该就是出自他手。王晗昱看见祁菁，便大步跑到祁菁近前，拉上祁菁的胳膊，“殿下，你没事吧？”说罢，方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慌忙松开抓着祁菁胳膊的手，显得有些局促。

　　　　祁菁看着轻笑摇头，“我这不是好好的？别担心。”祁菁抬手轻轻擦拭掉王晗昱脸上杂污，转眼看风明，“宰相大人，别来无恙。”

　　　　祁菁勾唇浅笑，不卑不亢，风明也一直眯眼望着她，知晓了她女儿身份的风明，依旧不动声色，仅是眉头挑了一下，上前一步，躬身向着祁菁行礼。

　　　　“老臣见过太子。”

　　　　此时的祁菁一袭男装，周身并无任何不妥，不明真相之人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绽。

　　　　对于风明的举动，祁菁有疑惑，想不透这只老狐狸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当下并不是她疑惑的时候。祁菁上前两步，亲自将风明扶起，“宰相大人不必拘礼，若不是你带人及时赶来，后果将不堪设想。待本太子他日还朝，必定亲自向父皇奏请，记你头功一件。”

　　　　“谢殿下。”风明直起腰身，口中虽然言谢，但语气中却丝毫没有言谢之意。祁菁看在眼里，未露丝毫不快。

　　　　风明负手立于祁菁身边，虎目微眯，上下打量楚绍堂一番，“敢问太子，这便是楚国余孽？”不待祁菁回答，风明点头道，“果真是北方蛮夷，那双眼睛错不了。”

　　　　被风明称为‘蛮夷’，楚绍堂颇为不悦，“你是何人？”

　　　　“哼～”风明冷哼一声，眼神充满轻蔑意味，“将死之人，不必得知。”语罢，风明侧头，对手下人命令道，“放箭。”

　　　　“慢着！”楚绍堂那边一看形势有变，拉着祁晔后退几步，“让你的人放下武器，不然，我先杀了他。”说话间，楚绍堂手中利刃已割破祁晔脖颈皮肤，鲜血瞬间渗出。

　　　　祁菁心脏狠狠揪了一把，双拳紧攥。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之间，只见风明从手下人手中拿过弓箭，拉开对准楚绍堂，或者说，是对准祁晔，‘嗖’的一声射出。

　　　　祁菁见状，来不及思索，抽出身旁将士腰间的佩刀，‘叮’的一声将那支箭打落在地，随即冲着风明吼道，“风明，你疯了？”要知道风明这一箭，不论对准的是谁，最后的结果都是楚绍堂与祁晔两人皆毙命。

　　　　倘若楚绍堂被射，祁晔必定抓住时机反击，依祁晔的性格，毕竟会反客为主，牵制住楚绍堂，进而将他除掉。而那时风明必定会补上一箭，将祁晔射杀，嫁祸在楚绍堂身上。

　　　　倘若这一箭射的是祁晔，人质一但被除，楚绍堂又哪里还有命在？

　　　　不论怎样，楚绍堂被除，祁晔这块绊脚石也会被成功踢开。风明的算盘打得不可谓不精。

　　　　风明眉头微皱，像是看穿祁菁心中所想般，用毋庸质疑的口吻道，“太子，这是最好的结局。”说罢，风明不顾祁菁阻挠，再次拉弓射箭，这次的力道比上次更猛，根本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祁菁所能阻挡得了的。

　　　　箭如飞鱼一般直刺而出，下一刻便没入楚绍堂的胸口，祁晔借楚绍堂松动之际，反肘直击楚